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楚軍戰漢淮 齊師侵衛境(2 / 2)

東周策 陳義虎 18211 字 3個月前

是年冬月,齊、魯、宋、陳、蔡五邦會師阿城,齊公薑諸兒職任聯軍主帥,餘皆唯命是從。

亂世當道,弱肉強食,亙古不變之理,此五邦者,哪個手無血腥?哪個又衷心遵王?如今聯而伐衛,號日撥亂反正,實則儘為利益所趨!可憐衛公黔牟孤軍無援,觀之聯軍侵境束手無策,隻得遣使入周,覲請天子主持公道。

衛大夫甯跪受命而往,入得王畿請言於王日:“天賦王權,寄授天子生殺予奪之意,今有齊室罔顧王權,私聯諸侯無故伐我,我王仁慈,亟念蒼生之苦,祈請施詔止其惡行!”

宿地大戰姬溺,衛公黔牟一戰成名,周臣子突對其甚是崇拜,今見有機與其並肩作戰,由是接言上奏道:“齊等亂臣,藐視王室,惑亂中原,其罪當誅,臣請出兵援衛!”

王師頹弱,何堪敵齊強軍?

然若推脫所請,又恐有失威嚴,周王姬佗一時無決,正值兩難之際,大夫辛伯出而上言道:“齊擁聯軍入衛,不過是為還納朔子,衛室君權相爭,當屬衛人家事,我等外人不便乾涉,還請衛公黔牟自決!”

聞及此語,衛大夫甯跪欲待辯解爭請王師援衛,然則與齊較戰,決非王師所能,周王姬佗由是截言道:“非是寡人薄情,隻是國事易理,家事難為,謹恕寡人無能為力!”說罷,即告退朝。

出得宮門,衛大夫甯跪望天泣日:“衛室危矣!”

有負君上所拖,自覺無顏還衛,二則為免戰火傷及己身,衛大夫甯跪由是取道向西盾入秦地,自此再無訊息。

再說衛公黔牟,於朝苦等王畿音訊無果,由是斷定甯跪入洛無為,眼見得齊室聯軍愈漸臨近朝歌,憑借血氣之勇,果斷領軍迎戰。

冬十有二月,齊公薑諸兒擁軍圍困朝歌,衛公黔牟臨朝問計,言日:“齊濟朔子還衛,而今兵臨城下,諸公可有退敵之策?”

齊舉五邦聯軍擁至,而衛困守朝歌孤立無援,可謂毫無勝算,眾臣也不如何作答,是以一時滿堂寂靜。

衛公黔牟悲情淡笑續言道:“也罷,勢差千裡,實則勝負已定,亦無怪乎眾卿無謀!為君執社稷之重,寡人唯有與敵決死一戰,諸公若思謀就生途,大可出城接迎朔子,寡人決不阻攔!”

此言一出,眾臣嘩然皆言不敢,大夫値雍出而上言道:“敵雖勢眾,當之莫及,然則我等亦非懼死之人,誓與朝歌共存亡!”

謂之此言,衛公黔牟豪氣頓生,拍案起身命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即與諸公出城迎戰敵寇!”說罷,即欲整軍出戰。

大夫値雍出言攔道:“君上不可輕易赴死,即便落敗亦要措敵銳氣,自損八百,定要斃敵一千,此役還當以守為上!”

言之有理,衛公黔自無不允,由是改言道:“即如大夫所言,全軍上城緊守朝歌!”

說罷,即告退朝,文武各行其事不在話下,齊衛之爭蓄勢待發。

時至次日,見之衛軍據城不出,齊公薑諸兒隨之催軍強攻,陳、蔡攜軍三萬左取南門,宋、魯大軍三萬右取北門,齊室精兵四萬直取東門。

戰火驟然,兩軍頑命相搏,霎時間山川震蕩,利鏃紛飛穿身過,驚沙撲麵洗怯意,聲慟江河,勢崩雷電。

於衛而言,降哉,終身事齊,戰哉,暴骨沙礫,是以無分貴賤,視死如歸!

於齊而言,但有進取城廓之途,決無懼敵後退之路,亦是令下兵出,不計生死!

一戰便是七日,鼓衰兮力竭,矢儘兮弦絕,白刃交兮寶刀折,兩軍蹙兮生死決。戰近月餘,還觀朝歌內外,屍積如山嵐,血聚起流波!鳥無聲兮山寂寂,夜正長兮風淅淅!魂魄結兮天沉沉,鬼神聚兮雲冪冪!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傷心慘目,似是如斯!

