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事情了?高人大吃一驚,難道說是哪個大官來了?鬼中的大官,就是凡人口中的神,比如河神、山神、江神以及土地爺等等。
不過讓高人不解的是,並沒有哪個神明出現,街道上,鬼的一方,沒有鼓樂喧天的隊伍經過。大凡神明出動,就和古代的官員出行一樣,必然有前呼後擁的隨從,那麼……到底鬼眾恭敬的是誰?
更讓高人吃驚的一幕出現了,恭恭敬敬的鬼眾忽然齊齊地跪了下來,分列在道路兩旁,黑壓壓跪倒了一大片,就如古代迎接皇上的到來一樣隆重。
入戲
什麼人福分這麼大,居然讓這麼多鬼跪拜相迎?隻見街道上,有一個相貌平平、個子不高的中年男人經過,中年男人單身一人,既沒有隨從,穿著也十分樸實,顯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但他經過的時候,所有的鬼眾都朝中年男人投去了敬畏、向往和無比敬重的目光。直到中年男人走遠之後,鬼眾才紛紛起身,恢複了正常的秩序。
中年男人是誰?高人追隨著中年男人的身影一看,頓時大吃一驚,隻見中年男人的頭頂之上,衝天而起十幾丈紫光。紅光者大富,紫光者大貴,相貌普通穿著又一般的中年男人,怎麼會是大貴之人呢?
正好高人等的朋友到了,高人就向朋友說出了他的不解,朋友嗬嗬一笑,說中年男人姓崔,是本地的大善人,平常積德行善,久而久之積善成德,德行廣大,無人可及。而且崔善人還廣積陰德,暗中資助了許多窮人病人和孤寡鰥獨……
高人看過許多道教典籍,比如《太上感應篇》中說,欲求天仙者,當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當立三百善。這麼說來,崔善人之所以被鬼眾如此恭敬跪拜,估計福德已經到了成仙的水平。怪不得紫氣衝天,原來他的大貴,不是人間的大貴,而是天上的大貴。
如果是高人在場,眼前的古裝女子是人是鬼,就一目了然了,可惜崔民強不是高人。不過崔民強自信他堂堂正正做人,明明白白做事,彆說不會撞鬼了,就算真有鬼,以他平常積德行善積攢下來的福分,大鬼小鬼見到他,都得恭敬三分。
於是,崔民強毫不含糊地一屁股坐在了古裝女子的麵前,還不慌不忙地上下打量了古裝女子幾眼,說道:“姑娘,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在這破房子裡讀書,是拍戲呀還是裝神弄鬼呀?”
古裝女子長得很美,眉眼精致如畫,麵瑩如玉,眼澄似水,隻是有一點,臉色有幾分慘白,如同麵無血色一樣。還有,她麵沉如水,毫無生機不說,還頗有憂苦之相。
淡淡地看了崔民強一眼,古裝女子緩緩地開口說道:“崔公子,你忘了我嗎?當年在明朝的時候,你對我始亂終棄,我一直追了你幾百年,卻一直找不到你,沒想你卻主動找到了我,是不是你對當年害死我,有了愧疚之心?”
好嘛,演戲還演得挺像,不但布置了場景安排了演員,還寫了劇本,在戲裡,他還成了明朝陳世美。難道說,他要上演一出中國版的《人鬼情未了》?追他追了幾百年,是女鬼太癡情還是他太有魅力?崔民強哈哈一笑:“我不是崔公子,我是崔先生。不過你先等等,前世的事情我已經忘了,你得告訴我,你姓什麼叫什麼?”
“我姓方,叫小倩。”自稱方小倩的古裝女子神色淡淡之中,有一絲化不開的憂傷,“公子真的一點兒也不記得我了嗎?當年我為了你和父母決絕,不要名譽不計後果和你私奔,不承想,你又移情彆戀,拋棄了我。拋棄了我也就算了,卻又怕我向官府告密,你就掐死了我,將我草草掩埋。後來野獸發現了我的屍身,當成了美食。可憐的我,不但背了一個不知廉恥和人私奔的罵名,還落了一個死無全屍的下場,崔公子,你害得我好慘呀。”
在古代,女子一旦和人私奔,就沒有了社會地位,而且還會淪為賤籍,從此永遠抬不起頭來。可以說,每一個私奔的女人都是撲火的飛蛾,一頭撲進了愛情的火焰之中,直到被燒成灰燼。
崔民強聽明白了,聶小倩也好方小倩也罷,總之,上演的都是《倩女幽魂》一類沒有創意的人鬼情未了。
原來他是這麼絕情狠心的人?崔民強不知道對方唱的是哪一出,不過他倒願意配合對方演下去:“好吧,方小倩,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麼現在你找到我,想怎麼樣?”
