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貪心
當年在小異族麵前的是十三歲的祝珩,天真爛漫,是個心懷善意的溫柔少年。
沒人不向往美好的事物,祝珩記起來後就忍不住去想,燕暮寒會對他一往情深,是不是喜歡那樣的他。
可現在的他並不是良善之人。
思索未果的祝珩下意識就開始模仿少年時的自己,像是從未見過世間的險惡:“我害怕,特彆害怕,你要好好保護我。”
“……好。”
四周都是將士們,燕暮寒努力克製住被勾引的衝動,擠出這個字。
怎麼這麼冷淡?
祝珩皺眉,不應該啊。
濃鬱的血腥氣從後麵傳來,燕暮寒快速拉著祝珩離開,期間遇到來找他商量如何向王廷彙報的天堯,燕暮寒直接擺擺手:“押後再議。”
天堯納悶:“將軍和軍師急匆匆的要去哪裡?”
跟在他身後的啟閒光撓撓頭,渾不在意道:“應該是有事要忙吧,看他倆表情那麼嚴肅。”
在院子裡聽到了所有對話的塔木露出複雜難言的神秘微笑,確實是有事要忙,但不是嚴肅的事情。
塔木搓了搓胳膊,臉有些紅。
好像一夜不見,將軍和主子又黏糊了一點,真是那什麼來著……啊對,郎情妾意甜甜蜜蜜!
又交了幾天的銀兩,繼續住客棧。
祝珩對窄小的床很滿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被褥陳舊,但在燕暮寒找夥計換了新被褥之後,這一點不足也沒有了。
新換的棉花被褥很厚實,軟乎乎的鋪在床上,坐下去還會凹陷。
祝珩被推到床上,燕暮寒按住他的肩膀,俯下身,目光灼灼:“長安,你是不是想要了?”
來穆離部的時候做過一次,但在浴桶裡施展不開,想來並不儘興。
燕暮寒貼著他的額頭,呼吸時帶出來的熱氣噴在兩人之間:“你想要,可以直說,我不會拒絕的。”
雖然他很喜歡也很享受祝珩笨拙的勾引,但他更在意祝珩的感受,做那種事,對祝珩這種光風霽月一般的君子來說,應該很勉強。
“嗯?”
都是行過周公之禮的人了,祝珩自然聽得出他話裡的意思。
不過,燕暮寒為什麼會突然向他求歡?
還說是他想,難道小狼崽子有了羞恥心,想同他合歡,卻又害羞不敢開口,才找了這種借口?
祝珩覺得自己猜對了,喉結滾動,溢出一聲輕笑:“阿寒,我沒那麼喜歡委婉的羞澀,也不排斥直白的求歡,所以你想要了不用試探找借口,告訴我,我都能滿足你。”
最後一句話說的格外用力,祝珩生怕燕暮寒又胡思亂想,覺得他身體虧虛。
一想到曾經被質疑過不行,祝珩就慪得慌,恨不得把燕暮寒摁在身下狠狠疼愛。
他意味深長道:“你想要多少次都行。”
不是,先等等,什麼叫試探找借口,不是你想要了嗎?
燕暮寒懵了,不過他最在意的還是祝珩對他的稱呼:“你剛剛叫我什麼?”
北域喜歡以“阿”字起頭的稱呼,有一種特殊又率性的親昵感。
“阿寒。”祝珩笑音濃厚,裝作思考的樣子,歪了歪頭,“或許你更喜歡我喚你,娘子?”
——轟。
燕暮寒大腦一片空白,張了張嘴,還沒發出聲音,一股熱流先從鼻子裡緩緩流出來。
他急忙捂住鼻子,麵紅耳赤地去找東西擦拭。
祝珩也被突發情況弄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想笑又努力憋著:“好點了嗎?”
所以為什麼會有人因為一句“娘子”而流鼻血?
祝珩對比了一下,比起他喝補湯喝到流鼻血,燕暮寒這種流鼻血的原因似乎更丟臉。
說他純情吧,他勾引人時遊刃有餘,在床榻上也放得開,第一次就能咬,吞下去。
說他不純情吧,他卻會因為一個稱呼激動成這樣。
越接觸,越能感覺到燕暮寒的特殊,這是隻有成為他的伴侶才能看到的一麵。
“……你彆笑我。”燕暮寒擦乾淨鼻血,轉頭就對上一雙笑眼,整個人熱得快要冒煙了。
太丟臉了。
他已經能夠想象到自己在祝珩心目中的形象了,肯定越來越靠不住。
“好,我不笑。”他嘴上說著不笑,還是勾起了唇角,“抬起頭我看看,唔,阿寒。”
不敢叫娘子了,怕把人刺激得血流不止。
燕暮寒繃著臉,仰起頭,微眯的眼睫顫抖不停,像一隻克服恐懼,第一次親近人類的小妖怪。
祝珩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捏著他的下巴檢查了一圈,確定不再流血才放下心來:“看來我以後說話得注意一點了,不能讓你太激動,免得你再——”
“不許說了!”
惱怒的親吻堵住了話語,祝珩揚了揚眉梢,攬住他的腰,接受了這個略有些莽撞的撒嬌。
親著親著就到了床上,出了方才的事,祝珩不敢碰“脆弱”的小石榴,將人抱在懷裡,拍了拍:“穆離部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雖然沒有釀成大禍,但強行攻城,殺了穆離部的部主,總要給一個交代。
提起這茬,燕暮寒頓時煩躁起來:“不知道。”
他當時隻想著和穆離部同歸於儘,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哪裡會顧忌其他事。
如今祝珩平安無事,他自然要惜命。
燕暮寒埋頭進祝珩的頸窩,甕聲甕氣道:“長安,我該怎麼辦呀,你教教我吧。”
“現在知道聽我的了?”
燕暮寒委屈:“我什麼時候不聽你的了,從來都是你說什麼,我聽什麼。”
祝珩想說那當初讓你彆屠城,你還裝啞巴,結果被他這小語氣給弄的心軟:“好好好,是我冤枉了你。”
“你在敷衍我。”燕暮寒不滿意,努努嘴,“你親親我,哄哄我。”
得寸進尺。
偏生祝珩不覺得厭煩,反而心裡軟得一塌糊塗:“再這麼撒嬌,不怕我叫你娘子?”
燕暮寒:“……”
看他一臉鬱卒,祝珩才笑著按住他的後頸,親上去。
祝珩答應幫忙後,穆離部的事就全權交給他來做決定了,燕暮寒陪同左右,定時定點提醒他休息。
經過了吐血一事,燕暮寒生怕祝珩累著,管的很嚴,祝珩冷臉了也不退讓。
這一日同西裡塔見了一麵,祝珩有意想磨一磨這人,和燕暮寒商量晚點再回客棧,結果好說歹說也換不來一句同意。
燕暮寒一旦軸起來,就是個犟種。
祝珩氣得慌:“沒得商量?”
“嗯,你該休息了。”燕暮寒一臉冷酷,伸手要抱他,“明日再來也不遲。”
祝珩躲開,沉著臉:“今日事今日畢,拖的時間長了,怎麼和王廷交代?”
燕暮寒在這方麵強勢,卻從來不會和他吵架,聞言沉默不語,趁著祝珩不備,上前一步就把人抱起來了。
祝珩:“……”
打又打不過,罵又舍不得,這木頭疙瘩真是氣死他了。
回到客棧,祝珩鐵青著臉,不說話。
燕暮寒早就料到了他會這樣,沒去打擾,先讓夥計去買了飯,然後才主動示好:“長安,該吃飯了。”
“現在和我說話了?”祝珩橫了他一眼,“方才不是不回答我的問題,我還想著,你一輩子彆理我好了。”
燕暮寒眨了下眼,十分新奇地盯著他,語氣驚詫:“長安是在無理取鬨嗎?”