有道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但問蒼蒼蒸民,誰無父母?提攜捧負,畏其不壽!誰無兄弟?視之如足如手!誰無夫婦?待之如賓如朋!生也何恩,殺之何咎?其存其沒,家莫聞知!人或有言,將信將疑!悁悁心目,寤寐見之!布奠傾觴,哭望天涯!天地為愁,草木淒悲!吊祭不至,精魂無依!及戰後必有凶年,人其流離,嗚呼噫嘻!究其因,時也命耶,從古如斯,為之奈何?

齊衛一戰,可謂俱無勝者!鏖戰月餘,兩軍皆已是檣櫓之末,齊軍憑借人數之眾,儘展勝者之姿,衛軍勢弱據險而守,雖得地利之便勉強維續,然則再戰必將城破人亡!

最後關頭,齊公薑諸兒催軍集結,重整陣列以做最後一擊,按劍謂眾言日:“衛人無力矣!諸眾協力,一鼓作氣拿下朝歌,城中財物任眾所取!”

說罷,即令三軍衝城。

衛公黔牟駐立城頭,見得此幕謂眾言道:“已至生死關頭,死守已無大用,是走是留,眾卿自決,不棄我者,隨我出城迎戰!”

說罷,轉身即走。

眾臣絕望之際,忽聞甲士奏報:“西門得見周室援軍,臨城不過十裡!”

眾人聞言喜出望外,衛公黔牟更是情緒振奮,謂眾慷慨言道:“今得援軍相助,必可破敵擊潰敵軍,眾卿整軍備戰,隨我斬殺齊君!”

聞及此言,眾臣群情激憤,唯有大夫値雍麵漏憂色,周室援軍不過萬餘,而齊之聯軍仍有近四萬之眾,以寡擊眾仍無勝算,而見君臣歡呼雀躍之狀,自知勸諫無益,是以暗中持棒將之衛公黔牟。

見此,眾臣驚而退避,懼目望向大夫値雍。而見大夫値雍未有絲毫慌亂之怔,但聞沉聲令日:“左右何在?捆縛君上押下!”

隨身心腹齊步而出,應言行事。

末了,大夫値雍謂眾續言道:“援軍雖至,我軍仍難與敵一戰,然則予乎我等一線生機,稍遲我將領軍出戰引敵,諸公趁機護君隨之周師撤離,國破家亡末路逢,生諸公各自珍重罷!”說罷,大步離去。

眾臣歎息連連,然則留此亦無助於事,隻得從言而行。

不過多時,東門沉重開啟,大夫値雍一馬當先殺出城來,城中僅存之三千餘守軍,全數緊隨其後擁出城來。

齊軍見狀稍有遲滯,給得大夫値雍所部近身之機,轉眼間兩軍攪做一團,殺得難解難分。見之此狀,衛之百官依從約言,護送衛公黔牟偷出西門,進而會合王師撤往洛邑。

回見朝歌城前,戰無懸念,衛室三千殘兵儘沒於齊軍刃下,大夫値雍亦為亂刀斬於馬下。

行離朝歌十餘裡,衛公黔牟方才醒轉,聞述此間經過,即欲回身殺往朝歌,得眾臣勸阻方才做罷,及後於周鬱鬱而終,一代青年英主含恨入土,未得歸葬祖墳,竟連諡號皆無,齊衛之鄭由此告終。

朝歌鏖戰月餘,終得大勝破城,驅逐衛君黔牟,齊公薑諸兒亦得履信。

公元前688年,夏六月,衛公姬朔如願複位為君,為感念齊魯攜助之恩,初政亟與齊魯結好,三邦成盟控局中原。

齊公薑諸兒更是隻手摭天,中原大地呼風喚雨,予取予得無所不能。

北境混戰如火如荼,南方諸侯又怎奈寂寞?

武王薨沒,隨室臣服,楚王熊貲不惑之年嗣位為君,正是大展身手之時,上位不過兩年,當即著手謀劃鄧申。

因之其母鄧曼是為鄧人,不便拂麵取鄧,由是詔請群臣商議。

廟堂之上,楚王熊貲正襟危坐,沉聲問日群臣:“寡人欲為,當做何為?”

見問,太傅申葆上言道:“為之所大,圖強圖霸也”

楚王熊貲接言道:“願得師啟!”太

傅躬身為禮,持策上言道:“圖強者,富國強軍也!為國之道,恃賢與民。信賢如腹心,使民如四肢,則策無遺。所適如支體相隨,骨節相救;天道自然,其巧無間。亟富國之要,察眾心,施百務!焉知利之所在?彼為臣民,己在君王,使城自保,務耕桑,不奪其時;薄賦斂,不匱其財;罕徭役,不使其勞;則國富而家娭,然後選士以司牧之。夫所謂士者,英雄也。羅其英雄則敵國窮。英雄者,國之乾;庶民者,國之本。得其乾,收其本,則政行而國富。強軍之要,貴在崇禮而重祿。禮崇,則智士至;祿重,則義士輕死。故祿賢不愛財,賞功不逾時,則下力並而敵國削,由是軍強!及後方得圖霸也!”

