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傅宣同誌眼裡沒有絲毫惡意, 聶雪也大致猜出他的企圖,但聽到人一本正經提出這樣的要求,她嘴角還是抽了抽。
“可以。”
握手而已,這本就是最基本的見麵禮節, 聶雪離開勞家屯的時候, 被領導表彰的時候, 與很多人握過手。
雖然傅宣同誌提出的握手性質上有些區彆, 想想也不算冒犯。
給人當一回試驗品, 當做償還他的幫助,確實挺禮尚往來的。
為了表達自己的謝意,聶雪還特意去水龍頭把自己手心的汗給洗了,這才站到傅宣同誌對麵, 給他伸出右手。
傅宣提出要求的時候其實有些怕被拒絕, 畢竟第一次見麵這位聶雪同誌就表現凶悍。
然而他提要求都還沒解釋自己的苦衷, 也做好了些討價還價的準備, 內心正在思考剛才的語氣會不會過於強硬, 人家聶雪同誌已經把手放到了他麵前。
這是一雙骨節修長十分有力的手, 看著不似女孩子手般柔軟精致,但卻也有種說不出的勻稱美。
她的掌心紋理線條深刻簡單,隻是生命線走向模糊叫人乍一看命途多舛的命理, 但仔細一瞧裡麵卻還有蓬勃生機。
傅宣晃了晃腦海裡駁雜的情緒, 不明白自己好端端乾嘛要研究人家手相, 還翻出了幼年時無意間看到的淺薄手相知識。
“不是要握手嗎,怎麼磨磨蹭蹭的?”
聶雪不知道傅宣心裡的想法,一心隻想著沒幾天時間要抓緊練習,見傅宣手指微動不敢動手,乾脆向前一把拽住了他。
“怎麼樣, 頭暈不暈,要是有情況你馬上喊我放手啊?”
聶雪把自己當成試驗藥物十分敬業毫無情緒波動地關照傅宣。
而第一次跟同齡女性握手的傅宣,卻覺得兩人手指忽然接觸的刹那,手指間仿佛摩擦起電帶起一絲電流順著他的皮膚流經血管又躥上他的心房,叫他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奇妙的道不明的感覺。
但神奇的是,儘管心裡顫動,他的腦海卻異常清晰,此
時在腦海裡回放一遍兩人相遇的場景,他居然都能記住所有的細節,包括她慍怒回頭時眼裡眸光的微閃。
聶雪她與其他女性到底存在什麼不同,為什麼他對她沒有抵觸,即便接觸也不會生出應激反應呢?
難道……僅僅因為她看起來有些中性,乍看之下像個男孩子嘛……
傅宣蹙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下,腦海裡想要弄清原因的想法更加強烈,見聶雪似乎對於幫助他並沒有反感的樣子,傅宣得寸進尺道:
“聶雪同誌,我握住你的手竟真的沒有頭暈的感覺。但我還不能弄清楚情況,我冒昧問一句,你能不能為我穿一次裙裝?”
“什麼?”
聶雪以為自己走神聽叉了,可沒想到對麵傅宣同誌鄭重地握著她的手,又重複說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聶雪同誌,你能不能為我穿一次裙裝。”
空曠的排練室裡,月光透過裝著鐵欄的窗戶鋪灑進來,落在地麵形成一格格拉長的長形方格與裡麵昏黃的燈光交融投射出兩人執手相握的多重影子,宛若要給舞台燈光下表演話劇的男女主增加光影效果。
原本該是曖昧橫生空氣熱度攀漲的氛圍,聶雪與傅宣周身的氛圍卻異常詭異。
傅宣此時看著聶雪,心裡想的是,才見兩次麵就對女孩子提出這樣的要求是不是過於冒昧,聶雪同誌不知道會不會覺得自己是登徒子……
眉頭又凝重了些,他暗自懊惱覺得自己即便對病情恢複再急切,似乎也不該這樣空手套白狼,應該先付出等價需求的!
聶雪卻瞬間明白傅宣要求她穿裙裝的原因,後槽牙咬了咬,她麵無表情抽回了自己的手,
“讓我穿裙裝……我倒是覺得你去叫那些愛慕者穿男裝更有效一些。”
“哈哈哈,他以為對你沒反應是因為宿主你這一世像男人的緣故嗎……這人真逗……”
聶雪剛說完,係統無情的嘲笑也響起在腦海,這叫聶雪憑空覺得內心莫名煩躁。
“閉嘴,還能不能讓我清清靜靜完成任務了?”
嗬斥了
係統一句後,聶雪又無端覺得係統的話裡似乎有話外音,於是她準備練習跳舞前,狀似無意詢問:
“係統你知道為什麼他對我沒頭暈目眩的感覺嗎?”
腦海裡靜止了瞬間,聶雪聽到係統的機械音恢複正常語調推理:
“大概是他第一麵見你心理上認為你是男人,跟你相處又覺得你性子也像男人?”
