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關得沉穩冷靜的性格不同,崔民強是大大咧咧凡事不會放在心上的性格,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反正他也沒有死成,明天一樣是陽光燦爛的好日子。至於幕後黑手到底是誰,回頭讓得哥查個清楚就行了,他才懶得去操心。
絕對的福分
儘管剛才的一戰,他大獲全勝,甚至還傷了關得,不過天南毫無興奮之意,相反,卻憂心忡忡。如果關得記仇的話,今天的事情算是結下梁子了,總有一天,關得會還回來,而且說不定還會讓他栽一個大跟頭。作為拳師,在業內的名聲很重要,如果傳出他被一個後生晚輩打敗的消息,他的名聲就算毀了,以後彆說收徒弟了,連保鏢學校估計都開不下去了。
保鏢學校專門為富翁輸送保鏢,收入豐厚,是天南最主要的財源。
“師傅,是不是擔心以後關得會報複?”大堅比二強更會察言觀色,見天南上車之後,臉色一直陰晴不定,他就開口說道,“不要緊,過段時間毀了關得不就行了,讓他再也沒有了練武的資本,他就永遠也挑戰不了師傅的權威。”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暗算,大堅,做人不要這麼陰險。”二強對大堅的提議憤憤不平,“做人,要厚道。”
“厚道能當飯吃?”大堅對二強嗤之以鼻,“我知道你欣賞關得,可是你彆忘了,關得是我們的對手。你說話之前,要先站對立場。”
天南伸手製止了大堅和二強的爭吵,若有所思地說道:“來日方長,不必急在一時,讓我好好想想。”
“師傅,紀度沒跟來,他不會趁機再向關得下手吧?關得現在可是受了傷,紀度雖然身手一般,但在關得受傷的時候下手,也許還能有幾成勝算。”大堅嘿嘿一笑,“說不定紀度出手就能解決了關得,這樣,我們就省事了。”
話才說完,忽然“砰”的一聲巨響,汽車猛然偏離了前進的方向,朝路邊的大樹撞去。幸好二強反應敏捷,瞬間踩死了刹車,並且使出全力修正了方向盤,饒是如此,汽車還是一頭撞在了樹上。不過也正是因為二強處置得當,隻是車頭撞壞了一小部分,並沒有人員傷亡。
“怎麼啦?出車禍了?”大堅一頭撞在了椅背上,撞得腦袋生疼,他驚叫出聲。
“不是。”二強比大堅冷靜多了,他停好車,熄了火,長出了一口氣,“爆胎了,幸好沒有出事。真是邪門,我明明記得剛換了新胎,怎麼就又爆胎了。”
天南坐在車上動也不動,一臉平靜,不過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平靜的表情之下,有一絲微不可察的不安。
大堅沒有猜錯,躲在黑暗之中的紀度,見關得身受重傷,心想正是趁機報仇的大好時機,豈能錯過?他向前邁出一步,彎腰撿起一塊磚頭,準備偷襲關得——他還是不敢正麵麵對關得,主要是怕關得發現了他在石門,從而讓關得猜到畢爺在石門的布局哪就因小失大了。
不料讓紀度沒有想到的一件無比蹊蹺的事情發生了。
秋曲見天南等人走了,長出了一口氣,手撫胸口連連說道:“嚇死我了,關得,你沒事了吧?你說你也真是,打不過人家,不打就是了,非要硬撐做什麼?看,受傷了吧?讓我看看嚴重不嚴重。”
一邊說,秋曲一邊拿出紙巾為關得擦拭,不想拿紙巾的時候,從包中帶出了一個指甲刀。她也不知道犯了哪門子邪性,一見指甲刀就火了,揚手扔了出去:“怎麼還有一個葉微塵送我的指甲刀?真是的,要斷就得斷個徹底,彆說一個指甲刀了,就是一張紙也不能留。”
也是怪了,秋曲亂扔東西不怕砸著花花草草也就算了,她更不怕砸著人。當然,在秋曲善良的心思中,烏有巷這樣一個黑燈瞎火的死胡同,怎麼可能會有人這麼有雅興藏在黑暗中偷窺?打破腦袋她也想不到還真有人藏身暗處,並且準備飛出一塊板磚,砸關得一個頭破血流。
紀度的手剛剛揚起,板磚正好舉在他的頭頂上之際,關得在明,他在暗,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肯定可以偷襲成功,就不慌不忙地瞄準關得,力求一舉正中關得的腦袋,砸關得一個腦袋開花。不想正當他全神貫注瞄準的時候,眼前突然飛來一物,不偏不倚正中他的鼻尖。東西不大,但卻十分尖銳,鼻子又是最嬌氣的地方,頓時一陣疼痛傳來,他沒有忍住,“哎喲”一聲痛呼出聲。