“不是我找到了你,是你主動找到了我,這就說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崔民強,你真的對我沒有一絲愧疚之心嗎?”方小倩麵無血色的表情忽然動容,兩行血淚從眼中流出,聲音如泣如訴,仿佛真的是冤深似海一樣,她聲音平緩地訴說她在死後幾百年裡遭遇的種種不幸。
作為一個孤魂野鬼,她無依無靠,沒吃沒穿,就如天地之間的一縷輕煙,飄來蕩去,不知歸宿在何方。淒涼、孤單、陰冷,常年沉淪在黑暗之中,受儘了壓迫和淒風苦雨。
伴隨著她的哭訴,桌子上的油燈似乎也被她的淒慘身世感動,火苗一明一暗,仿佛也在哭泣。同時,外麵刮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北風,北風吹過枯乾的樹枝,發出淒涼而讓人絕望的呼嘯聲。此情此景,崔民強心中也莫名一陣悲傷,他被故事感染了,被故事中方小倩悲慘的經曆感動了,而且,他也不由自主地代入了故事,似乎他真是方小倩嘴中薄情寡義的崔公子一樣。
一股濃濃的愧疚感湧上了心頭,崔民強在聲光完美配合的戲劇之中,在方小倩聲情並茂的表演之下,陷入了心理暗示的劇情之中,或者說,他被催眠了。
實際上,電視劇中的各種煽情情節以及狗血場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一種催眠手段。
“我,我……你,你……”不知不覺中,崔民強已經淚流滿麵,心中充滿了悲傷和內疚,“小倩,我對不起你,我該死,我不該害死你,讓你吃了這麼多苦受了這麼多罪。我現在該怎麼辦呀?”
“我在陰間飄蕩了幾百年,因為和你舊情未了,一直不能投胎轉世,如果你來陰間陪我,我們可以一起投胎轉世,下輩子再做夫妻……”方小倩朝崔民強投去了幽怨的一瞥,她站了起來,身子如一股輕煙一般朝後方飄蕩而去,離崔民強越來越遠,身影越來越淡,同時,聲音也越來越弱,“崔公子,我等著你呀,你不要再讓我失望了,我等了你整整幾百年了。我等你和我來世再做夫妻!”
突然,油燈的火苗猛然一跳,然後熄滅了,似乎是燃儘了生命最後的希望。油燈一滅,整個房間就陷入了黑暗之中,無邊的黑暗如潮水般襲來,讓崔民強感受到的不是恐懼和不安,而是了無生趣的悲傷。
深不見底的悲傷瞬間將崔民強淹沒,如同一個人身陷滅頂之災一樣,他突然有了強烈的生不如死的念頭。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不如就此死去,還她一世情,一心一意照顧她一生一世,陪小倩直到天荒地老,不讓她再孤苦伶仃。
固執的求死念頭一起,崔民強抬頭一看,不知何時木床前多了一把凳子,凳子的上方,有一根繩子,繩子的上端係在屋梁之上,繩子的下端是一個活結。
隻想一死的崔民強似乎從活結之中看到了一副花團錦簇的畫麵,他和方小倩在花園中快樂地追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永遠……永遠有多遠,沒人知道,但觸手可及的幸福,人人都想抓住,崔民強失去了理智,一步步走向了凳子,然後踩在了凳子之上。
什麼雄心壯誌,什麼功成名就,都不重要了,隻有隨小倩一起自在逍遙於天地之間,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崔民強目光呆滯,頭緩緩地伸到了活結之中……
正當崔民強要一腳踢開腳下的凳子之時,突然,不知何時已經關閉的房門一下被人推開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闖了進來。當前一人,個人稍高,年約十幾歲,他一見此情此景,頓時驚呼一聲:“崔大哥,你在做什麼?”
