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宋莊公雪恥 諸侯三伐鄭(1 / 2)

東周策 陳義虎 16750 字 6個月前

公園前698年,春江水暖早於往日,正月伊始,江河寒冰儘皆消融,水流奔騰不息,映顯中原紛爭如火如荼。

去歲,鄭領六邦聯軍圍困商丘,宋公子馮被迫屈膝請降,每憶及此,無不切齒溢血。

春朝首會,宋公子馮即告群臣,言日鄭人辱我,亟欲雪恥,著群臣上策謀鄭。

方才脫離戰火陰霾,眾皆不願再戰,是以無人上言。

無奈之下,宋公子馮遂逐一點名逼問,首問公子子捷。

公子子捷不及思量,出而回日:“鄭宋實力相當,與其決死一戰,尚無必勝把握,不若待其生亂,我再趁虛而入,以雪今日之恥!”

聞言,宋公子馮叉腰吼罵道:“依汝之言,鄭室十年無亂,我便十年不得複仇,若其愈來愈強,我便此生不得雪恨?豎子無教,逐出杖責二十!”

待其音落,殿前甲士擁入,將之公子子捷擁出。

宋公子馮仍舊憤慨難平,來回踱步,繼而伸手指向司城南宮長萬,問日:“汝言如何製鄭?”

司城南宮長萬跪地請戰道:“區區鄭邑何所懼!立邦不過百年,新近又曆三子爭位之亂,民心不附,軍心不穩,臣請將兵伐之,血戰新鄭,旬月之內,破城擒拿姬突,獻納君上足下!”

宋公子馮續問道:“鄭室聯軍禦我,又當如何?”

南宮長萬一心隻在與鄭一戰,並未思及此處,見君有問,不知如何做答,隻得搪塞數語。

宋公子馮不奈,側首努斥道:“匹夫蠻勇,難成大事!”

司城南宮長萬惶恐無措,隻得沉首伏地不起,請君降罪。

見君頤指大怒,眾臣戰戰兢兢,唯恐引火燒身,大夫仇牧見君決議尋鄭複仇,為穩定朝堂局麵,遂主動出列獻策,言日:“獸欲搏禽,需先剪其羽翼,方可一蹴而就!與鄭之爭亦當如此,而鄭之羽翼,無非齊魯陳蔡衛也!齊者,自莊公薨沒之後,與鄭漸行漸遠,以利間之,說其反鄭助宋,並非難事!衛者,曆來與宋交好,其新君姬朔更是有意盟宋,順水推舟,與其結盟製鄭,不亦樂乎?魯者,君無主見,民無爭心,好言勸之,令其保持中立之姿,利宋伐鄭大矣!陳蔡者,見風使舵之輩,施之以威,二邦必將倒戈向我,宋將如虎添翼!如此一消一長間,鄭室儼然已成孤軍,而我將盟八方諸侯,其時掠鄭,君可為所欲為也!”

聞其此言,宋子馮揚手稱讚,言日:“此言方慰我心,眾卿若得仇卿半鬥之才,寡人何用苦心問策!”

說罷,當堂拜授大夫仇牧上卿之職,另著眾臣依言行事,施行威逼利誘,即而盟交諸侯,以期孤立鄭室。

及後數月,宋室使者頻繁出使諸侯,諸般施行之下著有成效,衛、蔡、陳等應盟聯宋敵鄭。

然則齊、魯二邦,念鄭舊情未許和宋之請,鄭宋之爭陷入僵持時段。

宋使四方奔走,鄭公姬突豈能不知其意欲何為,為保持與宋對抗之勢,遂於夏五月初旬,使其弟姬語攜糧草百車,前往曹地禮見齊、魯二公,以期增誼固盟。

宋公子馮亦深知齊、魯不去,與鄭之爭則無必勝把握,遂使大夫仇牧潛入惡曹,伺機攪亂三邦會盟。

大夫仇牧受命而行,於路思考對策,齊公薑祿甫年逾古稀,體弱氣虛不堪重負,不若利之盟典繁複禮儀,若可使其受累病倒,則可解齊室助鄭之難,餘之魯室,接受鄭室糧草三百車,可使細作混入運糧行伍,待得行抵魯室糧庫,伺機引火焚之糧倉,兵無糧而難動分毫,魯便有助鄭之意,亦無力施行。

謀定而動,大夫仇牧入曹,約見曹公姬射姑,謂其言日:“鄭、齊、魯擇地曹邑會盟,天下諸侯側目,君當謹循周禮操辦,囊括無遺,吾君對此十分重視,是以特遣謀前來,獻上祭祀餼食,請君笑納!”