這還不算,由於事發突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吃疼之下,忘了手中的板磚,手一鬆,板磚以自由落體的速度很不客氣地落在了他的腦袋上。
“啊呀!”紀度再次慘叫一聲。
雖然人的手高不出腦袋多少,自由落體下來,板磚的速度也沒有多快,但剛才紀度為了讓關得倒一個大黴,特意找了一塊又大又沉的板磚,結果害人反害己,板磚重重落在了自己的頭上,既實在又給力。紀度欲哭無淚,奶奶的,真疼呀。
“啊,鬨鬼了!真有鬼呀。”秋曲聽到黑暗中的叫聲,嚇了一跳。
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會想到剛才她無意中的一扔,不但救了關得,還讓紀度倒了血黴。由此可見,在關得和秋曲強大的福分麵前,紀度的陰謀詭計和小小伎倆不但不會得逞,還會自食其果。
若是平常,關得聽到叫聲,定會一個箭步衝到黑暗之中,將藏身其中的人抓住。但現在他受了傷,不敢貿然動手。
雖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大概也猜到了秋曲隨手一扔的東西,正好擊中了一直隱藏在黑暗的一人。聯想到上次史珍香推他落崖,下山之後就被汽車撞死的下場,關得心想果然天道好還,一個人想天下無敵,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放生行善積福,隻要福分到了一定程度,不管是誰想要害你,都難以得逞。就連佛也曾經說過,神通不敵業力。多廣大的神通,不管是騰雲駕霧還是撒豆成兵,在業力麵前都不堪一擊。
業力分為善業和惡業,就關得不太成熟的理解,福分就是善業的一種。
“不是鬼,是人。”關得受傷在身,居然還得笑得出來,他淡淡一笑,衝黑暗之中說道,“出來吧,這位朋友,彆人不人鬼不鬼地躲在背後,像個男人一樣勇敢地站出來……”
“就是,趕緊出來,彆放著好好的人不當,非要當鬼。”秋曲一邊說,一邊悄悄地從包中翻出一個小巧的手電,猛然打開,照向了聲音發出的方向。
隻是讓她失望的是,燈光所及之處,已經空無一人,地上,隻有一塊血淋淋的板磚和一個帶血的指甲刀。
“跑得比鬼還快。”秋曲不無鄙夷地撇了撇嘴,目光落到了指甲刀上,又看了看地上的板磚,差不多猜到了什麼,忽然得意地笑了,“謝謝你呀葉微塵,你煩了我這麼久,總算辦了一件讓我滿意的事情。多虧了你的指甲刀,要不,說不定今天就倒黴了。”
話剛說完,秋曲的手機突兀地響了。
“曲姐,我馬上就到,你怎麼樣了?”吳三皮接到秋曲的短信後,立刻帶了十來個人火速趕來支援,儘管秋曲不讓他打電話,走到半路上,距離烏有巷還有兩個路口時,他實在擔心秋曲的安危,還是打出了電話。
“沒事了,沒事了,要是我連這一點小事都解決不了,還要等你救援,我早就超生了。”見事情都解決了吳三皮才姍姍來遲,秋曲生氣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你回去吧,不用過來了。”
“我……”吳三皮被噎得夠嗆,想發火,又不敢,隻好無奈地說道,“行,曲姐說什麼是什麼,我照辦就是了,誰讓我賤呢?收隊!”
掛斷電話,吳三皮一肚子火,一抬頭,見一個滿臉是血的人一手捂頭一手捂腿,一瘸一拐地正在橫穿馬路。他頓時來了精神,正愁沒人解氣,大晚上的,又頭破血流一瘸一拐,不是流氓就是敗類,不收拾白不收拾。他大手一揮:“兄弟們,看到那個混球沒有?抓了他,今晚有樂子了。”
被吳三皮稱之為混球的人,正是被秋曲投中鼻尖又被自己板磚砸破頭的紀度。紀度雖然跟隨畢問天多年,但他的心思主要用在了練武之上,認為天下的事情,用武力解決最行之有效,什麼削減運勢以及從側麵和背後下手,都太麻煩,不如直接麵對麵較量,誰勝誰負,一目了然。所以,他和元元走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元元攻心為上,善用權謀,而他則喜歡直來直去,在拳腳上見真章。
隻是今天的事情,不但蹊蹺古怪而且還不可思議,不由紀度不深思,難道他之所以如此倒黴,根本原因真是如畢爺所說的一樣,在絕對的福分麵前,什麼陰謀詭計,什麼高明算計,都一無是處,不堪一擊?因為福分最大,神通不敵業力,算計不敵福分?
