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魄(一)(1 / 2)

方賬 二長老 18795 字 6個月前

+止羽說的事我也注意到了。

零颯每次都會有意無意地接近我,最早是在食堂。那天我去學校食堂吃飯,明明人很少,她卻非要排在我後麵。我當時看到她了,由於尚不熟悉,沒回頭和她打招呼,而是假裝沒看到。

後來,我端著盤子找了個邊角的桌子吃飯,她幾分鐘後也端著盤子跑到我隔壁桌,我是從鏡子中看到的。出於同事,或者說同學關係,我隻得應了她一句,她禮貌地點點頭。之後,我們再沒有交流。

這種情形發生了不止一次,準確說,是每天中午都在上演。

零颯剛來我們班時,便給我留下很深刻的影響。我對於長相的認知與常人有些微的差彆,隻要不是美或醜到極致的人,到了我這都是普通長相。她就屬於我認為的普通,隻是,她出廠時自帶的高冷氣質,讓我有些心動。我一直會喜歡很酷很有個性的人,並非叛逆,無須向他人解釋,隻是單純表達自我。

對於欣賞的人,我一般都會選擇敬而遠之,因為我知道這類人眼界高,不會和我這種人合得來。以前就有先例,止羽的好朋友紀伍就是這樣的女生,我和她相處半年,可我也僅僅覺得她把我當同事。現在,如果沒有止羽,我更加不願意和她有往來,不喜歡和她這類人相處,很累。

“你抽到的名字是什麼?”

這句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話,是零颯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當年,找不到工作,無奈之下,參加了這項奇怪的社會活動。成年人重新回到校園當學生,且還有工資,既是學生,又是打工人。而來到這裡的第一天,我們便被要求,在結束之前,必須要重新選擇一個臨時的化名。“陸微”現在是被刻在我身份證上的名字,電腦對我算是客氣,好歹聽著像是正經的名字。人家“老圭”、“虞傘”可就不走運了。

讓我產生距離感的人正好得了個讓人更覺有距離感且酷斃的名字——零颯,這姐姐好像還大我一兩歲。同樣是高冷,與紀伍相比,她的冷是黑色的,而紀伍則是銀白色。

現役同事中,我真正完全信任的,隻有兩位,鼓草和止羽。從小我們便認識,以前就是好哥們,十多年的感情。事實上,還有一位曾經我更信任的人,隻不過,已經過去,我和她,其實什麼關係都沒有過吧。而且,用今天的眼光來看,我瞎了狗眼,自始至終都是自欺欺人,白白糟踐自己幾年光陰。

鼓草比止羽內向,也更加敏感,和我的相似度也高上許多。他先告訴我我最近的奇怪舉動,我心中暗暗覺得是和零颯有關,後來某次我們仨打遊戲開黑時,隨意聊到,止羽很迅速地便也表示出和鼓草相同的看法。

得知或者說確認這一消息後,我很開心,隻是內心依然如往常一般,開始給自己潑冷水,給自己希望,但又不希望抱有希望。如今,我已經不想再對我不感興趣的人付出任何時間和精力,害怕、不願和陌生人有往來,更不想參加多人的社交活動,一個人懶在家裡多好。

儘管心動,我仍然不會主動去找零颯說話。她和我說話時,我隻是明顯會比之前熱情些。如果,將來有一天,零颯不再搭理我,那就隨她去吧,反正,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人生總是會繼續下去。

她是我們班個子最高的女生,比我都矮不了幾厘米。這天放學,恰好輪到我和她打掃衛生。大多數的活都被我一個人乾完,以往也是如此,無意識地會幫著女孩子乾些活。在打扮成現在這副樣子以前,幾乎所有認識我的人在看到我第一眼時,都隻會覺得我是個憨厚樸實的老好人,我的行為也基本符合外貌。現在這副“渣男”的打扮,再做起老好人的事情時,不了解的人一般都會覺得很震驚。

她想向我表達感謝,本來要拒絕,可當她說要請我喝奶茶時,我便不再推辭,隻是略顯僵硬地客氣了一下,便爽快答應。我太愛奶茶了,奈何最近囊中羞澀,口號喊得響,但過去半個月了,也沒去買哪怕一杯。有人請客,還是如此正當的理由,我現在是不會拒絕的。以往,我總喜歡將事情聯係上很多複雜的想法,但經過三年時間的退化,我幾乎可以將物質和精神完全分離。請我喝奶茶僅僅隻表示請我喝奶茶而已...真的是這樣嗎...好吧,嘴硬罷了。

“你喝什麼?”她準備先在手機上點好,隨後取餐,正好不耽誤。

既然是彆人請客,我自然不會在意喝哪家店,反正總會有我願意喝的產品。

“隨便,桃子除外,熱的、少糖就行。”我又多加了一句,“他們家的‘七裡香’我不喝。”

“為什麼?”她下完單之後還沒等我回答,說道:“難不成是因為‘七裡香的名字很美’?”

