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明白了,齟齬一旦產生那就是不可磨滅的嫌隙,夜琳琅是公主,她總有辦法找謝瀟瀟麻煩。
讓施暴者停止施暴的最佳辦法,就是以惡製惡。
因此,何意並未因為她的話退步,他像是不經意一問:“琳琅公主今日為何撲了這麼重的香粉?”
夜琳琅神情驟變,旁邊的貼身侍婢立刻嗬斥:“謝正君,請注意您的身份,莫要對公主不敬!”
“主子說話,沒你個下人插嘴的份!”何意也跟著冷斥,說這話時眼睛卻始終盯著夜琳琅,他就不信這個驕傲的公主不害怕,“琳琅公主對我的了解大概很少,比如我的醫術。”
“何意!”夜琳琅咬牙切齒,憤憤冷笑,“本公主明白你的意思了,絕不會對謝瀟瀟下手,你也該識趣些!”
她還有什麼不明白,自己的身體最近確實出了一些狀況,但她深知是因為什麼,所以一直不敢找太醫,否則一旦被傳出去,搞不好她會悄無聲息的死掉!
她是可以繼續拿謝瀟瀟威脅謝家,可她也隻敢做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威脅,比不得何意手裡捏著她的軟肋。
何意勾唇,笑不達眼底:“公主見事明白,臣自然識趣。”
“……走!”
夜琳琅本想讓何意滾,但話到嘴邊到底還是換了個字,乾脆自己先落荒而逃,她做的那些事,連母妃都不知道,更不可能捅出去。
汙損天家聲譽,她會被賜死的。
何意懷疑是自己出來的時機不對,否則這一路上怎麼淨遇到自己看不上眼的人,他微微有些泄氣,腳步便快了些。
紅葉百思不得其解:“主子,琳琅公主當真病了?”
“是啊,不過想來她也輕易不敢讓太醫知曉。”何意隨意說著,但卻是絲毫沒透露她到底得的什麼病。
紅葉是知曉何意醫術的,倒是沒想到何意真的隻是憑借“聞”,就知道了夜琳琅的病情。
雖說她是禮部隨意挑選送到謝府的婢女,但這一年裡她始終跟隨謝家,心裡卻是當真喜歡謝家的,主家有本事,她自然也與榮有焉。
回到宴會上,就見那些官員們已經敞開肚皮喝了,三五成群的碰杯,連謝瀟瀾都和夜楚淵他們聊了起來,倒是那些公主和貴君們已經都離席了。
他便安靜坐在位置上,隨意撚著點心,偶爾抬眼看看宴會上的人,除了他和謝瀟瀾都認得的官員,平時他們並不會刻意去探討,兩人能獨處的時間自然是越多越好,怎麼可能去聊無關緊要的旁人。
因此,何意對在場大多數人都是不認得的。
“可鬆乏些了?”謝瀟瀾挨著他坐下,“發髻有些亂了。”他說著便抬手幫何意把前額的發絲撩到耳後。
何意瞧了他一眼:“好些了,還有些意外收獲,回去說與你聽,何時回?”
“現在就可。”謝瀟瀾抬手捏了捏他臉,幸好眼下其他人都忙著自己,不曾注意到他們,自然也不會有人看見何意麵頰一閃而過的紅暈。
謝瀟瀾並沒有刻意去太子麵前告辭,帶著何意輕快離開了。
出宮時要走過長街,兩人執手並行,身後跟著送他們出宮的太監宮女,何意低低歎息,他還想著和謝瀟瀾說說話呢。
“不用跟著了,你們回去吧。”謝瀟瀾微微側身,告訴身後跟著的人,“本官與正君想說些體己話。”
“是。”
眼看著他們離開,謝瀟瀾便更無顧及,直接攬著何意的腰肢,許是有了些醉意,還要時不時在他肩膀處蹭蹭。
何意被他這副賴皮樣逗笑,也沒推開他,由他用這種彆扭的姿勢黏著自己,稍有些清爽的風拂過發絲,他輕聲開口:“今日在禦花園,我瞧見曹勉和一個宮女走的近,還密謀了些什麼。”
他察覺到自己提到“曹勉”時謝瀟瀾僵了一下。
何意還是有很多事想問,但他也明白,謝瀟瀾不願說的,總歸是有理由的,就像自己當初一樣。
但這些並不妨礙他們站在同一戰線。
不用謝瀟瀾開口,何意就將細枝末節悉數告知,他不知道的事,謝瀟瀾總會知道,或者通過某些渠道得知。
“那紙包裡是什麼?”謝瀟瀾輕聲問。
像是篤定何意會知道。
“氣味微苦,成分複雜,有很大可能是毒藥,你也知道他們不會有好事。”何意確實知道一些,因為紙包的東西並不會阻擋氣味,再加上他嗅覺靈敏,自然不會聞錯。
而且,觀他們小心翼翼謀劃的樣子,曹勉未必就處於主使地位,幕後之人這樣小心,那毒藥很有可能是慢性不易發作的。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夜楚淵身體的毒。
“此事的目標不是他。”謝瀟瀾十分肯定,先前對夜楚淵下毒的人,都隻是因為他的身份,可如今局勢明顯,朝中分派而站,並沒有站夜楚淵這個閒散王爺的,所以不會波及到他。
何意也隻是笑:“你覺得是誰?”