這麼說,關得和秋曲,都比他大有福分了?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怪不得畢爺總說,必須在關得的福分提升到絕對高度之前讓關得臣服或是歸服,否則到時候誰也奈何不了關得半分。何子天為關得設計的改命之路,雖然見效慢,但如果持之以恒,總有一天,關得福分深廣如大海時,他就會傲立在山峰之巔,成為所有人隻能仰望而無法企及的存在!
到時候,關得不但會成為高高在上的命師,還會被無數政商兩界的頂級人物圍繞,成為國內號令天下的第一隱形掌門人。
紀度在被砸頭之後,痛呼出聲,知道事情敗露了,再躲下去不但沒有必要,被關得發現了,還會成為笑柄,他當即翻身上牆,逃之夭夭了。隻是在跳牆的時候,不小心又被磚頭絆了一下,摔了腿,雖沒摔斷,卻痛得不行。
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紀度一邊心中暗罵邪門,一邊準備穿過馬路,不料一抬頭,見幾輛警車警燈閃爍,將他圍在了中間。
“什麼事?”見從領頭的警車上下來一人,歪戴著帽斜穿著衣,酷似電視上被刻意醜化的國軍,紀度自恃在石門也是有身份之人,心中鄙夷眼前有損人民警察形象的警察,口氣中就多了幾分不耐,“請讓開,我還有事。”
吳三皮正在氣頭上,見對方不但一臉囂張,連語氣也流露出對他不屑一顧的狂妄,頓時火冒三丈,二話不說,揚手打了紀度一個耳光:“媽的,老子懷疑你強奸未遂,現在跟我回局子裡交代清楚犯罪事實……”
紀度今天已經夠倒黴了,沒想到遇到一個比國軍還蠻橫的警察,上來就打他耳光,以他和常務副市長藍民心的兒子藍國成的交情,在石門還敢有人對他不敬,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他頓時暴怒了,後退一步,腰一挺,腿一躬,全身的力氣由腿至腰,再由腰到右臂,然後右拳猛然擊出,“砰”的一聲,正中吳三皮胸口。
紀度雖然功力不如關得,但他也在武道之上沉浸多年,哪裡是平常酒色無度的吳三皮所能相比?一拳下出,吳三皮當即被打出一米多遠,險些沒有仰麵摔倒。
一縷鮮血順著吳三皮的嘴角流了出來,吳三皮倒也強悍,強壓胸口的劇痛,居然沒有暴跳如雷。他一抹嘴角的鮮血,鮮血在臉上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讓他本來就長滿橫肉的臉更顯猙獰和恐怖,他嘿嘿一陣冷笑:“你們都看到了,強奸未遂再加上襲擊警察,拘留十五天沒問題吧?”
跟隨吳三皮的一幫警察都是吳三皮最忠心耿耿的手下,異口同聲地回答:“沒問題。”
“抓了!”吳三皮後退一步,一揚手,冷笑連連,“如果再反抗,兄弟們也彆客氣,該開槍就開槍!”