楚王熊貲慰而悅色緊問道:“謹從師言,敢問何以圖霸?”

太傅申葆從容回言道:“圖霸者,禦人禦君也!禦人之法,危者安之,懼者歡之,叛者還之,怨者原之,訴者察之,卑者貴之,強者抑之,敵者殘之,貪者豐之,欲者使之,畏者隱之,謀者近之,讒者覆之,毀者複之,反者廢之,橫者挫之,滿者損之,歸者招之,服者居之,降者脫之。獲固守之,獲阨塞之,獲難屯之,獲城割之,獲地裂之,獲財散之。敵動伺之,敵近備之,敵強下之,敵佚去之,敵陵待之,敵暴綏之,敵悖義之,敵睦攜之。順舉挫之,因勢破之,放言過之,四網羅之。得而勿有,居而勿守,拔而勿久,立而勿取。為者則己,有者則士。禦君之法,尊以爵,贍以財,則諸侯自來合盟;接以禮,勵以義,則諸侯以我為尊。天下歸心,霸業成矣!”

楚王熊貲接言問道:”寡人欲取鄧申,可為否?”

太傅申葆執言回道:“可也!然則國母乃為鄧人,以觀尊顏,臣意先取申地!”楚

王熊貲憂言道:“申居鄧後,需借道於鄧,何法可行?”

太傅申葆笑顏回日:“昔聞鄭莊公使考叔假命於王以伐宋,今請我王侍樣行事,借道於鄧以入申,謹以卞和為使,惠施荊山陵石並湘江王舟,必可得也!”

楚王熊貲驚而疑日“荊山陵石,萬金難求之寶,更有湘江王舟,寡人之行渡也!若其受惠而不予借道,將奈何?”

太傅申葆沉著應言道:“無關!若其不予借道,必不受惠,若受我惠,必予借道!再者而言,並鄧入楚,時之早晚也!予其恩惠,猶似取之內府,而藏之外府也,君奚患焉?”

楚王熊貲由是應言道:“然!”說罷,即著卞和為使,前往鄧室商洽。

楚使卞和受命而往,攜以荊山陵石並湘江王舟兩寶為禮,迎將風雪朔河北渡入鄧。

於路苦行數日而至鄧城,鄧候鄧明淵請入朝堂問日:“楚使駕臨,有何貴乾!”

楚使卞和禮言上奏道:“我王初執君位,並受國母鄧曼所托,遣某執禮而來,殷切問君安好,暨鄧候共續舊時之好!”

不待鄧候鄧明淵答話,庭臣養摯出而斥道:“共續舊時之好?楚候伐鄧之時,怎未見其顧念親情?血洗鄧城之時,怎未見其眷及盟好?還敢逆天違眾齊周稱王,罪大惡極之徒,入鄧必無好心!”

楚使卞和淡笑慰言道:“昔時舊事,是非難斷,且武王行事,某之為臣,亦不便評判!但言新君熊貲,極念親情之人,謹盼諸公寬宏平憤,棄怨攜手共享太平!”

庭臣養摯哼哧回言道:“腹思難揣,楚人之言不可信也!”

楚使卞和悅色苦笑回問道:“如何方能使卿信我之言?”

庭臣養摯環身四顧,一眼瞥見堂前荊山陵石,接言道:“鄧室雖陋,然則珠玉之器,亦非不曾見得,楚使奉石入鄧,言日玉之魁首,欺我無識耶?敢否使人開視,若得石內開出良玉,我則信汝禮鄧之言!”

楚使拂手相請,輕言道:“悉憑尊便!”

聞言,庭臣養摯揮手請將石匠進殿,命日:“祛皮拿玉!”

石匠受命取器磨石,眾人移步上前圍觀。

不過多時,一樽荊玉顯現於眾人眼前,大小如胸之寬闊,色澤如乳白而不濁,器明如月寒氣沁心,傾之以水可見江湖,投之以火可見日月,更有金紋雜其間,直如龍騰九天。

眾人咋舌而還,楚使卞和躬身禮言道:“諸公可信我矣?”

鄧候鄧明淵應言道:“庭前試言耳,還請楚使勿要掛懷,受之楚君如此厚禮,寡人何以為報也?”

楚使卞和直言道:“申人卑楚,我王深惡之,謹相鄧候借以一道,以便行軍伐申,敢請……”

不待說完,庭臣袡盛沉聲責道:“大膽!”

