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慣例,我們這些老家夥都要站在最後幾排。和學生們不同,我們跑操沒有太多負麵情緒,大多都是找樂子的心態。
跑步時放音樂的是廣播台,我大致可以猜出他應該也是我們的同齡人,放的音樂都是以前的老歌,這些孩子們應該是不會常聽那個年代的歌吧。有時,聽到過去的歌仿佛真的可以回到過去,其實,過去也並不見得多美好,仍然有許多煩惱,,但記憶會自動刪除不美好的,隻留下讓我們神往懷念的曾經。那時肯定不會想到,將來的自己會把日子過成這幅模樣。
零颯變得沉默,沒有說一句話,我也沒去找她,直到現在,我仍摸不透這個人。反觀鼓草,他終於有些清醒的跡象,跑完操之後,課間還有十來分鐘,我和他閒聊起來。以前上學時,我們也總喜歡在跑完操之後閒聊。隻不過那時,還有另一位同學也喜歡和我倆混在一起,可以,鼓草那件事之後,他居然反過頭來就跟著彆人一起詆毀鼓草,再後來我看不慣他的為人,便不和他來往。
這裡的夥食不差,又不用花自己的錢,所以我們中午都是在學校的食堂吃飯。自從小台回來之後,零颯總是和她坐一起吃飯,如此我更不好意思去和她一桌。何況,我更願意和老哥們一起吃飯。
......
-我的課表很亂,算起來,每周除去休息,隻有一半的課是和陸微他們一個班的。剩下的時間我得跑好幾個班,巧的是,每個班裡都有他的老朋友。
這天下午的課,我和止羽一個班,他們應該是最好的朋友了。
止羽有著讓我都佩服不已的社交能力,性格上也和他完全相反,這樣的兩個人如果不是舊識恐怕永遠不可能成為朋友。
和止羽並不熟悉,但從前聽過不少他的事,恐怕,他也知道些我的事,隨他好了。我隻是來這工作罷了,儘量自己過得開心就好。
下午的課我都不喜歡,無論是曆史,還是數學。四月是我最喜歡的季節,可惜隻能昏昏欲睡,又有誰會喜歡上班呢。同桌的男孩看著比我歲數都大,神情空洞,毫無朝氣,課間偶爾會找我說說話,可我和他們居然完全沒有共同語言。我原本以為,自己還可以再當個孩子,但時間卻留不住了。
上課發呆再正常不過,我每天都這樣,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
以前上大學時,最開心的就是和室友們一起去商場。那時候,我總是走著走著就突然傻笑起來,她們問我為什麼,因為我太開心了,就這麼簡單啊,最喜歡在那樣的場景聽《園遊會》,很有夏天的感覺。
說到聽歌,我也會在某種特殊的情景下聽特殊的歌。比如,初夏傍晚六七點天微微有點黑的時候,就應該聽《夏天的風》,下雨之前就要聽《龍卷風》、《青花瓷》,下著雨就最適合《晴天》、《你聽得到》,下完雨的清晨放一首《七裡香》,但一定要是夏天,如果是冬雨,就在傍晚播《雨下一整晚》,秋天聽《東風破》,快到冬天聽《楓》,半夜睡不著了,會聽《回到過去》,晚上騎車的時候會一直循環《最長的電影》,但如果在秋天的下午騎車走過楓林路,就必須是《美人魚》了,等冬天很冷的時候,就隻好聽粵語歌了。說不清楚,反正,總是可以在某個場景中發現最適合當時聽的歌。
放學了,已經忘了今天上了哪些課,反正,就隻是個工作罷了。
班裡最近有新來的同事,可惜,這位隻要不是和我在一起上課,就一定不會找我。算了,我隻想在角落裡做個透明人罷了。
今天突然就想喝奶茶,樓下那家奶茶店我最喜歡了,尤其是白桃烏龍。之前被調到彆的地方,雖然也會路過這裡,但每次都想不起來去買。
就說巧不巧吧,我老遠就看到蘇合也在那間店,她買了四杯。她啊,總會為了收集聯名的贈品而買好幾杯。拎個四杯已經是她的極限,當她的朋友倒是很幸運,每次都可以蹭奶茶喝。
本來,我準備過去蹭一杯,可是,稍稍走近後,卻看到陸微居然也在。
就當我準備趕緊走開時,他居然先一步出來,並且朝著另一邊走去,也沒有看到我。
很快,蘇合就尋見了我。她朝我招招手,說道:“喝奶茶嗎?我買了好多。”
我點點後,向她微笑道謝。
“一杯白桃烏龍,一杯蜜桃啵啵,你要哪一個?”
