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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秀才棄夫郎 不早夭 92873 字 5個月前

“還湊合。”何意微微點頭。

謝瀟瀟卻知道這已經是很不錯的評價了,麵上帶著笑蹭到他腿邊來賴著不走了:“嫂嫂,你們何時啟程,可要收拾些什麼?”

何意隻知會試在三月初,需要進京趕考,隻是他不曾去過京中,不止此去路程如何,但按照去府城的路途算,約莫也要近月才能抵達。

“過完年便去,會試之後便是殿試,需多待些時日。”

若是順利,便會放官給他。

若是按照前世軌跡,那些人會在他進京後就找到他,因他那時鋒芒太過,明麵上是拉他戰隊,實際上卻已經存了斬斷他的想法。

在此事上何意自然是聽他的,他笑揉謝瀟瀟腦袋:“若你哥哥高中,一定接你們來京中生活。”

“那開春後娘就照常做煎餅,我去挖藥草,你們就不用擔心我們了。”想到自己攢的小金庫,謝瀟瀟笑彎眼睛。

“不行,你們單獨外出不安全。”謝瀟瀾不用意。

“我有個法子。”

當日天擦黑雪停,何意與謝瀟瀾帶著點心去了裡正家。

即便是從前這兩人都是不會輕易串門的,更何況是這段時間,鬨了許多事又趕上年關,不曾想沒打擾他們,他們反而出門了。

李嬸子瞧見他們一起上門,樂嗬嗬的把人給請進來,李家父子都有些不知所措,先前和謝家接觸都是遠遠的,哪裡有人家親自登門的時候?

李富貴難免有些局促,他搓了搓手努力露出笑:“謝老爺來了,快坐快坐!”

“叫我瀟瀾就好。”謝瀟瀾把東西遞過去溫聲說著,而後便不再多言。

“來都來了,還帶這些做什麼,你們自己留著吃!”李嬸子有些不讚同,莊戶人家哪有天天吃點心的,她就是再饞那一口也不能拿。

何意包裹的嚴實,雪白兔毛將他臉蛋襯得精致,像是從冰天雪地裡走出來的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

打扮的這樣矜貴的,整個杏桃村都沒有幾個。

他微微勾唇:“嬸子收著吧,唐突上門也是有事想同李叔商量。”

“你說你說。”

“是這樣的,我與瀟瀾年後要進京趕考,家中隻剩娘和瀟瀟,希望嬸子能多照看著。”何意微笑,“再來便是,瀟瀟開春後要挖藥草去賣,放他一人進山我們也是不放心的,所以想讓李叔挑幾戶人家同去,賣得銀子謝家隻抽一成。”

李富貴驚訝不已:“你說真的?”

藥草這活計,其實村裡不少人都盯著,先前何意賣藥草都賣到去鎮上當大夫了,旁人也不求有那個機遇,賺點銀子都是好的,各個眼饞的厲害。

沒看見先前陶家就算隻挖那幾種藥草都能成日裡吃上肉嗎?

這年頭,肉可是好東西,就沒有不喜歡吃的!

李富貴根本沒想到這倆後輩是來和他商量這個的,裡正的職突然砸到頭上跟餡兒餅似的,他自然也想多做出點模樣給縣令瞧瞧,如何也要改改村裡的風氣。

免得傳出去,人家提起杏桃村都是那些打打殺殺的事兒。

“是真的,隻是挑選上希望您能認真對待,何陶王三家便是我不說,李叔李嬸也知道是不能選的。”

何意這話說的直白,凡是和謝家起過齟齬的都不要,那些名聲不好的也不能選。

李嬸子忙保證:“這你放心,到時候讓我家阿通去挑,彆看他平時不做聲,看人準著呢,要是有敢鬨的,還能壓製。”

“既是如此,那我們也能放心些。”何意笑說。

本就是來說這事,說完就準備離開,李嬸子出於禮貌和熱情要請他們留在家裡吃飯,自然是被這兩人給拒絕了。

年節前夕。

家家戶戶都貼上了對聯,謝家因為有謝瀟瀾這個舉人自然是不需要去買外麵的對聯,而村裡其他人,就是想腆著臉求,也求不到。

何意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過年了。

父母在他未成年之前離世,他便隻能暫時寄人籬下,那時的春節都是過給彆人的,他沒有參與的份,後來考上大學住校,春節就是過給自己的,孤寂又無趣。

但如今不同。

他貪念的,都能在此處此時得到。

“廚房做了好些吃食,可要先嘗嘗?”謝瀟瀾雖這般問著,手上卻是已經挑揀著他喜歡的裝在盤子裡端來了。

“不是要晚上才能吃嗎?”何意瞪大眼睛,先前寄人籬下時,他也曾動過嘗嘗的念頭,他說給表哥聽後卻惹來對方的謾罵,從那之後就不敢再提及了。

謝瀟瀾輕輕一笑,對這些繁文縟節不甚在意:“除夕飯又稱團年飯,可是家中團聚才吃的,一家人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你便是眼下將那些都吃光,娘也不會說你什麼。”

一家人,所以沒有那些規矩。

何意垂眸輕笑,早也知道表哥一家不曾當他是家人,如今聽著反倒沒那麼難受了。

謝瀟瀾裝在碟子裡的都是些點心或是炒肉乾,知道他不愛吃肥肉,上麵丁點兒白肉都沒有。

他沒再矜持,任由謝瀟瀾投喂。

為著過年節,家裡早就收拾乾淨,當晚何意硬是央求著謝瀟瀾彆折騰他,隻為了第二日能早些起,對方答應了,之後他也因此付出了較為沉重的“代價”。

年節當日。

何意激動的整完都沒怎麼睡踏實,清晨起床時也不似之前那般懶散,甚至還把謝瀟瀾給晃悠醒了。

“都說家中不在意這些,你反倒是歡快。”謝瀟瀾捏著他臉稍微用力晃了晃,“我昨日將一本書放枕頭下了,你拿出幫我收好。”

何意臉色一紅:“你何時偷偷看那種書了?”

“這般好奇自己拿出來瞧瞧。”謝瀟瀾刻意露出猥瑣的笑,隻是他麵容俊美,絲毫不顯難看。

何意半真半假的伸到他枕頭下去拿,並沒有摸到紙質的東西,反而拽出一枚紅布做的荷包,他愣在床頭:“這是……”

“年節要給小輩封銀子,望你之後平安喜樂……”謝瀟瀾說著突然從床上坐起來,神色慌張,“怎麼哭了?”

溫熱的指尖揩去何意掉落在臉頰的淚珠,謝瀟瀾看著他那副無措呆愣的模樣,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下意識將指腹的眼淚抹在唇上。

微舔。

“這般開心,眼淚也不是甜的。”他伸手將何意擁進懷裡,輕聲哄著,“好乖,荷包就這般大,若是嫌少就去箱子裡拿,不是都知道放在何處嗎?”

何意想罵他,這種時候就該給他個甜蜜親吻,然後水到渠成才對。

但他隻是抹了把眼淚,埋在他胸前不肯抬頭:“我並沒有哭,你醜著我了。”

“……怪我。”

雖說起床時掉了眼淚,但他歡快的不得了,去拿了些銀子包給謝瀟瀟和謝母,還給家中下人們也發了些銀子,雖不多,但到底是個賞。

年節當日是不許串門的,家家戶戶都在自己家中起灶火,雖說日子照常過著,但總還是要比平日裡熱鬨許多。

光是聽著外麵孩童們的嘻哈聲,嘴角都情不自禁的跟著揚起來。

謝家宅子大,據說是先前村裡一富戶住的,後來人搬到鎮上去了,就把這宅子給賣了,剛好謝瀟瀾他們急需落腳,便買了。

想到自己幼時玩過的摔四角包,他乾脆拽著謝瀟瀟拿茅廁的草紙做了幾個,將了遊戲規則就要和他們玩。

“有彩頭嗎?”謝瀟瀾笑的意味深長。

“隻限你我,輸了任由對方差遣!”何意隻看他的笑就能咂摸出這人憋著一肚子色水,他也跟著揚起張揚的笑,“敢不敢?”

他從前可是玩過的,雖說不一定能贏,但氣勢上也絕對不能輸!