楚室卞和收言靜立,任待庭臣袡盛續言道:“軍入境土,豈有善了,楚人居心叵測,臣請即斬諱言之人,絕其所圖!”

鄧後鄧明淵不知何決,但見楚使卞和淡定自若,隨之於懷取出一頂髻冠,托舉過頂敬言道:“不情之請,鄧候疑而拒我,無可厚非!謹待我王敬上獬豸冠,以神獸之意表情,請與鄧候共擁天下!”

鄧候鄧明淵驚而申手指日:“神獸獬豸?智及慧人,明辨是非,忠貞事主,至死不渝!可是此瑞獸也!”

楚使卞和回道:“鄧候明鑒!正是瑞獸獬豸絨革所製,世僅兩頂,一頂楚王自佩,另一頂即某手中之物,欲獻鄧候!”

荊山寶玉,湘江王舟,獬豸冠,取之任一可令萬物失輝,而今三寶儘在眼前,鄧候鄧明淵貪欲蔽心,庭臣袡盛之言,早已往至腦後,由是應言道:“楚君如此盛情,寡人再若推脫便是不敬,敢請楚使回言,鄧地道途儘由楚軍通行!”

楚室卞和拜道:“鄧候英明!”說罷,即欲禮言辭行。

庭臣鄧騅攔道:“楚候使得好計謀也!”

但見事將成矣,突聞其言憂心事敗,楚使卞和驚止步問日:“敢問卿言何意也?”

庭臣鄧騅不顧其言,轉身麵君上言道:“且不說楚軍借道於鄧有害否,但說楚並申地圈鄧於境,敢問君上鄧室社稷還屬鄧乎?”

聞此一言,鄧後鄧明淵抬頭視之楚使卞和,雖無言語,然則悔言之意儘刻麵上。

楚將卞和由是緊言回道:“楚伐申室,乃為罪其卑楚,申若全力與戰,勝負懸而未知,卿之所言並申入楚,從何說起?”

聞得此言,鄧候鄧明淵情緒稍緩,庭臣鄧騅緊咬不放:“即如楚使所言,楚若欺申不成,必將轉而欺鄧,鄧將有寧乎?何如盟申抗楚一勞永逸,鄧可高枕無憂矣!”

此言甚惡,鄧候鄧明淵麵色愈漸凝重,楚將卞和孤注一擲,怒言道:“鄧楚盟親,卿不言助內禦外,直言助外製內,是何道理耶?”

見之兩人爭吵不休,鄧候鄧明淵出聲止言道:“堂前爭執,成何體統!”

兩人默言,鄧候鄧明淵視之楚使卞和,輕言道:“事關社稷,理當慎重考慮,申亡鄧危,申存鄧險,寡人不得不謹言慎行,至於楚使之言,口說無憑,有何為證?”

聞言,楚使卞和大笑連連,緊言問道:“天見人誠,公需何證?”

鄧候鄧明淵一時語塞,轉而往向庭臣鄧騅。庭臣鄧騅迎目受意言日:“楚申如何,鄧亦管不得許多,自此楚不入鄧即可,楚使若敢自斷雙足明誓,我則信汝言!”

楚使卞和麵無表情,謂之鄧候言道:“即是如此,敢請君上佩劍一用!”

謂此,鄧候鄧明淵亦想一試卞和膽氣,遂著侍從奉劍相授。

楚使卞和接劍打量一翻,繼而雙膝著地跪立,更無絲毫猶豫橫劍於足,旋即抽劍自斷跟腱。

僅聞得一聲悶哼,楚使卞和額上冷汗如豆,進而厲目沉聲道:“眾若還是不信,我可奉之我命,以佐其言!”

事至此時,言實與否已無關係,迫其斷足,已是涉嫌辱及楚使,何敢索其性命?

為免楚室借此伐鄧,鄧候鄧明淵當即宣道:“續盟友好,我之所期,楚許三寶,原物奉還,借道之請,鄧邑隨行!”說罷,即詔醫官為之楚將卞和止血包紮,令其隨車陪護送其還楚。

待其走後,鄧候鄧明淵責日庭下三臣:“幾為汝等害了社稷!著革職去野!”說罷憤憤而退。

三臣無待辯說,共言道:“噬臍莫及,亡鄧室者,必為此君也!”說罷,三人自墜於城,以此哀決覆國之危。

再說楚使卞和還至郢都,得之楚王熊貲大肆嘉獎,更將荊山寶玉更名為和氏璧,著念卞和不世功業。

予鄧借道得成,楚王熊當即點兵六萬,著莫熬屈重為將,鬥丹副之開赴申地,欲知詳情,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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