我告訴她是的,其實並不難猜,這首歌大部分人都聽過。

“不喜歡傑倫?”

“很喜歡。隻是...天陰了,可能要下雨了。沒什麼好說的。”

取奶茶的路上,幾分鐘的時間她都在陪我閒聊。

三年之前,我一點也不喜歡他,甚至是討厭。但後,他在我心中的像是以前認識的某個人一樣,成了無與倫比的唯一。再到了現在,某個人讓我覺得惡心,無辜的傑倫也躺槍。隻不過,這也僅僅是一時罷了,幾天之後,我又開始聽他的歌了。歌聲中什麼人和事情都沒有了,並且風格類型也從苦情歌變為了快樂或者激情澎湃的了。

我們順便一起吃了晚飯,車站上的麻辣燙。她也看上了一款藤椒味的湯底,不是同一家,以前那家早就倒閉了。

“幫我多加點香菜。”

“你愛吃香菜?我一點香菜都不要。”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我忍不住給她減一分。同樣的,也僅僅是一時的罷了,幾天後,我對於香菜根本不在乎了,吃不吃都可以。

“那我也不要了。”

“怎麼?”我鬼使神差地順口把心裡的那句話也說了出來,“想去坐牢?”

她嗬嗬輕笑,並沒有追問,隨後,我們也僅僅隻是聊了些班裡的閒事,兩個或許是寂寞的人在寒暄打發著時間。此時此刻,我仍然沒有去解開心裡的真實動機,對於零颯,也沒有坦誠地麵對。

......

-新來的同事我很喜歡,但可惜,我已經沒有再交朋友的意願。如果早幾年認識,我們一定也是好姐妹了。

本來以為要在這待很久,沒想到,領導居然願意把我調回來。倒不是說回來很開心,隻是,待在領導身邊總是會不舒服,遠沒有回班裡舒服自在。

虞傘問起我時,我方才想起,陸微居然還在這個班裡,老油條一個。其實,我現在並不怎麼在意他,但幾個月之前,我們算是有些小過節。現在,我也懶得和他有聯係。

這才回來沒多久,虞傘就又分手了。已經記不得這是她第幾個男朋友。

我們一起共事之前,並不認識,說到底,也隻是普通同事關係罷了。倒是陸微,他和虞傘是老同學。虞傘一直都把他當成“好姐妹”,每次準備談下段戀愛都會找他當參謀。

最初,我也很好奇,他們幾個關係不錯,認識時間也很久,小時候就認識,既然都是單身,為什麼不內部消化一下。後來,對虞傘、紀伍、蘇合有一定認識之後,終於意識到這是個愚蠢的提問。

原本以為虞傘就是個簡簡單單、活潑開朗、性格外向的姑娘,恐怕不隻是我吧,大多數人第一次見她都會這麼想。

她是本地人,家裡就她一個女兒,從小家庭和睦,父母對她寵愛有加,學習生活上一帆風順,從沒遇到過任何挫折。硬要算的話,就是她自己說的感情一直不順。

陸微對她一開始也蠻夠意思,作為朋友,無論虞傘找他幫什麼,都會耐心提供幫助,老好人一個。並且,從沒有越過朋友的界限。我知道, 他對她從來沒有任何想法,對待大部分身邊熟悉的女孩,都是這樣。當然,我算是個例外,現在也不重要了,我有自己的生活,他算什麼。

恐怕不隻是他,止羽、老圭、靈燼、紅雨等等,她所有的異性朋友都太慣著她了。從小到大,她一直被捧上天,從不覺得彆人對她好是種恩賜,反倒是認為那是必須的,是客觀結論。

他們這些人原本的關係倒也簡單,老同學好朋友罷了,可就是她,非要讓這種關係弄得解釋不清。

一個人有毛病自然是她的問題,但像她這樣,長時間發病,人們反而不會覺得她有問題,即使她做的事不可理喻。

靈燼是她的...現在是前前男友。陸微和我說過,剛來這工作的時候,她的男朋友還不是靈燼。連他都沒有見過,隻是知道,那位前前前男友叫龍甲。我們認識靈燼也是因為她,可剛和靈燼分手,她就和老圭在一起了。