謝瀟瀾對他這種特殊的挑釁方式很有興趣,當下便同意了。

包括謝瀟瀟在內,其他下人們都分成兩邊和他們組隊,四角包摔在地上時發出聲響,時而清脆時而悶,但摔的人卻十分上頭,樂在其中,出了汗都無從察覺。

摔四角包的遊戲進行到白熱化階段時,自然而然的隻剩兩位賭彩頭的了,何意有些緊張的搓了搓掌心,倒不是怕,就是……事情已經按照他預算軌跡在進行了。

很……激動。

已經不是誰輸誰贏的問題,而是主動權在誰手中。

仗著自己幼時常玩,以及深諳其中許多小技巧,何意不負眾望的贏了謝瀟瀾,被身後的人簇擁著時,還不忘得意的挑釁對方。

謝瀟瀾笑著搖搖頭,任由他樂著。

用過晚食後謝母就拽著謝瀟瀟回了屋裡,說要看他被藥草,實際上無非是不想他去打擾。

謝母雖嘴上說著孩子的事不著急,但要是能早些有,也不用惦記那麼多年。

造人大業,刻不容緩。

夜晚。

謝瀟瀾在何意的提前示意下躺在床上,手腕卻是已經被綁在了床頭,他好以整暇的看著屏風後胡亂鼓搗的人影,雖猜不出他要做什麼,但“任由差遣”四個字,他自己可是做的好好的。

片刻後,身穿一襲紅色紗衣的何意從屏風後露麵,大抵是頭次穿這種裡衣有些不太適應,臉頰緋紅,模樣比衣裳還好看三分。

寸縷為著的謝瀟瀾反應強烈,他動了動喉嚨看著對方步步朝他走來。

冷然時,何意是清冷謫仙。

妖嬈時,何意是嫵媚魅魔。

兩者反差極大,卻足以讓謝瀟瀾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崩潰瓦解。

“你不許動。”何意盯著他的動作嗬斥,“你由我差遣,事事都要聽我的!”

何意是直白的主動的,謝瀟瀾知道。

沒有哪一日比今日知道的多。

手腕間的布條在掙紮中陰差陽錯的解開,迎接何意的是新一輪的大雪飄飄。

年節一過,謝家便張羅著送他們去京城的事,結伴總是比單打獨鬥要方便許多,隻是這一次因為時間和路程問題,每個人帶的東西都有些多,便沒有擠一輛馬車。

謝母眼眶通紅:“意哥兒可彆吃了苦,京城魚龍混雜,在外說話做事定要小心些。”

“娘我都知道,您和瀟瀟回屋裡吧,外麵冷,待我們在京中安頓好,定會寄書信來的。”何意笑著摸摸謝瀟瀟的腦袋,“走了。”

“瀟瀾,此次進京科考重要,定要明哲保身!”縱使謝母再如何為母則強,眼看兒子要去遠方故地,還是不免有些不舍,且京中對她們來說,實在……

謝瀟瀾扭頭,神色凝重:“娘放心。”

車夫駕馬離開,村裡還有些人想送些東西來,可因為不趕趟兒隻能又拎著東西回去。

馬車裡,何意琢磨著謝母的話。

雖說早就知曉謝瀟瀾從前家世不凡,但能讓謝母說出“明哲保身”這種話,可見當初是受了牽連,不得不離京。

若真如此,那豈不是會遇到什麼故人之類的?

“謝瀟瀾!”何意拉著臉瞪他,“你先前在京城沒有什麼相好吧?”

謝某委屈:“怎會!”

何意盯著他神情看了半晌,片刻後泄了氣,確實瞧不出什麼。

“謝家事有些複雜,並非三言兩語便能解釋清楚,當初受了族中牽連,是故人為我家求情才得以離開,若此次能高中,便要站隊了。”謝瀟瀾輕聲說著。

何意對“站隊”這個詞不可謂不熟悉。

這代表著他們之後會成為某一方勢力的支持者,他從前隻在宮廷鬥爭裡聽說過,往後自己,竟也要參與其中了嗎?

“我們會死嗎?”何意緊攥著他腰間的衣裳,若是再死一次,他應該不會再穿越了吧?

謝瀟瀾垂眸看他,似乎是想到什麼,他輕笑:“不會。”

他不允許前世之事再發生,更不允許這樣鮮活的生命陪著自己隕落。

鮮花就該開在春日裡。

而他,會抓緊自己的春天。

作者有話要說:

抽獎那個開了,第一次搞不太懂,也不知道20幣是不是太少了,就如果有想玩但是沒中的寶子可以評論,咱們可以不定時開個抽獎玩玩~

第37章

此去進京有些急迫, 因先前大雪,路上還有積雪未化,每輛馬車都十分謹慎小心, 但也有一點好,這種天氣倒是不用擔心會有搶匪出沒。

幸而是提前出發, 便是在路上多耽擱小半月也不會耽誤事, 說到底安全第一。

一路上都是緊著有客棧的地方歇腳, 越是臨近京城, 吃住所費的銀子就跟著水漲船高。

索性朝廷根據五湖四海到京城的距離來給進京趕考的舉人們分了銀子, 再加上先前投到謝瀟瀾此處的商戶, 銀子自是不用擔心的。

若是自己隻身進京, 謝瀟瀾是連馬車都不會坐的,前世進京時便是申請當地會試的公車進京的, 那時的他,可不會考慮楊辛的感受。

在城門處檢查了文書,守城門的士兵恭恭敬敬放他們進去,可不能得罪,可都是能要他們性命的官老爺。

先前鄉試已經刷去數以萬計的書生, 但這京城遍地走的打眼望去依舊有不少書生,估摸著是放榜回家後又緊趕著來了,五湖四海離得遠些的, 自然是比他們還緊趕著來。

“老謝,咱們如今去何處?”南靈微撩開窗簾,平日裡常含春色的桃花眼都有些無精打采。

他們都是頭次來京城, 剛進城門就傻眼了, 車夫也是等著謝瀟瀾的指使, 才能繼續往城裡走。

謝瀟瀾前世身死時, 對鄉下的記憶已經不多,所以在村裡總是收斂克製,可如今再次回到熟悉的京城中,前世那些景象一一在腦海中閃過。

熟悉至極,從未忘過。

他嗓音微冷:“先順著街道往前,我會提前告知你如何通行,靈微你們在後麵跟著即可。”

車夫聽著他的指示從主街上七拐八拐的繞著,最終進了一巷子裡,錯落有致的青磚瓦屋映入眼前,何意想著這八成是什麼能租住的地方,和府城很像。

果不其然。

馬車繼續往裡,就能瞧見家戶有灑掃的小廝在門口守著,有幾個是真的在打掃,有幾個瞧見他們眼睛都亮了。

居然還有專門拉客的!

一小廝快速跑上前跟在馬車旁邊,嘴裡喋喋不休著:“老爺,我們宅子裡還有些屋子空著,清理的乾淨,您若是——”

“劉叔,快些駕馬車。”

窗簾未掀,小廝隻聽得裡麵傳來一道微冷卻有些矜貴的聲音,光是聽著,就感覺有股寒氣鑽進了身體裡。

他不敢再攔,訕訕往後退了幾步,讓了路。

何意不解:“為何不應他,莫不是他這裡價格昂貴?”

“這主家心術不正,若你獨自外出時定要離她們家遠些,否則攤上便要吃虧。”謝瀟瀾隻略略解釋了一句。

自然,有這一句也是夠的。

何意頭次來京城,肯定事事都聽謝瀟瀾的,他這般熟悉這裡,想必從前是來過的。

這麼想著,何意突然感覺有一絲念頭飛快閃過,不等他細究就已然拋之腦後了。

馬車聽著謝瀟瀾的指示,最終停在巷子最裡麵的一處宅子,上麵連門匾都沒有,隻有一個小廝倚著牆打著哈欠,瞧見他們過來時淡淡道:“再往前已經沒有了,若是想住便原路返回吧!”

“你們不接待嗎?”何意忍不住掀開小窗簾微微側頭問他。

小廝漫不經心的順著聲源看去,登時愣在原地,乖乖,居然還有這麼好看的哥兒?

他忙收起懶散,笑道:“我們府上先前做過白事兒,不少人都忌諱這個,且府上隻有夫人,有些書生怕於名聲有礙,便不來這裡。”

“可便宜些?”何意隨口問道。

“便宜便宜!我們比前麵幾個宅子都便宜!”小廝見他們有意要住,立刻帶著他們往後門走去,那裡能放馬車,還有人專門喂馬。

宅子外麵看著冷清,內裡卻裝點的有些看頭,不似何意想象中的大宅院,到處都是用金子堆砌的。

二進出的宅子在京城算不得大,但住他們也綽綽有餘,因著何意他們是兩人,且何意是哥兒,若是遇著主家夫人也不至於太尷尬,便選在了後院,而南靈微他們則是安排在了前院。

其他的跟來的下人們則在敞亮屋子裡擠著住,倒也暖和。

“銀子是如何算的?”何意問道。

“幾位老爺是知曉京城物價的,您這一屋一月三十兩銀,其他幾位老爺二十五兩,其他人的屋子共添四兩便可。”

至於這其中差出來的價格是為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何意他們是兩人,還住的稍大的屋子,自然該多給些銀錢兒。

這價格可比他們在府城時都貴上太多了,南靈微他們都拿不準這價格公道與否,紛紛看向謝瀟瀾,等著他拿主意。

他麵不改色:“昧著良心賺銀子可不行,每間屋子二十兩,再加下人屋四兩,管早食。”

不止小廝,就連何意和身後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這瞬間就砍掉了二十多兩銀子啊?

