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楚熊貲仇鄰 齊小白親盟(1 / 2)

東周策 陳義虎 16125 字 3個月前

亂世之秋,征伐不斷,鄭室內爭方才落下帷幕,南疆荊蔡又生事端。

前者,蔡侯姬獻舞兵敗莘地,為楚所執,於諸侯跟前大失顏麵,加之今日中原少事,故欲懲息顯麵。

事從息媯起,當自息媯終,蔡候姬獻舞計由心生,遂令行官置備車駕貢物,亟待親往楚地行盟續好。

及入楚地,楚王熊設宴款待,楚女席間獻伎助興,楚地舞樂較之中原舞樂,少卻幾分滄桑乾練,多了幾分飄逸柔美,彆有一番風味。

蔡侯姬獻舞伶目觀賞,待得酒過三巡之後,即提樽敬日:“楚王文治武功,功蓋諸侯,楚必繁榮昌盛!”說罷,先乾為敬。

中原之陋習,溜須拍馬之言,不必過心,楚王熊貲笑顏舉樽,還禮回敬,嘴貼杯沿,淺嘗輒止。

落杯於案,蔡候姬獻舞複又抱拳禮言道:“但有一事,還請楚王主持公道,昔日,息候與我同聘於陳室,隻因寡人陰差陽錯,無意間瞧得夫人息媯一眼,致其懷恨在心,時欲侵境欺我,念其與我同為楚王友鄰,是以一忍再忍,然時之日久,寡人亦難與臣民交代,祈望楚王惠仁從中調和,釋息怨蔡之念,還我臣民安寧!”

楚王熊貲問政中原之念不減,及今並地江漢,亟入中原腹地,正愁無由出兵之際,聞請調停蔡息之爭,心道是入主中原大好時機,遂回言道:“大丈夫處世,當思強邦富民興社稷,何係於一女子乎?息候如此小人心態,吾與之說道說道!”

蔡候姬獻舞躬身拜道:“謹謝楚王!”

楚王熊貲請酒一樽,隨言道:“話說回來,這息媯到底長得是何模樣,竟使得息候罔顧社稷之重,與鄰爭勝?”

蔡候姬獻舞笑顏拱手,靦腆道:“要論姿色,此女當真是美若天仙,寡人與其僅有一麵之緣,其音容笑貌便已深鐫腦海,至今回想起仍就眼前一般!”說罷,嘖嘖稱讚。

楚王熊貲:“真若蔡候所說,寡人亦想見上一見,邀其郢都赴宴,務必攜妻一同前來!”

蔡候姬獻舞心中暗喜,躬身揖退,還坐席案,隨見樂舞複其,眾皆喜笑連連,時至深夜方散。

月色之下,太傅申葆與之楚王熊貲於苑信步閒談,謂上言道:“君上承嗣楚王企近十載,眼見得社稷興盛,亟問中國之正,可謂功成名就業已立,是時候考慮成家娶妻生子矣!如息媯真若蔡候所言,老夫倒覺得郎才女貌,可喜可賀!”

楚王熊貲垂首輕笑道:“太傅複以為寡人邀息入楚,當真為一女子乎?”

太傅申葆擺手回道:“老夫倒也不至於糊塗至此!君上胸懷鯤鵬之誌,寄望於展翅高飛,區區息蔡之地,又豈會放在眼裡,所欲者當是晉齊魯也!然前庭積雪不掃,何以放手馳騁中原?老夫妄言,郢都擺宴,可是要禁足息候,喧賓奪主!”

楚王熊貲抬袖互指,讚日:“知我者,夫子也!”

太傅申葆拱手拜道:“國事家事兩不誤,君乃真明主也!”

說罷,兩人互望大笑,繼之禮請續行於青石小徑,談天說地好不歡暢,夜幕籠罩之下,中原又將禍起矣!

不日,楚王邀宴信簡遞至息地,息候姬繩執信入見婦人息媯,如麵喜道:“至後息將無敵矣,汝我可能安寧也!”

陳姬息媯欠身見禮過,茫然道:“君上此言何出?”

息候姬繩回道:“息室勢弱,當此亂世,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人儘可欺,唯有攀強附盛,祈得蔭護以存社稷,楚今邀我夫婦郢都赴宴,可見其視我為親,若得楚人庇護,諸侯誰敢欺我,我不安矣?”

陳姬息媯少思一陣,憂色言道:“自尊為王,妄言欺周,其狼子野心,已然昭彰於世,君若輕信其言,此去郢都,恐無還邦之日矣!”

息候姬繩貼前安慰道:“夫人言之大過矣,我已投楚,是為楚之盟邦屬臣,其有何由害我耶?”

陳姬息媯執言駁道:“君上何其不明也?妾言決非杞人憂天,論楚之誌,必是為製霸中原,漢淮即平,息蔡為其最大絆腳石,以此論之,楚人何能容我?宴無好宴,此去定是有去無回!”