曹公姬射姑受禮回言道:“鄭齊魯三邦,兩度會盟於曹,乃天下之幸事,寡人自當不遺餘力,盟典之禮儀,事無巨細,寡人必當親自過問!”

聞言,大夫仇牧謂其俯首稱讚。曹公姬射姑留其駐曹觀禮,大夫仇牧以瑣事纏身為由婉拒,方麵告辭離去。

離鄭之時,大夫仇牧遴選門下舍人十名,易裝魯服,混入魯營,以期火燒魯室糧倉。

自大夫仇牧離曹數日後,盟典如期啟動,事儘周禮之繁複,攀山祈天,浸潭祭地,巡遊禮民,籌功勞軍,曆時十餘日。

齊公薑祿甫年邁體弱,果如大夫仇牧所謀,還邦之後便一病不起。

謹待數月之期,臨淄傳來訃告,齊公薑祿甫病重而亡,諡日齊僖公,寓其誠盟諸侯,喜交天下,其子薑諸兒繼位為君。

隨之魯地哨探亦傳來密報,言日曲阜糧倉火起,三日不休,魯公姬息領得群臣舉行秋祭,祈禱上倉佑魯豐收,以解糧倉空乏之急。

諸事儘在掌握之中,宋公子馮起意即時舉兵,引聯軍伐鄭複仇,大夫仇牧上言諫阻日:“複仇在望,不急一時,臣聞齊室新君薑諸兒,少來與鄭公姬突生有嫌隙,如今同為君候,更是不屑相顧,我可利此盟齊,增我之勢,使鄭陷入孤軍無援之境,摧殘逆子姬突心誌,其時鄭之生死,皆隨我意!”

聞言,宋公子馮聞神采奕奕,當即著大夫仇牧使入齊。

到得臨淄,大夫仇仇覲見齊公薑諸兒,謂其言日:“聞得僖公新喪,吾主遣某前來憑吊,百兩黃金唁禮奉上,望君節哀順變!”

齊公薑諸兒知其無事獻殷勤,必有所謀,是以直言問日:“可有所求?”

大夫仇牧笑言回道:“亦無大事,仰齊之巨木,蔽宋之社稷,僅此而已!”

齊公薑諸兒伸手請其入座,坦言道:“宋公厚禮,寡人無以為報,及後宋有所求,我必全力以赴!”

大夫仇牧起拱手為禮,謂上言道:“齊公大義,不若某人,恩將仇報,令我君受之奇恥大辱!”

齊公薑諸兒順言問日:“莫不是新鄭姬突乎?”

大夫仇牧垂首歎言道:“正是此子,我君費儘心力,扶其登上君位,不料其反手遂舉聯軍伐宋,我住迫勢城下祈降,蒙受莫大屈辱,飭成諸侯笑柄!”

見此,齊公薑諸兒當麵許言道:“姬突小兒,自小目中無中,少時相聚,多生齟齬,今聞大夫此語,我必助宋討回顏麵!”

大夫仇牧以茶代酒,敬言道:“得齊主持公道,吾君定得沉冤昭雪!”

