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往後幾日,姬玉落始終是醒醒睡睡的狀態,且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了,因怕她醒時覺得身上的傷口太疼,霍顯讓人在藥裡加了安神的,常常一碗藥下去,不到片刻她便又犯困了。
有時醒在夜裡,有時醒在白日,但每每她睜眼時,總能看到霍顯坐在床邊的案上,見她醒來,便會撇開圖紙來與她說話。
姬玉落不知他看的圖紙是什麼,就被他灌下一碗藥,昏昏欲睡。
這日姬玉落醒時是在夜裡,一睜眼就看到霍顯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似也沒料到姬玉落會忽然醒來,他沾了藥的指尖驀地一頓,才去碰她赤著的肩膀。
那裡被扒開了衣裳,露出被砸爛的血肉。
這是被尖銳的梁貫穿的傷,幾日也沒有好全,撕開紗布還是血肉模糊,是霍顯看一次心梗一次的地方。
縱然他動作很輕,但架不住藥酒清洗時太刺激,姬玉落皺著眉頭,生生被痛醒。
霍顯塗抹完藥,纏上紗布,道:“疼嗎?”
明眼人都能看出很疼,但他下意識要問一問,似乎姬玉落將疼字說出口,便能減輕些痛感。
但她隻是盯著他看。
她清醒的時間太短了,總覺得這幾日沒有看夠他。
姬玉落不想要喝那帶著安神效果的藥,可霍顯不許她不喝,她現在沒有話語權,她躺在床榻上,隻能任他做主欺負。
就這會兒,她聽見了腳步聲,聞到了藥味兒。
倏地,霍顯手心被撓了一下,姬玉落揪住他的袖口,往下拽了一下,又拽了一下。
霍顯心領神會,這是要說話的意思。
於是他俯身下去,稍稍側耳,“要說什麼?”
“霍顯……”
她沒有下文了。
霍顯便狐疑地側目看她,便見姬玉落目光停在他唇上,且正在很努力地仰頭。
霍顯愣了愣,笑了一下,“要親嗎?”
姬玉落很輕地“嗯”了聲,唯一還靈活的手指摳著霍顯的掌心。
像隻急不可耐的小獸。
霍顯怕她牽動傷口,將她好不容易抬起來的腦袋摁了回去,俯身碰上她的唇,不敢像從前一樣吻得太凶,隻得輕輕含一含她的唇。
將她那乾澀的唇瓣抿濕了,才放開。
就聽姬玉落離很近地說:“今天可以不喝那藥嗎,我不想睡了。”
哦,原來是另有目的。
霍顯當即挑了挑眉,“這就想誘惑我?沒用。”
他直起腰,端端正正坐了回去,高聲道:“碧梧,藥端來!”
姬玉落皺了下眉,似是負氣一樣閉上了眼。
碧梧已經站在身後了,霍顯讓了讓,抬起下頷示意她上前喂藥,而後短促地悶笑一聲。
他太壞了,他竟然覺得如此可憐兮兮的姬玉落分外招人喜歡,不能還口也不能還手,惱怒藏在臉上,五官每一分細微的變化都很生動。
可霍顯不舍得她真一直如此。
他挑開幔帳,說:“生氣吧,趕緊喝藥,痊愈了來和我單挑。”
姬玉落不理他,喝過藥後就將自己塞回被褥裡。
“主子。”
門外傳來南月很輕的聲音。
霍顯看了看姬玉落,聽她呼吸平穩,才抬腳出去。
南月這幾日動用了所有能調動的人力,幾乎將京都翻了個底朝天,最後以長安為餌,才讓蕭元景甘願現身。
確實如霍顯所料,蕭元景確實沒有離開京都,他也沒有與蕭騁或趙庸聯係,一來局勢太糟糕,聯係上也無用,二來蕭元庭丟了,他沒法與蕭騁交代。
如今孤身一人,將自己藏在不起眼民巷裡。
南月道:“人我帶回來了,主子可要見他?”
霍顯卻三步下了石階,說:“先進宮一趟,人……我回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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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寒霧重,本該明亮的雲彩也顯得黯淡,朱紅高聳的宮牆樹立,將廣闊的天割成一塊四四方方,人仰著頭望不到太遠,像是被鎖在籠子裡的困獸。
謝宿白膝頭壓著厚厚的毯子,手裡的白紙上畫著特殊的圖案,這圖案如今許多人是不認得了,但若是給上了年紀的老將們看,興許還有人覺得熟悉。
這是前朝皇室的圖紋,當年他們的旌旗上就繪著這個樣式。
隻是那些旌旗最終敗倒在大雍的起義軍麵前,但從未完全銷聲匿跡過,他們就像藏在暗地裡的蛇鼠,總在角落窺視,尋求機會想要給大雍來一次重創,百年過去,這些前朝餘孽仍舊想要翻盤重來。
但曆史太過久遠,如今像謝宿白這個年紀的世家子,多半已經不知那些恩怨了,就連謝宿白也隻是從懷瑾那裡聽過幾句。
湊巧見過這個圖紋罷了。
而這是從穆勒身上拓下來的,穆勒是蕭騁的軍師。
謝宿白少見地擰了擰眉,頭也不抬地問:“還沒來麼。”
話音剛落,那邊銀妝就繞過屏風,說:“來了,在外頭候著,要讓他進麼?”
傲枝看了眼謝宿白的神色,才朝銀妝點點頭。
不多久,霍顯就從偏殿進來了。
傲枝將其餘人遣開,隻剩自己給兩位奉茶。
謝宿白請了他坐,他將那圖紙擱在桌上,開口問的卻是另外的事,“落兒恢複得如何?”
霍顯看向他,說:“得養著。”
這就是沒有大礙的意思了。謝宿白微微頷首,沒有再問,才說回正事,道:“你讓人給我呈此圖,是查到什麼?蕭家與前朝餘孽有所勾結?”
霍顯道:“皇上可聽說過蕭家後宅的陰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