老圭和她也是認識十幾年的朋友了,算了,關係太亂,懶得解釋太多。

陸微和我當時的關係有點僵,所有,我還是在和紀伍、蘇合聊天的時候才知道虞傘和靈燼分手的事,並且知道了虞傘無縫找備胎填補空缺位置的事。

我真的很反感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對於虞傘也是越來越討厭。成天嘻嘻哈哈,感覺全世界所有人都該圍著她轉嗎?我知道,她應該也不喜歡我,因為陸微和我的一些事,要不怎麼說人家以前是“好姐妹”呢。為了給她這位“好姐妹”鳴不平,她幾次含沙射影地諷刺過我。還真是好姐妹啊,對男朋友這麼冷血無情,但對好朋友卻這麼夠意思?可我明顯能感覺出來,陸微對於虞傘的態度也是一點點地變差。

他說過:“虞傘這個人是有大毛病,感情一地雞毛,對待前男友們也十分絕情,但她對我還是夠兄弟的。人品是沒有問題的。”

有的人對於朋友也太寬容了。一個女人,對待那麼多個曾經付出感情的男朋友都能做到那麼冷血無情,試想一下,她真的能像某人一樣傻乎乎地對朋友好嗎?至於人品,哼,一個人腦子不正常成這樣,怎麼可能對自己做出的事給出理智的判斷?是非對錯,倫理道德又怎麼會有個準呢?我隻是來這工作的,不是來交朋友,更不想和這樣的人再來往。

如果說虞傘讓人覺得逆天,那老圭就真的會讓人覺得反感。

虞傘雖說腦子缺根筋,但至少心裡想的全都表現在臉上,從來敢作敢當,坦坦蕩蕩。老圭給人的感覺扭捏至極,成天自怨自艾,把自己說得慘到極點,給人的感覺就是:哇,我好開心啊!我要讓大家都跟著我一起開心!

這就是個很奇怪的人,就算是我這種不了解也不熟悉的人,也能察覺出他渾身上下有股子演員的感覺。搞笑的是,他居然還說過陸微也是這樣的人。人家陸微至少坦蕩磊落,為朋友兩肋插刀,並且他的情緒一直以來都是真實的,開心難過即使不表現,也不會偽裝。

老圭和虞傘談戀愛的過程我了解很少,他們剛開始沒多久我就被調走了。但僅僅是那開始的一段時間,就讓我天天掉雞皮疙瘩。這兩個人的智商估計也就和當時班裡的小朋友們差不多。老圭也讓我刷新了舔狗的下限,說到底,他沒喜歡過任何人。一個人連自己都不喜歡,又怎麼可能會喜歡彆人。

......

+今天又要調座位,但我沒有任何改變的打算。

現在的這個班以中學生為主,我雖然年紀不小了,但好在我這兩年稍微保養了保養,穿著造型上也更顯年輕,所以看著比他們大不了兩三歲。

說到座位,中學時,班裡的一位男同學為了和我做同桌拚命學習,因為老師說了重要成績到了班級前三,就可以挑選同桌。而他和我做同桌的原因十分簡單,因為隻有我願意聽他說笑話並且聽他唱歌,這不就是老好人應該做的嘛。

在零颯來之前,班裡隻剩下三位熟悉的人。第一個,是小台,她前不久調回來。得知她要回來之後,我一個勁地也想調走,但最後沒有得逞。習慣了一段時間後,雖然恨她,也隻能一點點接受了。接著是紀伍,她是止羽的好朋友,和其他人都不熟。她平時還要給小學生上幾節課,我之前有半年時間很閒,就借著止羽的關係在業餘時間幫她一起去上了許多節課,我可一毛錢都沒拿。但,我們畢竟不是一路人,前幾個月我感到精疲力儘,決定謝絕社交活動,回歸自己,便和她沒有來往。

最後當然是鼓草啦,說起來,我和他自從認識以來從來沒斷過聯係。止羽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們中間許多年都不聯係了,後來由於小台的出現,我重新聯係了他們,而這中間唯一沒斷過的就是鼓草。

這學期以來,我一直和鼓草同桌。他之前還勸過我,讓我去找個女生坐一塊。悄悄瞥了一眼鏡子,沒想兩秒鐘,我便拒絕了,很好理解,一個是我認識十來年一直不離不棄的好兄弟,零颯則“剛認識”尚不了解,僅僅是可能有點意思的女生,正常人都會選擇和兄弟坐一起。老圭?他好好的人不當,非要去當狗...不值得同情,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鼓草比較內向,平時總是會想很多,現在的我並不是太喜歡總和思緒過多的人相處,畢竟我已經沒太多興趣去想這些有的沒的。當年,我們還是“真學生”的時候,他因為和利炬的一些事情,被全班所有人拋棄,隻有我對他一直不離不棄。我當時也並不是個重感情的人,具體為什麼我忘了,總之更多的是因為我懶得去關心這些八卦,所以,當班長帶頭來找我,讓我以後不要和鼓草來往的時候,我一口拒絕,我告訴他們,鼓草是我的朋友,他和彆人再怎麼樣也礙不著我,隻要他沒有對我不仁,我就不會對他不義。