“沒問題!”眾人再一次異口同聲。
紀度服軟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窮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如果他再橫的話,說不定真的會被當場擊斃暴屍街頭,以後哪怕讓對方以命償命又有何用?他雙手舉過頭頂,一咬牙:“我認輸。”
“吳三皮這人還不錯,你以後對他好一點,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對你也算仁至義儘了,你還想怎樣?”關得和秋曲開車離開了烏有巷,對於紀度翻牆而逃又和吳三皮狹路相逢的巧合,他和秋曲自然不得而知,甚至他連躲在暗處的人是紀度也不知道,不過他卻對秋曲這種利用吳三皮的做法頗有不滿,“雖然吳三皮因為仰慕你才心甘情願被你利用,但你也要講究一個策略,不能用儘了人情。”
“什麼意思嘛?你的意思是說我還得向吳三皮拋一個媚眼再外加幾句挑逗的話,讓他荷爾蒙分泌旺盛,認為我對他有那麼一點兒意思?這不是更害人嗎?”秋曲對關得的話很是不以為然,“對有些男人來說,你利用他,就是對他最大的認可,就是看得起他。你哪裡有我了解吳三皮?如果我有事不找他,不讓他跑前跑後地忙活,他會認為我不當他是哥們兒了。換了彆人,我也許還會客氣幾句,但對吳三皮,哼哼,你一客氣他就不知道姓什麼了。”
秋曲的理論正確與否,關得不予評論,反正換了他,他不會如吳三皮一樣對一個女人這樣沒有原則地遷就。算了,不去管了,也許秋曲和吳三皮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隻要雙方都樂在其中,外人是不是看得順眼,根本就無關緊要。
“崔民強的電話打不通。”關得開車,秋曲一遍又一遍地打崔民強的電話,卻一直提示暫時無法接通。
“打工地上的電話,問問崔民強到了工地沒有。”剛才被天南等人攔截,耽誤了時間,關得不顧自己也有傷在身,一心要找到崔民強,確保崔民強無事。
秋曲又打了工地上的電話,得到的答複是,崔民強沒來工地,不過工地上確實出現了安全事故,事故不大,現在基本已經解決了,崔民強來或不來,都不重要了。
又打電話給納地素食飯店,得到了答複是,崔民強沒回去。關得心中一跳,怕是不好,崔民強的血光之災應劫了。不過他又有些不解,這也太快了,按說一般要等一段時間才會應驗,這一次怎麼他剛看出崔民強會有血光之災,前後連一個小時都不到,就出事了?
到底崔民強人在哪裡?
關得心急如焚,他想了一想,猛然朝左一打方向,原地調頭,又朝原路返回了。
“秋曲,如果是你,從納地素食出發去省電視台家屬院工地,怎麼走路線最短時間最少?”關得來石門的時間不長,對石門的道路不熟,不過根據他對崔民強的了解,崔民強前去工地救火,肯定會走用時最少路線最短的近路。
“等我想想。”還好秋曲和大部分路癡的女人不一樣,她很有方向感,微微一想,用手一指前方的路口,“前麵的善良街,右轉。”
關得拐進了善良街,善良街比烏有巷寬多了,也長多了,道路兩旁長滿了高大的梧桐樹,並且還有許多沿街的商鋪。目光一掃,一個麵積並不太大的兩層小樓一晃而過,小樓倒沒有讓關得有什麼驚奇之處,而是樓前豎立的白底黑字的木牌上,有四個大字讓他心中一動——盛世診所。
盛世診所不是全有的診所嗎?原來全有的大本營在善良街上,最近一段時間,全有沒怎麼和他聯係,也不知道忙什麼大事去了。關得隻想了一想,就將念頭拋到了一邊,現在他的心思全在崔民強身上。
善良街並不是主乾道,而是一條小路,幾分鐘後,汽車就駛出了善良街,再次向右一拐,就到了紅軍路上。
“哎呀,你又流血了!你行不行呀,關得,要不彆找崔民強了,先去休息一下。”秋曲正在指揮關得繼續右轉,眼睛的餘光無意中落在了關得的臉上,見關得的嘴角又滲出了鮮血,她嚇了一跳,“還是讓曾偉賢和於天凱去找崔民強,你是傷員,先顧了自己身體要緊。要不就算你找到了崔民強,說不定不但幫不上他,還會拖累他。”
秋曲的話儘管不無道理,但讓關得不顧兄弟的安危自己去休息,他做不到。雖然此時他忍受著無法言說的劇痛,天南的一拳,剛強之中蘊含有暗勁,他雖然化解了剛強之力,但暗勁卻留在了體內,現在開始發作了。
就如一隻巨手在體中不停地遊走一樣,關得如同在享受“全身按摩”,當然,按摩的手法不是恰到好處的力道,而是被人大力捶打。如果是在體外捶打還好,卻是在體內捶打,其難受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現在關得靜下心來,以吐納之法引導體內的暗勁,可以順利地化解暗勁的反彈,將其引出體外。以他在太極拳法上的造詣,不管是化解體外的力道還是體內的力道,都不算是難事。但現在他沒有機會靜心,更沒有時間施展吐納之法,崔民強也許正身陷危險之中,而且說不定危在旦夕,隻有他親自出麵,或許才有化解的可能。
在烏有巷發生的事情,讓關得明白了一個道理,不管是他的意外遭遇還是崔民強將要麵臨的血光之災,都是人為事件,是有人在背後刻意為之。正是因此,崔民強才在並沒有做出任何惡事的前提之下,運勢迅速衰減。而且還可以肯定的是,不管他被人引進烏有巷還是崔民強的失蹤,背後的黑手,都是比他高明不少的高人。
除了畢問天和杜清泫,還能有誰?