見之夫人嗔怒,息候姬繩懦言道:“依夫人之意,我當如何?”

陳姬息媯直言道:“息室勢弱,不爭之實,外出無可與爭,內防捉襟見肘,唯中立處世,方可安邦立命!親楚不可性命相托,疏周不可生釁斷交,楚人進犯可倚諸侯相拒,諸侯入侵可倚楚人相迫,如此可得進退自如,我則安矣!”

息候姬繩思忖其言,句句在理,遂應道:“夫人長策定國,不亞伊尹薑尚,可惜是為女兒身,若非定為一代明相!”

陳姬息媯謝日:“得為君上所謀,妾之幸也!”說罷,兩人溫情相擁,息候姬繩隨後篆書拒楚郢都行宴。

時隔一日,回書至楚,楚王熊貲即召太傅申葆商議,執書與其,隨言道:“太傅有何高見?”

太傅申葆展卷閱畢,隨謹上言道:“竟敢拒君郢都宴會,息候莫不尋死耶?此舉正好落我口實,藉此為名出師伐息,諸侯莫能相違,締取蔡息,席卷中原,製霸天下,指日可待,老夫謹此恭賀我王也!”

聞言,楚王熊貲擺手笑道:“事關社稷之重,無謂乎有名無名,一旦我軍開出江漢,中原諸侯必將群起而禦我,以一敵兄,局勢難控,或反為諸侯所製也?”

太傅申葆誠領其言,拱手拜日:“我王所言甚是,老夫謀事不周,失言矣!敢問我王欲做何為?”

楚王熊貲淡笑道:“欲霸中原,戰之多矣!息蔡泥丸之地,寡人覆手可得,值此不宜大動乾戈,謹當留存實力,以對晉齊魯等世之強邦!”

太傅申葆惑而問日:“無戰何以取息?煩請我王示下!”

楚王熊貲大笑道:“亦無長策,既其不肯入楚,那隻有寡人入息也!”

聞得此言,太傅申葆揮手緊言道:“此舉萬萬不可,息候不敢入蔡,定是察我有謀,我王此去可謂羊入虎口也!”

楚王熊貲按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者說,息候於我,寡人乃為虎,虎入羊群,何懼之有耶?”

太傅申葆一聲歎息,隨言道:“君意決絕,老夫亦不再阻攔,但請王上允臣隨行,以護我王周全!”

楚王熊貲搖首言道:“人之過眾,息必拒見,寡人僅攜百人衛隊,並一廚一牛足矣!”

太傅申葆急欲再言,楚王熊貲輕言慰道:“太傅不必憂慮,寡人定可還楚!”

太傅申葆執拗不過,道得一聲:“我王珍重!”說罷,側首歎息。

楚王熊貲笑而不語,禮送太傅申葆還府。

秋初七月,西風漸涼,楚王車駕愈近息都息城,哨探緊急上報息候姬繩,是驅是迎請君授命。

息候姬繩一時驚慌失措,亦不知如何處置,問日:“隨行多少兵馬?”

哨探回報:“從行不過百十餘眾,看似非為伐我而來!”

楚王此行意圖不明,息候姬繩亦不敢妄動,遂命道:“暫且不顧,其人到得城下,再來報我!”

哨探受命而去,此後數日,息候姬繩皆於驚慌之中渡過,及至楚王車駕一路行至城下,請言以食入享,這才安下心來。

然而是拒是迎,息候姬繩兀自猶豫不決,遂入而禮見夫人息媯,請其授己應對之策。

陳姬息媯直言反問道:“君上可見過貓予鼠食耶?如無見,則當深知楚為息患也,是拒是迎,君自明了!”

息候姬繩憂道:“前者邀我入楚,寡人從其言,拒而未往,今其入享息邑,我若再拒,恐惹兵災加身!事當慎行,夫人可有萬全之策!”

陳姬息媯近身向前,輕聲道:“君若無意失信相拒,餘則僅有一策可行,乃迎楚進宴,暗設重兵於後,若其無禮,召出擒敵護主,困其君於息,郢都楚軍必不敢輕舉妄動,而後依禮執送楚王還楚,絕其出師之名,我則安矣!”

息候姬繩仍是心有餘悸,複謂夫人息媯道:“若此引得楚王憤恨,繼而揮師伐息尋仇,則當如何?”

陳姬息媯正身回言道:“楚師無由伐我,將罪天下諸侯,我則擁天下之重,有何懼焉?”

息候姬繩懇首悅顏,當即下令迎請楚王行宮會宴,並斥一千精甲暗伏廷院內外,以備不時之需。

鼓樂齊鳴,近宮侍臣受命隆重迎進楚王車駕,不多時,兩君敘麵落座。

茶典禮畢,諸事完備,息候姬繩隨之詔令開席,楚王熊貲攔而言道:“寡人以食入享,怎敢使君勞累破費,今以軍中之食,與君共品!”

