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立刻為海音寺溯遊的觀察力而驚歎。
[我去,海哥的觀察力什麼時候這麼強了]
[是啊,難道他們認識?但是看老爺子的反應又不像]
[哈哈哈哈哈,海哥直接給人問愣了]
[不過海哥看起來精神不太對頭啊,有點像那天在異能力特務課的樣子,但是莫名有點帥是怎麼回事]
[看老爺子這扮相,有點像道士啊]
[不要看到白胡子老爺爺就說是道士啊,哈哈哈哈哈哈,這一身明顯是馬褂嘛]
不過彈幕中似乎還是有認識老人的。
[等等,這個老爺爺有點眼熟啊]
[我也覺得!感覺之前見過]
[不就是中華街的那個!一人騙過一屋子鬼神的那個!]
[哇塞,有點高手對決的感覺了,他們倆的靈視能力看起來都不簡單啊]
[不過黑毛小哥的應該更強吧,種田山頭火之前不是就差把垂涎兩個字寫在臉上了嗎?]
在短暫的幾秒鐘沉默後,老人忽然開口。
“嘛,可以這麼說。”
老爺子很快就換上了一副和藹的樣子,半點見不到方才麵對那種狀態下的還海音寺溯遊時,所顯露出來的銳利與忌憚。
“我的目的和那邊的那位小兄弟應該是差不多的,受人之托,來收屍罷了。”
如果忽略剛才的話語和老人背上的那個大的有些過分的陶瓷水缸,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街邊隨處可見的老人家,但是一個能夠出現在這裡的老人又怎麼可能是個簡單的角色。
說完這話,李不為適時地露出了一個友好的笑容,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對麵的少年。
紅廟外頭的情形他來到時候便有所明了,這裡的鬼神一時半會兒絕對顧及不上他們,自然給了他好好觀察這個隻是一照麵就讓他感到一陣心悸的少年。
真是超絕的天賦,他忍不住在心中感歎。
他生長於人才濟濟的東方古國,在人生的幾十年裡也並非沒有見過年紀輕輕就能夠看到這種地步的年輕人,但是在沒有人指導的情況下做到這種程度的璞玉還是第一次見到。
同時心中又忍不住湧起了一絲惋惜,在靈視能力者的世界裡,過人的天賦極其有可能是催命符,他忍不住想起了曾經意氣風發的那個青年,此時此刻也不過化為了這座紅廟中的白骨一具。
而眼下這個更加有天賦的少年看起來情況也不太好。
隻是最輕微的精神亢奮而已,老人稍加觀察,老練地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心中也忍不住對於麵前少年的評價更高了一些。
這個孩子,也許天生就是乾這行的。
李不為並不知道海音寺溯遊剛才還親眼目睹了父親的死去,要是他知道這一點,大概會更加地被驚豔。
僅僅是通過紅廟來到這裡,卻還能夠保持住絕大部分的理智已經是非常罕見的才能了,就連他自己也是依靠臉上的墨鏡的保護和老到的經驗,才勉強沒受到太多的汙染。
像是剛才朝著牆壁和被汙染的幻覺衝過去的穀崎潤一郎就是最好的例子,淺色頭發的青年明顯是失去了判彆是非的能力。
老人本來就沒有引起衝突的打算,他的原計劃便是趁著外麵那個來自什麼烏有之鄉的男孩消滅鬼神之際,乘機取走弟子的屍骨,但是看見情緒明顯不大正常的海音寺溯遊,他還是起了惜才之心。
雖然這種程度的瘋狂比起他見過的那些案例來說算不上什麼,但是對於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孩子來說似乎也有些太超過了。
隻是,當他剛剛向著懷中的符紙摸去的時候,卻透過墨鏡用餘光捕捉到了什麼,當即眼觀鼻鼻觀心地把頭轉向一邊。
這倒是我多管閒事了。老人暗道。
一雙金色的手正從少年的身後緩緩伸出,那圓潤豐碩的手指,無疑是屬於某個慈眉善目、寬額厚耳的鬼神的,這不是他可以注視的太久的東西,好在老人並沒有感到惡意。
但說起來也奇怪,這間寺廟的守護神靈既然還存在,卻放任後來的鬼神發展至今也是奇怪。
畢竟比起人類,鬼神對於領地的占有欲有過之而無不及,通俗來說就是“占山頭”。
有固定信仰獲取來源的鬼神雖說被信仰所禁錮,無法輕易來到靠近普通人的地方作亂,但是這樣的禁錮在麵對鬼神的時候卻並不存在,因此老人心中隱隱約約地有些驚奇。
自己的情緒很不對勁,海音寺溯遊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
任何的一點情緒的波動西湖都會被放大,變成無法壓抑的舉動表現出來,也是在這時候,他才發覺自己正沉溺於犧牲掉理智換來的靈視能力之中的快感。
這樣的無拘無束,甚至帶有這破壞性的快感讓他甚至能夠忘記恐懼的味道,而這對於此時此刻的他來說就無異於飲鳩止渴。
這很不應該,海音寺溯遊試圖控製自己的情緒,但是那些在他麵前顫動的紅色肉牆似乎無時不刻不在勾起他心中那些無法明言的渴望。