其實關得也早就猜到了,畢問天和杜清泫表麵上回了京城,其實二人肯定不會任由他在石門坐大,必定會留下勢力在石門暗中牽製他的成長。說不定二人還會聯手對他出手,今天的事情,應該就是二人的一次聯合行動。
人生三條命
關得猜對了一半,今天的事情,針對他的出手,背後確實有畢問天的影子,而針對崔民強的設局,背後則是杜清泫的算計。但在兩件事情之上,畢問天和杜清泫並沒有聯手,甚至雙方並沒有通氣,都不知道對方的所作所為。
關得和崔民強同時遭難,也是偶然之中的一次必然。
忽然,關得靈光一閃,想到了崔民強在單城木魚巷中無意中救下元元和方木的事情。當時崔民強的無意之舉,破壞了杜清泫的大計,此事肯定讓杜清泫耿耿於懷,那麼是否可以說,崔民強的出事,背後是杜清泫的手筆?
那麼如果崔民強真被杜清泫算計了,還有一個連鎖反應是,當時崔民強出手是為了救元元和紀度,如果崔民強被杜清泫所害,會連帶影響元元和紀度的運勢。因為在崔民強對元元、紀度之間的恩情了結之前,崔民強和元元、紀度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綁定運勢,除非元元和紀度還清了崔民強的恩情,否則,崔民強倒黴,會讓元元和紀度也不會好過,甚至會讓元元和紀度也出現不可預知的意外。
也就是說,如果崔民強真被杜清泫暗算了,那麼元元和紀度也相應會受到連累導致運勢衰敗或是倒黴,相信畢問天也會大光其火。
關得想通了其中的環節,心中更加著急了,如果真是杜清泫出手——哪怕不是杜清泫親自設局,是他的弟子設局也了不得,崔民強說不定還真的凶多吉少了。
此時汽車飛速地行駛在紅軍路上,晚上九點多的光景,冬天的原因,街上已經沒有了幾個行人,連汽車也很少見,隻有遠處霓虹燈的閃爍和近處路燈的閃耀在提醒關得尋找了半天依然一無所獲的事實。
“前麵的路口左轉,然後一直直行就可以到工地了。”秋曲無比擔心關得,卻見關得目光堅定緊閉雙唇一言不發,她就知道勸不了關得,索性也就不再多勸,繼續指路。不過話一出口,她就知道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崔民強壓根不在工地上,現在路即將走完,還沒有發現崔民強的影子,等於是說,搜索失敗了。
“怎麼會這樣?”關得大吼一聲,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他一腳刹住了汽車,不管不顧地停在了馬路中央,雙眼緊盯著前方空無一人無比空曠的街道,心如刀割。
人生之中,總有許多讓人無能為力又無可奈何的事情,比如不請自來的災難,毅然決然離你而去的人,比如不斷流逝的時間,沒有選擇的出身,比如經常襲來的莫名其妙的孤獨感,隨著年紀增長而無可奈何的遺忘,比如昨天越來越多,明天越來越少的無能為力,不管怎樣成功都會存在的彆人的嘲笑,又比如無可救藥的喜歡,不可避免的死亡。
以上的無奈,關得有些經曆過,有些沒有經曆過,但現在的他,感受到的無能為力和無可奈何卻是恨自己不夠強大。如果他再強大一些,也不會隻看出崔民強即將遭遇血光之災,卻不知道崔民強會遭遇怎樣的血光之災,而且更不會在崔民強遭遇血光之災時,他束手無策,連崔民強在哪裡都不知道。
“民強,你個渾蛋到底在哪裡?”關得大吼一聲,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忽然,他氣血向上湧,一口鮮血噴出,一頭栽倒在方向盤上,人事不省了。
“關得!”秋曲驚呼一聲,嚇呆了。
就在關得昏迷的時候,崔民強也經曆了人生之中第一次生死考驗!