房門的打開,也帶進了一股夜風,再加上一聲驚呼,崔民強頓時如夢方醒,從如癡如醉的狀態中清醒過來,頓時大驚失色:“怎麼回事兒?我怎麼想要上吊?不是吧,我活得好好的,乾嗎要去死?再說就算去死,也不會選擇上吊呀,上吊多難受。”
從凳子上跳下來,崔民強稍微一想,明白了什麼,知道上了彆人的當,在對方的心理暗示、心理戰和催眠術以及聲光的配合下,他中招了,入戲了,以為自己真是一個負情郎,想以死殉情。熊貓奶奶的,這一個跟頭栽大了,如果他真的吊死在了這裡,絕對會被認定是自殺,到時連殺人凶手都找不到,死也白死。
媽的,誰這麼厲害,費儘心機演了一出戲,就是想害他自殺。這也太牛了,如果以後看誰不順眼,布一個景演一出戲,就讓對方乖乖地去死,完全可以當神仙了。
一邊憤憤不平,崔民強一邊打量救他一命的兩個人,一看還好,一看大吃一驚,原來眼前的兩個人影,一個是二小,一個是大個。剛才一語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一句話,正是出自大個之口。
無往不複
果然是功不唐捐,一點一滴的好事,隻要做了,就會有豐厚的回報,當初得哥一心救助流浪兒童,對二小和大個遷就加忍讓,他還十分不解,覺得沒必要為流浪兒童這麼費心,更不用在意二小和大個的感受。不過是兩個無父無母的小屁孩,犯得著當他們一回事兒?現在他才無比佩服關得的善舉帶來的善報。
有些事情,表麵上看是巧合,其實在巧合的背後,卻是天意。如果沒有得哥一心對流浪兒童的救助,如果沒有得哥對二小和大個的耐心和愛心,他今天就死定了。
“謝謝你,大個,要不是你,我今天就報銷了。”崔民強上前一步,雙手一拍大個的肩膀,“好小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走,我請你吃夜宵去。”
平常,大個和二小晚上就住在這裡,一般也不會回來這麼早,今天遭遇了關得,關得給了大個一把錢,有了錢,大個和二小先是吃了一頓飽飯,提前回來,想收拾一下東西,搬到一個更好的地方住。沒想到,正是因為提前回來,才偶遇了崔民強自殺的一幕。
如果不是遇到關得,不是有了錢,不是想搬家,二人還和往常一樣晚回來的話,不用說,崔民強現在就真的變成鬼了。
“崔大哥,你剛才怎麼了,神魂顛倒的樣子,像是喝了迷魂湯一樣?”大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怎麼會來尖山樓?”
尖山樓?原來這裡就是石門最著名的鬨鬼樓,崔民強愣了一愣,對方也真會選地點,故意營造恐怖氣氛不說,還有意選擇了傳說最多最駭人聽聞的尖山樓,也真算是有心了。不過不管對方到底是誰,對他也太照顧了點,為了今天的一出戲,對方至少出動了三個群眾演員和一個主角,還有寶馬車當道具,以及布置房間當場景。
尖山樓的鬨鬼傳說,崔民強還是無意中聽工地上一個工人說起,說是當年尖山樓的主人在被人迫害致死,臨死前發下毒誓,他要一直守護尖山樓。尖山樓是他祖上傳下來的產業,誰也彆想以任何所謂光明正大的名義搶走。
結果篤信唯物主義的某些人當然不信,在尖山樓主人剛死的當晚,一個名叫沙答旦的小頭目就住進了尖山樓,說他倒要看看,是他的意誌堅定,還是封建迷信厲害,他堅信邪不勝正……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他做的事情才是邪門歪道。
第二天一早,沙答旦從裡麵跌跌撞撞地出來,披頭散發,目光呆滯,不停地反複重複一句:“我錯了,饒過我吧。我錯了,饒過我吧……”從此就瘋了。
天道最為公正,從來不會為任何一個所謂有的偉大人物或是偉大時代而改變一分。觀天之道,識天之行,天道有常,無往不複——是說縱觀天道的規律,了解天道的動向,天道的規則永恒存在,會一直重複下去。
“哎呀,誰動了我們的房間?”大個點亮了燈才發現,房間中大變樣了,他嚇了一跳,“多了床,多了凳子,多了桌子,還多了被褥,崔大哥,這是不是你的東西?你也打算住這裡嗎?”
