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宋莊公雪恥 諸侯三伐鄭(2 / 2)

東周策 陳義虎 16750 字 6個月前

春三月乙未,周王姬林薨沒,諡之日桓王,其子姬佗繼位為王。

王室訃告傳遍諸侯,有往者,亦有不往者,皆為利之所趨。

周鄰鄭室最先接獲王室訃告,鄭公姬突聞日群臣:“鄭周為惡,寡人無意前往吊唁,眾卿意下如何?”

見問,眾皆默言,大夫祭足上言道:“歲前,鄭敗於宋,遭受重創,而至諸侯輕鄭,不若借此良機籠絡周室,及後以天子之名伐交諸侯,定可重振鄭室威名!”

鄭公姬突駁道:“天下輕周,盟之何益?”

大夫祭足接言道:“王室沒落,名之尚存,於周為敵,似與天下為敵,盟之大益!”

先前因之鄭公姬突決策多有失誤,百官對其多有忌諱,而大夫祭足之言無不核準應驗,百官對其信任有加。

觀之鄭公姬突起身欲待回言固執己見,百官儘皆附言大夫祭足,請君盟周安鄭。

見之祭足專政,百官對其畢恭畢敬,鄭公姬突恐其於己不利,遂心生殺意。

及後數月,朝間議事,鄭公姬突所謀無人問津,但凡足有言,百官無不逢迎。

鄭公姬突如坐針氈,除祭之心更為堅定,由是詔請大夫雍糾入宮商議,謂其言日:“祭子結黨篡權,寡人如履薄冰,雍卿可有良策解我心疾?”

大夫雍糾始為宋人,乃其母雍姞旁親,隨嫁入鄭,受命宋公子馮扶助鄭公姬突,聞其聲言有難,是以極力為其謀劃。

大夫雍糾稍加思索,進而回道:“君有不安,臣自當為之排憂解難,主言祭子專權,侵害君位,臣定設法除之,以安君側!”

心中所想,為人言明,仍是吃驚不小,鄭公姬突囑咐道:“事非小可,卿當慎謀!”

大夫雍糾禮言回道:“主上寬心,臣有萬全之策!”

說罷,轉身即走。

疾步轉出宮門,大夫雍糾取道直行還回府邸,連夜於書房密見門客府衙數十人,深夜又召其妻雍姬房中敘話。

雍姬得召行至房前,觀之眾人行色匆匆,似有大事將發。

雍姬踱步上前打開房門,隻見大夫雍糾背對房門負手而立,聞聲轉身肅顏輕語道:“盛夏小滿將至,愚夫業已置下祀禮,屆時設宴郊野行祭車神,有勞賢妻代為通稟嶽丈大人,請其如期臨抵主事,以佑祭氏封邑風調雨順,祈禱金秋歲豐!”

突聞其言,其妻雍姬莫名應承。出得書房,雍姬緩步側首細思,往歲從未行祭車神,加之今夜府中景象,大致與父祭足有關。

夜色當空,本應歸房休歇,還思夫君雍糾之言,雍姬越感心神不寧睡意全無,遂轉道行入母親房間,謂母言之雍糾所行之事,敬期母親為之解惑。

祭氏稍加考慮,進而扶案急言道:“雍糾今日反常行事,夜謀行祭車神,此中必有蹊蹺,如其真有加害祭子之心,老嫗當是再難會見祭子矣!汝當儘早告誡乃父,囑其早思應對之策!”

雍姬麵漏難色,淒然回言道:“夫者,相伴一生!父者,賜享一生!何以抉擇父與夫孰親?”

祭氏歎言問道:“夫行無道,亂闈罪不可赦,棄之再續即可!父蒙冤屈,淪落小人之手,枉死無可為父,汝自思量也!”

雍姬連聲歎息,終應祭氏之言,轉首告日其父:“我夫雍糾,夜召門客密議,後又囑我托言父君,請公小滿郊祀車神,吾惑之,如實以告,期父及早謀之!”