在接到電話,聽到工地上出了安全事故後,崔民強立刻將他有可能麵臨血光之災的告誡拋到了腦後,當即抓起車鑰匙,告彆眾人,火速趕往了工地。現在他是省電視台家屬院項目的總負責人,工地上的大事小事,由他全權負責,既然關得和月清影將重任托付於他,他必須對得起關得的厚望和月清影的信任。
而且崔民強為人重感情,這段時間來,他雖然是開發商,是掌握著財政大權的甲方,但本著百年大計質量第一的出發點,他吃住都在工地上,和工人們打成了一片。他在工人中的知名度,甚至比施工方的一些工程師還高,所有工人見到他都親切地稱呼他一聲崔哥。
現在工地上出現了安全事故,崔民強擔心的不是造成了多大的經濟損失,而是擔心有多少工人受傷。正是因為心中始終充滿了使命感,所以,他才不顧一切地以救人為第一出發點。
崔民強在對人生許多重大事情的理解上,遠不如關得深刻,但有一件事情,他一直自認理解得還算有一定深度。在他看來,人有三條命,一是性命,二是生命,三是使命,三條命分彆對應生存、生活和責任。隻為性命而活的人,平庸。讓性命上升到了生命的高度,為追求生命的意義而活,優秀。再進一步,將生命的意義擴大成為人生在世必須肩負的使命感,就成就了偉大。
性命、生命和使命,是人生的三種境界,隻有為使命而活為使命而奮鬥的人,才是一個卓越的人。
關得確實是很了解崔民強,崔民強在上車的一瞬間就在腦海中規劃好了行駛路線——最短的路線最少的時間。但在汽車駛入善良街之後,在路過全有的盛世診所門前時,崔民強的汽車輪胎沒氣了。
下車一看,崔民強才發現了問題所在,右前輪上紮了一個三角釘——就是不管怎麼扔總有一個尖朝上的三個麵的釘子。他立刻猜到了什麼,有人故意破壞他的輪胎。
中計了?崔民強此時再次想起關得對他的提醒,心一橫,不管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遇上了,不管是誰在背後黑他,儘管放馬過來就是。
崔民強索性也不再多想,換起了備胎。
善良街不比烏有巷漆黑一片還空無一人,此時街上還不時有人有車路過。正當崔民強輪胎換了一半的時候,一輛寶馬SUV路過,停在了崔民強汽車的旁邊。從車上下來一人,娉娉婷婷,風姿綽約,一身大黑風衣和寬大的墨鏡也遮掩不住她的魅惑風情。
是一個年約三十左右的女人。
女人細腰寬臀,邁著細碎的步子來到崔民強麵前,微微俯身下去……雖然路燈努力地燃燒生命以釋放光明,但由於路燈太高而天太黑的緣故,再加上黑衣女人黑圍巾黑墨鏡,整個人都包裹在黑暗之中,還是讓人看不清她的麵容。
崔民強輪胎即將換好,沒注意突然一個極有魅惑味道的女人近前,一抬頭,黑衣女人距離他已經在一米之內了。儘管離得近,他還是隻看清了黑衣女人在寬大墨鏡之外的臉龐——細膩而潔白,如無瑕的絲綢,又如初生嬰兒的肌膚,光滑而純淨。
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傳來,似薰衣草的清新,又如百合花的清涼,讓人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你是誰?”崔民強嚇了一跳,他剛才專注於更換輪胎,沒注意到什麼時候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女人,而且很明顯還是美女,不由吃了一驚。雖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在深夜的街頭突然有一個黑衣墨鏡的女人出現在眼前,而且還是悄無聲息地出現,任誰也會難免心跳加快。
當然,不是見色起意的心跳加快,而是從心底冒出一股寒意的《聊齋》似的心跳加快。
“你好,先生,我姓馬,你叫我馬小姐好了。”自稱馬小姐的女人嫣然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在黑夜中綻放如夜來香一般的花容,“我的車爆胎了,能不能請你幫我換一換輪胎?你肯定可以看出來,我這麼瘦小,沒有力氣。看你剛才換胎的水平,五分鐘就可以幫我換好。要是讓我自己換,說不定五十分鐘也不行。現在天這麼晚了,善良街又偏僻,我一個人換胎的話,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求求你了,幫幫我吧。”
馬小姐一邊說,一邊一攏頭發,盈盈一握的細腰還有意無意扭上幾扭,就如被夜風吹拂的夜來香,搖曳花枝招展的誘惑。