崔民強無奈一笑:“我差點就長住這裡了。走,大個、二小,我帶你們離開這裡,這裡不安全。”
“等我收拾一下東西。”大個還想帶走他和二小的隨身物品,雖然都是一些不值錢的東西,撿來的衣服、碗盆,還有幾輛破爛不堪的汽車模型。但大個過慣了窮日子,但凡撿到一點兒心愛之物,從來不舍得丟掉。
“不要了,回頭我給你買好的。”崔民強左手大個右手二小,拉著二人就出了門,此地不可久留,誰知道設計陷害他的人會不會去而複返,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大個和二小沒有崔民強力氣大,被崔民強拉著,隻好由他。三人出了房間,見外麵的院子中一片寂靜,無比漆黑,空無一人,崔民強才稍微放了幾分心,沿著雜草中間的一條寬不過半米的小路,朝院門走去。
“崔大哥,外麵有一輛車,是不是你的車?”來到院門前,二小想起了什麼,問道。
“也許是。”崔民強雖然不知道設計陷害他的人是哪路鬼神,但多少可以猜到一點,不是畢問天就是杜清泫的人,因為他在石門沒有得罪彆人。好吧,就算濱盛進軍石門的房地產業得罪了石門的同行,對方想給他一個教訓,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排練一出好戲讓他上當,多半會直截了當地收拾他一頓了事。
對方今天的一出好戲,可以說已經脫離了利用暴力簡單而粗暴地解決問題的初級階段,上升到了高智商犯罪的高級階段。不,應該說是高智商加高情商犯罪才對。
推開全是破洞的木頭院門,外麵的空地,靜靜地停著一輛奧迪——正是崔民強的車。至此,崔民強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對方綁了他,不是劫財也不是劫色。當然,就算當時那個所謂的方小倩要劫色,崔民強也不會順水推舟就推倒了她,他可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玩仙人跳,萬一對方埋伏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一哄而上打了他,受傷事小,名聲事大。對方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讓他死。
而且還是心甘情願不留遺憾地自己去死,死得其所,死得乾脆。
那麼毫無疑問,對方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不會這麼費儘心機折騰他,也不會有這麼高明的手段。
和關得沉穩冷靜的性格不同,崔民強是大大咧咧凡事不會放在心上的性格,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反正他也沒有死成,明天一樣是陽光燦爛的好日子。至於幕後黑手到底是誰,回頭讓得哥查個清楚就行了,他才懶得去操心。
對了,得趕緊去工地,看看工地上的兄弟們有沒有事情……這麼一想,崔民強立刻將鬱悶和不安拋到了腦後,準備上車。
“崔大哥,讓我摸摸車,行不行?”大個很喜歡車,所以他從垃圾箱裡撿了許多汽車模型,隻是他一個小叫花子,彆說買得起汽車了,連摸一摸真車的機會都沒有,現在一輛奧迪停在他的麵前,他心癢得不得了,“就摸一下,求求你了。”
雖然現在時間緊迫,不過崔民強實在不忍心拒絕一個孩子天真的請求,他小時候也有過渴望開一開拖拉機的經曆,正好他發現手機被扔在了車座上,就順手拉開車門,拿出手機說道:“行吧,摸一摸可以,但不許開走。”
崔民強其實也知道大個不會開車,故意這麼一說,是逗他玩。一邊說,他一邊開了機撥出了電話,先是打到了工地上。
電話接通了,是曾偉賢接的電話。
“民強,你去哪裡了?到處找不到你,手機也打不通,都快急死人了。得哥也出去找你了,結果他也聯係不上了。這……這都亂套了。”可是有了崔民強的消息,曾偉賢差點沒急死。
“我沒事,就是遇到了點小麻煩,一言難儘,回頭見麵再說。”崔民強還不知道他的失蹤引發了怎樣一係列的連鎖反應,他還以為沒什麼大事,“工地上的事情,怎麼樣了?”
“沒事了,小事,都解決了,就一個工人受了點輕傷,休息幾天就好了。”曾偉賢聽崔民強說話的口氣很輕鬆,也就放了心,“你去找找得哥吧,他去找你去了,現在也沒有了消息。你說你們呀,哪一個都不讓人省心。工地上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有我在,不會再有事情。”
“行吧,我去找得哥。不過得哥比我本事大多了,他肯定沒事,現在說不定已經睡下了……對了,他和誰在一起?”
“秋曲秋董事長。”
“嗬嗬,那就更沒問題了,秋董事長本事可是大得很。如果是月董事長或是碧悠姐,我還真得擔心一下,但得哥和秋董事長在一起,他最大的危險就是被秋董事長拿下。但這種事情我做兄弟的,又不好乾涉是不是?所以說,算了,不打擾得哥的美夢了。”崔民強死裡逃生,絲毫沒有驚魂未定的不安,反倒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還有閒心開關得的玩笑。
曾偉賢見崔民強安然無事,還有心思開玩笑,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笑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雖然嘴上說得輕鬆,不過崔民強還是放心不下,又撥了關得電話,提示卻是關機。他搖了搖頭,印象中得哥二十四小時開機,怎麼就關機了,難道真讓他猜中了,得哥和秋曲有情況?