大夫祭祭垂首不複回言,稍傾謂其勸慰安撫,送其歸還寢房休息,恰如無事一般。

及至小滿當日,大夫祭足如郊行祀祭禮,大夫雍糾屏退左右,謂其輕言道:“嶽丈大人能謀善斷,縷立勳績,以致功高蓋主,恐汝威脅君位,君上授命除之,汝自引災,休怪愚婿!”

大夫祭足展顏笑道:“老夫行得正,坐得端,從不懼他人非議誹謗,汝若收手,我可既往不咎!”

聞其此言,大夫祭足似是有備而來,大夫雍糾疑心事已敗露,遂欲先下手為強,擲杯為號傳令伏兵出擊,不料竟無一人行出。

大夫雍糾暗自心驚,回首還望祭足,隻見其垂首閉目麵無表情,良久複言道:“汝欲求死,我便成全汝念!”說罷,伸出雙手合什掌擊。

十數人應聲竄出,轉眼間將之大夫雍糾刺於血泊之中。

害人者自害之,大夫雍糾至死不知謀刺之事何以敗露,大夫祭足著人將其屍體盛斂運回城中,停放於宮門左側洗浣池邊,以此敬告鄭公姬突知過悔改,勿得再生害人之想。

鄭公姬突呆立雍糾屍體旁,直視其麵良久嗔言道:“謀及婦人,宜其死也!”說罷,負手歎息,揚長而去。

謀刺當朝權臣,事敗勢孤,鄭公姬突自知君位難持,遂著手潛逃,期盼日後東山再起。

雖因雍糾過失而致今日困境,畢竟乃為其母雍姞故人,鄭公姬突不忍其曝屍於野,遂著人好生收斂入葬。

靜待月餘,趁得城中守軍鬆懈,鄭公姬突領得三千護衛親兵衝新鄭,失落於野複回公子之身。

因之歲前方與周遭諸侯惡戰,公子姬突一時竟無落腳之處,遂隱匿於蔡地山野,數月無棲。

君位虛缺,廟堂大亂,大夫祭足提請世子姬忽還主事。

群臣皆然,大夫祭足遂親往衛地迎接世子姬忽複位,兩人會於衛地廬庭,大夫祭足躬身致以大禮,世子姬忽拂袖側身,目不相迎挖苦道:“大夫是為鄭室北鬥之尊,處高臨深謂我施行如此大禮,鄙人落魄之身弗敢受之?”

知其仍舊無法釋懷當初聯宋易主之事,此屬人之常情,縱誰受此際遇亦無法淡然處之,大夫祭足隻得苦心解釋道:“初時,先君新亡,舉邦風雨飄搖,社稷危如累卵,世子不思固本安邦,竟縱風止燎出戰楚軍,老夫不忍鄭室三世基業毀於一旦,隻得行此下策,雖有負於世子信任,但無愧於先人寄望!”

時過境遷,世子姬忽亦時常自省,若非當初任性妄為,亦不至於走到這般田地,今又見當初罪魁禍首當麵謙卑認錯,是以釋然亦無追究之心,接話直言問道:“祭子今日來此,所為何事?”

大夫垂首歎息一聲,回言道:“公子姬突,恃君無道,刺臣事敗,懼而攜軍叛逃,懇請世子複位為君,還邦主事!”

聞其所言,世子姬忽聞言一聲冷笑,調侃道:“勘誰如鄭為君,皆盼祭子橫死,大夫怎生為人臣子也?”

大夫祭足接言道:“老夫忠心,天地昭昭,活得半生死不足惜,隻求鄭室基業長存!”

世子姬忽揮手止言道:“也罷!吾亦生為鄭人,鄭室三世基業,不能毀於你我之手,便從汝言!”