小廝盯著謝瀟瀾看了半晌,還以為他們是外地來的不懂行情,想著若是多要些府上開銷也能有保障。

“成交。”

一道犀利跋扈的女聲傳來,他們下意識往旁邊看去,就見一身穿紅衣的婦人有些倨傲的看著他們。

而後看向小廝:“蠢東西,你這要價比前麵的都貴,當他們傻,還不快幫老爺們把包袱放進屋裡去!”

說罷又看著謝瀟瀾笑了:“你倒是會喊價,還就是我們這的準價兒,老娘心情好,今兒的晚食也給你們包了,給銀子吧!”

謝瀟瀾微微點頭,其他人都開始掏腰包,何意突然問道:“不用簽文書嗎?”

在前世,租房子可都是要簽合同的。

“沒那麼多麻煩事兒,來人住就住,不住就拉倒,何況我這除了你們也不會有其他人住。”婦人說的直白,“誰讓我克死一家老小,各個忌諱著呢。”

何意抿抿唇:“抱歉。”

“沒無妨,給銀子就成。”婦人不甚在意的擺擺手,後又將在宅子裡的事告訴他們,如今是冬日裡,熱水自然是不間斷的,隨時都有。

還有些居住的規則,林林總總的倒也不難接受,何意想著她從前怕是遇到過不講理的租客。

好一通說,給了銀子後就回屋裡收拾了,倒是能瞧出這家從前大概家庭和睦,屋內擺設雖有變動,但仍能看出這家的女主人十分愛惜這些物什。

如此也算是徹底安定下來。

何意便讓謝瀟瀾寫了封家書雇人送回去,省的謝母兩人在家茶飯不思。

幾人休整一晚,第二日倒是都起了大早,廚房早就備好了早食,就等著他們起床吃呢。

“今日都有何打算?”謝瀟瀾問道。

李鶴道:“天氣稍寒,我準備在屋裡溫書,就當是休息了。”

何意聽他說這番話,便知道他有些不適,咽下口中香甜的粥,他微微點下巴:“伸出手來。”

李鶴不覺有他,將手腕搭在桌前。

“累著了,休息兩日也好。”何意省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前因後果隻說了解決方法,而後又看向其他人,“若是有不適隨時來找我,免得在貢院出問題,豈不是白費三年。”

翟子橋微微歎息:“有做大夫的親戚,心中都踏實了不少。”

“你倒是會往臉上貼金。”南靈微露著壞笑損嘴。

年節過後,這幾日天氣倒是有些回暖,見他們都想著要溫書,謝瀟瀾也放心了許多。

用過早食四位書生便聚到一屋去了,謝瀟瀾有什麼想與他們多說些考題,其他幾人自然也不會推辭,誰讓學識擺在那裡,任誰也越不過謝瀟瀾去。

何意左右無事,拿出先前買的醫書看著,據說是什麼左神醫親手撰寫的,還是孤本來著,他覺得有趣便帶著了。

裡麵的性味歸心倒是寫的清楚,讓何意覺得有趣的是,藥方的編寫和用處都透著股狂野,和如今這些大夫全然不同。

用藥十分大膽。

他細細琢磨著,推算著如果把其中的某味藥換成藥效相當卻不同的藥草,但藥方整體的藥效便會降低。

實在有趣。

不知不覺一上午便過去了,宅子裡隻管早食,何意便想著去出買些回來,左右讓他做是不可能的了。

他敲了敲門:“該用午食了,要出去吃嗎?”

話音剛落屋門便打開了,謝瀟瀾牽起他:“晌午太陽好些,出去轉轉也可。”

“那便同去吧。”

本就是為著散步,便沒有駕馬車,從幽深的巷子走出去,路上瞧見許多書生打扮的人從其他宅子裡出來,想來是經過彆人介紹來的。

路經他們來時攔馬車那小廝門前,就瞧見一穿著桃紅色衣衫的婦人施施然從裡麵出來,何意敢發誓自己並沒有任何齷齪想法,但看見那婦人時卻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緒。

他大概明白為什麼謝瀟瀾告訴他離這家人遠些了,就是不知會是哪位書生要遭禍了。

出了巷子,謝瀟瀾站在原地有些愣神,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回到了前世,那時他也是剛出巷子順著左邊找了家酒樓,便被那人招入麾下了,由此走上了死路。

見他愣神,何意悄悄拉扯他衣袖,謝瀟瀾恍然,笑道:“我知曉一家酒樓,味道不錯,價格也實誠。”

於是,他帶著夫郎與友人往右邊走了。

味緣居。

店小二見他們書生模樣裝扮,立刻笑意滿滿的迎進去,嘴裡還說恭維話:“幾位可是進京趕考的舉人老爺?瞧著氣度不凡,樓上還有間廂房,我帶您幾位去!”

“多謝。”謝瀟瀾微微點頭。

京城的酒樓裝飾自然不是城鎮能比,待他們落座,小二便開始唱菜名了,謝瀟瀾點了何意愛吃的,其他也人也點了些菜色,便隻等著吃了。

到底是個靠窗的好位置,也是趕巧了,自他們進酒樓後,不少食客陸續進來,都隻能坐一樓廳裡了。

幾人閒聊著,透過窗柩倒是也看見了幾個眼熟的書生,隻是不相熟便掠過不再多瞧。

何意略倚著謝瀟瀾,思緒早就飄回他看的醫書裡,冷不丁就聽見了幾聲咳嗽,他驟然回神:“哪不舒服啊?我把把脈!”

能獨得他恩寵,謝瀟瀾自是喜不自勝,裝模作樣的把手腕遞過去,嘴上還說著安撫之言:“莫擔心,我身強體壯,小小咳嗽罷了。”

何意抬眸瞪他一眼,專心把脈。

那清清冷冷的一眼像是瞪進了謝瀟瀾心裡,勾的他心尖都跟著顫,他不由得歎了口氣,舟車勞頓一月,他都快要忘記洞房花燭夜的滋味了。

片刻,何意收回手:“回去時去趟藥鋪,得抓些預防的補藥給你們喝,或是吃些藥膳,這一路的舟車勞頓,若是不仔細些,科考過後有你們受的。”

“那便多謝嫂子了。”南靈微嘻嘻一笑。

味緣居的飯菜色香俱全,吃進口中的味道也十分鮮香,魚肉入口鮮嫩,連湯汁都油而不膩,十分下飯。

此次會試,是五湖四海的舉人都要進京,謝瀟瀾雖有舉人的名聲,卻也不能掉以輕心,是以,五人用過午食便結賬離開了。

剛走到酒樓門口,迎麵走進一位衣著光鮮的男人,身後還跟著幾位書生模樣的人,剛巧就有謝瀟瀾和翟子橋眼熟的。

幾位書生見著他們立刻打招呼:“解元兄,翟兄你們也在,甚巧!”

他們本想招呼謝瀟瀾幾位再略坐坐,可想到是旁人請客,便沒提這一句。

翟子橋點頭:“休息幾日便繼續溫書,我們住在同處,若有事可去——”

他用眼神示意謝瀟瀾,也不知那地方能否隨便說。

“竹葉巷,直走到儘頭,沒有門匾。”謝瀟瀾淡聲說著。

何意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謝瀟瀾這神情不太對勁。

“好!多謝解元兄!”

“原來這位便是謝解元,當真年少有為,眼下曹某正要宴請諸位舉人老爺,不知可願同行?”那男子笑問。

“不必!”

謝瀟瀾看都不曾看他一眼,說罷便立刻牽著何意抬腳往外走,那些書生本就對謝瀟瀾持有有色目光,覺得他不好相與,眼下自然不覺得他這般有何反常。

就連南靈微他們都不覺得怪異。

唯有何意。

這不是謝瀟瀾該有的性子,或者說,從他見到那位“曹某”時,就已經變得反常了,那種死死壓製著某些東西的感覺又來了。

他抬頭看向謝瀟瀾,隻瞧得他側臉輪廓分明,是不同於書生的堅韌,是即將氣勢全開……

“謝……”

“瀟瀾兄,你走的真快,我剛才悄悄問了,原來是那位曹管事的主家欽佩讀書人,所以特意宴請他們,當真是大手筆!”

謝瀟瀾唇瓣緊抿,下頷因為這個動作有些緊繃,他淡聲提醒:“讓熟識的幾位書生離曹家遠些。”

何意心尖一跳。

謝瀟瀾……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不要讓你們的營養液過期消失不見好嗎?