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這個年代的審美落伍了,這放到後世,妥妥高級臉蛋,走國際模特路線也不是不可以。”
聶雪嘀咕一聲後,不再管傅宣那呆愣愣的身影,兀自開始練習把舞蹈與歌曲融合從頭到尾訓練。
隻是開頭兩遍還安靜的排練室,接下來就時不時傳來傅宣同誌的指導聲音。
“古有花木蘭,替父去從軍這段調子與動作沒搭配好,‘替父’的父字是四分音符,短促些。”
“你拿槍頓一頓的動作,就得壓在那個軍字上麵。”
聶雪本該虛心接受意見聽從傅宣指揮改進自己動作與聲調的,但因為他剛才無形間對她外形的評判叫聶雪生出一種煩躁心理,所以她動作一停,反擊道:
“傅宣同誌這麼會,不如你給我演示一遍?”
“宿主看不出你還挺會以牙還牙的,叫傅宣演繹紅色娘子軍,這主意真損,哈哈哈……”
係統又死灰複燃在聶雪腦子裡亂顫,聶雪不為所動隻幽幽盯著傅宣的表情。
然而對麵男人臉上根本沒表情,反倒在她的提議中,真的就著那個她出錯的動作給她完美演繹了一遍詞曲對應的動作、唱腔,甚至神態。
像是無聲的道歉通過動作傳達出來,又似乎用實際行動指出聶雪剛才確實存在謬誤。
當聶雪看到傅宣同誌版本的紅色娘子軍片段,原本心裡準備好的諷刺眼神再也表現不出來。
她剛才幼稚了。
表演是她的任務,此刻她卻因為莫名其妙的情緒在影響任務進度,傅宣同誌一個男人跳舞都比她有神韻,她卻還有心思浪費時間。
“
謝謝。”
因為對麵放下身段給她展示了標準的舞蹈動作,聶雪誠心誠意地對他表示了感謝。
本以為對方會打蛇上混用“禮尚往來”的托詞繼續提那個要求,沒成想一直練習到潘桂花來接聶雪,對方都閉口不言那事。
“哎喲,剛才那小夥子長得真俊,比趙逸軒那小子還俊……他就是你們團那個會彈柳琴的同誌吧,怎麼還留下來教你唱歌呢?”
潘桂花倒是沒擔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因為她從隔壁高小花嘴裡已經聽說了新來的男同誌身患奇病不能接觸女同誌的事情。
“大概是因為我之前幫過他,所以他還人情吧,原本團長也在的,隻是提早走了。傅宣同誌音樂造詣高,他指導我一下我在第一排唱跳才能表現好。”
潘桂花聽聶雪這樣解釋,心裡竟也對這位帥小夥生出些老母親的心疼:
“多好一孩子,也不知那病能不能治好,他父母看他那樣肯定急壞了……”
父母應該確實有些著急吧,要不然也不會著急給他介紹對象,估計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大海撈針找個他能接觸的。
聶雪被潘桂花這樣一念叨,心裡不由生出些懊悔來。
其實,她原本就是女孩子,穿裙子的要求對與她來說,也算不上過分……聶雪想,要麼等表演結束,她去買條裙子試試。
雖然從小到大沒穿過裙子,但她連唱歌都嘗試了,也許也不能太墨守成規。
傅宣同誌為了教她能拿出專業水平扮作娘子軍,她為他穿一回裙子為他病情提供幫助而已,就當回饋。
……
在聶雪動搖心思的時候,傅宣回到訓練營宿舍,腦海裡卻還徘徊著聶雪的建議。
“讓我穿裙裝……我倒是覺得你去叫那些愛慕者穿男裝更有效一些。”
傅宣同誌舉一反三忽然覺得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既然中性相貌的聶雪可以叫他產生免疫,那他是不是可以乾脆讓男性穿裙裝然後時不時接觸,通過習慣養成
讓他以後看到穿裙子的女性也不再產生頭暈症狀呢?
這個想法在八十年代略微大膽潑辣,但傅宣從來不是怕事的人。
第一個室友訓練回來剛洗個戰鬥澡回來,就被傅宣同誌相中了:
“錢愛傑同誌,想不想賺點外快補貼家用?一天一塊錢,還不費勁那種。”
“不會耽誤我訓練嗎?”
錢愛傑將信將疑,畢竟這個時代的1塊錢相當於工廠工人一天的工資,比如她媽媽在紡織廠工作,每天從早到晚腰酸背痛一整天就隻能拿到9毛8……就這還是公司調整後給工人階級的福利呢!
“不會,就讓你給我試穿一下衣服,然後跟我握握手,拍拍肩之類稍微有些肢體接觸。”
“!”
天下竟然還有這等好事,難怪有人說傅宣同誌背景不簡單,看來是個有錢人啊!
“是不是類似廣告模特?”
從1979年的1月28日滬市播出第一條酒品廣告開始,手表、咖啡等廣告也開始在電視上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