“烏龍。反正是桃子,我都喜歡。”
“剛還有一杯青梅綠茶,你挺愛喝的,要是早點來就好了。剛剛正好碰到陸微,給了他兩杯。”
“嗷。”隻能說,不能喝桃子的人很可憐可悲。
“陸微現在也知道我調走了,倒是答應我不告訴紅雨,但畢竟他們關係那麼好。”
“不會。”
“沒有,我就說說,他人不錯。再怎麼說,我和他都認識十幾年來,紅雨還是因為我才和他們認識的。”
“嗯。”
“那先走了,我一會還得回家打遊戲,有空的話,咱們可以一起玩。”
“好。”
“拜拜。”
蘇合和我也一起工作過一段時間,她看著可年輕了,說是中學生,估計不會有任何人懷疑。人也很單純,很可愛,但我一直弄不懂她們這個圈子的腦回路。
以前有一次她帶我一起參加線下活動,想不起來當時為什麼會答應,總之就是去了。她還帶著她的一個閨蜜一起,反正都是女孩子,也沒太大關係。
整個活動很熱鬨,看上去大家也很友好,但是他們給我的感覺卻十分陌生,似乎我一輩子也不可能和他們有什麼乾係。我的確不喜歡社交,但沒想到在當時場景中會如此格格不入,全程像個局外人。
蘇合總是可以分得開,在她自己的小圈子裡和在我們這些現實中的人完全是兩幅麵孔。但不管怎樣,這是彆人的生活,我不應該過多乾涉。
她和紅雨也很奇怪,據說她倆以前大學時談過幾天戀愛,但後來沒幾天就分手了,之後居然還能像好哥們一樣相處。這件事總共也沒幾個人知道,但即使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也能一眼可以看出紅雨喜歡她,陸微應該也能看出來。
紅雨之前被迫調到彆的地方。蘇合和止羽一直都是一個班,但當我被調回來再去他們班上課時,卻沒見著。我有天搭錯了根筋發消息問她,她告訴我她也被調去和紅雨那邊的學校,但讓我千萬不能告訴紅雨。我弄不懂為什麼,反正答應了。或許是害怕紅雨去找她吧,他們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嗎?還是說,她不希望被打擾。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我不知道她到底把紅雨當什麼,是該替紅雨難過,還是高興。
......
+“‘想到這裡,我悲哀的難以自禁。因為,直子連愛都沒愛過我。’”我告訴零颯,這本書,我僅僅就隻記得這句話。
“感覺挺沒勁的,還是不看了。”
我們都還愛吃,所以,偶爾會一起約飯。今天心緒很亂,她看著倒是很自然,聊天時,讓我給她推薦幾本書。
“以前,覺得這句話很悲哀,後來臨到自己,才覺得也沒什麼,隻是可笑。”
“你也說過這樣的話。”
“‘如果我們早點認識,我肯定就和你在一起了,現在,不可能了。’被告知這句話時,我和她一樣淡定,甚是還有些樂嗬嗬的,還覺得有希望了,幾年沒有白費。現在,才知道我是多可笑可悲可恨的人。騙子一個,不值得浪費心思。”完全不知道為什麼要和她說這樣的話,但心裡竟一陣恍惚。隻不過,我肯定不會知道,沒多久之後,我說起這件事時,我竟然毫無觸動,就像是在談論彆人一樣。
“你怎麼了?”