我聽著真的很痛心(可惡!)(扭曲)(爬行)

第38章

謝瀟瀾不是南峪鎮的百姓, 此事凡是認識他的都知曉,至於他是因為某些事不得已從京城來到鄉下的,眾人也都知曉。

因此, 見謝瀟瀾對那位曹管事避之不及,甚至言辭間十分不喜, 他們也隻當這曹家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並沒有過多的想法。

見他神情這般, 自然是聽他的。

隻是因著這事眼下都沒了閒逛的心思, 加之此次會試, 是從各地選出來的才華橫溢的舉人, 即便是方才那幾個不起眼的書生, 也是有些學問在身上的。

回到宅子裡,略聊幾句便各回了屋裡溫書。

何意一路上都在觀察謝瀟瀾, 儘管那時的感覺像是他一瞬的錯覺,但他絕對不會感知錯,謝瀟瀾有事瞞著他。

“那個曹家……”

“那個曹管事行事虛偽,就連曹家主家也是假仁假義道貌岸然,稍有不慎就可能中其陷阱, 切不可與他們有過多的接觸,不,不可有任何接觸。”謝瀟瀾神情抗拒, 說話時也是有些激動,生怕何意哪日著了他們的道兒。

“……是和你有什麼過節嗎?”

何意愣愣將話補齊,但儘管謝瀟瀾不解釋, 他也知道了, 這何止是有過節, 這般抵觸抗拒, 可以說是有世仇了吧?

他忙揚起笑哄他:“都聽你的。”

他見過謝瀟瀾太多模樣,冷淡疏離,冷靜自持,亦或是某些時候的瘋狂。

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反感某些人,簡直就和當初對楊辛惡語相向時一模一樣……

“許多事一時無法同你解釋清楚,往後我慢慢說給你聽。”謝瀟瀾溫熱的掌心捧起他的臉,情不自禁的捏了捏,手感很好。

“那便以後再說。”

何意並非要探究對方的秘密,許多事也確實如同他所說,三言兩語解釋不清,就像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沒死。

淺說了些,兩人便不再互相打擾,溫書的溫書,看醫書的看醫書,滿室嫻靜,卻並未有絲毫尷尬局促。

謝瀟瀾雖有前世記憶,但科舉對他來說也隻記得模棱兩可,他也是根據當下曾發生或已經發生的問題進行推斷,這幾日總帶著他們一同學習。

何意雖說沉得住氣,但接連幾日都大門不出,到底有些無聊,再加上他看的左神醫醫書裡有些有意思的藥方,想去配來試試。

他將此事說給謝瀟瀾聽,對方倒是並未拒絕:“你對此尚不熟悉,我陪你一同去。”

“你同他們一起溫書便是,我已經同小廝說好了,他剛巧要外出采買,我讓他領我去便是。”何意認真解釋,“你若真不放心,那便同我說個最近的,屆時你去接我。”

謝瀟瀾還欲再說些什麼,可想到他們要在此處待上一月不止,他若是去科考總有陪不到的時候,總不能一直拘著何意。

他想了想:“茴香藥鋪離此處不遠,且都是好相與的,防己堂是這附近最好的醫館,也可去看看,莫要亂跑,待我去接你。”

“我知道了。”

謝瀟瀾看著何意同小廝一起出門,因著離得不遠,便是走著去的,他倒是想讓車夫送,奈何何意說徒步能強身健體,硬是拒絕了。

喝著微冷的風,如何強健體魄?

何意好顏色,連小廝都忍不住時不時要偷偷看他,也幸好對方目光並未齷齪,否則何意是絕對不會給好臉色的。

小廝帶著他走近茴香藥鋪:“這裡便是,防己堂則在藥鋪過去的拐角處,走兩步的功夫,我先去采買,稍後過來尋謝夫郎。”

“不用這麼麻煩,若你采買完回宅子便,我還需在此地多留片刻。”何意麵色冷清的拒絕了。

小廝尷尬的胡摸了摸頭,應了一聲便立刻轉身離開了。

何意見他走遠,這才轉身進了藥鋪。

他先是根據自己看的醫書買了幾味藥材,後又讓抓了些防風寒的藥,想著回去也好熬煮給他們喝,若是在考場失利,可不是要耽擱三年了?

掌櫃見他樣貌妍好,說話做事都透著股文雅,便主動打探起來:“這位夫郎是陪夫君進京趕考的?”

說來,何意身為哥兒的標誌並不明顯,因為他的孕痣並不在顯眼的額頭,而是在鎖骨上,但因為這裡的哥兒嫁人後都會將原本全束起來的頭發披散一半,還會用絲帶綰發,自是會被認出來。

何意微微點頭,接過藥包:“多謝。”

“不知夫郎夫君是哪位有名聲的舉人老爺?”掌櫃繼續跟他攀談,見何意滿臉冷然,他這才笑著解釋,“夫郎有所不知,如今京城可傳遍了,天河府城南峪鎮可是聲名在外了,不僅有亞魁經魁,就連解元都出在此地!當真不得了!”

何意倒是不知曉原來京城早就有人盯著,怪不得曹家會那般迫不及待的要宴請書生們,今日是那些書生,過幾日該不會要找上謝瀟瀾他們吧?

他故作遺憾:“我夫君原也不是什麼名次好的,待日後有機會,定要去南峪鎮觀賞一番,告辭。”

說罷便轉身離開,往小廝同他說的防己堂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來防己堂瞧病的人並不多,何意略等了一會就輪到他了。

大約是都信奉“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何意發現凡是他去過的醫館,大都是些年邁的老大夫,偶有年輕些的也隻是藥童或徒弟。

不怪齊老頭恨不得成日裡拽著他探討。

他坐在椅子上,老大夫瞧著他的模樣多看了兩眼,搭上脈,片刻後又看向何意:“無病瞧什麼?”

“您再仔細號號。”何意神情嚴肅,不可能沒點病處。

他先前可是給謝瀟瀾號過脈的,對方身體各處都無恙,說不準是誰的問題。

老大夫有些狐疑,對上何意略有些急迫的模樣,他這才重新仔細號了一番:“房事如何?”

“先前隔一日兩次,但近月因為趕考不曾有過,我曾給他把過脈,他無事。”其實何意也給自己號過脈,脈象自然也無事,但哥兒的身體到底和他原本的不同,許多處他也拿捏不準。

老大夫詫異:“你懂藥理?既給自己號過脈,便知曉身體無虞,不必心急,命裡有時終須有。”

那便是無礙。

何意點頭掏荷包付診金:“多謝。”

“且慢,你這藥裡有乾薑和鉤櫞子,是哪位大夫所配,竟這般精巧,若是再佐以煮梨湯,便再無缺點。”老大夫摸摸胡子,神情十分滿意。

“在茴香藥鋪抓的藥。”何意微笑,“若是不佐梨湯,佐木耳也是極好的,先告辭了前輩。”

“等等!那藥是你自己調配的?”

何意淺應一聲,不甚在意:“夫君和好友有些病氣,免得影響考試。”

一聽便是外地來的。

老大夫眼睛都亮了,他忙開始招呼何意:“你這般年輕,怕是沒有哪家醫館樂意請你坐堂,你來此處,我請你坐堂!”

“您說笑了,我隻是來陪夫君考試,待科考結束,我們是要離開的。”何意故作為難,“當然,此月我還倒是有些閒暇時間,若您不介意,我願意來幫忙。”

“好好!屆時你隻需跟著我,其他人一應不用在意。”老大夫豪氣乾雲的揮揮手,“你先回去,閒暇時間記得來啊!”

何意微笑:“是。”

待他走後,老大夫心滿意足的回了自己的藥室,總算有個看著順眼的,就算天資愚鈍也無礙,他樂得跟他說話。

旁邊注意著這邊動靜的夥計們都有些傻眼,雖說早知道“瘋大夫”性格古怪,做事全憑感覺,卻也沒想到會請個病人來做自己的藥童。

先前可是很多人都擠破頭想做他藥童的,竟這般突然的就點了彆人了,還真是夠瘋的。

何意本也不是要來這裡做什麼大夫,隻是聽到了那種邀請的話,他自然是心動的,倒是誤打誤撞了。

說好了要等謝瀟瀾來,何意出了醫館四下看了看,對麵就是茶樓,他進去選了間靠窗的廂房,若是謝瀟瀾來他也能及時看到。

一壺好茶,一份茶點,這段時間足以他把藥包拆開研究一番。

前世在藥材基地的藥材都是直接運到實驗室裡,那時也總是忙著做實驗,鮮少能有時間把玩那些孩子,現在自然是要好好觀察,要是有碳素筆,他還能寫些觀察日記。

噔噔噔。

何意眉心微蹙,看向廂房外,音色微冷:“我方才說過,不需要其他東西。”

話音剛落,下一秒廂房門就被人從外麵大力踹開了。

他瞬間站起身警惕的看向來人。

踹門的人穿著一襲勁裝黑衣,神情冷淡的看著何意,而他身邊則站著一位披披風,身穿紫色衣衫的公子哥,衣衫的袖口和衣領處還有些絨絨白毛,看著就十分昂貴暖和。

何意蹙眉:“我似乎從未見過公子,這般行徑並非君子所為。”

“放肆!”黑衣男冷聲嗬斥,還欲再說些什麼,就被紫衣服的用眼神喝退了。

紫衣服走進廂房並示意將門關上,他走到何意對麵的位置上坐下,從容一笑:“莫慌,隻是想與你做個交易。”

“我與你並不相識,為何要與你做交易?”何意神情淡淡,“若無事,請公子離開。”

“你雖不認識我,但我卻識得你夫君,你夫君此人心高氣傲,桀驁不遜,曾得罪於我,若你能帶我去找他,我自會放過你。”紫衣服從腰間拿出把折扇輕輕刪著,模樣氣定神閒,像是算準了何意會答應他的要求。

此人穿著氣度不凡,怕是什麼官宦家的公子哥,且還帶著侍從,不管如何看都是何意吃虧,根本無法拒絕。

何意不知從前謝瀟瀾是如何“得罪”了他,但看對方的模樣顯然來者不善,但要他帶著去找謝瀟瀾,卻也是不可能的。

他點頭:“若我帶你去,你會如何?”