這是很難在顧全大局的祝珩身上看到的情緒。
“我分明占理。”祝珩又氣又好笑,他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這輕重不分的狼崽子。
如果不是要想個萬全之策,將穆離部的事情搪塞過去,他犯得著這麼累嗎?
不識好歹!
強詞奪理!
倒打一耙!
欠教訓的狼崽子!
祝珩越想越生氣,索性轉過身,麵朝床裡,不搭理他了。
燕暮寒這才慌了神,做小伏低地湊過去,蹲在床邊:“長安,不要生氣,是我錯了。”
祝珩沒好氣地哼了聲:“你哪裡錯了?”
燕暮寒思索了兩秒,不太確定:“我不該不答應你留下來。”
祝珩:“還有呢?”
燕暮寒:“不該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抱你回來。”
祝珩:“繼續。”
燕暮寒:“不該說你無理取鬨。”
祝珩順著他的力道轉過身,看到一張隱含著迷茫和委屈的臉,無奈失笑:“阿寒,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沒錯?”
燕暮寒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表情,見他沒有怒色,才點點頭:“你的身體最重要。”
祝珩屈指彈了彈他的額頭:“那怎麼還跟我道歉?”
“因為不想你難過。”燕暮寒抓住他的手,貼在臉上,“我想要你平安,又想要你快樂,長安,我是不是有點貪心?”
你不是太貪心,你隻是太愛我。
祝珩暗歎一聲,摸摸他的耳朵:“不貪心,是我無理取鬨了,走,去吃飯。”
“長安?”
祝珩妥協了,燕暮寒有些驚訝。
“你家相公吃軟不吃硬。”祝珩勾住他的手,將人拉到身邊,“日後要吃準了這一點,多裝裝可憐,才好拿捏我,你相公我心軟,記住了嗎?”
燕暮寒怔了一瞬,猛地點頭,笑容燦爛:“記住了!”
在穆離部多花了些時日,大軍啟程,隔了兩個月回到王廷,已經是飄雪的冬季了。
燕暮寒一到王廷就自請卸去軍權,因為保護不力,致使督軍死於穆離部的內亂之中。
沒錯,祝珩想出來的說辭就是內亂,穆離部內亂,遠征大軍為了平息戰鬥,拯救百姓,不得已才破城而入。
反正穆離部的掌權者都死了,死無對證。
啟閒光不讚同:“這個借口不好吧,一聽就是假的。”
祝珩平靜道:“王上要的不是借口,而是態度。”
“嗯?”
天堯自覺解釋起來:“你以為王上會不知道穆離部的真實情況嗎?你以為這一路上惹出來的事他會不知道嗎?王上讓將軍自行彙報,就是要看將軍的態度,看將軍有沒有謀反之心。”
為今之計,就是以退為進,自行卸去兵權,是唯一能保住燕暮寒的辦法。
啟閒光滿臉焦急:“那王上真的會收了將軍的兵權嗎?”
天堯搖搖頭:“不知道。”
帝王心難測,結果沒出來之前,誰都說不準。
“無所謂。”燕暮寒隨意地聳聳肩,拉起祝珩,“天氣冷了,今晚在家裡打火鍋,你們忙完了就過來聚一聚。”
祝珩頷首:“早點來。”
這一年來祝珩和他們已經混熟了,啟閒光和天堯一口答應下來。
回到府上,管家已經在安排人準備火爐和炭盆了,金絲炭一車一車地運進府裡。
祝珩驚歎,不知不覺中,他已經來了北域一年有餘,馬上要和燕暮寒一起過第二個年了。
燕暮寒被丟棄在延塔雪山上,生日不詳,過了年便算漲了一歲。
祝珩憋了幾個月,翻了不知多少書,終於想好了為他取的表字。
“來年你就要加冠了。”
燕暮寒瞬間抬起頭,目光灼灼。
四目相對,兩人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深意,自以為很有默契地同時開口。
“你要和我成親了嗎?”
“你的表字取好了嗎?”
祝珩:“?”
燕暮寒:“?”——
作者有話要說:
小燕子:你不是要說娶我的事?(抓狂jpg.)
長安:啊哈?(無辜臉jpg.)
#我那恨嫁又純情的小娘子呦#
#我在搞文學,你在搞婚戀#
第62章 表字
加冠之後就能議親了。
祝珩真沒想起這一點,他和燕暮寒現在的相處方式和夫婦之間差不多,曾被他當成重要儀式的成親早就被拋之腦後了。
他打量著蹲在軟榻旁邊生悶氣的人,忽然發現了一件事,燕暮寒似乎很喜歡蹲著和窩成一團。
床邊,軟榻邊,桌子旁……他能想起很多燕暮寒蹲在他麵前的記憶,可憐巴巴的。
是在幕天席地的雪山之上,和雪狼們依偎在一起養成的習慣嗎?
祝珩學著他的動作,蹲在軟榻旁邊,講悄悄話一樣壓低聲音:“因為我沒有想成親的事,所以你才生悶氣嗎?”
兩個人頭挨著頭,有種小動物抱團的既視感。
是,但也不全是。
燕暮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情複雜。
成親隻是給一個名分的事情,他在意的不是這個名分,而是這個名分背後代表的東西。
遠征的這一年裡,祝珩的才華謀略顯露無疑,整肅南秦指日可待。
他並不是不信任祝珩的感情,隻是帝王身不由己,舉全國之力供養一人,這個人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卻也要受到很多限製。
比如傳宗接代,誕育皇嗣。
祝珩看著他欲言又止,蔫蔫地低下頭,如同霜打的茄子,渾身散發著沉悶的氣息,玩笑的心思淡了下去。
“本來想當成生辰賀禮給你的,但我好像忍不住了。”祝珩拽拽他的衣袖,獻寶一般,“阿寒,我為你取了一個表字,全世間最好的表字。”
誇張的說辭令燕暮寒的心情好起來,他碰了碰祝珩的頭,好奇地問道:“是什麼表字?”
碰完還怕自己的力氣太大,又摸了摸,見沒有紅印子才放心。
“明霽,明媚日光,雨後霽色。”祝珩的心裡湧起一陣熱流,他興衝衝地拉起燕暮寒,“跟我來,我寫給你看。”
筆墨落下,兩個遒勁有力的字躍然紙上。
——明霽。
你是我灰暗人生中唯一的亮色,滂沱大雨後來之不易的光。
祝珩牽著燕暮寒的手,眉眼彎彎:“明霽,燕明霽,我的小娘子,你喜歡嗎?”
這是第一次有人為他起名,教他認自己的名字,怎麼可能不喜歡。
燕暮寒怔怔地念叨:“燕明霽,燕明霽……”
祝珩飽讀詩書,燕暮寒覺得燕木罕一點都不文雅,和祝珩不相配,特地挑了幾個字,改成了現在的名字。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祝珩會為他翻遍詩書,取一個表字。
“寒字太重,不適合你。”祝珩放下筆,拉住他的手,順著手指摸到手腕,圈住,“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你該明媚如朝陽。”
這是他為燕暮寒許下的美好期望。
“我喜歡的,很喜歡……”
不管祝珩日後會不會另娶他人,會不會為了孩子而離開他,他都擁有了祝珩最誠摯的愛意。
看燕暮寒的心情轉變了些許,祝珩試探著問道:“我的小娘子一直悶悶不樂,是有什麼煩心事?”