崔民強和大多數男人一樣,酷愛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美女,但他不是見色起意的男人。再說,他現在有要事在身,若是平常,幫一個美女哪怕是一個醜女換一次輪胎,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他才不會拒絕。
“對不起,我還有事,幫不了你。”輪胎已經換好,崔民強收拾完地上的東西,準備走人,無意中掃了一眼馬小姐的車,又笑了,“你的寶馬配的是防爆胎,零胎壓的情況下,可以以八十公裡的時速行駛兩百公裡以上,你完全可以自己開到4S店。”
馬小姐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是被人看穿之後的尷尬,不過隨即又笑了:“助人為樂為快樂之本,再說晚上4S店都下班了,我現在還要用車呢!幫幫忙了,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撞鬼
崔民強並不是一個戒備心理很重的人,主要也是他並不認為世界上到處都是壞人,微微一想,算了,積德行善,從生活中的點滴小事做起,幫人換胎,雖是小事,也是善事。
“好吧。”崔民強微一點頭,跟隨馬小姐來到車前,伸手打開後備箱,準備從裡麵取出備胎。不料後尾門一打開,裡麵卻坐了兩個人,而且還是兩個身強體壯的男人。
“你好,崔民強。”其中一個男人衝崔民強冷冷一笑,“請上車。”
不好,上當了!崔民強轉身想跑,不料還沒有來得及回頭,先是鼻中一股暗香襲來,隨後感受一陣刺痛從後背傳來,耳中傳來了“啪啪”作響的電擊聲音,他雙眼一翻就昏迷過去。
馬小姐收起電擊棒,衝車上的二人一點頭,二人將崔民強拖上了汽車,然後寶馬飛速離去。
隨後,馬小姐不慌不忙地坐上了崔民強的車,發動了汽車,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盛世診所一眼,冷哼了一聲:“全有,你等著!跟我鬥,有你好果子吃。”然後尾隨寶馬車而去。
半個小時後,關得和秋曲開車路過善良街盛世診所時,曾經發生的一切已經被夜色掩蓋,連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
迷迷糊糊中醒來之後,崔民強睜開眼睛一看,他身處一個空曠的大院之中,院子十分荒涼,到處是衰敗的雜草和落葉,明顯很久沒有人住過了。
再抬頭一看,院子的北麵有一處房間,房間是很古樸的平房,而且還是很古老的木房,乍一看,如同從現代穿越到了古代,讓人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崔民強動了動身子,活動自如,手腳也沒被綁著,再想起被一個自稱姓馬的女人電暈的經曆,他怒火中燒,熊貓奶奶的,他好好的沒招誰惹誰,怎麼就被一個狐狸精給算計了?都什麼年代了,現實生活中還能上演一出活生生的《聊齋》?
“喂,有人沒有?”崔民強衝房間喊了一聲,四下一片漆黑,隻隱約可見房間中透出微弱的燈光,如果雜草中再傳出鬼哭狼嚎的聲音,那麼他真會當他身處《聊齋》的鬼故事之中。
房間的大門無人自開,“吱呀”一聲,打開了一道縫,隱約可見裡麵的正堂之中,有一張八仙桌,桌邊坐了一個古裝女子。女人一身淺色漢服,手捧一卷古書,在如豆的油燈下,正秉燭夜讀。
還好崔民強雖然相信關得的相麵術,也敬畏天地神明,還相信鬼神,但現在他卻並不認為他真的見鬼了,鬼不會開車將他劫到荒郊野外,也不會故弄玄虛變成一個古裝美女。
既然走不了,索性和對方周旋一番,他倒要看看,對方如此大費周章,到底想拿他怎樣。崔民強拍了拍身上的土,又理了理有些雜亂的頭發,嘿嘿一笑,邁開腳步走進了房間之中。
房間之內的布局很簡單,除了正中有一張桌子之外,角落裡還有一張古色古香的木床,床上有落滿蜘蛛網的被褥,床前還有一雙繡花鞋,繡花鞋也是呈現出年深日久的腐爛的黑色。房間內,除了一盞油燈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照明設備,隻能看清十米方圓的地方。十米之外,一團漆黑,不知道有什麼擺設,更不知道是不是隱藏了什麼魑魅魍魎。
可以說,除了眼前秀色可餐、明眸皓齒的女子之外,房間的擺設和營造的氣氛,十分《聊齋》。如果不是崔民強自認從未做過虧心事——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他說不定還真會被嚇個半死,以為真的見鬼了。