“那自然是——問這麼多作甚?還不快些,你夫君可是趕考的書生,而我有的是辦法讓他考不上!”紫衣服咬牙切齒,恨的不得了。

何意動了動喉嚨:“待我把藥收好,需得熬給他喝。”

紫衣服有些不悅的蹙起眉,鄙夷的看了何意一眼,卻也沒有催促他。

紫衣服容貌俊朗氣度不凡,而他身邊的何意亦是容顏豔絕,剛出茶樓便吸引了不少了的目光,包括采買好有些不放心要來藥鋪附近看一眼的小廝。

他瞪大眼睛看著,見何意神情有些緊張,像是突然想明白什麼一般,快速朝宅子跑去,他得趕緊將此事告知謝解元才行!

何意沒有要帶他們去的意思,便慢悠悠的順著這條街往前走,想著得找個辦法甩開他們,可他也剛來這裡……對了!

見他邊走邊用迷茫的眼神打量四周,紫衣服突然頓悟:“你……該不會找不到路了?”

“你看出來了?”何意故作羞恥,“我初來此地,來時是小廝送的,我夫君說片刻後來接我。”

天地良心,這句話可沒有撒謊。

紫衣服瞬間瞪大眼睛:“謝瀟瀾怎麼娶了你這樣的笨夫郎?”

何意皮笑肉不笑,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感慨什麼?

紫衣服麵色更加難看了,他要是……還輪得到這個夫郎帶路嗎?!

“那你方才怎麼不說他要來此地接你!”

“你又沒問我,就逼著我帶你去!”

氣氛有些微妙,紫衣服恨不得氣的直跳腳,卻也隻能忍著,三人兜兜轉轉又回了茶樓裡,坐進了方才的廂房。

而另一邊,從小廝那裡得知消息的謝瀟瀾,當即丟下書本就匆匆趕往醫館附近,來時著急,冷風擦著麵部,衝著口鼻,跑了一路他該是熱的,卻感覺渾身冰冷。

“來了來了,你快叫他!”紫衣服推了推何意,見他無動於衷急的不得了,“快啊!”

若說起初何意因著心慌被騙了過去,可在外麵轉悠一圈又回到茶樓後便明白了些東西,若真是有仇的,怎會像傻子一樣被他騙的在大街上轉悠,恐怕刀都要砍下來了。

他被推搡的不耐煩,當即對著街道對麵的人揮了揮手。

何意今日穿的是紅色外衣,披著白色鬥篷,略招招手便吸引了謝瀟瀾的注意,他忙抬頭去看,就見除何意之外還有個腦袋嗖的縮了回去。

謝瀟瀾蹙了蹙眉,快步進了茶樓。

“他來了他來了他來了!”紫衣服緊張的在廂房裡打轉,恨不得把何意揪起來跟他一起轉。

何意抿了抿唇,也不知是哪來的這麼個傻貨。

“夫郎!”謝瀟瀾推門而入,便瞧見何意端坐著,手裡還撚著塊點心欲放進口中,他趕緊快速跑過去將人攬在懷中,“可有受傷?”

何意笑彎眼睛:“不曾,你們從前認識?”

謝瀟瀾這才將目光移向旁邊宛如鵪鶉的人,他果然沒看錯剛剛嗖的收回去的腦袋,眉心蹙起。

“你發什麼瘋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上了個毒榜,我炸了……

(尖叫)(扭曲)(陰暗的爬行)(翻滾)(激烈的抖動)(蠕動)(陰森的低吼)(爬行)(分裂)

評論本章掉紅包嗷~

第39章

“我發瘋?我發瘋?我發瘋!”

紫衣服是真的急的跺腳了, 恨不得竄到謝瀟瀾麵前給他兩拳,但他不敢。

越是急的跳腳,情緒越洶湧。

何意眼睜睜看著他紅了眼, 再反觀謝瀟瀾一臉平靜甚至有些嫌棄的模樣,他都有點可憐對方了。

“見色忘友, 你沒有心!”紫衣服又哭又喊的, 他可是惦記了謝瀟瀾這麼多年的, 一直等著他回京, 背著他成親就算了, 竟還這麼無情!

謝瀟瀾輕嘖一聲, 實在是嫌棄的厲害, 可對方的話也提醒了他,他和印商陸是至交好友, 若不是曾經的事,如今怕是早就封侯拜相。

可惜,前世他不曾珍惜故友舊交,將他們拒之門外,也將自己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 那般絕境,又何嘗不是他自食其果。

那時說的傷人心的話,他說時都覺得冷血無情, 又何況是耳聽者本人。

他無奈:“快些擦擦眼淚,先前倒是沒發現你這般愛哭。”

“你都背著我成親了,還不許我掉眼淚麼?不過成親了也好, 省的被那些人知道你成了解元又要上趕著同你說親!”印商陸可還記得, 謝家遭禍時那些人是如何“明哲保身”的, 各個麵目猙獰, 生怕沾上謝家同遭此禍。

越說越氣,印商陸嘴上沒把門的:“那葉紫珠怕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印商陸,不會說話就閉上嘴巴。”謝瀟瀾有些頭疼,趕緊看向何意,“夫郎,天地良心,你得信我。”

印商陸眼睛都瞪大了,這還是他認識的謝瀟瀾嗎?

印商陸對何意說謝瀟瀾心高氣傲可不是說笑的,若非謝家遭禍,這人都能被稱一句“囂張跋扈”了,再加上他學識過人,年紀輕輕便考中秀才,前途無量,何曾有他對彆人低頭的時候?

他不由得打量起何意,不得不說,這哥兒樣貌是真的好,鄉土人家竟能生出這般豔麗的哥兒,放在那些一眾京城淑女中,都能說是妖孽了。

就是不知,他到底有何本事能讓他好友這般愛護。

何意似笑非笑:“人家又沒說什麼,你跟著急什麼?”

“若你誤解不說,豈不是要生隔閡了?”謝瀟瀾見他這幅神情便知道對方並沒有不悅,還是認真同他解釋著。

葉紫珠是葉家嫡女,從前謝家未落魄倒是有意結交,隻可惜謝家傾頹,第一個劃清關係的就是葉家,謝瀟瀾倒是不覺有什麼,隻是那葉家女,他是真不喜歡。

何意也咂摸出點東西,這謝瀟瀾估計是天生不喜女人的。

淺聊幾句,謝瀟瀾這才再次將目光投向印商陸,認真了些許:“你早就知曉我來京中,且知道我已在竹葉巷住下,作何繞這一圈?”

“我……我不是怕你不願見我。”那時為明哲保身,印家也和謝家淡了往來,連謝瀟瀾離京,他都沒辦法去相送。

這些年他也一直打探著對方的消息,隻知他在鄉下,可鄉村幾何,他又如何能找到,便日日盼著謝瀟瀾能儘快進京趕考。

三年三年的等著,可算是把人給盼來了。

謝瀟瀾聽他說著,麵色沉靜,可他心中又波濤洶湧,前世印商陸也是找上門見他,但他拒不見麵不說,還惡語相向,當真是半點情分都不曾留。

如今對方像前世那樣找來和他修複關係,他就是有萬般理由和借口,都難再將其推開。

他輕笑:“有何見不見的,若那時你們都因我受了問責,才是讓我心裡過意不去。”

見他情真意切,印商陸胸口的陰鬱一掃而空,他忙跟著樂:“那我回頭告知他們,知你進京,他們都不敢來見你,等你高中,定要為你接風洗塵同慶金榜。”

“也好。”謝瀟瀾自是無不可。

如此一來,印商陸看何意的眼神都和緩了許多,好友已經同他解開心結,管他喜歡千金還是貴君,又管他娶了哪家的哥兒!