燕暮寒在他麵前很少藏心事,能憋住不說的,一定是十分計較。
祝珩想起在穆離部,那個他沒來得及回答的問題。
——“如若我有一天做了惹你厭棄的事,你會怎麼做?”
——“如若我反悔了,不想讓你成為君王,你會討厭我騙你嗎?”
燕暮寒所擔心的事情,會與此有關嗎?
“有煩心事。”燕暮寒不太好意思,扭捏地伸出胳膊,“想要長安抱抱。”
祝珩抱住他:“不想告訴我?”
燕暮寒的頭發一旦散開,就會變得格外蓬鬆,像是雪狼脖子上那團絨絨的毛,帶著搔動人心的溫軟癢意:“暫時不想。”
他不知道要怎麼說,更不想強迫祝珩作出承諾。
小狼崽背著他有了心事。
這實在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祝珩眸色沉了幾分,拍拍他的後背:“彆擔心,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對你的心意都不會改變。”
不僅僅是心意,還有信任以及感情。
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晚上吃飯的時候,燕暮寒已經恢複了正常。
天堯和啟閒光是一起到的,開飯之前,穆爾坎也來了。
自從穆離部一事後,燕暮寒和穆爾坎之間有了隔閡,祝珩從中調解,收效甚微。
因此今日見到穆爾坎,祝珩十分驚訝:“是你叫他來的?”
燕暮寒忙著給他燙碗筷,聞言隨意地點點頭:“隻要是你想讓我做的事,我都會儘力完成。”
但願君心似我心,不負其意。
祝珩心裡動容,他盼著燕暮寒與穆爾坎和解,何嘗不是為了燕暮寒好。
所有人落座,銅鍋裡的白浪翻滾,煮開藥材獨有的清香氣,氤氳了整個屋子。
冬天是吃羊肉的季節,燕暮寒特地讓醫師配的藥膳銅鍋,給祝珩滋補身體。
湯鍋咕嘟咕嘟地煮著,一桌人裡隻有啟閒光是個話癆,負責活躍氣氛,但搭理他的人不多,隻有天堯和穆爾坎。
祝珩和燕暮寒悄悄咬耳朵,正說著小話,管家過來了:“將軍,主子,有人來了。”
祝珩挑了挑眉:“誰?”
自從遠征結束,來府上拜會的人絡繹不絕,都被燕暮寒拒之門外,如果是普通人的話,管家不會特地過來問。
管家悄聲道:“佑安小公子。”
佑安……
祝珩往後靠了靠,打從去年過完年,就沒有見過佑安了,僅有的消息就是佑安被圖麗退婚的事情。
據說小傻子受了委屈,看他很不順眼的王上礙於長公主的麵子,還補償了一番。
燕暮寒皺起眉頭:“他怎麼來了?”
上次年夜飯鬨得不愉快,雖然祝珩沒有說出來,但他能看得出來,祝珩對佑安並不是太喜歡。
燕暮寒刻意切斷了和公主彆苑的聯係,前幾天佑安想見他,也被他回絕了。
沒想到拒絕之後,人直接上了門。
管家抹了把頭上的汗:“小公子自個兒站在門口,沒帶隨從。”
言下之意,佑安可能是偷跑過來的。
燕暮寒眉心緊蹙,語氣不悅:“讓人把他送回去。”
管家為難地看了眼祝珩,小聲道:“小公子坐在府門口,勸不動。”
小傻子執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撒潑打滾更是耍的溜,偏生他們還不能真的傷了人。
祝珩拍了拍燕暮寒的手背,溫聲道:“讓他進來吧,一起吃個飯,加雙碗筷的事。”
“長安?”
祝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他人,摩挲著他的指腹:“大家都看著呢,他不敢鬨的。”
自從知道燕暮寒因為手上的繭子自卑後,祝珩就很喜歡撓他的手,貼著他的掌心,久而久之養成了習慣,比起摩挲手串,更喜歡玩燕暮寒的手,跟盤核桃似的。
雖然揉不軟已經長成的繭子,但是能揉軟燕暮寒這個人。
方才還嚴詞拒絕的狼崽子登時軟化了態度,管家一看就放了心,去門口接人。
“將軍,你和軍師說什麼悄悄話呢?”啟閒光敲著碗,好奇發問。
天堯一筷子敲在他的手背上:“彆敲碗。”
啟閒光不服氣,罵罵咧咧:“在軍營裡你就愛管著我,現在出來吃飯了,你還婆婆媽媽的,主人都沒發話呢!”
祝珩從善如流:“敲碗不好,日後容易變成要飯的。”
他小時候也敲過,被老和尚教導了一番。
天堯涼涼地看過去一眼,意有所指:瞧瞧,現在主人發話了。
啟閒光啞口無言,撇了撇嘴,撂下筷子:“好好好,我的錯,但軍師你彆想轉移話題,還沒說剛剛和將軍聊了什麼呢。”
祝珩抬了抬下巴,看向他身後:“喏,聊的人來了。”
“阿罕哥哥!”
佑安蹦蹦跳跳地衝進來,湊到燕暮寒身邊。
一年未見,他臉上的嬰兒肥都褪去了,乍一看上去,和正常的公子哥兒沒什麼區彆。
啟閒光三人都收了聲,眼神古怪,看向佑安。
這人叫的會不會太親熱了一點?
接收到幾道看熱鬨的目光,祝珩有些無奈,推了推燕暮寒:“不介紹一下嗎?”
燕暮寒表情淡淡的,掃了佑安一眼:“長公主家的小公子。”
燕暮寒是長公主提拔起來的,曾在長公主府上當差,在座的三人都知道。
啟閒光脫口而出:“就是那個被迦蘭王女退婚的傻子?”
此言一出,空氣凝滯,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燕暮寒支著下頜,閒閒地“嗯”了聲。
佑安氣得跺腳,氣急敗壞道:“阿罕哥哥,我不是傻子!”
啟閒光三人不敢說話,好整以暇地看戲。
佑安氣紅了眼,蹭蹭蹭跑到祝珩身邊:“嫂嫂!”
祝珩一口糖水差點噴出去。
佑安一臉委屈,揪著他的衣袖撒嬌:“嫂嫂,你告訴他們,佑安不是傻子。”
天堯手抵著唇,咳了咳:“嫂嫂?”
“果然,和我猜的一樣。”啟閒光笑得賤兮兮的。
穆爾坎雖然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的想法,意味深長中混雜著興味。
祝珩:“……”
討厭沒有邊界感的傻子。
這稱呼一直沒有糾正,沒想到今日佑安會當眾喊出來,祝珩在心裡罵人,日後他的臉是不用要了。
“對,佑安不是傻子,快坐下吃飯吧。”祝珩擠出一絲笑意,招呼管家將佑安帶到位置上。
他偷偷捶了捶燕暮寒的腿,低聲:“你怎麼也不幫我解圍?”
他看到了,燕暮寒剛剛在偷笑。
燕暮寒勾起唇角,輕笑:“我有狼子野心,想試試當長安夫君的感覺。”
“……感覺如何?”
燕暮寒抬眼掃了一圈,嘖嘖道:“和我想象中差不多,大家並沒有太驚訝。”
祝珩哽住:“得了便宜還賣乖。”
佑安今天吃飯很乖,許是上次被燕暮寒嚇到了,這一次沒有鬨幺蛾子。
祝珩放下杯子,隨意地問道:“小公子今日怎麼過來了?”
