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嵩山山腳。
一輛黑駕馬車慢慢的登上嵩山,好不容易因為暴雨停歇而重新開工的嵩山,今日又再度停歇了下來。
甚至於整條綿延的山道上看不到一個人。
山腰之上,黑駕馬車直接碾壓高可及腰的草叢而過,最後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樹林之中。
一條山道在碾壓的車輪下顯現出來,片刻,在喧嘩的瀑布聲中,馬車停了下來。
清澈的碧湖旁,黑衣黑甲的統領看了一眼馬車,然後翻身下馬,對著一身墨色道袍的鐘道人拱手道:“見過真人,暴雨毀路,末將來遲了。”
“無妨。”鐘道人手裡的拂塵一擺,目光落下山下,輕聲說道:“連場暴雨,山南洛陽,天下何不是如此,便是嵩山,也有雨瀑之象。”
黑甲將領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大殿四周。
四周的泥土雖然已經乾透,但也能看到衝刷之跡。
抬頭望向上方,懸崖峭壁,瀑布直流。
石殿橫立,石壁潤濕。
隱約可見洪水衝刷的跡象。
“真人,殿中煉丹之事不會有什麼延誤吧?”黑甲將領麵色緊張的看向鐘道人。
“是有一些。”鐘道人十分坦誠,但是很輕鬆的說道:“雨勢磅礴,地氣凝重,天地四時之氣運轉稍有不善,再加上你們人送來的夜晚,耽擱十天半月,如此而已,無妨的,一切早在意料之中。”
這場煉丹,鐘道人本就預留了一月時間作為緩衝。
更何況,這個極限時間甚至可以拖延到年底……
黑甲將領不知道是否明白其中的道理,對著鐘道人點點頭,然後拱手道:“人已經送到,末將告辭了。”
黑甲將領轉身,兩名士卒便已經將年過五旬的花白老者抬了下來。
看著那和皇帝極度相似的模樣,鐘道人麵色微微一變,隨即單掌翻立,低聲自頌:“無量十方救苦天尊。”
黑甲將領沒有多說,翻身上馬,帶著手下騎兵,快速的朝著山下而去。
……
石殿之前,鐘道人看著黑甲將領帶的人徹底消失,這才,低頭看向了越王李貞。
麵目,根骨,八字,血氣,悄悄計算了一番,這才鬆了口氣。
“大聖大慈,大悲大願,十方化號,普度眾生,億億劫中,度人無量,尋聲赴感,太乙救苦天尊。”
閉目頌念,臉色慈苦,終於一聲輕歎,鐘道人一把抓起李貞的腰帶,提著他進入了大殿之中。
一人高下的爐鼎映入眼簾,下方火焰蒸騰,不停舔食爐壁。
整個大殿之中的溫度酷熱的可怕,兩側已經不再是最初的那兩名少年,換上了兩名麵色冷漠隻穿汗衫的健壯漢子。
一邊添柴,一邊發汗,但動作絲毫不停。
鐘道人查看了一眼之後,轉身朝後殿走去。
越過藥房,鐘道人站在密室門前,目光低垂,耳朵卻仔細的聽著四周所有一切聲音。
最近一段時間,他總是莫名的感覺有些不安。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一直盯著自己一樣。
但具體究竟是什麼,他也不知道。
其他時候倒也罷了,但現在,道觀隱秘就在眼下,若是被人察覺,性命之憂都是小事。
許久之後,絲毫動靜也無。
鐘道人終於長鬆一氣,按開密門,提著越王李貞,踏步而入。
旋即,密門已經關閉。
鐘道人站在門後,一動不動,許久之後,外麵沒有絲毫動靜。
鐘道人這才徹底放心下來,隨即,他有些好笑的搖搖頭。
越是接近關鍵時候,他就越忍不住的提心吊膽。
他已不是當年的自己了。
瞬間,鐘道人的臉色徹底肅下來。
提起越王李貞,鐘道人走到了長條桌案前。
放下李貞,鐘道人捧起三支高香,恭敬三鞠躬,心中默念片刻,這才將高香插入香爐之中。
轉身,鐘道人再度提起越王李貞,走到右側上手的石窟前,小心的將李貞放入其中。
並指成劍,鐘道人直接在李貞的右手手腕上開了一道口子。
下一刻,鮮紅的血液已經流入了下麵的小甕當中。
做完這一切,鐘道人沉沉的歎了口氣。
對著李貞沉沉三鞠躬,轉身,鐘道人離開了密室。
片刻之後,“吱呀”一聲,暗門再度打開。
看了一眼安靜的密室,還有長髯飄飄的先祖,鐘道人莫名的自嘲一聲。
密室再度被關閉。
就在此時,月白的太陰帝君從左側第二個石窟的石縫中飄了出來。
直接飄入了右側第一個石窟當中,直接落在了越王李貞的身上。
下一刻,“李貞”睜開了眼睛。
……
“李貞”輕輕轉頭看向石門,眼神冷漠,麵容僵硬。
隱約間似乎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似乎在外麵收拾藥草。
煉丹,鐘道人接下來要繼續煉丹。
因為暴雨和李貞送遲的緣故,導致丹成的時間被大大的咽喉,所以為了不讓意外更加擴大,鐘道人需要更加用心的去彌補,當然,也擔心會出意外。
鐘呂延命丹,這味丹的最後一項材料終於集齊了。
“李貞”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仿佛在嘲諷,想要成丹,想要延命,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李貞”輕輕抬頭,看向頭頂黑暗的石窟。
“李貞”右手在左手手腕上,重重的沾了一抹鮮血,然後放在上了上方的石頂上,隨即,緩緩的開寫。
“吾,越王李貞,太宗皇帝第八子,今日死於方寸之室,宵小之手。
悲乎,痛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