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白毛月高高掛,地上鬼祟影慢慢遛。
臨近中夜, 月光能見度不足, 天色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這讓前麵提溜犯人的學生, 還有後麵尾隨的大兄弟們, 都很棘手。
趙隊和幾個民警兄弟一路東躲西藏, 藏水泥板,躲樹後麵,遇見水灘子不敢跳,生怕發出聲音, 驚擾了前麵的周大富。
又是一叢樹林。
身後兄弟小聲說:“隊長, 看這路, 是要往水西門站走啊……”
趙隊無聲點頭,打手勢,幾個人躡手躡腳跟上。
黑夜中水西門站無聲佇立。
警察們眼看著仨學生遛狗似的牽著周大富下了水西門站工坑。
趙隊:“……”
趙隊心一懸, 低聲罵道:“草, 這幫小崽子, 膽子真大啊。”
下屬沒忍住回一句:“隊長, 不是你讓警局守衛放鬆, 方便靈院生去克服周大富的嗎?”
趙隊抹不開麵子, 給下屬後腦勺一巴掌:“我是讓她們使點手段探聽點真話。”
“誰讓她們大晚上溜出來鑽地洞的。”
下屬揉著後腦曬, 嘀咕道:“那你還把旺財給藥翻了。”
趙隊斜眼:“說什麼呢。”
下屬機靈道:“沒什麼沒什麼, 哥, 咱跟上吧。”
“學生們估計是要去看看前不久那個塌陷舊址。”
趙隊:“跟上。”
一行人快速抄上。
聽話聽音。
趙隊是真的挺擔心仨學生的。
但是, 他也是真心想破案。
兩相權衡,出此下策。
趙隊心中真有點過意不去。
但是,他是和斬鬼師打過交道的。
李仙洲這人,他也了解一些。
手簽既然拿過來了,那麼就代表李仙洲放心這幾個學生——放心她們不會把自己在外麵折騰死。
而且,長陰陽眼的活人,趙隊見過的那幾個,確實一個比一個有能耐。
腦子飛快,一打三,沒問題。
要是個正常人,進入武力係統,妥妥的以後局長廳長啊。
瞧瞧那個剛才半夜裝鬼嚇唬周大富的明越。
小小年紀,將警察的打算看的透透的——這也就算了,人情世故很拎得清,知道警衛鬆懈是直勾,也願意以身做刀,咬上來。
利落通達,不畏手畏腳,當機立斷。
比單純硬件能力好難得多了。
爽利,以後必是棟梁之材。
但是斬鬼師遊離於國家係統之外,是個編外組織。
有權,但是因為懸空於民眾生活,不接地氣,而缺乏真正的控製力。
不過話又說回來,人家管的陰陽界。
陰陽界算得上政府少數幾個插不上幾手的地方了。
……哪裡還需要“韭菜們”替斬鬼師操心控製力?
走近水西門站,高大的水泥屋簷還沒有封包完成,從頭頂緩緩遮蓋下來,警察幾個搓搓雞皮疙瘩,腳上包毛巾減小聲音,不敢放鬆,跟著前頭四個人往裡走。
路真叫一個七拐八繞。
十五分鐘時間。
警察差點跟丟三次。
趙隊方向感不錯,眼看著前麵轉彎幾人停下,他蹙眉感受片刻,壓低聲音問:“下來走的大方向……是往月海玉庭?”
下屬避光掏出指南針查看,點頭:“這裡是地下。”
“再往前方一裡地左右,上行五米,就是月海玉庭的地下車庫層。”
趙隊蹙眉。
他腦海中回想起了月海玉庭亂七八糟的傳聞。
家暴。
多外地媳婦。
拆遷戶。
多年來不翼而飛的女人。
同樣的,下屬們和趙隊想的是一回事。
一個人悄咪咪問:“隊長,去年下半年那具從水西門塌陷中挖出來的女性屍骨,到底是不是月海玉庭裡麵的住戶啊?”
“咱們隊調過來時間不長,啥事情都知道的半半拉拉,上一隊的爛攤子憑啥咱們給擦屁股啊。”
黑暗中,趙隊威懾性瞪他一眼:“不知道的事情不要亂說。”
“小心你的舌頭!”
“人家明明是流浪拾荒者。”
下屬瑟縮一下,不服氣:
“什麼拾荒者。”
“隊長,彆人不知道咱們還不知道嗎?”
“拾荒者就是‘三無’!啥信息都沒有!”
“一輩子埋骨地下不見天日都沒人知道。”
“跟外頭那些企業公司一出事就‘臨時工’有什麼區彆?”
趙隊沒說話。
手下的兵年輕氣盛,不曉事亂說,他一個帶隊的能喝止,卻不代表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水西門是老城牆,怪事多。
劃片區的時候,水西門劃進了新區——這事兒本來就很惹新區政府黴頭。
這兩年新區創全國文明區【注】,屢屢評不上,水西門的社會新聞不說居功至偉,那也絕對是結結實實出了力氣的。
文明區文明區,你犯罪率高了文明個屁。
下屬見趙隊沒說話,背後有點涼,小聲問:
“真是被家裡男人打死的啊?”
“乖乖,不知道埋了多久了。”
“我聽換隊的弟兄說,挖出來就是骨頭架子。”
“還是碎的,屍骨都不全。”
“缺手缺頭的。”
趙隊:“……”
趙隊抬頭看一眼土牆,地下的洞穴陰森森黑漆漆,陰風陣陣,後半夜冷的打哆嗦,他忍無可忍,又給了下屬後腦勺一巴掌:“說鬼故事挑練下場合!”
完了,又補了一句:“處理好自己手上的事情!”
“月海玉庭的事兒,該查自然就能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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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陷的地洞很潮濕,泛著古怪的黴味。
陰氣如地蘚,密密麻麻地趴在洞壁上,哧哧喘著氣,雷達明越剛一探頭跳進來,就感到洶湧陰氣撲麵而來——
像一股穴風,不由分說朝她左眼中衝刺。
“安全。”
她比手勢。
剩下兩個學生將周大富擋在最後,一步一探,跟著下了洞穴。
穴洞外麵看著寬敞,內裡越走越狹窄,僅容一人通過。
地麵上,菊花手機的手電筒光芒打遍天下無敵手,到了地下,真叫一個黑咕隆咚。
如此強勁的白光,都無法射穿視線前方十米距離。
安靜的洞穴中,隻有幾個人綿密的腳掌貼土聲。
前頭兵明越手掌有些發汗。
她總覺得背後有細碎的腳步聲,但是回頭好幾次都沒看到。
緊跟在後的白琳琅被她搞地有點緊張:
“明越你、你彆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