佑安揮舞著手臂:“主人讓我過來破壞阿罕哥哥和嫂嫂的二人世界!”
祝珩動作一滯:“主人?”
第63章 設計
眾人表情古怪,紛紛看向佑安。
佑安嘴裡塞得鼓鼓的,他的吃相不好,嘴角沾著醬汁:“對,是主人!”
主人一般是和奴隸對應的,燕暮寒對此很敏感,擰起眉頭:“你的主人是誰?”
“是……”佑安扔下筷子,兩隻手放在嘴邊,做了個咬人的姿勢,小聲怯怯地說,“要烤了我吃掉的鬼,咬我,是大壞人,要我做奴隸,害阿罕哥哥和嫂嫂。”
眾人:“?”
祝珩摩挲著手串,眯了眯眼睛:“你的主人認識我們嗎?”
他還記得佑安剛才說過,是主人讓佑安來破壞他和燕暮寒的二人世界,所以這個人認識他和燕暮寒。
佑安點點頭:“認識,他要嫂嫂陪陪!”
祝珩:“……”
好了,他知道是誰了。
當初在拍賣場裡,金折穆也說過要讓佑安代替小兔子留下來,他們隻當是金折穆惡意恐嚇,沒成想他沒完沒了。
燕暮寒陰沉著臉,渾身散發出一股寒氣,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恨意:“金折穆是活膩了嗎?”
東昭的小皇子膽大妄為,跑來北域興風作浪不說,還把長公主的小公子當奴隸養。
小傻子不敢聲張,隻能被欺壓。
佑安說著說著就紅了眼圈,一邊抹眼淚一邊小聲嘀咕:“主人會打我,佑安不想破壞阿罕哥哥和嫂嫂。”
這話戳了燕暮寒的肺管子,他本就看金折穆不順眼,一聽這人存著破壞他和祝珩的心思,登時坐不住了。
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也彆想破壞他和祝珩。
“好一個金折穆。”
“冷靜點。”祝珩按住他的手腕,若有所思地問道,“金折穆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在淮州城裡,金折穆還幫他和祝子熹見了麵,怎麼會無緣無故做這種事。
燕暮寒麵沉如水:“他覬覦你。”
祝珩噎住,他跟燕暮寒解釋過很多次了,但燕暮寒一直覺得金折穆對他另有心思。
似乎在燕暮寒的認知之中,全世界的人都喜歡他。
祝珩哭笑不得:“他恨不得鏟除我倆,可不會覬覦我。”
燕暮寒不置可否,看向佑安,逼問道:“你和金折穆之間發生了什麼,他都讓你做什麼了?”
佑安雙手摟著碗,拘謹地看著他,目光怯怯的,將哭不哭。
見他這副模樣,燕暮寒突然想到什麼,臉色又冷了幾分,語氣古怪:“他……欺辱過你?”
他照顧過佑安很長時間,兩人曾在公主彆苑撞見長公主與男寵們尋歡作樂,當時兩人曾討論過相關的話題。
小傻子世事不懂,卻很聽燕暮寒的話,記得他說要保護好自己。
佑安抱著碗,眼淚啪嗒啪嗒落在碗裡,銅鍋的熱氣一熏,麵容看不真切,隻聽到細細的嗚咽聲:“我不想,嗚嗚嗚,他把我按在床上,打我咬我,有血……”
“放肆!”燕暮寒麵色鐵青,一摔筷子,叫來管家,“找人給長公主送個信。”
祝珩極慢地眨了下眼,他不確定燕暮寒的話是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金折穆對佑安……
祝珩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大抵是第一眼被佑安傻裡傻氣的性格影響了,忽略了他的臉,其實佑安長的並不差。
不僅不差,反而很出眾。
長公主是個頂頂漂亮的女子,佑安繼承了她的美貌,麵容清秀,唇紅齒白,是個俊俏的小公子。
許是心裡有了猜測,祝珩越看佑安,越覺得他的眉眼和燕暮寒很像。
總而言之,佑安的臉不輸給秦樓楚館裡的男妓。
金折穆浪蕩風流,是個混不吝的主兒,真對佑安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祝珩想起他曾經在佑安臉上咬出來的牙印,一時間心情複雜:“你打算怎麼辦?”
燕暮寒的情緒緩和了一些,低聲道:“長公主對這個兒子還是很寶貝的,如果金折穆真對佑安做了什麼,長公主絕不會袖手旁觀。”
長公主性情強勢,突然發現親兒子被欺辱,當成孌寵,哪裡忍得了。
“到時候,金折穆就得吃不了兜著走。”燕暮寒的語氣裡不乏幸災樂禍,“我從中作梗,偷偷將他閹了,保準他不敢對你存著旁的心思。”
祝珩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他天真,還是該說他心思歹毒:“彆開玩笑,你是不是早就想過要對付金折穆?”
“如今不用去軍營,閒著無聊,看他不順眼,收拾一下。”燕暮寒話鋒一轉,“當然,閹了他這件事,我認真考慮過。”
祝珩突然有些同情佑安,這位小公子心心念念著阿罕哥哥,卻沒想到燕暮寒隻想利用他。
還好隻是利用。
祝珩垂下眼簾,捧起茶杯輕抿了口。
他是個自私的性子,最好燕暮寒永遠隻看著他,隻關心他,便是將這份關切分了一絲給彆人,他也會不開心。
所以說他們很配,一個不良善,一個蛇蠍心腸。
“長安,你會不會覺得我陰險狡詐?”燕暮寒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不想放過任何一絲情緒。
“怎麼會。”祝珩挑起眉梢,眸光清亮,“你這樣很好,我很喜歡。”
皇室子弟是天生的狩獵者,單純的人固然美好,但不是他想要的。
他要的是能與他比肩,能與他執手,能與他出生入死的人,並非一朵小白花。
管家還沒去找人,佑安先不乾了,他扔下碗,不讓管家離開:“不能告訴阿娘,不能告訴阿娘!”
燕暮寒耐著性子哄道:“佑安,你聽話,告訴阿娘,我們一起去教訓壞人。”
發生的事太過駭人聽聞,飯也吃不下了,祝珩索性讓人撤了桌子,同啟閒光等人坐在一塊閒聊。
啟閒光咂咂嘴:“這傻子,啊不,公子和將軍的感情很不錯嘛。”
除了對著祝珩,他沒見過燕暮寒這樣哄過彆人。
“嗬,你從哪兒看出來的?”祝珩輕嗤了聲,目光略過不遠處打著商量的兩人。
燕暮寒之所以壓下性子去哄,還不是想借長公主之手對付金折穆。
對付金折穆是其一,燕暮寒真正想做的,是挑起金折穆和長公主之間的矛盾,畢竟金折穆背後是裴折與金陵九,是整個東昭。
他的小狼崽以退為進,但沒有真的想過放棄軍權。
戰亂一起,北域能掛帥之人,唯他而已。
所以,才不是和佑安感情好!
不知怎麼哄的,佑安不攔著人了,燕暮寒把人送去其他房間。
兩人一走,祝珩這邊就開始議論了。
啟閒光一臉發現了大秘密的表情,眼睛都在放光:“金折穆真的強迫了傻子?”
“一個是有王上做靠山的拍賣場主人,一個是長公主,嘖嘖嘖。”天堯摸了摸下巴,“金折穆敢這麼做,該不會是得了王上的授意吧?”
