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一蒸,整個房間裡霧氣彌漫,燕暮寒如入仙境,幾乎是飄過去的,期間不小心撞到了屏風,祝珩搭在上麵的衣服嘩啦啦掉了一地。
他恍然回神,對上一雙戲謔含笑的眸子。
祝珩雙臂交疊,趴在浴桶邊緣上,似仙又似妖:“聽聞北域沐浴喜用浴鹽,不知我可有幸,見識一下?”
他的發辮還未解開,雪白的一條披著背後,肩頭毫無遮掩,鎖骨窩裡盛著清亮的水珠,水珠晃進了眼波之中,勾起陣陣漣漪。
燕暮寒心旌搖曳,立馬拿起準備好的罐子,獻寶一般遞過去:“浴鹽,皂莢,都有。”
他在祝珩的事情上一貫周到,南秦沐浴用皂莢,北域用浴鹽,怕祝珩不習慣,兩種他都備好了。
祝珩打開罐子,手指勾住一點聞了聞:“是梅花味的,和你準備的安神香味道相同,看來北域很喜歡梅花。”
“北域終年,嚴寒,百花不開,隻有梅花。”
這一點比不得南秦,春水一澆,百花就爭相綻放,每年的花神節前後,南秦大都姹紫嫣紅,正是人間的好風光。
燕暮寒被霧氣熏得暈乎乎的頭腦清醒過來,緊緊攥著水瓢:“你喜歡,什麼花?”
“牡丹天香國色,蘭花君子氣節,蓮出淤泥不染,海棠……”他每說一個,燕暮寒的眼裡的光就暗一分,祝珩把有印象的花都數了個遍,最後才慢悠悠地補充道,“各花入各眼,我最喜歡的還是梅花,淩寒而綻,不畏艱辛。”
垂頭喪氣的人唰一下恢複了精神:“你喜歡梅花?”
他將祝珩帶離了花海,卻沒辦法拿出更好更多的花來做補償,私心裡期盼祝珩能多喜歡梅花一點。
“嗯。”
祝珩歪了歪頭,發辮浸在水裡,被浴桶中的水染成了銀色,濕漉漉地貼在肩胛骨上,像是蝴蝶骨生出了羽織般的翅膀,下一秒就要翩躚飛向遠方。
燕暮寒心中陡然生出一絲抓不住眼前人的慌亂,一遍遍地追問:“真的嗎?”
“真的,我最喜歡梅花。”祝珩好脾氣地回答完,轉過身,背對著他,“不是要給我搓背嗎,開始吧。”
長安說他最喜歡梅花。
這話的威力堪比祝珩說喜歡他,燕暮寒心神蕩漾,拿著水瓢往祝珩身上倒水,一瓢瓢澆透了肩膀,直到要上手抹浴鹽的時候才徹底清醒過來,無從下手。
濕漉漉的肩背完好無暇,找不到一點疤痕,被熱水淋得透出一層粉意,細嫩的好像剝了殼的雞蛋,燕暮寒蜷了蜷指尖,不敢碰。
他手上有繭子,會讓祝珩疼的。
“怎麼了?”
燕暮寒心中沮喪,訥訥道:“會疼。”
祝珩偏過頭,看到他包紮好的傷口滲出血來,大抵是剛才撞到屏風,把傷口撞裂了。
“胳膊疼了?”祝珩當即收了玩鬨的心思,“你先去找醫師看看,我收拾完立刻去找你。”
燕暮寒看著粗糙的掌心,咽下解釋的話:“好。”
從南秦帶來的醫師就住在府中,燕暮寒將老醫師叫進書房裡。
血已經滲透了紗布,燕暮寒手上的動作還很利落,自發地拆著肩上的包紮,他麵無表情,身上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氣勢駭人。
老醫師慫了吧唧,差點又快被他這幅模樣嚇尿了:“將,將軍找我有何事?”
燕暮寒大咧咧地敞著胳膊:“過來,處理傷口。”
他脫下了一隻衣袖,胳膊上都是肌肉,靠近肩膀的位置沒經過日曬,皮膚很白,手腕上係著一段紅線,仔細看來,正是三根紅線擰在一起編出來的。
燕暮寒盯著那截紅線,仿佛還能感覺到祝珩的脈搏和心跳,經由這段紅線,傳遞到他的手上。
腦海中浮現出一片細膩的白,燕暮寒有些心癢:“我能洗澡嗎?”
老醫師檢查了他的傷口,一邊包紮一邊語重心長地囑咐:“傷口很嚴重,這段時間最好不要碰水,以免留下後遺症。”
行軍打仗的人很容易留下舊傷,老醫師以前住在睢陽城,那裡是兵家必爭之地,他見過無數青年士兵傷痛難忍,不忍燕暮寒年紀輕輕也落下病根。
“切記不要碰水,也彆拿重物,傷筋動骨一百天,得好好養著。”老醫師苦口婆心地囑咐完,準備離開時被燕暮寒叫住了,“你之前看過的人,他身上的毒,針灸,何時開始?”
祝珩體內有餘毒未清,繼續這樣下去雖不致死,但影響著器官,會令祝珩的身體越來越差。
“待他養好身體就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