隨其話音落地,楚師膳夫牽之一牛行入堂中,息候姬繩指牛惑日:“生牛何以食之?”

陳姬息媯附言道:“無怪乎世人常言道,荊楚蠻子,茹毛飲血之徒也!”

敢於人前,當麵倚言中傷楚王者,當世無幾,楚王熊貲驚其膽識,循音側首望去,隻見一婦人端坐息候身側,生得是靚麗無比,柔美之中更添十分剛毅,料到應是陳姬息媯無疑。

楚王朝其一笑,拱手虛見一禮,回首複謂息候言道:“玉盤珍饈,寡人食之無味,獨好軍中粗飯,此乃寡人禦廚,名日庖丁,出身軍旅,解牛之術天下無雙,敢請息候與我共賞!”說罷,伸手令請。

軍廚庖丁拱手受命,轉而行至黃牛身側,反手取出廚刀,緊隨之見得一道刀光閃過,眨眼間一顆牛心托於庖丁手中,兀自跳動不已。觀之此幕,眾皆不敢大聲喘息,庖丁隨之還刀入鞘,空出一手輕撫黃脖頸,還觀黃牛順勢而臥,至死無覺,安眠於眾人麵前。

觀之宰牛,已是令人驚歎不已,再觀解牛,更是令人瞠目結舌。但見兩名甲士抬入一案,放置於庖丁身後。庖丁則扯出一布蒙於目上,進而複取廚刀在手,伴隨陣陣刀光劃過,隨見得庖丁圍轉牛身,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於《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過之刻餘,再觀牛身,僅餘得一副骨架留存堂中,餘之肉脂皆已分解成可食之份,分列於案板之上。

息候姬繩驚歎日:“好手藝!敢問何以習得?”

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牛者。三年之後,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導大窾,因其固然,技經肯綮之未嘗,而況大軱乎!良庖歲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數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於硎。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於硎。雖然,每至於族,吾見其難為,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動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誌,善刀而藏之。”

息候姬繩讚曰:“善哉!吾聞庖丁之言,終知楚師緣何強矣!”

待其說罷,楚王熊貲大手一揮,一縱甲士受命行入,巡於諸眾案前,置以一盆炭火,上跺軍用鐵盔,內盛滾熱清水,並上楚地特色醬料一罐,繼而奉上庖丁所解牛肉,至此事畢而退。

楚王熊貲於先取肉放入盔中,稍加燙煮隨即取出,蘸些醬料入口即食,大口咀嚼直呼美味,並邀眾共用。

眾皆不敢違意逆施,紛紛效行,唯陳姬息媯不為所動,嘲諷道:“不過粗茶淡飯,難登大雅之堂!”

聞言,楚王熊貲落箸大笑道:“即是如此,寡人便獨獻娘子一道珍饈佳肴,以搏伊人悅顏!”

謂其言語有輕薄之意,陳姬息媯隨之拂袖冷哼一聲,撇首望它,與其錯目無複相視。

楚王熊貲以目傳意,軍廚庖丁受命取上一隻怪魚,狀如氣囊,隨之廚刀一陣翻飛,小小河豚分解為百片之多,片片薄如蟬翼似水透光,配上特製醬料,一份侍奉於楚王熊貲,另一份則庖丁親自端過,奉於陳姬息媯案頭。

楚王熊貲隨之薦道:“此謂河豚,自海朔還,楚地獨有也,似此亦難尋獲,謹予伊人與我獨享!”

陳姬息媯回首直視魚肉,眉頭緊鎖斥言道:“河豚肉含劇毒,人儘皆知,以此獻上,欲害吾君耶?”

楚王熊貲直視其麵,接言道:“伊人如水,寡人之愛,天下皆可害之,獨無能加害娘子!”言訖,取上一片魚肉,入口即食,隨之續言道:“再者說,欲奪息候性命,寡人有萬策可行,食鴆之決非寡人上策!”說罷,棄箸於案。

眾皆恍然,軍廚庖丁聞聲奮起,手持廚刀直抵息候胸膛,進而身形前傾鎖其脖頸,貼肩繞至後側,直麵堂下眾人。

見之堂前突變,眾人皆慌,陳姬息媯驚而起身退至一側,擲盞於地,咒日:“大膽狂徒,敢於堂前行凶,不知死乎?”

前者於廷院中所設伏兵,此時聞迅衝出,將之宴堂團團圍住,隨見百餘楚軍橫阻門前護主,楚王熊貲起身笑言道“娘子不但生得貌美,其謀略膽識亦非常人所及,寡人甚是喜愛,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說罷,側首望向軍廚庖丁,旋即斂顏厲聲令道:“殺!”

待其音落,隻軍廚庖丁麵不改色,回手發力,將之廚刀儘數沒入息候姬繩胸膛之中,僅聞得悶哼一聲,息候姬繩旋即倒地斃命。

見此,陳姬息媯身影虛晃,險些驚厥暈倒,奈得一口怨氣,命道眾臣:“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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