在鬼神柔軟的腔體後麵,有他渴望的流動的紅色,非常想要。
他總是開始不自覺地想象自己所能夠想象的最銳利的東西,想象著肉類被剖開的場麵,想象著血液奔湧的畫麵與刺激感。
就在此時,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很快,又變成了兩隻手。
兩隻白淨而毫無瑕疵的圓潤的手擋在了他的眼前,溫柔地將他環繞。
像是一層柔軟的紗布,遮擋住了鬼神隨時隨地通過視覺渲染出來的汙穢與肮臟。
理智終於回歸,或者說野性的本能被套上了文明的韁繩。
但是好像有什麼東西缺失了,這樣的缺失感非常突兀,就好像是天生擁有的東西被剝奪了一樣。
海音寺溯遊猛地看向穀崎直美的方向,卻隻看到一麵光滑的肉質牆壁,可是在那雙手拂過他的眼睛之前,他分明看到了被觸肢操控的穀崎直美還在機械化地做出一些誘導的動作。
結合剛才的事情,他立刻明白是佛手讓他的理智恢複也把他之前驟增的靈感封印了。
要是之前,他反倒要感謝佛手,但是現在。
海音寺溯遊忍不住咬緊了後槽牙,飛速開始回憶。
他記得看到被操控著的穀崎直美的時候,女孩子的身體上並沒有像他的父親那樣出現腐化的痕跡,隻是蒼白消瘦的許多,胸口甚至還有微弱的起伏。
心中有一絲隱隱約約的預感,穀崎直美也許還活著,但是此時此刻女孩子被鬼神拉入了同一緯度,讓事情變得棘手起來。
他現在的狀態無疑看不見,雖說小國王在外麵的攻擊已經幾乎要把這隻鬼神消滅。
但是已經被同化到這種地步,海音寺溯遊不敢賭女孩子會不會和鬼神一起消亡,那就是真的大事不妙了。
他沉下心,一步步地向著那麵牆靠近,卻在半道上給老人叫住。
“彆過去了,那麵牆,有些邪門。”李不為頓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雖然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但是攜帶的法寶都在提醒他那裡的凶險,而且在少年靠近那麵牆的時候,他能明顯地感覺到那雙籠罩在少年眼睛上的佛手似乎也有了退縮的意思。
“鬼神可不愛聚集啊,你要是靠的太近,可沒人幫你捂眼睛了,”老人勸說道,“彆仗著年輕不把精神健康當回事。”
對於海音寺溯遊這種好苗子,李不為難得地多了一絲好意,也可以說是憐憫。
雖說這寺裡原本的鬼神也一言難儘,需要金裝上身的能有幾個是好東西,但是既然此時庇護著少年,至少也算是一個奇遇,多一條活命的路子。
要是因為貿然行動失去了庇護,在他看來便是得不償失。
海音寺溯遊停住了腳步,擺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在這裡停下腳步,他可以在這件寺廟原來的鬼神的庇護下維持自己的理智,但是代價是穀崎直美必死無疑;
而要是往前走,也許還能夠有機會救下穀崎直美。
但是為了一個可能已經死去的人,讓自己再次陷入狂亂的情緒之中真的是一件值得的事情嗎?
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不多了,但是這樣的問題似乎也並不需要太多的思考,隻要相信那一刹那,無需思索的本能就好。
李不為見少年停了下來,還以為他聽進去了自己的話,但是沒想到他剛剛把背上背著的東西放下來,就看見那個孩子反而加快了速度向著那麵牆跑去。
看不見穀崎直美,就無法確定少女的狀態,海音寺溯遊隻有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那裡跑去。
即使控製著馬甲減緩了攻擊,但是這隻鬼神早就已經命數到頭,時間成為了此時最寶貴的東西,他必須和時間賽跑。
在接近到某個距離的時候,籠罩在他眼睛上的那雙手終於像是碰到了什麼極其討厭的東西一般,迅速地抽離。
剛才的世界終於在一次地展現在海音寺溯遊麵前。
雖然有了之前的體驗經曆,但是在這種直麵“世界”的顛覆性知覺,依舊讓他險些在這巨大的衝擊下跪倒在地。
用一個膝蓋點地,再借助手上的力氣支撐,他終於搖搖晃晃地重新站了起來。
牆壁的真容終於重新出現在他麵前,一種怪異的扭曲感讓他不自然地反胃,卻當真吐出了些東西。
發黑的血液順著他的嘴角慢慢地流下來,也是在這時候,海音寺溯遊蒼白的嘴唇才染上了幾分血色。
舔了舔嘴角的血跡,嗜血的亢奮重新湧上心頭,恐懼感忽然消退了一些,喉嚨間一陣腥甜的氣息上湧,卻讓他從頭暈目眩中暫時地解脫出來。
他又一次“看見”了穀崎直美。
女孩子的整個身體幾乎都要和肉壁融為一體,隻有蒼白泛著淡淡青色的臉和一隻沾染著血跡的手還露在外麵,就像是在被鬼神吞沒著。
哪怕死到臨頭,鬼神也不願意放棄到手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