說罷,即著侍從收拾緊要什物,連夜隨同大夫祭足還鄭。

君位失而複得,鄭公姬忽業已成事不少,桀驁秉性收斂許多,對之大夫祭足所言,亦是多有受納,如其盟周禦鄰之策,就地施行秉行不悖。

而隨之鄭公姬忽複位者,還有許叔薑新臣,趁得鄭室內亂,借助諸侯之力,驅走駐許鄭軍,而得入許複位。

然豫中許邑乃鄭擴張必取之地,及後鄭許相爭分外激烈,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此後數月,鄭室少事,轉而言道魯地,話說魯公姬允,如齊參加完齊僖公葬禮,還邦有聞周桓王駕崩,亟欲前往憑吊,遂邀其屬邦,諸如者邾、牟、葛者,共計十數諸侯,同赴洛邑以增聲勢。

然天不遂人願,因之鄭公姬忽還邦主事,秉持大夫祭足之策潛心理政,由是軍民同心國力有所恢複。

訪見魯室極力巴結籠絡周室,恐其有損鄭室利益,鄭公姬突明暗同事,阻攔魯公姬允一行入洛。

然則想要入洛覲王,必經鄭地,魯公姬允幾番與鄭借道,均為所拒不得成行,勃然大怒日:“姬忽小兒,複入新鄭不過數日,竟敢釁魯絕我覲王之意,成周數百年間未見如此無禮之人,寡人立誓將豎子驅離出鄭,叫其再失君權,以正世俗禮法!”

當下即著簡遣出,欲會宋、衛、陳、蔡聯軍複伐鄭室。

然經宮闈爭位之亂,鄭公姬忽引前車之鑒,與之大夫祭足君臣同心,運籌帷幄斡旋諸侯,魯室聯軍數次侵鄭,皆告無功而返。

是年冬十有一月,首侵鄭地,魯公姬允先助公子姬突突擊櫟城,擊殺檀伯而自居,而後糾集陳、宋、衛三邦以扶持姬突為由,集四邦聯軍會聚袲地,大舉進犯鄭境,而得鄭室君臣協力抗爭,聯軍弗克而還。

次年(公元前696年)春正月,再伐鄭室,魯公姬允繼又禮請蔡、宋、衛三邦會聚曹邑,歃血為盟複撲鄭地,大夫祭足自請為使,獨入敵營舌戰諸侯,迫使聯軍不戰而退。

時至夏初四月,三掠鄭邑,魯公姬允經營數月重獲盟邦信任,遂又再聚宋、衛、陳、蔡會盟曲阜,集五邦聯軍圍攻鄭邑,鄭將高渠彌臨陣掛帥,統領鄭室全軍,左馭天子六師,右攜南燕援軍,風詭雲譎虛歸實往,五邦聯軍大敗而歸。

曆此三敗,無人再敢聯軍伐鄭,魯公姬允仍舊心有不甘,遂舉傾國之力,欲以一己之力與鄭一戰。

秋初七月,魯公姬允曲阜誓師,祭告宗廟以期先人護佑,大宴群臣以求政通人和。

金秋時節,魯公姬允親領四萬魯軍開赴鄭地,不期方才行至向地,便遇鄭將高渠彌領軍至相抗。

魯者誓破新鄭寧死不退,鄭者護邦安民寸土不讓,兩軍勢均力敵由此陷入僵持。

鄭軍主將高渠責令三軍倚仗山原壁壘駐防,魯公姬允則令取泥為磚,耗時三月至冬初十月,竟於向地築起土城一座。

山風凜冽,鄭軍駐防原野飽經雨雪催殘,士氣漸弱。

而魯軍集聚土城避風不畏嚴寒,士氣愈強。鄭將高渠彌觀之此景於已利,遂起破城之想驅除魯軍,然魯軍聚重兵把守土城,何能如言輕易可破?