“誰知道,誰倒黴就是誰。”謝瀟瀾也漫不經意的應著,左右不會是他們。
走過長街便出了宮,宮門口已經有車夫在等著了,沒多久的功夫就到了謝府。
何意站在門口看著牌匾出神:“府邸有些小了。”
“過段時間可以將府邸翻新擴建,左右周邊也有些空置的土地,定然不會一直窩在這裡。”
宮中能賜此府邸已是不易,哪裡還能奢求賜他們一間更大的宅院,還不如自己動手來的快捷方便。
何意隨口感慨,何況這樣四四方方的宅子,若是放在前世,那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
回到府裡,謝母和瀟瀟的屋子還亮著光,兩人去謝母那裡說了幾句話便回屋了,想到謝瀟瀟,便又想到夜琳琅的事。
“你這一晚收獲頗豐。”謝瀟瀾忍不住打趣他,隻不過是去禦花園隨便走走,竟能遇到這麼多人。
何意輕笑:“那你可知,那夜琳琅得了一些病?”
“說來聽聽?”
何意便將那事告訴他,隻是沒想到夜琳琅小小年紀,就已經如前世曆史上的山陰公主一般,夜見麵首,但這種事多了,定然是要生病的。
謝瀟瀾微微蹙眉:“此事也可作為把柄,省得她日後真去欺負瀟瀟,她可算不得小,如今也是要及笄的年紀,到時候就該說親了。”
何意眨眨眼,也是,這時的女子或哥兒,多的是未及笄就已然成婚的,更厲害些的,及笄之年就連孩子都有了。
是他大驚小怪了。
“可…你可彆讓瀟瀟和奇怪的人往來,一想到他若是這般歲數就……你笑什麼!不許笑!”何意正心慌慌的,扭頭就見他唇角上揚,登時來了火,“你去睡書房吧!煩人!”
謝瀟瀾也不理會他這莫名其妙的邪火,隻應道:“你先去歇息,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晚些回屋陪你。”
何意拍開他欲摸自己的手,瀟灑地轉身回屋了。
謝瀟瀾瞧著他的背影到底還是沒忍住笑了,他怎會允許瀟瀟和什麼奇怪的人來往,即便他此生不嫁,他也是能護得對方周全的。
回到書房,謝瀟瀾拿起桌上的信封打開看,片刻後窗戶被打開,悄無聲息的跳進幾道人影來。
謝瀟瀾頭都未抬:“事情辦的如何?人可找到了?”
“按照您所說,屬下們立刻去找人,但並未找到,不過得知了最新消息,老白已經趕去了。”覃子襄身穿黑色衣袍,站姿板正,像是寒冬裡的一株青鬆。
謝瀟瀾也知道許多事並未全然按照前世的軌跡發展,一時片刻找不到也在情理之中,他點頭:“無妨,你這幾日幫我盯著曹府,蘇合想辦法給夜琳琅找點事情做。”
省的這個瘋女人成日裡就是惹是生非。
“屬下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請溫柔地用評論砸我T^T
第97章
中秋過後, 天氣便徹底開始冷了,何意站在窗前數日子,謝瀟瀾二十歲生辰馬上要到了, 按照這裡的說法,這個歲數是有及冠禮的。
雖說是在生辰之後, 還有些時日, 但自從擇選了良辰吉日, 府上便開始忙碌了, 他對這些知之甚少, 隻需看著謝母準備就好。
“正君, 商陸少爺和決明少爺來了。”紅葉進來通報, “奴婢已經將他們請進前廳了。”
何意扭頭:“我即刻過去。”
雖說京城如今無人不知曉他們之間的事,但按照眼下的世道, 他身為“哥兒”,和男子到底是有區彆的,謝瀟瀾不在,他便不能和其他男子共處一室。
這規矩若是放在前世,人可怎麼活?
他到前廳時, 就見兩人挨著坐,明麵上倒是瞧不出什麼,不過想也是, 決明就是那種有些嚴謹的性子。
印商陸看見他招手:“快過來坐,我瞧府上已經在準備了,及冠禮定在哪日了?”
“二十六, 到時候會遞帖子給你們。”何意笑著, “你們的事……”
印商陸如今正處於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的狀態, 聽到何意這麼問, 立刻十分上道的開始說之前發生的事。
原是自從那日他們兩人走後,印商陸真頂著被打的風險和他爹推心置腹了一番,所幸也真如當時何意所說的,他爹的態度已經鬆動了。
畢竟,哪能真看著他滴水不沾?
