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裂近在眼前。
目之所及, 裂勢蔓延至灰霧糟糕的視線儘頭, 至少二十米長, 三米寬。
它宛如大地的傷口, 赤/裸暴露在灰霧中,露出深不可測、色澤瑰麗的地核。
郭天陽低頭看著,下方散發著強烈紅光,和黯淡的黑光交織在一起, 仿佛兩條龍時刻融合、互斥。
-人類視網膜辨認紅色的能力是要高於灰色。
-陽氣風的“可視性”將遠大於陰氣風。
怪不得車上看,隻見紅色不見灰色。
郭天陽心想,蹲在地裂邊沿,感受縫隙中可怕的吸引力。
這力道仿佛想給郭天陽免費剃頭。
吹拂的短發根根直豎,快要脫離頭皮飛進縫隙中——
郭天陽心中默念靜心咒, 擦燃一張顯形符,將手伸進地縫中——
燙手。
有四五十度。
郭天陽心中砸吧嘴,將快要腐蝕爛掉的顯形符撿上來,仔細查看。
符紙上紅黑痕跡交雜,九曲十八彎,像一輛雙色噴漆賽車拋錨撞樹前的刹車痕跡。
明越就是這時候蹭到郭學長旁邊:
“陰陽氣流速夠快。”
“這地裂裡的陰陽對衝, 比高鐵那兒刺激多了。”
郭天陽:“……”
郭天陽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差點腳一滑栽進地縫裡, 明越眼明手快將他拉住: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危險,趕緊回高鐵那邊!”
郭天陽哄小雞兒一樣哄小學妹。
周圍十個高年級三三兩兩結伴, 要麼圍著地縫勘測, 要麼低聲商量對策, 行屍密麻麻從地縫中爬出來,眾人還是兼顧處理這些“地穴來的客人”。
明越看著學長學姐圍著地裂忙碌熱火朝天,笑了笑:
“不是我不服管理,學長。”
“剛才我打下手處理行屍呢——剛繳了一波,就被陳修學長點名支愣過來了。”
郭天陽一愣。
他和陳修關係好,琢磨著陳修這廝物儘其用人儘其力,明越這麼能打,呆在高鐵還能做個典型案例給封靈長長臉,無緣無故肯定不會把她調來地裂:
“不該啊。”
“你是不是和誰說什麼了?”
“有。”
明越坦誠道:“湘大趙一白前輩。”
“我當時正用金光神咒,被他問了兩句。”
“內容也挺正常的,就問我是誰,這啥符什麼的。”
說到這裡,明越還自覺羞愧,替趙一白說了幾句好話:
“湘大首席前輩人還挺好的。”
“我符紙畫的醜,給封靈丟人現眼了,他也沒批評。”
郭天陽:“……”
他批評個卵蛋,自己會不會畫都是問題呢。
郭天陽從醫學院和明越認識後,被她請教過很多次畫符的問題【注】,眼下哭笑不得:“對,你符畫的是不怎麼好看。”也不怪明越,八神咒複雜,低年級想畫好,還有的練。
“但是,美觀是其次,效用為先。”
“行了,我明白陳修的用意了。”
“你就在地裂這組呆著吧。”
說完,見明越想張嘴發問,郭天陽又開始轟小雞兒崽:
“去去去,朝天闕在那邊。”
“——對,就那個在裂縫旁邊撅腚的。”
“跟著他想辦法中和陰氣風去。”
明越被推搡走了。
郭天陽望著她的背影,心中對陳修和趙一白一陣吐槽。
陳修那瞎嘎嘎!
郭天陽啐一口。
之前餐車列吃午飯不消停,拿著明越顏峻和趙一白瞎諞,餌都扔出去了,現在真被趙一白纏上了,反倒護犢子了。
但他也理解陳修的用意。
前三年金大勢頹,被占據政治地位優勢的帝大給拉下了第一名寶座。
結果,帝大作為勝利方,倒還穩得住,並沒表示出優勝者的驕傲,同時謙虛說實際實力相差甚遠,還要再接再厲——反倒是後頭跟著的幾個院校,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舍得一身剮敢把魔王拉下馬,躍躍欲試誰都想刷一把封靈展現雄風——
前年長安師範和封靈爭搶全國最佳古地址層保護。
去年湘大和封靈比拚論文數量,陳修趙一白的“二作”之仇就是當時係列事件中的一個。
封靈被群起而攻之。
腹背受敵,頗感狼狽。
這個趙一白,郭天陽算是打過交道的。
心不壞【注】,但是很多精細小心思。
作為首席一級互相對標,陳修大開大合嘴賤心硬的個性,實在是討厭趙一白表麵之下的彎彎繞繞。
封靈本科教授八神咒的事情不是秘密。
但是其他院可不教啊。
這就是金大封靈院最值得封神之處。
那這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嘴鬆“見識少”、還天賦出眾會做八神咒的小矮矬,不得好好嘮嘮,多套點話是吧。
什麼#平時封靈本科課程怎麼設置的啊,練習都練什麼啊#
什麼#小妹妹天賦很棒啊,教教我們湘大的好姐妹怎麼畫金光神怎麼樣?#
什麼#封靈這次對執考有什麼統籌安排嗎學妹?#
郭天陽:“……”
雖然明越也是個黑心肝的雞賊,但現在酆都還沒進一隻腳,沒必要讓趙一白考試前就認識到這個深刻的事實。
地縫風口,陰風呼嘯。
朝天闕正蹲在地上摳土,調整陽氣符的角度,看怎麼實現一張符紙的效用最大化。
背後,兩具行屍爬上來。
明越飛撲出來,一叉將倆大佬鏟飛,蹦過來:
“學長,你小心些。”
“不要光乾活不看背後。”
“你剛才差點被推下地裂啊。”
朝天闕笑笑道謝後,將明越拉過來,倆人集思廣益。
地縫如深淵,陰霾黑得能遮住人眼。
朝天闕被陰風吹的胸口發悶眼前發黑。
明越倒是神清氣爽。
往日地表的陰氣體量不小,卻品質低劣,還帶有化工汙染味道。
這遭,地裂中陰風質量倒是遠勝地表,陰氣品質高絕,攜著來自地核磅礴潮濕的氣息,灌進左眼不覺乾澀,反倒濕潤柔軟。
朝天闕看明越大腦門都快伸進地縫裡去了:“……”
“學妹,你剛才怎麼說我的忘記了嗎?”
朝天闕說著,一把提著明越衣領拉上來。
明越擦擦左眼,覺得自己此刻“眉清目秀”:
“多謝學長。”
“實在是地穴陰氣質量拔群——沒忍住沒忍住。”
質量拔群。
朝天闕被逗笑了:“你在說嗑/藥嗎?”
“前頭水西門的事兒我聽說了,眼睛現在怎麼樣?”
“好極了。”
“現在感覺比之前都好。”
明越睜大眼睛,讓朝天闕直麵自己的美顏壓力:
“學長,看我,現在是不是特彆眉清目秀?”
“......”
朝天闕心跳一快。
不虧是靈院門麵。
他努力讓注意力按照明越所說的方向去彙聚,這一瞧,還真看出點差彆:
“學妹,你原來陰眼是不怎麼感光的吧?”
朝天闕不太確定地問道,距離醫學院清朝遺老事件已經過去半年了,朝天闕對明越陰眼的直觀外貌已然淡忘了不少。
——然而,眼前人左眼灰色的瞳孔明亮,帶著一隻小小閃光的明核,溫潤美麗,散發勃勃生機感。
但。
還是無法和右眼熊熊如火炬般的金色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