夜深人靜,星空璀璨。
彭王府門前,李絢對著薛仁貴深深拱手:“世叔慢走。”
“王爺不必客氣。”薛仁貴很隨意的還禮,然後翻身上馬,摸了摸腰間掛著的青葫。
轉身對著李絢點頭,然後一甩馬繩,下一刻,薛仁貴已經快速的朝著坊門而去。
整個長街上沒有多餘之人,任由薛仁貴馳騁。
看著薛仁貴徹底消失在視線當中,李絢輕歎一聲,然後轉身,朝著府內走去。
他相信,到了明日,平陽郡公到彭王府質問,被南昌王巧妙應對,最後又傳授了戰場之道的事情,就會悄然傳開。
這裡麵,不會有密衛一點關係。
回到書房之中,李絢看著已經等在裡麵,滿臉擔憂的劉瑾瑜,還有站在門外,一臉恭敬的李筆。
“進來吧。”李絢對著李筆點點頭。
李筆謹慎的看了四周一眼,然後才進入了書房之中。
李絢在劉瑾瑜身邊坐下,然後才將麵色肅然的所有的事情對二人說出。
“這……”劉瑾瑜搖搖頭,說道:“世隱真人,這也太有些不擇手段了。”
“皇長孫降世,給他的壓力太大了。”李絢輕歎一聲,說道:“若是他真的什麼都不做,那麼未來幾年,太子的權勢會大漲,整個北門學士,就會逐漸的分崩離析,即便是有天後也一樣。”
李賢被廢,在表麵上,有四個原因:其一,是明崇儼在武後麵前搬弄是非,不停的抬高李顯李旦,貶低李賢;
其二,是李賢的身世之謎,有人說李賢不是武後的親兒子,他自己竟然還信了,導致他和武後關係近乎決裂;
其三,是李賢忍不住殺了明崇儼;
其四,暗蓄兵甲,意圖造反,被廢。
李絢其實一直都想要提醒李賢,哪怕和武後有著權利上的爭奪,但也一定要保持母子之情。
哪怕武後逼到過分一些,他也需要有所忍讓。
因為他隻要忍讓,皇帝就會彌補他。
維持一種鬥而不破的母子之情,是李絢為李賢設計的未來之路。
從讓他修《前漢書》,到後來皇長孫降世,其實都是這些東西,但可惜,李賢從來沒有在這方麵著力。
李賢不是聽不明白李絢的意思,隻是他身邊圍繞的人太多。
這些人圍繞在太子身邊,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利益群體。
這些人要在朝堂爭奪權利,自然就容不得李賢和武後緩和關係。
說到底,是李賢能力不足,他完全失去了對身邊這些臣子的掌控。
再加上明崇儼的敵對,李賢的未來之路,怕是已再難改變。
明崇儼也是一樣,他的權利欲望不遜色於武後,這才被推在台前和李賢政權。
而在一切背後的,還是皇帝對權利的極度掌握的欲望,和對臣子極度的猜疑。
即便是對親生兒子也是一樣。
更彆說還有一個同樣深通權謀的武後。
李絢儘力去幫過李賢,但最後他發現,他救不了他。
李賢既然救不了,那麼在李賢倒下之前,明崇儼必須最先倒下。
或許未來明崇儼會死在李賢之手,但李絢,現在就要保證,皇帝對明崇儼也有殺機。
這便足夠了。
……
“這件事到此為止。”李絢看向劉瑾瑜,還有李筆說道:“平陽郡公不日陛辭,相信可以不驚動天後告訴陛下,之後的處置,就是陛下的事了?”
劉瑾瑜眉頭一皺,問道:“郎君覺得陛下會如何處置世隱真人?”
“娘子是擔心明世隱會對嶽翁下手?”李絢詫異的看向劉瑾瑜。
劉瑾瑜認真的點頭。
李絢如今能在前線不斷立功,而不用擔心後方,一是有皇帝的信任,二是自身的能力,三便是劉仁軌在朝。
隻要劉仁軌在,朝中的一些鬼魅伎倆就落不到他的身上。
如果明崇儼對劉仁軌也同樣下手,那麼就是讓劉仁軌病上那麼一時半刻,也足夠有心人對李絢下手了。
李絢深吸一口氣,說道:“陛下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現在就密裁明崇儼,一個是逐漸剝奪他對密衛的掌握,但究竟如何,還要看陛下的決斷。”
說完,李絢抬頭看向李筆。
“陛下不會現在就殺了世隱真人的,咳咳……”李筆咳嗦兩聲,搖搖頭說道:“世隱真人手上的秘密太多,若殺他,反噬太多。
世隱真人現在還很有用,陛下應該會緩一緩,逐步剝奪他對密衛的掌握,然後閒置,最後也就是一杯毒酒,一根白綾的事情。”
“當是如此。”劉瑾瑜麵色擔憂的點頭。
李絢皺了皺眉,突然開口:“娘子,你說嶽翁現在會不會已經懷疑到了明崇儼的身上?”
“嗯?”劉瑾瑜頓時詫異的看向李絢。
李絢微微搖頭,說道:“嶽翁何許人也,明崇儼做的這件事,看起來掩飾的處處合理,甚至如果不是為夫最後看到高寶藏的手下,無意間使出了密衛手段,恐怕也不會和密衛勾連起來。”
稍微停頓,李絢臉色稍微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其實不僅是嶽翁,還有陛下,抓獲高句麗人的消息早就傳入了宮中,可陛下卻早就準備好了讓平陽郡公來府中詢問,未嘗不是依舊在懷疑明崇儼。”
“看似處處穩妥,但其實處處都是破綻。”
劉瑾瑜突然抬頭,看向李絢說道:“寶藏王的確有動機,有目的,甚至已經實際做了,但是他做的太倉促了。”
李絢認真的點頭,回想整個事件,如果不是後來查到了那人是密衛的證據,那麼就算那人真的指向了高寶藏,李絢也依舊會去懷疑明崇儼,因為在這件事情上,明崇儼獲得的利益太大了。
一旦薛仁貴成了大軍主帥,北門學士的觸手順著薛仁貴介入西線戰場,那麼恐怕就連皇帝都要感到威脅。
其實他們真正怕的,不是明崇儼暗自對郝處俊下手,他們真正怕的,是北門學士借此掌握巨大的軍權。
怕的是以後,北門學士會借助這一手,肆無忌憚的對所有對手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