穆爾坎微怔:“你這想法還真是不一樣。”
他們想的都是金折穆見色起意,從沒想過還有其他的可能。
啟閒光納悶:“雖然聽起來離譜,但是我怎麼覺得有點道理呢?”
王上一直看佑安不順眼,利用金折穆之手鏟除他,很符合邏輯。
三人嘰嘰喳喳,熱火朝天地議論著,唯獨祝珩捧著杯子,滿心無奈。
金折穆是東昭的小皇子,被王上庇護恐怕也是承了東昭女帝的麵子,王上怎麼會利用他去鏟除佑安。
金折穆對佑安,隻可能是鬼迷心竅。
但若是鬼迷心竅,祝珩又覺得奇怪,金折穆見過無數佳人,縱情歡場,心思縝密,栽在佑安身上不太真實。
還有一點最重要的,從佑安的表現來看,他和金折穆保持這種關係有一段時間了,為什麼之前不告訴長公主呢?
為什麼偏偏要跟燕暮寒說呢?
祝珩這麼想著,也問了出來。
啟閒光三人麵麵相覷,斟酌道:“會不會是他隻信任將軍,不敢告訴彆人。”
祝珩搖搖頭:“我覺得不像。”
以他對金折穆的了解,怎麼看這件事情裡都透著古怪。
天堯思忖片刻,意味深長道:“你的意思是,佑安有問題?”
祝珩沒作聲,他拿不準情況,唯一的可能就是佑安身上還有秘密。
啟閒光突然道:“軍師啊,你是不是吃醋了?”
祝珩愣住:“什麼?”
啟閒光撓撓頭,調侃道:“因為將軍和他太親近,你吃醋了,所以覺得傻子騙人。”
“……你是認真的嗎?”
啟閒光一本正經地點頭,祝珩無語,抬頭一看,穆爾坎和天堯也是同樣的表情。
有病吧。
祝珩終於體會到了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意思:“我還不至於這種醋都吃。”
燕暮寒回來,端著一碟蒸奶糕:“快趁熱吃點。”
啟閒光想伸手,被燕暮寒一個眼神嚇回去了。
“你去廚房了?”
“嗯,讓人給佑安做點吃的,怕你沒吃飽,特地拿回來的。”燕暮寒拈起一塊糕點往他嘴邊遞。
祝珩已經習慣了他的投喂,順勢咬了一口:“佑安呢?”
“先送到其他房間了,他不想讓長公主知道他被欺辱的事情,求我彆說。”
祝珩揚揚眉梢:“你答應了?”
燕暮寒點點頭:“嗯,我說我會幫他,不告訴長公主。”
又是讓人給佑安做吃的,又是答應了要幫佑安,這擺明了很上心。
旁邊突然發出一陣怪叫,祝珩無奈,不想搭理那三個起哄他吃醋的人。
“你打算怎麼幫他?”
“我讓人送了兩份信。”燕暮寒勾起唇角,“一份給金折穆,一份給長公主。”
啟閒光三人停下動作,紛紛看過來。
祝珩有些驚訝:“你不是答應他不告訴長公主嗎?”
“我答應不說,但沒答應不讓長公主知道這件事。”燕暮寒理直氣壯,“讓長公主親眼看到就好了。”
祝珩心思微動,眸光閃了閃:“所以你讓人給佑安做吃的……”
燕暮寒俯下身,背著啟閒光等人,蹭掉他嘴邊的糕點渣,語氣閒閒的:“不管佑安說的是真是假,他今日都要被金折穆欺辱。”
所以那份吃的裡,加了點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小燕子:無辜微笑jpg.
第64章 作弊
“長安會覺得我陰險狡詐嗎?”
燕暮寒對這件事很在意,重複的確認祝珩的看法。
“如果我說會,你會怎麼做?”祝珩好奇問道。
“那我就讓廚房把那吃的拿來,我自己吃。”燕暮寒故意做出一副可憐的模樣,語氣卑微,“如果長安不原諒我,就讓我自生自滅,如果長安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就親身來幫我。”
這算盤打的好,以退為進,拿性命安危來逼他心軟,還賺了一夜的顛鸞倒鳳。
祝珩暗歎一聲,之前教狼崽子怎麼拿捏自己,這家夥不僅學會了,還精益求精。
可見燕暮寒並非粗枝大葉,隻是懶得去計較,他若是一筆筆賬來算,傳聞中的瘋子恐怕還要加兩個形容詞:城府極深,心思縝密。
“所以長安願意以身飼我嗎?”
“不願意。”祝珩看著他眼睫輕顫,很難過一般,話鋒突轉,“因為我不覺得你陰險狡詐。”
雖然算計一個小傻子實在不光彩,用的手段也不光明磊落。
但祝珩不在意:“我說過,我對你的心意不會改變,我信你。”
所以彆瞞著我了,煩心事可以告訴我。
祝珩一臉期待,可惜燕暮寒看不出他的意思,被情話弄得紅了耳根,眼神脈脈:“長安對我真好。”
冷不防插進來一道聲音:“將軍,我們三個還在呢。”
啟閒光將天堯往前一推,躲在後麵撇了撇嘴:“你和軍師悄默默說小話就算了,要是親親抱抱,我們這些沒娶婆娘的孤狼可受不了啊。”
“……你算哪門子的狼,還拿我當擋箭牌,你是狗才對。”天堯的臉都氣綠了。
雖然他也受不太了,這倆人太黏糊了,旁若無人就咬耳朵。
被這樣調侃還是有些害臊,祝珩偏了偏頭,臉上燒熱。
燕暮寒不在意,他隻有對著祝珩的時候才會害羞,如果不是祝珩不答應,他早就當著全軍將士的麵宣示主權了。
不過這些時日以來,明裡暗裡也做了不少宣示主權的事。
祝珩全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意縱容。
思及此,燕暮寒的心情更好了,翹起唇角:“不用羨慕,明年還有更讓你們羨慕的事。”
明年他就加冠了,要與祝珩成親!
燕暮寒對此迫不及待。
金折穆來的很快,臉色難看,祝珩挑了挑眉:“你在信裡怎麼說的?”
燕暮寒隨意地撇了撇嘴,不作聲。
祝珩心下了然,八成不是什麼好話,不然燕暮寒不會不告訴他。
“淮州城一彆,許久未見燕將軍和……祝小娘子,小娘子出落得越發水靈了。”金折穆皮笑肉不笑。
他故意惡心燕暮寒,對祝珩的稱呼狎昵又輕佻。
祝珩收回了想要提醒的話,漠然道:“金公子葷素不忌,連心性單純的稚子都能下手,白白披了一副人皮。”
燕暮寒本來還怒火中燒,聞言心裡鬆快了些,護在祝珩身旁。
“稚子?”不知想到什麼,金折穆的表情變了變,像是想笑又憋住,一張風流俊帥的臉硬生生扭曲了。
啟閒光等人想留下來看戲,被燕暮寒趕走了,怕他們影響接下來的計劃。
如今大堂裡隻有他們三個人。
金折穆搖著扇子,笑意詭譎:“拿東昭做威脅,請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聊心性單純的……稚子嗎?”
眼前這兩個人自詡能耐出眾,還不是看不出心機兔子的偽裝,將那黑心鬼當成了柔弱可憐的小白花。
瞧著眼前這架勢,還想為黑心兔子出頭,殊不知是被佑安玩弄於股掌之中。
嘖,兩個傻子。
金折穆一臉嘲諷意味,如若不是想看到這出戲唱下去,他還真想挑明一切,看看祝珩和燕暮寒錯愕的表情。
“你挾佑安為奴,可曾想過這裡不是能容你撒野的東昭?”燕暮寒眼皮一垂,沉聲道,“在我們北域,強迫幼童做臠寵是要坐牢的,金公子還想嘗嘗牢獄之災的滋味嗎?”