她並沒有因我的話停下筷子,反而吃得更快了,是不是覺得我此時恰好沒法給她搶飯吃了。
以前做錯了很多事,還總是說一堆話為自己辯解,搞得自己也是受害者一樣。比如什麼,我從來沒有主觀傷害彆人的意願,彆人如果不舒服了乾嘛不告訴我之類的話。說到底,我自私至極,隻顧著滿足自己的欲望,根本不去考慮彆人,為自己的錯誤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解釋一大堆陳詞濫調。
這些年根本就沒有變,隻是,經曆過種種之後,終於可以情緒上湧時在行為上保持克製,理智並沒有因為情緒而紊亂。至少,我還可以正常和零颯一起吃飯,比先前也僅僅是少了對話而已。
按照慣例,對我的討厭就是從對我的同情以及困惑不解開始。過不了多久,零颯就會覺得我是個很難搞的人,不再找我吃飯,也懶得搭理我。
“還有胃嗎?請你吃點甜的。”
既然不知所以然,就跟在她後麵好了,以後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除了一片遙遠,什麼也沒有。
沒想到,這家甜品她也愛吃。自從得知這家店的存在之後,我便從來沒來過。我告訴她,這家湯圓很大,吃兩個吃不飽,但吃三個又吃不下。她嘲諷我廢物,隨後自己一個人就吃了五個。
從下午到晚上,感到一陣空虛,心裡一直湧現出一股恨意,那是我今生唯一恨的人。是閒出來的毛病,隻要有事情可做,我就可以短暫地大腦放空,什麼也不去想。我真正上學時,就已經沒有想做的事了,不知道什麼事能讓我一直提前興趣,物質上精神上都沒有,所以,我一直羨慕有著長遠理想的人。後來,終於有了一件自己很想做的事,鼓起勇氣,奮不顧身,依然是失敗。不死心的我,反複嘗試了一次又一次,但總是失敗的結果。最後,我終於不再做了,不是不想,而是想不出還能做什麼,似乎是剩下不作為這一件事。現在看來,糟踐自己幾年的時光,就為了一個騙子,當真不值得。
晚上回到家後,我給紅雨打了電話。照理來說,鼓草、止羽和我關係更好,但他倆一個太過於嬉皮笑臉,另一個又太一本正經,紅雨恰到好處達到了一個平衡。
他最近過得很累,是啊,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閒。我告訴他,自己身邊已經人走茶涼,隻剩鼓草一個朋友,而且鼓草自己也很忙。大家都是成年人,各自忙碌自己,沒閒心去關心彆人,隻有我還像個小孩一樣無所事事。說完這句話,我才意識到,他的處境比我更加難辦。他也是孤身一身,身邊一個熟人也沒有,工作也比我更忙,前段時間身體還有些不痛快。比較之下,我比他幸運多了。但彆人的苦難始終無法讓我覺得自己是很幸福的。
聊著聊著又聊起老圭和虞傘的事情。
相較於虞傘,我更加想罵老圭。虞傘從小就這樣,我們一直都知道。但老圭,他很可悲,他表演得很賣力,但我從沒有覺得他真正快樂過。無論是真情流露還是表演,我至少會因為很多事感到開心,但他沒有。
他真的喜歡虞傘嗎?當然不是,誰都可以吧。給他臉,他卻不要臉,我好心去安慰他,他卻還在那裝,留台階下卻自己不要,那就自身自滅好了。好好的人不當,非要當狗。就如止羽說的,他天天擱那裝深情人設,賣慘,可實際上他誰都不喜歡,因為一個人連自己都不喜歡,又怎麼可能會喜歡彆人。
最可氣的是,止羽和我說了好幾次老圭心情不好,我好心去安慰他,可人家壓根不搭理我。我弄不懂,一直以來我都對他很和善,也不知道是哪裡不小心得罪他了,他居然如此對我。朋友之間,先不說情誼,做人基本的尊重和禮貌總得有吧。算了,今後,我不想和他有過多的來往了。
他真的把我當成朋友嗎?我想答案是否定的。他不願意承認他內心的想法,在他看來,朋友是用來相互“利用”的,或者說,他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朋友可以在他需要時能為他提供服務以及幫助。所以,即使認識十幾年,可我也很難真心和他相處。倒是紅雨,我和他因蘇合認識的,不到兩年的時間,但在我心裡,他和止羽、鼓草一樣,都是我最好的哥們。不需要去考慮利益得失,也不用太在意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得罪彆人,即使許久不聯係也是好朋友。
當然,我還順便問了一句蘇合。他告訴我,他倆許久不聯係了。我問起蘇合之前過生日,他是否送了我幫忙選的禮物,可他想了很久也沒想起來是否送了禮。他說,他這輩子,其實根本沒有遇到過覺得重要的人。是啊,遇到小台之前,我也這麼覺得,甚至和她鬨掰幾次之後,也覺得她已經不重要了。但後來,我才明白:沒有人能完全放棄,但也沒人能一直堅持。不,等到有一天,我不再恨她,她就徹底不重要的,我並不覺得這一天會很遙遠。當時種種,儘付惘然。
我們在電話兩頭不約而同的唱起了《稻香》,隻不過,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他們給不了我歸屬,某一個人也不行,隻有我自己才能給我。如果可以回到過去,即使知道結果如何,但我可能再重來一次,隻不過會帶著恨意吧。
我把電話的內容告訴了零颯,她卻問我為什麼不和紅雨說起她。沒什麼可說的,我不會總是聊一個不熟悉的人,一個莫名其妙出現在我生活中的人。
她歎了口氣,露出戲謔的笑容,抿著嘴,無名指指了指我的腦袋,又指向了她自己:“好好看看我,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真的想不起我了嗎?你明明就很清楚。”
......