在茶樓略坐了一會,何意便提出回宅子裡熬藥草,印商陸一聽這話當即表示要跟著去,像個尾巴似的。

雖說早就知曉他們住的不是什麼好地方,可真見到時印商陸還是十分嫌棄,心疼自己的好友:“我在附近還有處宅子,你們不若直接搬過去住?”

這就一個二進出的宅子,都不夠他家下人住的,怎麼配得上謝瀟瀾?

謝瀟瀾如今瞧他還有些感動,並不理會他的抱怨:“住著尚可,你那處宅子離貢院遠,我屆時不方便趕去,且如何能將其他好友丟下?”

“……那、那讓他們同去也好,有數十位下人照料你們起居,哪裡用得著外出用膳?”印商陸被他的好態度給搞得受寵若驚,當即就表示願意將他其他友人也請去。

“不用那般麻煩。”

先前宅子裡的小廝來報信時他們都聽著的,都知道何意在街上被壞人給擄走了,可當謝瀟瀾給他們介紹時都覺得有點不真切。

有錢人家的公子哥真會玩兒。

回到宅子裡何意便借用廚房了,這裡沒有藥童白芍,也沒有在謝家時那兩位幫他做事的小廝,便隻能他親自熬,他也怕這宅子離的廚娘做不好。

謝瀟瀾同他們介紹了彼此,出於禮節性讓他們認識一番。

“你們是之淮的好友便也是我的好友,以後常見,可要親近些。”印商陸正經起來還是很能唬人的,到底是印家少爺,哪能一直不正經?

之淮,是謝瀟瀾的字,自從離京就再無人這般稱呼他了,若非此時,他怕是也要忘記了。

起初各個還有些無措,可讀書人到底骨子裡就高傲,且他們都是舉人,也算有才能,再聽他這般合眼緣,自然也能深交。

南靈微更甚,和印商陸脾性相投,一拍即合,當下就熱絡起來。

何意同小廝端著藥進屋時,就聽他們已經相談甚歡了。

他走進去示意小廝將藥碗放下:“我熬了些防風寒的藥,你們一人喝一碗。”

“好,多謝嫂子!”

幾人也不客氣,當下就端著藥碗一飲而儘,還以為會是苦澀難忍的湯藥,可入口不僅不覺苦澀,反而帶著一絲淡淡的清甜。

翟子橋驚訝:“嫂子這藥竟是甜的!”

“兌了梨湯,前兩日聽著你咳嗽,梨湯潤肺,都是補藥喝些也無礙。”何意看向謝瀟瀾。

他多熬了一碗給印商陸,印少爺捧著藥碗有些懷疑:“你當真懂藥理?”

方才聽著是自己配藥熬煮的,他再一想,先前在茶樓裡好像確實有見何意倒弄那些藥材。

南靈微當即保證:“自然,李鶴先前纏綿病榻都是嫂子治好的,就連老謝之前受傷救治都是嫂子的功勞,你說他懂不懂?”

那自然是懂的。

印商陸倒是覺得有幾分稀奇:“我總聽說鄉下人家多輕視女子和哥兒,看來也是吃了不少苦才學得這些的。”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

何意心口驀地一緊,連呼吸都有瞬間的不順暢,他知曉印商陸沒有惡意,但他心虛。

“自是吃了些苦頭的,隻能偷看醫書。”謝瀟瀾順其自然的接過話茬,桌下的手緊緊牽著何意,像是在安撫他。

何意的心臟跳的更厲害了,他垂眸淺笑,像是有諸多委屈一般,也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可不能被發現啊。

男人都慕強,即便在這些男子眼中何意是個哥兒,但他能有這般毅力和膽識也足以讓印商陸佩服。

世家那些嬌滴滴的千金貴君,他是一點都不喜歡的。

印商陸豪氣乾雲:“可巧,我倒是有間醫館,你若是閒暇無事可以去那瞧瞧,我會提前告知他們。”

“你拘著我之前,我已經同那間醫館的老大夫說好了,眼下倒是不需要。”何意也沒瞞著對方。

印商陸對此毫不介意,還是說會幫何意提前安排,若是想去隨時都能去。

何意沒再拒絕,一來對方有表達歉意的意思,二來,若是謝瀟瀾去了貢院科考,他屆時全天都閒暇,忙起來也是好的,何況曹家讓謝瀟瀾忌憚,到底是一樁心事。

該說的都說清楚了,印商陸也不好再打擾他們溫書,若是此次謝瀟瀾高中,也算是東山再起了,雖說一時無法恢複當日謝家盛況,可也不可小覷。

再加上還有那人……

“說起來,伯母和瀟瀟怎麼沒跟著一同回京,謝之淮!你不會還要走吧?”印商陸眼睛都瞪起來了!

謝之淮?

何意眨眨眼睛看向謝瀟瀾,這人竟還有字。

“待過段時日穩定下來,便會將他們接來。”謝瀟瀾有些無奈,“你彆動不動就急眼。”

印商陸一聽這話突然就察覺到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今日出了茶樓,謝瀟瀾對他就格外的好話說,可不像之前對他冷嘲熱諷的,他心裡有些不舒服。

“你怎的對我這般和顏悅色?先前我若是你煩著你了,你都要罵我的,之淮你同我生分了?”

印商陸有些戚戚然,謝瀟瀾該不會打心裡還是和他有隔閡吧?

卻不知其他聽著的人眼睛都瞪大了,南靈微更是覺得好笑,可算是找著個比他還“下賤”的了哈哈哈。

何意扭頭將翹起的唇角壓下去,謝瀟瀾忍無可忍指著大門方向,中氣十足的喊:“滾!”

“好嘞!”印商陸瞬間喜笑顏開,“那我明日再來找你……夫郎玩兒!”

可不能打擾之淮,他還要考試呢!

插科打諢這一會,謝瀟瀾也沒了溫書的心思,各自散去後牽著何意進了內屋。

他有許多話想同何意講,但都是些陳年老舊的事,紛亂冗長,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何意便遞了梯子:“你還有字,之前怎麼沒聽娘叫過?”

謝瀟瀾終於在那些冗長的記憶裡找到了突破口,表字是他考中秀才那年老師親賜,對他滿含期待。

可惜與謝家交好的王家遭難,滅頂之災,為王家說話的朝臣皆淪為階下囚,父親不願見知己好友蒙冤而死,卻被奸人所害,聖上每每看到謝家總能想到王家,便尋了個錯處準備將謝家懲治,是他一位好友冒死求情,才得以放他們離京。

那時謝瀟瀾羽翼未滿,且還有家中母親弟弟要照料,不能與其硬碰硬,便隻能暫且離開,避風頭。

而代表著他曾經榮光的表字,都成為了和京城分割的犧牲品。

“娘約莫是怕我會心有不甘,所以便沒叫過。”何況鄉下人家也沒有娶表字的,他也不想太引人注目。

“那日後便能重新拾起來了。”何意輕柔一笑,像是已經瞧見他高中一般。

翌日。

印商陸倒是乖覺的來了宅子裡,如今聖上疑心深重,世家子弟不能全部入朝為官,恐被說結黨營私,因此他不需要科考,也不需行軍打仗,越是紈絝不化,聖上越放心。

他並未打擾謝瀟瀾,反倒是真的找了何意:“你今日有何打算?”

“我閒來無事,準備防己堂瞧瞧,昨兒那大夫說許我去呢。”何意輕笑。

“那我隨你一同去,也瞧瞧你本事到底如何,不過我聽你這般說,怕不是會被其他的大夫欺負?”印商陸總覺得那老大夫這麼做會給何意帶來麻煩。

何意略略勾唇,眼底閃過一絲狡黠:“醫者,都是要憑真本事的。”

“你還真有信心……”

何意當然有,在京城這幾日他可是悶壞了,若是有打發時間還能疏解情緒的地方,他可不是要上趕著來?

老大夫一早就等在院裡了,醫館其他人早就知道他叫了一個病人來做徒弟的事,都有些不讚同,也巴巴兒的等著看到底是誰那麼大臉呢。

因此,在何意一腳踏進醫館,其他做事的便瞧見老大夫嗖的就跑到了一個花容月貌的哥兒麵前,各個都瞪大了眼睛,也太年輕了些……

“瘋大夫果然瘋魔,竟真找了個這般年輕的。”

“可不是,先前葉藥師想跟著瘋大夫,他都不肯,言辭激烈的將人趕走,轉頭就找了個不如葉藥師的,豈不是在打他的臉?”

“倒也不是全都不如,至少臉是沒得挑,比那些世家小姐們都好看。”

瘋大夫對他們的談論置若罔聞,見著何意就忙帶著他往裡麵走,絲毫不在意那些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的人。

何意麵對外人時總是冷著張臉,目光淺掠過眾人時恍若帶著淡淡的不屑,是很能激起民·憤的目光。

“前輩,這就是您千挑萬選出來的徒弟嗎?”