“臠寵?!”
金折穆愣住,驚詫出聲。
兩人看他的目光中略帶鄙夷,金折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勁,祝珩和燕暮寒似乎以為他和那黑心的傻子有肌膚之親。
夭壽了,他隻是覺得細皮嫩肉的小公子咬起來口感不錯,當成寵物逗一逗罷了。
那傻子牙尖嘴利,看著像隻人畜無害的兔子,實際上卻是一條帶著劇毒的蛇,一不留神就會被他咬死。
彆說他不喜歡男子,單單是這種性格,到了床上肯定不乖不軟,折騰人得緊。
“他說我將他當作臠寵?”金折穆又氣又好笑,氣的是佑安胡編亂造,竟然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好笑的是他竟然騙過了祝珩和燕暮寒。
燕暮寒一回來,黑心兔子就不乖了,蠢蠢欲動想脫離他的掌控。
金折穆覺得有趣,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佑安了,乖巧的寵物無法引起獵人的注意,他對佑安的興趣終止於小傻子乖乖服從他的時候,而今兔子又呲著牙想咬人,他又生出了些許逗弄的興致。
祝珩若有所思地問道:“難道不是嗎?”
其實他也覺得不是,金折穆是風月老手,色迷心竅的可能性太低,如果不是佑安,換一個心智正常的人來,恐怕所有人都會覺得是對方想攀附上金折穆。
“是,山珍海味吃慣了,換一碟清粥小菜嘗嘗。”金折穆折扇輕搖,笑意邪肆,“祝小郎君和燕將軍今日會請我過來,卻不是直接送官,想必也想私下解決此事,正好,讓我和我的小臠寵單獨聊一聊,如何?”
計劃順利得出乎意料,燕暮寒正愁怎麼把金折穆引入套,這人就自個兒撞進來了。
“我是看在長安的麵子上,在淮州城裡,你也算幫過他,如此就兩清了。”燕暮寒裝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好似是逼不得已才幫忙。
金折穆突然笑了:“若是那小傻子知道你為了祝珩賣了他,不知會作出什麼有趣的表情。”
會不會自此與燕暮寒決裂,開始報複祝珩和燕暮寒呢?
他覺得很有可能,畢竟他的小臠寵是一個睚眥必報的蛇蠍性子,報複心極重,且手段很不入流。
他的小臠寵。
金折穆咂摸著這幾個字,有些想笑,有意思。
佑安在房間裡,將金折穆送過去後,燕暮寒就讓人悄悄鎖上了門,帶著祝珩在隔壁房間裡下棋。
祝珩喜歡下棋,平時總是一個人下,最近怕燕暮寒惦記著軍權的事,常常帶著他一起下棋,手把手地教,再搭一點彩頭,幫燕暮寒轉移注意力。
“金折穆的反應有些奇怪。”燕暮寒拿著棋子,遲遲未落。
“你也看出來了?”祝珩輕哂了聲,“計劃太順利了,他對佑安的態度不像是對待臠寵,也完全不怕這件事被戳出去。”
燕暮寒將熱水遞到他手邊:“難道是佑安在說謊?”
可是為什麼呢,且不說一個傻子會不會懂床榻之事,他和金折穆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做這種事情乾什麼?
趁著祝珩喝水的時候,燕暮寒快速從棋盤上撿了兩枚白子,換成自己的黑子。
“唔,我下在這裡。”
放下杯子,祝珩掃了眼棋盤,唇角微勾:“佑安是不是在說謊,我不知道,但我發現了某人在說謊。”
他的記憶力超群,能閉著眼睛複盤棋局,燕暮寒的小動作根本逃不過他的眼睛。
不過這不是小狼崽第一次作弊了,祝珩想到今日賭棋的彩頭,了然地笑了笑:“想看我穿嫁衣?”
彩頭是誰輸了就穿嫁衣。
自從遠征結束,燕暮寒就找人裁製喜服,兩人都是男子,做的兩件都是男子的喜服,嫁衣是額外加的,為了某些不可言說的床幃樂趣。
燕暮寒裝糊塗:“唔,想看。”
以前作弊,祝珩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來沒有點出來過,因而燕暮寒並不知道自己的小動作早就暴露了。
女裝都穿過了,穿穿嫁衣也無妨,反正是給燕暮寒一個人看,祝珩本來是想半推半就輸一局棋,就當哄哄小狼崽,萬萬沒想到這人心思如此之重,算計到他的頭上來了。
既然如此,就彆怪他了。
祝珩坐正了些,開始認真地推演棋局,於是本來還有些勝算的局勢頓時開始轉變,燕暮寒瞪圓了眼睛,每落下一個子,就會看著自己的棋加速陷入死局。
房間裡點了香,以往都能下到香燃儘的,今日剛燃下去一小截,棋盤上就分出了輸贏。
燕暮寒傻眼了,拿著棋子不知所措。
“總是讓著你,還真以為我下不過你?”祝珩慢條斯理地擦乾淨手,輕笑,“藏起來的兩個子,就當是為夫讓你的。”
他打量著燕暮寒,在腦海中幻想這人換上嫁衣的模樣。
少年的身量已經長成了,修長挺拔,若是薄紗覆麵,紅裙遮身,不說美豔,也定有一番彆樣的風情。
祝珩很期待:“明霽打算什麼時候穿嫁衣給我看?”
他起的表字,經由他念出來,繾綣的語氣撩人心弦,燕暮寒的心臟不受控製地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剛想回答,隔壁房間裡突然傳出一道破了音的尖叫聲。
兩人收斂了表情,站起身。
祝珩有些擔憂:“若是佑安被欺負得很慘,你會不會愧疚?”
“不會。”燕暮寒斬釘截鐵道,“我與佑安之間並不像你想象的一樣親近,我因他受過很多罰,挨過很多鞭子,我……總而言之,就算他今日因我而死,我也不算虧欠他。”
祝珩敏銳地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皺眉:“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
燕暮寒眼神暗了暗:“都是些舊事了,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剛到房間門口,還沒等讓人開門,管家正好帶著長公主過來了。
兩封信是分開送的,燕暮寒刻意打了個時間差,讓長公主到的時間正好在金折穆之後,能看到這出好戲。
一年未見,長公主看上去滄桑了不少,見到燕暮寒時怔愣了一瞬,想說點什麼,突然看到一旁的祝珩,神色又變得淩厲,掐緊了手心:“佑安在哪裡?”