-可以和他正常對話了。
幾個月之前,我發現陸微把我微信給刪了...後來,我把他微信也刪了,但想到可能還會再見麵,就隻是先把他QQ拉黑。反正,他也根本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剛回來的那幾天,很明顯感覺出來他故意躲著我,我也懶得和他有交集,何況,我又何必把他太放在心上,我隻是來工作的罷了。
前段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和他漸漸就能正常說話了。他的態度語氣都十分大方得體,我自然就沒理由地躲他。
有一天,他幫我們乾活,乾完了發消息給我,結果發現我連QQ都給他拉黑了,最後隻得發短信給我。我看到了,後來給他從黑名單移出了,隨便扯了個理由向他解釋,他則是說,之前是因為喝醉了,刪了好幾十個好友,後來想加我但加不了。我們倆的話是真是假也不重要,反正,算是握手言和了。
不論如何,我不想和他成為仇人,儘管他已經沒有什麼作用。很久之前有一次,他又問我,我們這算是什麼關係,我告訴他,什麼都不是。他笑了,還是那副輕鬆的樣子,說了一堆,大意就是說,他自始至終都覺得自己在我這一點都不重要。我說:“你是我在這座城市最重要的人。”不過,隨口一說,又何必當真。
之前,每次和好之後,他總會隔三差五和我說他的夢。有的夢很真實,也很細節,一度讓我產生懷疑,那是否真的是夢境。
在那個夢裡,他還是個小學生。他好像有一個鄰居,鄰居家裡有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讓他叫她小昭,說是因為喜歡看倚天屠龍記。
小昭是個愛笑的女孩,總是笑容滿麵。
有一天,他倆很高興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原本,二人準備在路上買點東西吃,可或許是因為貪玩,太陽眼見就要落山了,小昭便拉著他回家。快到她家門口時,隻瞧見小昭的父親推車自行車回來,而他的眼神...
他明白,小昭又要被打了。小昭從來不敢穿很短的衣服,因為害怕被人看見她身上的傷口。他想上前阻止,但父親已經把小昭拖回了家。那個混蛋把門鎖上,他在門口罵,可她父親直接從防盜窗扔了一把菜刀出來。他也不知道哪來的照相機,竟拍下了她父親扔刀時的照片。
那把刀被扔得很遠,他想著,隻要自己不去撿,刀上就隻會剩那個混蛋的指紋,到時候配合自己拍的照片,一定可以把他送進去。
他繼續對著窗戶叫罵,為了繼續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好讓小昭不再挨打。很快,混蛋果然氣不過,奪門而出,就要追他。好在,他十分機智,在意識到他要出門時,便已經跑了很遠,並且報了警。他把地址告訴警察,警察讓他再次闡述一遍情況,大致交代完之後,他來不及掛電話,混蛋就已追過來。他又故意罵了幾句挑釁對方,為的就是讓警察也能聽見對方的聲音。
再之後,他繼續和混蛋周旋。他想起前段日子,無意間得知混蛋在倒賣顯卡,所以,就假意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和對方開始短暫攀談。
他先前報警的時候,告訴警察,開車進來的時候不要鳴警笛。隨後開始調整站位,他一點點地把自己的臉調整到了正對著小區大門的方向,而混蛋則一點點地轉到了背對著大門的站位。
當他看見警察從小區進來時,又假意說要回家拿鑰匙,隨後迅速跑向警察。警察抓住了混蛋,他立刻把所有證據上交,混蛋怒不可遏,揚言出來後不會放了他。可他絲毫不在意,立刻跑到她家,小昭見他回來,二人相擁而泣。
他和我說過很多夢,但隻有這個我一直記得。這個夢給我一種亦虛亦實的感覺,很多情景莫名其妙,但似乎都很符合邏輯。他自己也解釋不清,但就是可以記得很清楚,每個細節都曆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