一道略有些不屑的聲音驟然響起,像是將其他人想說卻不敢說的話給說了。

瘋大夫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把何意往自己藥室請,說話都男人卻是受不了這種氣,他抬腳跟了上去,還不忘貶低何意:“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如我一般,年紀輕輕就能當藥師的。”

“我學配藥的時候,你大概連筆都不會握。”何意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受父母熏陶,他是自懂事就開始把弄藥草的,不知天外有天還敢這樣說話?

“你——”

“葉榮,他是我嫂夫人,你若再無理,我便找到你們葉府去!”印商陸忍無可忍,“好歹是葉家表親,竟這般不知禮數,仔細著你的腦袋!”

葉榮被嫉恨蒙蔽雙眼,瘋大夫帶人進來時他壓根沒注意還有印商陸在,這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小紈絝,他哪裡敢惹?

他忙揚起笑:“原來是印大人的夫郎,是我——”

“你胡說八道什麼,他可是之淮的夫郎,之淮的脾氣你是知曉的,若真將他給惹怒了,你且等著。”

葉榮徹底傻了,他這段時間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顧著搗弄藥草讓瘋大夫刮目相看,沒想到謝瀟瀾竟回京了?

再看這架勢,怕是已經中舉了!

他訕訕應道:“不敢不敢……”

印商陸見何意麵帶疑色,立刻說道:“這位葉榮,就是我先前說的葉紫珠的表兄!”

何意麵色清冷,盯了葉榮半晌,勾唇冷笑:“就是那個落井下石,忘恩負義的……葉家啊。”

作者有話要說:

印商陸:“他怎麼不罵我?他怎麼不罵我!可惡!謝之淮你罵我啊!你罵我啊!”

謝某:“印商陸。”

印商陸:“哎!在呢!”

謝某(中氣十足):“滾!”

第40章

何意從葉榮方才的表現就大概能想到文人書生在此時的地位, 因此說話時也沒太多顧及,且對方說的話並不比他說的好聽。

葉榮聽著這話臉上討好的笑都僵住了,當初王家事牽連了多少人, 他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可凡是與其交好的都遭了罪, 謝家當時那般盛況不也照樣被趕出京, 還有誰敢攀扯著?

他訕訕道:“謝夫郎這話……”

“說笑罷了, 明哲保身, 人之常情。”何意扯著嘴角微笑, 明哲保身向來都是首選, 鮮少會有人能做到謝瀟瀾父親那般為友人出生入死。

對葉家他沒有立場去譴責, 隻不過是回謝方才葉榮瞧不起他的話罷了。

雖不會在此醫館久留,卻也不想因為怕麻煩就不去解決一些麻煩事, 見葉榮麵上訕訕,便知曉他不敢再多話,但人心難測,內裡的事就未可知了。

這些並不重要的人心中是如何想的,於他而言自然也是不重要的。

封大夫確實很瘋, 將何意領進藥室後就要驅趕印商陸,全然不管對方是什麼世家公子,隻是他本就是來陪何意的, 若是被趕走也太可憐了些。

何意硬著頭皮詢問:“可否讓他留下?”

“你若想便留。”封大夫隨意擺擺手,他隻是怕擾了何意清淨,對方都不在意, 他自然不必再提, “隻是小心點, 裡麵有毒草, 碰之必死。”

話音剛落,印商陸立刻將即將觸碰到一株豔麗花草的手收回,他這麼俊美的郎君,可不能死!

封大夫脾氣古怪,拽著何意坐下開始探討藥草的性味歸經,同藥性的藥草又該怎麼配對使用,問到興處連婦科都開始探討起來。

“男孩女孩是無法改變的,且和女子的肚皮爭氣與否更是沒有半點關係,女子隻是擁有生育的能力,可真正對此事負責的該是男子才對!”

“你……”

何意心中凜然,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這番話對此時的人來說太過驚世駭俗,封大夫和印商陸都靜靜地看著他,仿佛有千言萬語。

可讓他否認收回那些話,他也做不到。

封大夫卻突然拍桌而起,哈哈大笑起來:“有趣有趣!先前有個病人,被婆婆揪著來看病,怪她三年無所出,可我給那婦人號過脈並無問題,我說讓那男人來瞧,這老太婆竟對人說我是瘋子!你這番話夠荒誕,也夠大膽!”

言語間不乏對何意的讚賞和讚同。

何意稍稍鬆了口氣,翹起唇角:“對於未知之事,人人都會產生抗拒的念頭。”

封大夫與他相談甚歡,便帶著他出了藥室,搬了椅子給他坐,順便要告知其他人他要帶何意診病之事。

何意其實並不想讓他這般高調,可話都說出去了,自然也無從更改。

“這般年輕當真能行醫治病?”

“比葉藥師還年少,是不是有真本事也未可知,封大夫行事果然瘋魔!”

“放著林藥師這樣的好苗子不要,竟要個沒本事的,雖說也有哥兒當大夫,可也不瞧瞧人家行醫多久?”

無外乎就是說封大夫行事不當,但這些人話裡話外卻從未有貶低哥兒的意思,怪不得謝瀟瀾之前說越是窮鄉僻壤醃臢事越多,隻有他們會看不起女子也看不起哥兒。

何意端坐著不欲與他們爭吵,封仁既然讓他在這坐著,就絕沒有讓他一人去麵對這些的意思,且身為醫者,若要服眾,拿出真本事即可。

因此他並不擔心。

在葉榮看來何意根本不如他,聽著醫館其他人起哄也隻能故作矜持的嗬斥幾句,還要說些討好何意的話,實際上巴不得其他人起哄的更加厲害。

“諸位,封前輩既然要帶這位夫郎,定然是有過人之處,又何必過多為難。”葉榮略無奈的阻攔那些為他說話的夥計。

“過人之處自然有,且比你們都聰慧!成日裡就會嚼舌根子,還有你葉榮,不就是沒收你為徒?竟這般小肚雞腸記這般久,你不過就是識得些藥草,連脈都號不準,讓你做藥師都是給葉家幾分臉麵,你是個什麼東西!”

封仁氣的破口大罵,他最瞧不起這些沒本事還自視甚高之人,當初留他做藥師,自己是一力反對,奈何醫館東家卻說不好得罪葉家,便留他擔個閒職。

可他如今卻是忍無可忍了,由著這樣的人在醫館,早晚要出事。

封仁雖被人戲稱“瘋大夫”,但隻是對他平日裡的脾性,他的醫術還是有目共睹的,否則醫館的東家也不會依舊留著他坐堂,甚至由著他性子胡來。

能被封大夫說醫術不佳,那便是真的不好了,否則也不會嫌棄到如此地步,先前人人都道封大夫沒有眼光竟瞧不上葉榮,不曾想卻恰恰相反。

葉榮瞪大眼睛,臉色難看,他在這之前封仁對他雖說也沒個好臉色,可這般的難聽的話也是從未說過的。

都怪何意!

若不是他,封大夫也不會這般對自己,他也不會忍受這些侮辱。

怨念燒灼理智,先前對何意的訕訕瞬間都變成了憎恨。

葉榮站在原地憤恨的盯著何意,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會被這般羞辱,他怒道:“起初是我言語不當,你竟這般給我難堪?”

“……我從頭至尾不曾說過一句話,為何說是我羞辱你?”何意隻覺得可笑。

“你又有什麼本事?不曾號脈配藥,何以在這醫館被你出儘風頭?”葉榮越說越氣,下巴跟著抬起,“你若真有本事,不妨露點真才實學與我比比!”

印商陸聽到這話登時來了氣,擼著袖子就要上去揍人,何意趕緊攔住他,他看向葉榮:“既然是比,那你且說說輸了如何,贏了又如何?”

“若你輸了同我道歉並且滾出醫館!”葉榮得意道。

何意撩起眼皮淡問:“若你輸了呢?”

“那我便承認你有幾分本事,以後與你和睦相處便是。”

聽聽這不要臉的話。

不止何意覺得這懲罰可笑,就連醫館其他人聽著都覺得有點輸不起的意思在裡頭,印商陸更是已經決定好,回頭就給葉家點教訓,這種卑鄙小人……

他悄悄拽了一把何意:“你可彆答應,大不了不在此處便是,能用這樣的藥師可見這醫館的東家也不如何,你贏了就去我那裡,任誰都不敢給你臉色瞧!”

何意點點頭:“這懲罰未免太輕了些,若你不曾贏我,便說明你不夠資格,還如何有臉麵繼續在防己堂做藥師?”

“那你說如何?”葉榮並不認為自己比不過何意,畢竟在他看來,何意就是個鄉下胚子,鄉下那種地方怎麼可能讓一哥兒讀書寫字,也就這些蠢貨把他當寶貝。

“那便將你方才說我的做到便是。”

“誰怕誰!”

