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擺手:“產檢都不讓做。”
“我們就想著先來婦科坐坐。”
女的聽完這話,眼淚滴滴答答掉:“我這幾天覺得肚子疼,咋辦啊。”
李佳佳一聽是產科的事情,心中苦手,但是看著這對小夫妻實在是人蠢臉皮厚,也不容易,產低聲說:“二位要不,換個醫院吧。”
“寶山產科出了點事情。”
女的抹乾淨眼淚,眼角的傷痕看的怪模怪樣:
“怎麼說?”
李佳佳還沒開口,旁邊坐著的老阿姨舌頭一砸,開始說快板:
“你們還不知道呢?這也敢亂跑來?”
“樓上死了好多人呢!”
“死完大肚子死學生,死完學生死護士的。”
“就那個前幾天被殺的護士長,就是被死前頭的幾個學生啊,給吊死的。”
“你瞧瞧現在這些學生呦,死了還壞心眼兒。”這位嬸兒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李佳佳:“……”
李佳佳舌頭靈,卻也有哄不好的老師,比方說前產科護士長。
她看這對小夫妻懵懵懂懂的樣子,耳邊都是老阿姨們涼薄的碎語,心中起了替幾個枉死同學爭辯的心思,一時間眼淚都差點湧上來:
“張阿姨,不是的,不是你說的那樣。”
“我那幾個同學,都是好人。”
小夫妻中的妻子賊有眼色,摸出一張手帕紙,遞給李佳佳,溫柔說:“護士小姐姐,彆傷心啊。”
“沒事兒。”
李佳佳搖頭,“你們都不知道,那產科護士長老師真是個渣……”
她話到嘴邊忽然一收,臉色變了變,娓娓道來:
“算了,說就說,同學一場,得有個人知道她的冤枉。”
小夫妻對視一眼,“您講。”
李佳佳心緒激動,換藥車也不管了,徑直坐下。
“我剛從產科輪轉下來不到一個月,和那幾個去世的同學前後腳換崗。”
“她們幾個都不想乾護士,覺得又累又不受尊重,就想著考個研換個專業。”
李佳佳拿紙擦擦臉,擤鼻子,老阿姨心疼她,趕緊附和說:
“是啊是啊,護士多累,換個專業不錯的。”
“考研好啊,高學曆,好嫁人也好找工作。”
李佳佳麵上帶淚笑了笑,“我其實也覺得考研不錯,但我成績不好,就不想了。”
“但她們不是。”
“上個月換到產科,事兒多又忙,快到十二月底考研時間了,她們就想著和護士長攢幾天假期,好好背幾天書,應考。”
“可是護士長不讓。”李佳佳低著頭說。
“哎呦。”小妻子砸吧嘴,“這護士長也太不近人情了。”
“又不是不乾活,也不是正編,一個實習,隻是累計假期,就相當於調休嘛。”
這話說的巧妙,點火又扇風,陳修看一眼明越,心道這學妹嘴還挺巧。
“說的是啊。”
李佳佳被踩中心中憤慨,眼淚刷拉淌下來:
“其中一個同學脾氣杠,和護士長起了衝突。”
“也沒實質性的,就是朋友圈說了幾句——不知道怎麼了,被護士長知道了。”
“然後,”李佳佳聲音斷斷續續,眼眶通紅:
“護士長給她穿小鞋,到處說她本事不大能耐的不行,成天想飛上高枝,肯定考不上,還不是老老實實的乾護士。”
“當時這種難聽話,我們上下三四層都知道。”
“還把她,調到了專管42-50床的責任護士。”
小夫妻:“……”
男的眯眼,聲音冷靜,並沒有被帶入李佳佳的故事:“42-50床是什麼意思?”
旁邊張阿姨砸吧舌頭:“這都不知道還帶媳婦來寶山生孩子呢。”
“產科42-50是高危產婦專床啊。”
李佳佳嗚咽出聲。
“然後那幾床的責護老師和護士長一個褲腿,我同學一過去她就不好好管,夜班產婦那麼危險就讓我同學一個人去照顧。”
“她哪裡會啊,一個剛去產科實習的學生。”
“那都是人命啊,這些大人都不在意的嗎?”
明越垂下眼瞼,“所以,你同學照顧過的高危產婦都死了是嗎?”
李佳佳揉眼睛點頭,眼珠發紅:“產婦死了那麼多。”
“醫鬨發生了一次又一
次,家屬在產科大廳打我同學。”
“臉上,身上,哪兒都是傷。”
“那些護士都不管的。”
“有醫生出來勸,還被護士長罵回去了。”
“我,我同學真的……”李佳佳連吸氣都在顫抖,“她心高氣傲,受不了這些的。”
“她受不了的。”
“她真的不是壞人。”
明越:“……”
陳修:“……”
明越和陳修對視一眼。
安撫完李佳佳,又和幾個熱心大嬸兒道彆,兩人來到安全通道關門。
明越將背包從衣服裡拉出來,瞬間七八個月大的肚子憋回去成了小蠻腰。
“如何,學長。”她問。
陳修扶著門,半晌搖頭:“女人真是可怕。”
明越沉默的背好背包,腦海裡一會是六樓天花板上浮浮沉沉的“屍群”,一會是李佳佳淚流滿麵的臉。
她說不清自己在想什麼。
霸淩這種事情,她不是沒經受過。
然而,她發覺自己所經受的不及旁人百分之一。
“學長,你說,那個倒黴蛋學生現在會在哪兒?”明越低聲問。
陳修點煙鎮靜神經,“你說呢。”
“要麼在警局法醫室,纏綿在屍體旁,看著自己被大卸八塊。”
“要麼就在七樓,積怨不消之處。”
明越:“……”
明越:“我猜她在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