齊公薑祿甫舉杯回禮,大夫仇牧謂其言說聯軍伐鄭之想,並約定出兵之期,齊公薑諸兒毫無異議,並親送大夫仇牧離齊。

謀劃經年,宋公子馮如法炮製,集聚陳蔡宋衛齊五邦聯軍,開啟伐鄭征程。

冬十有二月小寒日,聯軍拔營起行,浩浩蕩蕩開赴鄭地,宋公子馮將之聯軍分為四部,陳、蔡兩軍先行是為前軍,修路鋪橋承保大軍前行暢通無阻,齊、衛軍分居兩翼,齊為右軍兵圍鄭城,衛為左軍臨戰長葛,宋公子馮居中自領中軍,直行過境奔掠新鄭。

不數日,各路人馬行抵預定地點,齊占鄭城南郊,衛踞長葛城北,意在遏製兩城援軍新鄭,陳、蔡大功畢成,稍退居後掠陣,宋軍兵臨新鄭,城東十裡安營。

是日黃昏,戰書傳至鄭公姬突手中,其時文武百官齊聚朝堂,鄭公姬突托舉戰書,謂眾言日:“戰書即下,次日天明,宋軍便要發兵欺城,眾卿可有高見?”

聞言,眾皆竊竊私語,良久議無定論。鄭公姬突不奈道:“與眾為謀,枉費光陰也!詔令,全軍備戰,來日迎戰宋軍!”

聞得此言,大夫祭足出而搶言道:“君上且慢,肯否容臣一言,再做決斷!”

祭足者,三朝重臣,堂前欲言,無人敢阻,鄭公姬突亦例外,旋即回身落座,伸手請將示言。

大夫祭足傲立身姿,正色回言道:“我軍勢單力薄,與宋決戰必敗無疑,望君以社稷為重,忍辱尋宋議和,金玉錢糧但問其數,鄭儘予之,隻要鄭存於世,自有取回之日!”

待其言罷,眾皆紛紛擁戴附言。

觀之朝堂喧囂刻餘,鄭公姬突拂案而起,怒斥道:“鄭自桓公起,唯見血戰沙場而亡者,未見屈膝跪地而求生者,寡人更不欲開此先例,汝再惑亂朝堂,立斬之!”

快語言畢,稍待喘息,拋擲戰書於堂中,進而沉聲令道:“整軍備戰,違令者,殺!”說罷,轉身離朝。

君令在上,眾皆不敢有違,隻得受命而行。

次日拂曉,鄭公姬突領軍開出東門,宋公子馮則早已列陣城下,等候多時矣!

待其布好陣型,宋公子馮揚言喊道:“識勢者,跪地請降也!”

鄭公姬突提槍橫馬陣前,聞聲應言道:“匹夫莫逞口舌之快,有膽便來與我搶下爭雄!”

宋公子馮冷笑一聲,不複回言,杖劍前指引百鼓雷鳴,宋之三軍聞聲而出,奮勇爭先奔向鄭軍大陣。

鄭公姬突挺槍而出,大呼一聲:“殺!”

鄭師全軍循聲出陣,緊隨其後迎戰宋軍。

刹那間,兩軍短兵相接絞殺在一起,宋公子馮駐馬高地,橫眉冷目直視戰場,鄭公姬突縱馬穿梭,槍掃疆場大殺四方。

兩軍血戰至日暮,俱有損傷難分勝負,宋公子馮隨即側首後方,擎劍指天厲目而視。

陳、蔡兩軍如約隻是為宋軍助威掠陣,兩公並馬座看鄭宋之爭,從未想過斥軍參戰。

驟見宋公子馮仗劍傳命,授之兩軍出而應戰,兩公正自猶豫不定之時,聞宋公子馮喊道:“勝!我記君恩,敗!我必罪君。”

陳、蔡兩公畏言相視一陣,進而雙雙取劍在手,鋒指東門令軍出擊。

兩軍爭戰半日,陳、蔡兩軍一直按兵不動,鄭公姬突亦認定聯軍各懷異誌,陳、蔡定將縮首而做壁上觀。

卻不曾想到,兩軍戰至膠著之時,陳、蔡兩軍突然出擊攻鄭,鄭公姬突一時愣立當場,不知如何應對。

初時,若是三邦合力攻鄭,還可退守新鄭拒敵城下,如今兩軍纏成一團難分敵我,想要抽身退兵幾無可能。

隨之陳蔡大軍加入戰鬥,戰場勝負立見分曉,待其阻斷退路,完成合圍,鄭將全軍覆沒也。

虧得鄭公姬突應變迅速,於陳、蔡大軍完成合圍之前,領得一部鄭軍殺開一條血路,突圍至太廟閉門拒敵。

鄭公姬突單臂拄劍滿麵血汙,獨座於先君牌位神龕前,沉首緊盯太廟入口,目不轉睛,膝不移處。

廟外,敵軍震耳殺聲愈傳愈近!