醫者注重望聞問切,比試自然就分成了四步,第一步便是“望”。

恰好圍觀人群裡剛好有看完病的百姓,剛好趕上他們這事竟稀奇的駐足不曾離開。

封大夫便隨意點了兩個人給他們比試,左右都已經瞧過病了也耽擱不了什麼事。

兩人麵前分彆站著一位病患,這對何意老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簡單一望就能連其他的都答出來。

他氣定神閒:“衣料算得上上乘,卻腸胃不適,前幾日想必是吃了寒食有些受涼腹瀉,比起喝藥草,多喝些熱粥也十分有用。”

葉榮見他這般輕鬆就“望”了出來,不僅說明了病情連病因以及補救之法都一並說出,分明就是逼著他也要這般說。

他對自己還是有幾分信心的,將麵前的病人情娓娓道來。

葉榮在封仁眼中確實學藝不精,卻並不代表他當真一點都不懂,於是順利進行到最後一關“聞”。

聞是真的聞藥草以及熬煮過的湯藥。

這對大夫來說絕對是看家本領,一定要有識彆藥草的本事才行,否則前麵便是做得再好都無濟於補。

將兩人的眼睛蒙上,夥計隨意從閣子裡抓了些藥草放到他們麵前的桌子上,讓他們自己說出藥草的名稱以及功效。

這對一直在醫館做事的葉榮來說並不困難,他說完麵前的藥材後忍不住嘲諷旁邊並未說話的何意:“你若是怕了最好現在便認輸。”

“錯了。”

葉榮一時不解:“你說什麼?”

“那不是小薊,是大薊。”何意語氣淡淡,“大薊小薊雖都苦甘涼,歸心肝經,可大薊是植物薊的地上部分或根,不是小薊那般植物刺兒菜的地上部分,味道亦是一個淺淡一個略濃鬱些。”

“你胡說!分明就是小薊!”葉榮頗有些無法忍受一般扯掉遮眼布,眼前的一幕卻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竟……真的是大薊。

他無措又頹敗的看著那根已經被曬乾的大薊,他居然輸了。

怎麼可能?!

“你作弊!我不信能聞的出來!”他冷笑,“你有本事就將你眼前的藥草全都細數出來!”

何意沉默片刻,微微歎息:“黃連,胡黃連,枝槐,商陸,還有防己堂的防己。”

他不覺得這有很何難,卻也由此明白,他的目標絕不是在醫館做什麼大夫,要做就應該將“大夫”做到極致才對。

何意將遮眼布摘下,贏了,卻並不覺得歡喜。

封大夫立刻指著葉榮跳腳:“他贏了,你快滾!”

“我、我需同師傅和東家說一聲才行……”

葉榮人都傻了,能在防己堂做事可是葉家出麵說了好話的,畢竟自古鮮少有人敢得罪大夫,若是就讓他這般灰溜溜的離開,回到葉家也要被訓斥。

“既是要同我說了,我已經聽到,你可以走了!”

“師父!”葉榮扭頭就瞧見師父從藥室出來了,他瞬間緊張起來,他不知道對方看了多久,但這般行為,顯然是不想要他了,“師父你聽我解釋!”

葉榮師父卻一臉嫌惡:“從今日起我不是你師父了,你願求誰做師父便求誰!”

虧得他還覺得葉榮平時乖巧聽話,如今才知道他一直想著做封仁的徒弟呢,醫館都知道他和封仁關係不睦,這不是明擺著打他的臉嗎?

說完這番話便甩袖離開了,從“望”時,他就知道葉榮要輸,不中用的東西罷了。

能被自己的師父嫌棄厭惡,更加證實葉榮的醫術不行,連師傅都不願要他。

葉榮不知自己是如何離開防己堂的,但他回去第一件事便是告訴葉家——謝瀟瀾回來了,還娶了夫郎!

“他回來?為何回來?”葉紫珠有些不屑,“彆不是要求咱們葉家,爹,我可不會嫁給他!”

全然沒聽到對方已經娶夫郎的話。

葉老爺安撫她:“你放心,爹不會讓你嫁給那個窮小子,幸好當年隻是口頭上說說,我兒有更好的歸宿。”

葉榮懶得聽這些,直接將今日防己堂的事全盤托出,末了又補充道:“謝瀟瀾已經成親了!”

“榮兒,你竟連個鄉下胚子都比不過,乾脆就在府上做事吧,你既說謝瀟瀾來了京城,可知他為何來,那個下賤胚子可有說?”葉老爺淡淡問道。

原本葉榮還指望他們能幫自己討回公道,畢竟他無權無勢,怎麼敢和身為舉人的謝瀟瀾對上?

何況他雖不曾見過謝瀟瀾,也是聽到過他盛名的,那般學識淵博之人,若是中了三甲,男那就更不能同日而語。

可如今見葉家想讓他在府上做狗,他自然也不必提醒他們了,且等著看葉家是如何的後悔的!

思及此,葉榮麵上帶笑:“那便聽二叔的,我留在府上便是。”

防己堂。

好一番熱鬨後眾人也算是認可了何意,都同意他暫時在醫館裡坐堂,甚至還按日給他開銀子,當然,這銀子是從封大夫口袋裡出的。

何意心知自己不會在防己堂太久,也同意按日給銀子,對他自是百利無一害的。

熱鬨過後何意便正經做事,無人把脈時他便配製藥草,時不時同旁邊的印商陸說幾句話。

“意哥兒,你方才說的一味藥是我的名字嗎?商陸?那是什麼藥?治什麼的?”印商陸不知醫書,當下聽著自己和藥草同名,便來了興致。

何意本不想同他閒聊這些,可想到印商陸陪自己大半日,說說也無不可:“商陸苦寒,且有毒性,歸肺腎大腸,是味好藥材。”

是瀉下消腫的好藥。

“妙啊!怪不得我爹總說我人如其名,我果真是有毒的青年才俊!”印商陸瞬間神清氣爽,有毒好,毒死那些不要臉的!

何意忍不住翹起唇角,還真有點中二病的意思。

晌午時,醫館來瞧病的並不多,何意同封大夫打過招呼便離開了,帶著印商陸去了一間小飯館:“我們買些午食回去,省的他們辛苦出來。”

“意哥兒,你不覺得無趣嗎?”印商陸問道,“像是成日裡都在伺候他們。”

何意微微搖頭:“且不說我與瀟瀾,便是其他人在村裡時也幫了我們許多,何況隻是朋友見的舉手之勞,何來伺候一說?”

當然,何意有自己的小心思。

南靈微幾人能走到今日這地步是有真實力的,若以後一同在朝為官,彼此也好有照應,否則謝瀟瀾隻身一人對上曹家豈不是要吃虧?

說是利用也好,可人與人之間本就是用“利用”來維持彼此的關係,隻不過有些是為親近,有些暗藏殺機罷了。

印商陸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想著自己也該做到“愛屋及烏”才行。

午食是讓飯館的夥計送到竹葉巷的,溫書半日的書生們早就餓的厲害了,將飯菜擺在桌上就動筷子了。

用過午食,何意同謝瀟瀾回了屋裡,因著先前有在濟世堂的事,他不敢再對謝瀟瀾有所隱瞞,將今日的事悉數告知。

謝瀟瀾笑著逗他:“葉家不會為了葉榮大動乾戈,葉家自負至極,咱們這種從鄉下來的他們看不上。”

“那便好,否則影響你考試就不好了。”何意也是知曉醫者有真本事才會為人敬仰,所以才故意激得葉榮同他比試,若是因小失大,反而得不償失。

防己堂再沒了添麻煩的人,何意每每去時也覺得輕快許多,至於那些在背後質疑他的人,通通不予理會。

一日日過去,謝瀟瀾幾人也終於要在當日寅時提前進入貢院,因著距離稍微有些遠,是被車夫們送去的,何意自然也跟著,去時天還漆黑著。

點名檢查時比鄉試還要嚴苛,早就經曆過的謝瀟瀾排在最末尾抱著臥具食盒同何意說話。

“回去再睡會,莫要累著自己,若是有無法解決的問題便去找商陸,他雖不靠譜,但行事跋扈,京城的公子哥們輕易不會和他對上,你等我出來。”

聽著他叮囑何意忍不住笑出聲:“又不是去坐牢,我心中有數,你彆擔心。”

隨著隊伍越來越短,何意心頭升起濃濃的不舍,謝瀟瀾亦是,他空出手往他臉上使勁捏了一把,笑:“已經在想你了。”

何意鼻尖一酸,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拱了拱鼻子,平日裡的清冷不複存在,他抿唇淺笑,語氣很輕:“我與你一般心思。”

謝瀟瀾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麼,冷不丁聽到了點他的名字,他立刻應了一聲開始接受檢查,臥具食盒自然都被翻了一通,他強忍著不去扭頭看。

可身後的目光如炬,他們是一般心思。

看著他進入貢院,何意心裡驟然變得空落落的,他抬手按了按心口,長長舒了口氣。

他知道那些未儘之言是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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