後來,我遇到很多事情找他幫忙,他也從來不推辭,並且都是給我擘肌分理地理智分析,遺憾的是,他並不知道,我當時大多都隻是想找個人宣泄下情感而已。所以,再之後,我就隻遇到需要具體分析的事情才會一本正經地去找他,其他時間都是插科打諢式地閒聊。

我們上學時好像就坐了很久的同桌,現在沒想到還能再次回到學校。恰巧最近我們也作為中學生上課,隻不過一切都與過去不同。

與真學生們不同,我們不需要早讀,他們六點多就要來教室,我們則可以遲一個小時。不用寫作業,但卻要和他們一起參加考試,隻不過成績對於我們來說不再具有任何意義。可,或許是出於本能,每次考試我們都認真對待。不出意外的,我們大部分人根本考不過他們,好在不用給我們這些人排名次,否則,倒數肯定全給我們包圓。

上午的課總是讓人昏昏欲睡,腦袋空蕩蕩。就連紀伍這種,經常要去當老師的也是眼皮耷拉著。整個班裡,隻有我和零颯兩人看著精神不錯。不知道她是否和我也一樣,從小到大從來沒在班裡睡過覺。

熬到下課,同學們倒頭就睡,和我們以前一樣,好像什麼也沒改變。鼓草也睡了,我有些無所事事。為了迎合學生,我們在中午放學前也不能用手機,至少在教室不行。一旁的零颯開始找我小聲閒聊,是的,就剩下我倆沒倒了。

我確實沒有改變原本的座位,但零颯換了個位置,換到離我僅僅隻隔一個過道的位置。她的同桌是一位中學生小女孩,她倆坐在一起後可以很明顯地讓我意識到零颯的格格不入。雖說現在中學生都喜歡打扮得很成熟,而她本身看著也年輕,但身上的冷意以及疏離之感絕對不會讓人把她和學生這個詞聯想到一起。尤其是她現在身邊坐著一位看著就乖巧內向的小女孩,就算說她是人家後媽,我都不會懷疑。

我很快就收起了心中的這種念頭,怕她察覺出來會不高興。

她和我說起昨晚看的一個電視節目,說到了其中一個主持人說的段子。

小女孩的父親問她:“假如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出國旅遊。爸爸去紐約,媽媽去巴黎,你願意和誰一起去?”

“媽媽。”

“你不喜歡爸爸嗎?”

“不是的,因為我覺得巴黎是個很浪漫的城市,所以想去那。”

“好吧。現在換一下,爸爸去巴黎,媽媽去紐約,你和誰一起?”

“媽媽。”

“嗯?你不是說想去巴黎嗎?怎麼還是和媽媽一起?”

“可是巴黎剛剛我不是已經去過了嘛。”

我不覺得好笑,隻她在淺淺地微笑,補充了最後主持人的看法:“把愛用來作比較便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我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對於愛這個詞我所以甚少,沒有愛與被愛的體會。經她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句歌詞...“愛是不是,不開口才珍貴?”

“你還看電視啊,現在很少有人看了。”

“小時候幾乎沒朋友,家裡也沒人,所有總是開著電視讓屋裡熱鬨些。現在電視台效益不如以前,很多好看的節目都停播了。可還是喜歡以前的感覺。”

和我差不多,小學後,我搬過一次家,以前的小夥伴都不在身邊,每天在家裡隻有電視和玩具陪著我,後來有了電腦,我可以打遊戲,但還是喜歡把電視開著。每年寒暑假,我總要看上幾十遍西遊記,沒有什麼比猴哥更好看的了...不,還有奧特曼,隻不過奧特曼我隻能租或者買碟來看。這些年,我很少再看新出的節目,都是十幾二十年前的老東西了。好像,我永遠停在了過去。我倆沒聊幾句就又上課了。

中學的一眾課程中,我最喜歡的是語文。拋開考試來看,每篇課文都有趣極了,至少不會像數學或者化學那樣催眠。最最重要的是,大多數語文老師都特彆能扯,整節課至少一半時間都在說些與課本無關的事。

過去多年,但仍然有一項我覺得腦殘至極的活動——跑操。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