小時候常聽老人們講,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一個人,如果心地正直、清淨、善良,鬼不但回避你,而且還會無比恭敬你。一個人,如果正氣凜然、心底無私,身上散發的無形正氣會讓鬼退避三舍,遠遠見到就讓開了。如果一個鬼不幸和一個正氣凜然的人相遇,會無比恐懼和害怕,甚至會俯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
傳說正常人身上有三把火,頭上一把,左右肩膀各一把,三把火的火光可以照亮身體周圍幾丈方圓,人看不見,鬼卻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一個人運勢旺,又為人正直善良,三把火的火光會亮得讓鬼睜不開眼睛,更不用說接近身前了。
如果一個人心術不正,偷雞摸狗或是蠅營狗苟,那麼身上的三把火就會十分微弱,鬼就可以近身,或是捉弄、唾棄他,甚至是害他。所以,古人說,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閉門家中坐,不怕鬼上門。
前麵說過可以看到人頭頂上放光的高人,曾經預見了東北一個土皇帝之死,他也可以看到鬼的存在。據說有一次他和一個很正直的人一起走夜路,遠遠過來一個鬼。鬼一見到正直的人,立刻躲到了牆根下——所以老人們常說,沒事兒的時候,不要站在屋簷下,走路的時候,不要沿著牆根走,因為容易撞鬼。不料正直的人鞋帶開了,他就到牆角彎腰係鞋帶。無巧不巧,他正好踩在了蹲在牆角的鬼的身上,鬼十分驚恐,被正直的人身上散發的正氣壓迫得惶恐不安,手舞足蹈,想跑,卻又被踩得死死的,跑不掉,驚恐萬狀的樣子讓高人無比感慨。人的一生,心存正氣、多積德行善才是根本,否則,連鬼都欺負你看不起你唾棄你甚至害你。
高人還有一次在茶樓喝茶,下午兩三點,街上的鬼漸多——下午兩三點後,陽氣漸弱,陰氣上升,鬼開始出來活動。鬼雖然和人生活在同一個世界,卻不是同一個空間,互相之間並不乾擾。人和鬼相遇,就和人遇到一團陰冷的霧氣一樣,直接就穿了過去,敏感的人會感覺到一陣陰冷,遲鈍的人會什麼感覺也沒有。
看著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同時,也鬼來鬼往,高人就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大部分時候,人鬼互不相乾,人走人路,鬼走鬼途,人看不見鬼,鬼卻可以看到人。所以,在人麵前,鬼不存在。在鬼麵前,人卻如同沒有穿衣服一樣,不管是好人壞人還是正人君子或是小人,都在鬼的眼中,一目了然。
鬼一般情況下不捉弄人,鬼也有自己的事情,不會閒得無聊,不過有時鬼也調皮,喜歡使壞。而且鬼和人一樣,也很勢力眼。但和人隻是奉承巴結有權有勢的人不一樣,鬼的勢利眼是鬼隻敬重心地善良忠厚正直的人,卻愛捉弄欺男霸女的壞人。
鬼可以看到人身上的光,從光芒可以判斷一個人福分的大小、心底的善惡,或是運勢的好壞。福分大的人,他們不敢捉弄,運勢強的人,他們也近不了身,心地善良的人,他們會十分恭敬,隻有福薄、運勢弱和壞人,他們才會捉弄甚至是使壞。
鬼捉弄人,一般就是在背後吐唾沫、在人的後背上畫王八,或是踩人走過的腳印,人被鬼吐了唾沫或是踩了腳印,本身不會有什麼感覺,但會倒黴。比如近期會事事不順,或是身體不適,等等。所以民間才會有撞鬼一說,是指遇到鬼後,就會走背運。
高人正在等人,正好左右無事,就饒有興趣地看大街上鬼和人的互動,見有幾個調皮鬼不時地跟在人後背吐唾沫或是做鬼臉,而被捉弄的人茫然無知,沒有絲毫感覺。他還發現,凡是被鬼捉弄的人,頭頂上的光都非常微弱,甚至有人頭頂上的光芒都成了灰白的色彩,可見要麼會有大病,要麼會倒大黴。
看了一會兒,他覺得有些無趣。大部分人看不見鬼,以為沒鬼,其實鬼在大街上到處都是,就在身邊。不過真能看見鬼了,看多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了,鬼和人一樣,隻是不同的生命形態而已。而且鬼也有喜怒哀樂,也有情感,隻不過和人不同,因為能看到人的肉眼看不到的東西,所以,鬼更敬畏天地神明。
正當高人一心喝茶不再理會大街上的人鬼鬨劇時,忽然,他發現大街上的鬼全部露出了恭敬加敬畏的神色,不管是無所事事的鬼還是調皮鬼,或是孤獨鬼,所有的鬼都肅然起敬,恭恭敬敬地分列在道路兩旁,似乎在迎接什麼重大人物的到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