正想入非非時,忽然耳邊傳來了汽車的轟鳴聲,崔民強嚇了一跳,怎麼回事?回頭一看,汽車發動了,而且大燈還點亮了,再一看,汽車居然緩慢地向前行駛了。
血光之災
“不要動車!”崔民強大喊一聲,快步朝汽車跑去,大個年紀還小,他開車會有危險,不料不等崔民強來到車前,汽車忽然向前一躥,一頭撞在了牆上。
“轟”的一聲,牆被撞出了一個大洞,汽車車頭陷入了牆中,一股熱氣彌漫開來,頓時四下一片水汽蒸騰。
崔民強顧不上多想,一個箭步衝到車前,拉開車門,見大個爬在方向盤上,嘴角滲出了一絲鮮血,已經奄奄一息了。
“大個!”崔民強抱起大個,心急如焚,“你怎麼樣了,大個?”
大個努力睜開眼睛,微弱的聲音說了一句:“對不起,撞壞了你的車……你的車,刹車壞了。”
刹車怎麼壞了,之前還好好的?見大個臉上和胸前全是鮮血,崔民強忽然想起了關得所說的他會有血光之災的話。如果說被人騙入戲中差點上吊自殺不見血不算血光之災的話,那麼如果是他開車,現在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人就是他了,正應了血光之災的推算。
但現在,卻是大個替他承受了血光之災,如果說之前崔民強險些被人騙得上吊,他也沒有多少恨意的話,那麼現在他心中湧動的則是憤恨,是怒不可遏。傷了大個比他自己受傷更讓他心裡難受,他當即拿出電話,打給了曾偉賢:“偉賢,趕緊過來接我,我在尖山樓。”
也不等曾偉賢回話,崔民強隨即掛斷了電話,他見大個的生命體征越來越微弱,再想到大個一時好奇開車,卻無意中救了他一命,不由悲中從來,大吼一聲:“誰這麼缺德?要是讓我知道了你是誰,我一定饒不了你!”
二小不再如以前一樣嚇得不知所措,而是愣愣地看著崔民強和倒在血泊中的大個,他右手攥緊了拳頭,第一次,臉上流露出堅毅的神情,心中默默立下了一個誓言——長大以後,他要當一個威風八麵的人,要讓所有的壞人跪在他的麵前,渾身顫抖,屁滾尿流,不敢說半個不字,更不敢對他有半分不敬。
而且,二小還為自己起了一個名字——關暴。在他有限的知識裡,他隻記住了一句詩——人間正道是滄桑。現在他看清了一個現實,人間正道是實力。誰更有實力更有勢力,誰就是老大,誰才不會被人欺負!
崔民強不知道的是,一次意外撞車的事故,不但化解了他的血光之災,還讓二小幼小的心靈種下了仇恨的種子,更讓二小懦弱的性格為之大變,變成了敢作敢為、當機立斷、大刀闊斧的性格,並且最終成長為一個在石門乃至燕省呼風喚雨的囂張人物。
此為後話……
在大個開著汽車撞牆的那一刻,在距離尖山樓不遠處一個人跡罕至的小樹林中,停著一輛嶄新的寶馬汽車,寶馬汽車上麵,坐著三個人——方木、餘帥和馬小姐。
方木已經卸了妝,不再是古裝女子方小倩的打扮,而是一身緊俏的藍色風衣,讓她在刻板而嚴肅的表情之外,多了一些嫵媚之意。
方木微微皺了皺眉,很是不悅地對餘帥說道:“說過了不搞破壞不耍陰招,你怎麼還破壞了崔民強的刹車?這麼做,有悖杜爺的教誨,不符合杜爺教導我們的一貫的做事原則。”
“又不是我親自動手……”餘帥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飛燕非要弄壞崔民強的刹車,我臉皮薄,不好意思阻攔她的大顯身手,就隨她去了。我也可以理解飛燕的心思,她是怕你的計劃不能成功。果然,你的計劃失敗了。也是怪了,崔民強怎麼這麼命大,關鍵時候被一個小叫花子叫醒了。要不是那個小叫花子,現在的崔民強已經是死人一個了。崔民強不死,杜爺心頭的氣難消呀,如果不是他當時在木魚巷非要多管閒事,現在大局已定,哪裡還輪得著畢問天含沙射影地威脅杜爺?可惜,太可惜了,這樣都弄不死崔民強,崔民強這小子真是福大命大。”
也是,如果不是崔民強在木魚巷的意外出現,元元就被杜清泫得手了,那麼畢問天運勢大降,隻能聽命於杜清泫。同樣,杜清泫也就不會親自到單城,更不會被何子天伺機出手所傷。崔民強的一塊板磚,確實是改寫了整個局勢。
隻有福大才能命大,崔民強之福,全因他很聽關得的話,積極積德行善所致。而且關得的每一次善舉,差不多崔民強都會親自經手或者間接參與,總而言之,他能死裡逃生,全是得益於他緊緊跟隨關得的腳步。
“凡事皆有因緣,也許是崔民強命不該絕吧。”方木回身看了坐在後座的馬飛燕一眼,“馬飛燕,今天的事情,多謝你了。”
馬飛燕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已經摘了墨鏡的她,一雙眼睛如水如霧,水汪汪一片,如一泓秋水,雖然好看是好看了,但在相術上叫桃花眼,是命犯桃花之相。