她並不是一個慈母,即使是在詢問佑安的情況,語氣裡也聽不出幾分真心。
燕暮寒輕嗤一聲,朝房門努努嘴:“他吃完了犯困,在房間裡睡覺。”
話音剛落,房間裡就傳出了聲音,這裡並不隔音,曖昧的喘息聲夾雜著零星的咒罵和呼痛聲,長公主是浸淫歡場多年的人,自然聽得出裡麵發生了什麼事,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燕暮寒,你做了什麼?!”她驚怒不已,連忙命人去開門。
燕暮寒冷笑:“殿下可彆冤枉人,小公子帶著朋友過來,想與朋友一起玩耍,你也知道小公子的個性,我怎麼敢阻攔。”
房門打開,裡麵發生的一切映入眼簾。
眾人都愣住了,就連祝珩和燕暮寒也不例外,錯愕地看著交疊在一起的兩個人。
和計劃的場景相同,但位置似乎出了一點點意外。
“阿娘怎麼來了?”少年仰起頭,一雙眼睛銳利清明,並無半分傻氣,“汙了阿娘的眼睛,是孩兒的不是。”
他笑得很乖,頰邊的梨渦裡濺上了血液,又顯得邪肆。
祝珩看著眼前的一幕,大驚之後就是大悟,心神微動,困惑他很久的問題一點點解開了,原來如此。
一切都說得通了。
咒罵聲不停,佑安眼底閃過一絲陰鶩,他伸手捂住身下人的嘴,抬起頭盈盈一笑,很乖很軟:“孩兒眼下有點事要忙,等下再與阿娘交代,阿罕哥哥,請幫我關一下門。”
第65章 過往
馬失前蹄,鷹被兔子啄了眼。
燕暮寒府上守衛森嚴,加之金折穆隻把佑安當成負隅頑抗的小寵物,沒讓暗衛跟隨,這一時不察,被他哄得喝了加了料的水,才落入如此境地。
黑心的兔子比金折穆想象中更難對付,以往那麼多次的相處,他竟然都沒發現佑安會武功。
並且武功不低。
此人心機之深,遠超他的想象,能裝這麼多年的傻子不露餡,可見一斑。
金折穆眼神陰鬱,是他小瞧了佑安,這人確實很能折騰,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折騰得他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這隻兔子一朝張嘴,就將他咬得鮮血淋漓。
燕暮寒下的藥能讓人失去反抗的力氣,金折穆痛得渾身發抖,麵子裡子都丟光了,恨意催生得身體更加敏感。
房間門緩緩關上。
祝珩和燕暮寒麵麵相覷,就連一開始想發作的長公主都陷入了沉默。
怎麼看,佑安都不像是吃了虧的人。
燕暮寒眼神狠厲,冷嗤了聲,臉上滿是嘲諷:“恭喜殿下。”
長公主心頭一顫。
“小公子突然不傻了,殿下後繼有人。”
哪裡會突然不傻了,這麼多年來,他們都被佑安蒙在鼓裡罷了。
燕暮寒的語氣很沉,夾雜著被蒙騙的憤怒,又很快活一般:“隻是小公子走上了歧路,還強迫了一個不好相與的人,怕是此番不得善終。”
金折穆身份尊貴,東昭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祝珩不禁有些唏噓,換了尋常人來,這件事都能壓下去。
可惜對象是金折穆。
佑安裝瘋賣傻了這麼多年,到頭來壓了金折穆一頭,卻想不到這人的來頭之大,不是長公主能抗衡的。
雌伏於男子身下,金折穆活了這麼多年就沒受過這種苦,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而王上厭惡佑安,為了他與東昭為敵,並不現實。
明麵上看,佑安占了上風,可知道金折穆真正身份的祝珩和燕暮寒心裡清楚,這位詭計多端的小公子將自己送到了死局之中。
燕暮寒很滿意:“如果我是殿下,現在就會去王廷裡搬救兵,否則等這道門再打開的時候,您見到的就不是活生生的小公子了。”
長公主並不清楚金折穆的身份,隻知道他是拍賣場的主人,王上曾囑咐過她不要招惹金折穆,言詞間可見忌憚之意。
她會審時度勢,顧不上爭口舌之快,讓人留下看著房門,就急匆匆地去王廷了,離開之前,還不忘警告燕暮寒:“你不能讓佑安出事,他將你當成親哥哥,你必須保護好他。”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祝珩本來隻是抱著看戲的心思,聞言心裡生出了火氣,照長公主這說法,要是他將北域王上當成老子,那王上是不是還應該把北域雙手奉上。
藥效很強,房間裡的聲音不知何時會停下,祝珩不悅地抿著唇,將強忍著怒意的燕暮寒拉進了屋子。
香爐裡點著清淡的香,讓人的心神放鬆下來,祝珩倒了杯清茶:“喝一點,消消火。”
燕暮寒就著他的手喝完一杯茶水,張開雙臂,圈住他的腰:“長安,我很想看到佑安死,我是不是很壞?”
“不是。”祝珩摸了摸他蓬鬆的發尾,心都軟了,“除了裝傻這件事,佑安是不是還對你做過很多過分的事情?”
他想起塔木對待佑安時的不滿態度,以及燕暮寒之前說的不會愧疚,心裡有了幾分猜測。
燕暮寒垂下眼簾,盯著祝珩掛在腰間的彎刀,心裡一陣動容。
那是他的彎刀。
北域的兒郎會將佩刀贈送給所愛之人,意為最重的承諾。
祝珩是文雅溫潤的讀書人,不喜歡打打殺殺,卻將刀時時佩在身側,除了對他的愛意,他想不到其他的解釋。
燕暮寒抱緊了祝珩的腰,臉貼在衣襟上蹭了蹭:“因為他,我幾次在鬼門關前走過,差點就沒辦法去見你了。”
從前以為是傻子無心,現在想想,樁樁件件都是佑安故意謀害。
燕暮寒又氣又怒,在麵對祝珩的時候,氣怒卻不敵心裡的委屈:“佑安曾將我推入穆爾勒河,那時我正好遇到無家可歸的塔木,他的水性很好,救了我。”
後來重遇,他便將塔木帶在身邊,多加庇護。
“有一夜我睡著了,房間突然起火,查出來是煙火自燃,那煙火是佑安放在我房間裡的。”
“他經常把抓到的蟲子埋在我的飯菜裡。”
“燒過我的頭發。”
“讓我去河裡給他撿東西,不過這一點算是好事,我因此學會了遊水。”
“摔壞了長公主喜歡的瓷器珠寶,誣陷是我做的。”
……
他講的乾乾巴巴,大部分都是小事,像是小孩子在惡作劇捉弄人,如果放在七八歲幼童的身上,十分正常。
但佑安隻比燕暮寒小三歲,是個心機深沉的黑心狐狸。
“還有一次,長公主讓我照看佑安,佑安要吃糖,讓我去給他買,結果買回來的時候他人不見了,長公主派人找了幾個時辰才找到,佑安一直哭個不停,說我不要他了,我因此被罰了幾十鞭。”
冬日裡脫了上衣受鞭子,因為他辯解自己沒有錯,鞭子上蘸了鹽水,他被活生生抽暈過去,高燒不退,差點一命嗚呼。
太疼了。
即使日後受過那麼多傷,那一次的經曆也刻骨銘心。
也是從這頓鞭子之後,燕暮寒不再為自己辯解,幾乎變成了逆來順受的性格,沉默的接受一切欲加之罪。
不過這些沒必要告訴祝珩。
他總是很矛盾,想讓祝珩心疼他,卻又怕祝珩太過心疼。
“長公主不會去查明真相嗎?”