廟內,百官窸窸窣窣慌做一團!

血濺故土無憾意,戰死沙場名怵敵,已是最後一擊,鄭公姬突持劍起身,大踏步朝向太廟大門走去。

知其所想,大夫祭足行將上前,謂其言道:“君上真欲亡鄭耶?”

鄭公姬突聞言止步,側首謹慎待。

大夫祭足續言道:“小不忍則亂大謀,鄭得存世方可複仇雪恥,釁敵尋死,踏出此門即為亡邦之君,鄭之罪人遺萬世唾罵,公欲為也!”

聞言,鄭公姬突垂首失聲痛哭,稍頃擲劍於敵,回身靈前跪地三叩首,期間未發一言。

大夫祭足上前取案上祭祀牛首,轉身交於鄭公姬突手中。

吱吖一聲,太廟大門應聲而開,蔡宋陳三君已於門口等候多時。

鄭公即姬突行出大門,執牛首跪地請言道:“鄭敗乞降,望公應準!奉牛首祈盟,以宋為長,誠請事之!”

宋公子馮上前接過祀禮牛首,高舉過頂示之三軍。

聯軍回之聲聲怒吼,宋公子馮謂其言道:“準汝所請!”

鄭公姬突領百官回禮致謝,宋公子馮續言道:“豎子狷狂,乏乎人教,難為一邦之主,寡人稍加訓誡,取太廟頂櫞,嵌我盧門頂梁之上,有朝一日,汝若堪當邦國之責,可前往尋我取回!”

說罷,即著精兵甲百人闖入太廟,掀翻廟頂拆取簷櫞,鄭公姬突切齒溢血,引百官欠身讓道。

曆此一役,宋公子馮得以複仇血恨,然則於鄭公姬突而言,拆廟取櫞,易祀牛首,皆為奇恥大辱,鄭宋之怨愈見加深,紛爭數世不休。

鄭宋紛爭轟動諸侯,周王姬林甚是嫉妒,終日鬱鬱寡歡,日久成疾。

公元前697年,春寒,周王姬林病情愈加嚴重,適時大夫稼父侍奉在側,觀之周王姬林鬱鬱不得誌之意,著下詩作節南山。

文日:“節彼南山,維石岩岩。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憂心如惔,不敢戲談。國既卒斬,何用不監!節彼南山,有實其猗。赫赫師尹,不平謂何。天方薦瘥,喪亂弘多。民言無嘉,憯莫懲嗟。尹氏大師,維周之氐;秉國之鈞,四方是維。天子是毗,俾民不迷。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師。弗躬弗親,庶民弗信。弗問弗仕,勿罔君子。式夷式已,無小人殆。瑣瑣姻亞,則無膴仕。昊天不傭,降此鞠訩。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君子如屆,俾民心闋。君子如夷,惡怒是違。不吊昊天,亂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寧。憂心如酲,誰秉國成?不自為政,卒勞百姓。駕彼四牡,四牡項領。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騁。方茂爾惡,相爾矛矣。既夷既懌,如相酬矣。昊天不平,我王不寧。不懲其心,覆怨其正。稼父作誦,以究王訩。式訛爾心,以畜萬邦。”

詩以傳情,大夫稼父忠周之心躍然紙上。

而因時勢所致,大夫稼父未能助王中興周室,為此深感愧疚。

如今周王姬林命懸一線,大夫稼父亦彆無他求,隻望尋得四駕王攆一輛,以供天子巡視六師,略減周王姬林失落之情。

時下,諸候各自為政早已斷貢,王室府庫匱乏,四駕王攆千金之物,輕易不可得也。

聞得魯室存有先王所贈四駕王攆一輛,大夫稼父遂遠赴魯室求車。

幸得魯公姬允識禮應其所求,周王姬林亦得臨終巡視天子六師,一嘗君臨天下之夙願。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