“客氣什麼,都是自家人。聽說全有要加入關得的陣營了?凡是全有的朋友,就都是我的敵人。何況方妹妹出手大方,要送我一輛寶馬車,我自然得全心全意效勞了。嘻嘻……”馬飛燕即使在和同性說話的時候,也眼波流轉,時刻不忘展現自己的女人魅力,“對了,剛才的一聲巨響,說明是崔民強撞車了,剛才上吊沒死,這一下崔民強總會死了吧?放心,我小時候跟我爸學修車,破壞刹車的水平高得很,就算警察叔叔也看不出破綻,頂多認為是機械故障刹車失靈了。”
可以明顯看出方木對馬飛燕的不屑一顧,不過既然和馬飛燕是同盟關係,她又不得不強忍著和馬飛燕周旋:“如果杜爺在,可以馬上推算出崔民強現在是死是活,我不行……不過我總感覺,剛才的撞車,崔民強還不會有事。因為既然上吊的計劃沒有成功,被一個小叫花子破壞了,就證明崔民強福分比我們推算中要大許多。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剛才的撞車,應該是救崔民強的小叫花子受傷了。”
“怎麼會這樣?”馬飛燕十分不理解方木的推測,“關小叫花子什麼事情?”
“人和人之間複雜的內在聯係,我們不可能看得清楚,表麵上不關小叫花子什麼事情,但小叫花子可以救崔民強一命,就證明小叫花子和崔民強有關聯。”方木想了想,越想越覺得今天的事情做得有些唐突了,早先應該請示一下杜爺再出手才對。都是餘帥,非想表現一番,非要設計讓崔民強上套,現在倒好,崔民強沒死,肯定會惹怒關得,關得不一定會有什麼反撲的手法。
“對了飛燕,聽說藍國成正在到處找你,你可要躲好了,彆讓他找到。”餘帥對馬飛燕的嫵媚風姿有幾分心動,想起了剛剛聽到的一個消息,就特意提醒馬飛燕一句。
馬飛燕何許人也,見多了形形色色的男人,餘帥的眼光經常落在她的細腰之上,她就知道她的石榴裙下又多了一個拜倒者,就俏皮地一笑:“放心好了,帥帥,就藍成國的智商還想找到我?做夢。他還以為我去了巴黎,卻不知道,我一直就在石門,壓根就沒有離開石門半步。他還想找到卓凡,哼哼,做夢,卓凡也沒出國,就藏在他做夢也想不到的地方……”
話未說完,馬飛燕的電話突兀地響了。
“不好意思,接個電話。”馬飛燕不忘朝餘帥拋一個媚眼,然後接聽了電話,“喂,凡凡,你不好好待著,大半夜的,打什麼電話呀?什麼,藍國成查到我的下落了?不可能,你聽誰說的?全有放出的消息?切,你信全有的鬼話,還不如信我可以當上美國第一夫人。行了,彆鬨了,好好待著,彆亂跑。我太了解全有了,他是故意放風,想讓你我自亂陣腳,逼我們現身呢。彆當真,當真你就輸了。”
掛斷電話,馬飛燕衝方木笑了笑:“方妹妹,今天的事情就到這裡吧,天不早了,也該回去休息了……你看這寶馬車?”
方木從駕駛座上下來,將鑰匙扔給馬飛燕:“車給你。還有,我提醒你一句,直接叫我方木就行,彆叫我方妹妹,我不喜歡。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你會有麻煩。”
馬飛燕臉色微微一滯,又揮了揮手笑了:“行,行,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等馬飛燕開著寶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後,方木才收回她冷靜而厭惡的目光,對餘帥說道:“馬飛燕此人,不可信。”
“誰說她可信了?隻不過利用利用她罷了。”餘帥嘴上這麼說,心裡想的卻是馬飛燕盈盈一握的細腰,幻想楚腰纖細掌中輕的美好,“她是一個可以連接全有、卓凡還有藍國成的橋梁,隻要掌握了她,就等於掌握了全有、卓凡和藍國成三個人的動向。而這三個人,又是關得在石門打開局麵的關鍵人物,所以,儘管你不喜歡她,方木,但你也必須得和她打交道。”
告一段落
“我和她打交道倒沒什麼,倒是你,餘帥,管好你的眼管住你的心,更要管緊你的下半身,說不定什麼時候,你也會和藍國成、卓凡一樣,掉進馬飛燕的溫柔陷阱中去。到時淹死在裡麵,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方木冷笑一聲,對餘帥的打擊不留情麵。
“我是誰?我是帥得掉渣的餘帥,會被馬飛燕這樣一個一點朱唇萬人嘗的女人迷倒?彆鬨了,我有嚴重的處女情結。”餘帥口是心非地自我辯解,其實心裡想的是,處女情結是不假,但又不用娶馬飛燕當老婆,她是不是處女有什麼要緊?