如果說之前還能當作是玩鬨,那這次就是佑安故意針對燕暮寒,想要他的命了,怪不得燕暮寒下藥時毫不手軟。
祝珩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揉著燕暮寒頭發的手更加輕柔。
“沒必要查,我隻不過是長公主的奴隸罷了。”燕暮寒停頓了一下,自嘲一笑,“後來府上的人議論,說我故意弄丟了佑安,為的是取代他的位置,那時剛好長公主與王上有私情的流言傳出來,很多人猜測我是那個早產的孩子。”
祝珩眸光一凜,他對此事有所猜測,卻沒想到燕暮寒早就知道了。
這些事不過是冰山一角,燕暮寒照顧了佑安幾年,遇到的禍事數不勝數,就連搬出來自己住了,也沒有停止。
是故府上的人都很懼怕長公主,是故塔木對佑安從來沒有好臉色。
如果佑安不是個傻子,他惹出來的事情,早就夠燕暮寒殺他幾十次了。
燕暮寒厭惡和長公主扯上聯係,很快就挑開了話題:“諸如此類的事情有很多,不過從我舍命救下佑安開始,他就變乖了。”
變乖指的是連累他受傷的次數大幅下降。
那是一次刺殺,他為佑安擋了一刀,傷從左肩開始,貫通整個後背,差點令他當場斃命。
燕暮寒深吸了一口氣,祝珩身上的氣味令他平靜下來:“刺客很多,我以為自己會死,特彆愧疚,不能履行承諾去找你了。”
祝珩心裡一緊,他從背後占有燕暮寒的時候,曾多次親吻那道傷疤。
那確實是一道很嚴重的傷,以至於過去了這麼多年,用了很多的傷藥,傷痕都沒有完全褪去,看起來依舊猙獰。
他心疼了很久。
“那後來呢?”
“我暈過去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再醒過來的時候,刺客已經被殺了。”燕暮寒仰起頭,眸光清亮,“我答應了長安要去找你,所以即使到了地府,我爬也要爬回人世間。”
他說的很簡略,但祝珩能夠想象出其中的凶險,不知燕暮寒身上的傷痕,有多少是拜佑安所賜。
“這件事過去之後,佑安開始黏著我,我本來以為是他對救命恩人心懷感激。”
現在想來,那查不出來曆的刺客十分蹊蹺。
祝珩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周身的氣勢淩厲起來:“你何止不虧欠於他,你便是將他千刀萬剮了,都不為過。”
燕暮寒癡癡地笑,得了祝珩這一句飽含疼惜的話,他覺得之前吃的那些苦都有了意義。
在長公主回來之前,金折穆的人先到了,他進府裡太久,過了約定的時候,暗衛急不可耐地闖了進來。
燕暮寒沒有阻攔,讓暗衛帶走了金折穆和佑安。
長公主留下的人氣急敗壞,燕暮寒理也沒理他們,隻打量著被暗衛狠狠教訓過的佑安,他和佑安認識了七八年,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看清過這個比他小三歲的少年。
幾年的相處基於欺騙,滿懷算計,這個他曾一度當成弟弟照顧的人陌生得讓燕暮寒膽寒。
“阿罕哥哥,你說過不告訴阿娘的。”佑安噘了噘嘴,無意識的撒嬌,他的臉上滿是青紫傷痕,做出這樣的表情莫名陰冷,“我讓阿罕哥哥如願了,哥哥為什麼不誇我呢?”
他知道東西裡下了藥,也知道燕暮寒想看到什麼結果。
“阿罕哥哥討厭金折穆,我幫你教訓了他,你開心嗎?”
他仍是少年音色,乖軟可憐,一派天真的詢問,卻讓人心裡發冷,如同被毒蛇纏住了一般,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彆說的那麼冠冕堂皇,你分明就是想借阿寒之手對付金折穆。”祝珩不允許他的小狼崽再被欺辱算計,絲毫不留情麵,“你不是傻子,你是個瘋子,如今說這樣的話,還不是發現金折穆不是你能算計得起的人,想拉阿寒下水。”
“這事本就是你與金折穆之間的恩怨,你求仁得仁,不虧。”
佑安沉著臉,眼神陰鶩,死死地盯著祝珩,像是要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肉來:“你怎麼配這樣叫阿罕哥哥。”
金折穆何等人精,已經想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是吃了虧,但怪不得祝珩和燕暮寒,畢竟是他先隱瞞了佑安裝傻的事情。
燕暮寒想算計他和佑安,被佑安識破了,將計就計算計了他。
冤有頭債有主,金折穆一個都不想放過,無論是佑安,還是祝珩和燕暮寒,一個都跑不了,他會一一討回來。
不過事分輕重緩急,眼下他最想針對的還是罪魁禍首。
“攔著的人都殺了。”服了解藥,換上了新衣服,除了臉色難看一點,金折穆與來時並無區彆,他掐著扇子,扇骨上的鋒利刀刃劃過佑安的脖頸,留下一條淺淺的傷痕,堪堪要人性命。
長公主留下來的人一個沒剩,全都被暗衛殺死。
佑安的臉上失了血色,默默地盯著燕暮寒,可憐巴巴的,像一隻被拋棄的小狗:“阿罕哥哥,救我。”
“裝什麼可憐,他已經知道你的真麵目了,你以為他還會護著你嗎?”
金折穆嗤笑出聲,他是裴折與金陵九養出來的孩子,意誌強大,即便不久前剛遭受了身體上的打擊,在最短時間內就整理好了心情,開始清算報複。
隻有弱者才會被挫折困囿,自怨自艾,他稍有喘息,想的就是怎麼把咬得他鮮血淋漓的兔子按在爪下,撕成碎片。
“我的小臠寵秘密很多,我這人好奇心重,隨便查了查。”看到佑安的瞳孔緊縮,金折穆滿意地笑了笑,“燕將軍今日給了我一份厚禮,我也送你一份禮,希望你能喜歡。”
祝珩皺了下眉頭,看著金折穆帶人離開,心裡憂慮不已。
“長安可是在擔心他報複我們?”天黑了,起風了,燕暮寒牽著祝珩往屋裡走,“不必擔憂,他現在的注意力都放在佑安身上。”
“可東昭……”
燕暮寒嗬了聲,笑意輕狂:“我能破南秦十二城,讓北域與東昭平起平坐,又怎麼畏懼東昭的施壓。”
北域的兒郎供奉狼神,生性嗜血,天生不知何為懼怕,殊死尚能一搏,何況此時與東昭國力相差無幾,無需畏懼。
他從決定算計金折穆開始,就將一切考慮好了。
“便是東昭傾儘全力,我亦能護你周全。”
祝珩揚起唇角:“是我想多了。”
他的狼崽子是馳騁沙場的戰神,生來就要征戰四方,在馬背上揚名天下,能教燕暮寒生出畏懼的,唯有他的生死安危而已。
“你要多信任我一點。”燕暮寒的眼睛很亮,映出祝珩的麵容,“為了你,我削骨碎肉都不怕,我——”
直率的心上人又要說動人的情話了,祝珩怕控製不住自己把石榴啃的隻剩下皮,急忙打斷:“那為了我,現在去換嫁衣好不好?”
燕暮寒嘴角的笑容僵住——
作者有話要說:
小燕子:我在給你畫餅,你卻想要我的命。(不是畫餅,小燕子是真心的,我就是玩個梗)
不建議心疼任何一個配角。
第66章 身世
祝珩和燕暮寒的身量相差不大,嫁衣合乎兩個人的尺寸。
北域的嫁衣也融合了遊牧民族的特色,層層疊疊的紅色絲紗疊在一起,利落又颯爽,襯得燕暮寒眉眼明亮,不像是出嫁,倒像是一舉摘得殿試名榜的恣意少年郎。
祝珩放輕了呼吸,覺得自己做錯了,說情話的燕暮寒令人心動,換了嫁衣後更令人把持不住。
他不僅想吃石榴,還想連皮帶核吃得乾乾淨淨。
“看起來很彆扭吧?”燕暮寒渾身不自在,扯了扯裙擺,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