思前想後終是無計可施,忽一日風雪交加,鄭將高渠彌計上心來,遂令親兵百人著魯軍軍服,視敵不備潛入城中,後又敕令三軍熬寒藏伏雪中,及至城中鄭兵賺開城,雪中大軍相機而起攻入土城。

魯公姬允著實未曾想到,鄭軍會在風雪之天發起突襲,是以毫無戒備,遇之鄭軍一觸即潰。

數萬魯軍頂風冒雪四散潰逃,及至魯室四敗於鄭,天下諸侯再無敢言起兵伐鄭者,鄭將高渠彌亦因此戰名揚天下。

及後,鄭公姬突文仰祭足,武仰高渠彌,鄭室政清民悅複興一時。

而鄰邦衛室因之隨魯三敗於鄭,空耗糧餉寸功未建,衛公姬朔漸失民心。

更於櫟地傳出流言,日其弑兄篡位之言,衛公姬朔眾叛親離,其君位岌岌可危矣。

話及當初,衛宣公姬晉荒淫好色,與其父衛前莊公姬楊之妾夷薑私通,生得伋子。

夷薑不甘屈辱,取得白綾三尺上吊自儘,衛宣公姬晉遂將伋子托與右公子姬職撫養。

後思將功補過,又擇得齊女宣薑與其為妻,隻是不曾料想,見得此女沉魚落雁之容,衛宣公姬晉淫心大作,竟此女霸占自取為妾,生得壽與朔。

因壽與伋相貌極似,每旦見壽並生愧伋之情,衛宣公姬晉不忍觀之,繼又將壽囑托左公子姬泄撫養。

朔因貌似其母,而得避免外送,伴母宣薑成長。

由是母子情深,宣薑意助朔子僭居太子之位,以便日後繼位為君,遂與朔子和謀,誣陷伋子暗中聯齊於衛不利。

伋子自請為使,入齊請盟自證清白,衛宣公姬晉見其寧死不屈頗為讚賞,加之心中本就於他有愧,不忍將其錯殺,便應其出使齊地之請。

宣薑母子見之一計不成便生二計,因之入齊必經莘地,兩人便使死士如莘等候,意在待伋行經莘地之時將其刺殺。

因其謀事不密,為其同母胞壽子獲知,又因壽與伋同命相憐,壽子不忍眼看其慘遭毒手,遂親住伋子府邸,耳提麵命勸其放棄為使入齊。

突聞其言,伋子不知個中詳情,直言相拒道:“棄父之命,我必落人口實,若許奸人得逞,父惡其子,我命休矣!”

其言亦在理上,壽子念及生母之情,又不便講出實情,遂起意代伋入齊。

壽子以手擊額,佯作幡然醒悟之狀,謂言思兄至甚不忍遠離,借由賠酒踐行將其灌醉。

次日清晨,伋子處沉醉宿睡之中,壽子躬身禮彆,駕得太子車攆出關使齊。

挨至莘地,壽子挑簾外望,謹盼刺客識得其麵放棄刺殺。

殊不知,宣薑母子為免牽連己身,所選死士皆為宮外尋得,根本不識壽與伋,觀其麵貌,與手中畫像極為相似,又有太子旌旗車攆佐證,遂一擁而上,亂刀斬斃壽子。

伋子酒解睡醒,尋遍府內不見壽子身影,問日門人方知清晨駕車而去。

伋子暗道不好急步出門,策馬尋蹤於後追趕,待其趕至莘地,見之壽子躺於血泊之中,遂棄鞍落馬,跌撞上前一把將其身首抱起,仰麵嚎啕不已。

刺客聞聲轉回,見之兩人容貌如一,正自納悶不知所以然,聞其言道:“賊子做科,刺我便是,壽子何罪?竟相刺焉!”

待其說罷,眾人方知刺錯人矣,嚎啕者方為太子伋,遂又一擁而上將其刺斃。

尋得二人身份證件,眾刺客還城複命,宣薑知眾誤殺壽子,悲衝怒起將眾屠戮殆儘。

此中一人,因疾未往複命,由是幸免於難,聞訊逃離為地,為公子姬突所獲,櫟城流言自此而起。

真相大白於天下,壽伋養父,右公子姬職並左公子姬泄,獲知事情原委悲憤交加,遂起廢君之念。

十一月,左公子泄、右公子職合謀驅離衛公姬朔母子立公子黔牟為君。

衛公姬朔攜母逃亡至齊地,齊公薑諸兒念及姐弟舊情,遂將二人留於臨淄,齊襄公爭霸中原自此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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