“真惡心,一點朱唇萬人嘗,什麼黃詩?”方木揮了揮手,好像要揮走餘帥話中的下流一樣,她邁步朝尖山樓的方向走去,“走,看看到底是不是崔民強出事了。”
尖山樓的周圍,是大片的荒地和樹林,彆說藏上兩個人了,就是藏上幾十個人,也不會被人發覺。當方木和餘帥站在距離尖山樓兩百米遠的一個土堆上,正好可以看清尖山樓院外發生的一切時,曾偉賢的車正好趕到。
然後方木和餘帥就借著汽車燈光清楚地看到了安然無恙的崔民強抱著大個上車的情形,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驚愕和訝然。
“暗中較量應該告一個段落了,不出意外的話,關得會從正麵還擊我們對崔民強的下手。”方木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兩次設計都沒能奈何崔民強半分,證明崔民強的命運也在無形中改變了許多,更證明他福分很大。
“儘管放馬過來,關得如果背後暗算我們,也許我們還防不勝防,他正麵出手的話,憑他的實力,我們會怕他?再說他恐怕連我們在石門有哪些關係和勢力都不知道,更不用說知道我們控股或是參股了哪些公司了。”餘帥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我還真想看看,關得會怎麼出手。”
關得現在彆說出手了,連開口都開不了。他昏迷之後,先是被秋曲送到了醫院。醫生說,關得沒什麼大事,隻是急火攻心一時氣悶昏迷了過去,可以住院觀察,也可以回家休養。秋曲一聽,又帶著關得回家了。
當然不是回秋家,而是回她在石門的另一套房子——位於廣平街的恒大城。
恒大城的房子是秋曲早就買了,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彆說親爹親媽不知道了,就連月清影也不知道。當然,秋曲如此保密可不是為了將此當成一個秘密據點幽會情人,而是她在心煩意亂或是累了想休息的時候,有一個誰也不知道的清靜去處,她可以躲進小樓成一統。關機之後,誰也聯係不上她,誰也找不到她,她可以在一個人的世界裡,獨自品嘗悲歡。
沒想到,房子買了以後,一直沒機會讓她獨自品嘗悲歡,第一次來住,卻是帶了一個男人。記得當初她買房子還發過誓,如果她帶男人來過夜,她就是壞女人。再如果她真和哪一個男人在恒大城的房子過夜了,那麼她一定嫁給他。
沒想到,第一個和她在恒大城房子過夜的男人,居然是關得。
可是,她什麼時候想過要嫁給關得了?應該沒有吧?秋曲在地下停車場停好車,一邊架著關得上電梯,一邊胡思亂想。雖是深夜,但秋曲並不是唯一的夜歸人,電梯門打開,裡麵有一個三十左右穿一身西裝的男人,他見一個長得很驚豔的美女架著一個不省人事——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昏迷了的男人,頓時嚇了一跳,下意識朝旁邊讓了讓,儘量離秋曲遠了一些。
見過男人架著美女回家,還從未見過美女架著男人回家,西裝男人大驚小怪之餘,心想要不要報警?又一想,算了,男人架著美女回家,說不定是壞事。美女架著男人回家,多半是意亂情迷的豔遇好事,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壞彆人好事?
又一想,不免羨慕緊閉雙眼不知道是假裝還是真昏迷的關得,心想這個男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和這麼漂亮的一個美女回家,居然還能睡得著,美好的夜晚豈不是浪費了?真是傻帽兒。
秋曲注意到了西裝男人的異樣,回敬了他一個多管閒事多吃屁的眼神,心想沒見過美女撿男人回家吧?現在就讓你見見,也讓你開開眼界,而且也告訴你一個道理,男人隻要優秀了,不需要撿美女回家,自有美女主動撿回家。怎麼著吧,不服?不服你上大街上被美女撿去!
秋曲的想法如果被西裝男人知道了,他必定會羞愧得無地自容,因為他剛剛失戀,準備去跳武漢長江大橋,後來一想,武漢離石門太遠,路費太貴。後來又想跳民心河,但又嫌民心河的水太臟了,喝了不衛生會拉肚子。他在外麵瞎轉了一圈之後,最後轉困了,又不想死了,索性先回家睡覺再說。
傻帽兒關得哪裡是傻,而是他現在真的醒不過來,不過雖然是昏迷狀態,卻頭腦異常清醒,而且對外界並不是一無所知,感應還十分靈敏。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秋曲身上的清香和身體傳來的溫熱,還可以感受到秋曲瘦弱的肩膀和很有彈性的腰身。
隻是他醒不來,因為他正在和體內殘留的暗勁較量!
天南果然了得,暗勁既有霸道的一麵,又如泥鰍一樣滑不溜手,在關得體內遊走,不想被關得控製,更不肯被關得逼出體外。關得隻好心神沉入到了澄明的狀態,在呼吸之間,利用吐納之法慢慢誘導暗勁跟隨他的意念從腰到肩膀,再從肩膀到手臂,最後從手心逼出。
有幾次暗勁都被誘導到了手臂之上,眼見快到手心時,卻又瞬間原路返回,讓他功虧一簣。無奈之下,關得隻好再次重新來過。必須將暗勁逼出體外,否則暗勁就如定時炸彈,不一定什麼時候會在體內發作,讓他遭受無妄之災。
一連試了三次,都是在最關鍵的關頭失敗,關得幾乎心浮氣躁了,隱約中,他感覺周身一熱,似乎進了房間。冬天的北方城市,家中都有暖氣,基本上都維持在二十多度以上的適宜溫度,穿了一身冬裝的關得,從外麵的寒冷環境進入溫暖的房間,頓時出了一身汗。
此時關得並不知道身在何處,他隻能大概意識到他在房間之中,正當他悶熱難奈之時,感覺身上一輕,上衣被脫掉了。
秋曲注意到了關得額頭上的汗珠,自己連衣服也顧不上換,忙不迭為關得換衣服:“知道你熱,彆急,馬上給你脫衣服。你說我哪輩子欠你了,怎麼就被你拖累了?早知道扔你在醫院多好。”一邊說,一邊脫掉了關得的上衣。
關得半躺在沙發上,還是半昏迷狀態。
見關得臉上的汗珠還在繼續,秋曲無奈了,搖了搖頭:“難不成還得幫你脫了褲子?脫就脫吧,反正大冬天的,你肯定穿了保暖衣,不會褲子裡麵就是內衣。”
她解了關得的腰帶,一隻手捂住眼睛,一隻手向下脫褲子了,脫了半天沒脫下來,索性也不捂眼了,心一橫說道:“我可不是故意要看你,關得,你可不要胡思亂想。再說你那麼醜,誰願意看你不是?我是為了幫你才這麼做的,你可得記住我的好。”
關得雖然可以聽到秋曲在說什麼,卻不敢動上一動,他現在正在緊要關頭,暗勁第四次被他逼到了手心,再加一把力氣,就可以完全逼出體外了。他彆說敢動上半分,連片刻分神都不敢,唯恐一著不慎前功儘棄。
可是秋曲喋喋不休不說,還不停地在他身上摸來摸去——關得也知道秋曲是在幫他脫衣服,可是秋曲的手法實在是過於笨拙,讓他渾身發癢,直想發笑。但又不能笑,一笑,絕對會再次讓暗勁逃之夭夭。他隻好強忍住笑,強行穩定心神,就如穿針引線一般,一點一滴將暗勁從手心逼出。
由於過於耗費心神,再加上屋裡炎熱,關得臉上的汗水越聚越多,擦都擦不及,秋曲急了,急忙擰了一塊濕毛巾來替關得擦汗:“不是吧,你是病了還是怎麼了?怎麼出這麼多汗?是不是和美女共居一室有點緊張?不要緊張,我對你沒什麼想法,你也千萬彆對我想法,聽到沒有?否則我可告訴你,廚房裡有的是刀,大刀小刀好幾把,哪一把都可以讓色狼膽戰心驚……”
拜托秋曲,你少說幾句行不行?關得現在是不能開口,否則的話,他非得罵秋曲幾句不可。現在正是緊要關頭,秋曲還沒完沒了說個不停,讓他幾乎無法忍受,隻希望秋曲趕緊閉嘴,耳根清淨了,才好用功。
不料秋曲不但不閉嘴,還湊了過來,距離關得的臉隻有十幾公分,她吐出的熱氣都噴到了關得臉上,關得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麼,恨不得馬上一把推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