於是印敖便讓印川續去褚家探探風口,若是褚家也不反對,那兩個孩子的事便這般進行下去,隻當再多個兒子罷了。
褚家那邊則是因為打的褚決明許久不能下榻,結結實實的病了一場,不敢反對,見印川續登門就知道此事有眉目,便順坡下了。
隻是對外的口風則是認了彼此的孩子做乾兒子。
“隻要結果是好的,那便好。”何意由衷祝福他們,“那你們今日過來,可還有其他的事?”
印商陸與何意歲數相仿,聽他問這話便性情外露的撒嬌:“竟然這般問,彆不是在嫌我們麻煩,要趕人走吧?”
何意失笑:“是我說錯話了,向商陸少爺賠罪,隻是我原本準備去善仁堂看看的,你來可不是正好陪我去了?”
“好說好說!”
去自家醫館當然是熟門熟路,印商陸沒避諱著人,直接將何意介紹給醫館的夥計們,畢竟現如今可不會再有人懷疑他的醫術。
疫病那種會要人命的東西,都能被他這般歲數的研製出藥方,就連太醫院的太醫們想必都會自愧不如。
善仁堂對他的到來自然是歡迎的,對他們來說,何意可是個大寶貝呢。
何意微微一笑:“還需各位前輩多指點。”
“咳…既然如此就先跟著我做事吧!”
“什麼?你彆太不要臉,明明之前我就說了想把人要到手下的!”
“放你的屁!你什麼時候說了,我不知道,不知道!”
“丟人,你們再吵他也是跟著老夫,老夫可是這其中資曆最為深厚的,何大夫我手上有左神醫的醫書古籍,都是我珍藏的,你若跟著老夫,那便贈與你!”
其他幾位老大夫立刻苦大仇深地看向他,居然利誘,也太卑鄙了!
何意有些詫異,印商陸忙出聲打圓場:“胡前輩,以意哥兒醫術,獨當一麵都是可以的!用這種東西利誘,您也太不可思議了!”
“沒關係,我初來乍到跟著多學習也是好的。”何意對此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何況學習本就是永無止境的。
若是導師知道他在這裡做大夫,怕是要樂出聲。
何意便選擇跟著胡大夫,儘管如此,印商陸還是早為他準備好了單獨的藥室,絕不會讓他在自己這裡受委屈!
雖說何意隻是跟著胡大夫做事,但胡大夫卻高興的宛若收了什麼得意弟子,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和其他大夫炫耀,好不得意。
印商陸帶著何意將醫館轉了個遍,善仁堂是京城最大的醫館,豪華的像是個三進出的宅邸,可見印家有多大手筆。
“你就安心在醫館做事,若是有需要幫助的地方,一定要及時告訴我哦!”印商陸十分豪氣的拍拍胸膛,“我會挺身而出的。”
何意挑眉:“那便多謝你。”
“……你這副樣子,和老謝好像啊!”印商陸有些受不了,果真是夫夫的緣故嗎?
“彆打擾意哥兒做事了,我們先走吧。”褚決明自覺和印商陸有些日子不見,還是想單獨相處的,並不願意將時間都浪費掉。
何意對此十分理解,便跟著附和:“你們去忙,不用擔心。”
印商陸立刻大大方方的牽著褚決明往外走,何意瞧的分明,被牽著的那個,耳根子都紅透了。
他笑笑便轉身投入藥草裡了。
在醫館忙活了一上午,何意趁著午食時辰回了趟府,就見謝瀟瀾已經下朝回來了,還坐在廊下等著他,他不禁有些驚喜,這段時對方鮮少回來這般早。
“何大夫回來了。”謝瀟瀾語氣裡儘是揶揄,“我可是興衝衝的回來,卻見家中無人,當真是傷心。”
何意站在他麵前笑彎眼睛:“今日怎的回來這般早,你也不讓人去尋我。”
“紅葉說你和商陸一同出去,我便知曉定是去了醫館,哪裡能打擾你做正事?”謝瀟瀾雙手掐著他的腰把他往自己麵前帶,雙腿便將他的腿禁錮在身前。
十分親密且纏綿的姿勢。
一旁伺候的幾個婢女立刻被紅葉喊了下去,她自己也跟著離開,為他們騰出空間。
何意原本還有些小脾氣,聽完謝瀟瀾的解釋立刻眉笑眼開,沒什麼比最親近的人支持自己還要愉悅的了。
“開心了?”謝瀟瀾唇邊亦是抑製不住的笑意,他是極其喜歡看何意開心的。
“沒有不開心。”何意嘴硬,適時岔開話題,“瀟瀟上學的事怎麼樣了?”
謝瀟瀾立刻點頭:“明日便能去,剛好趕上新的課業,我已經和書院的夫子打過招呼,不用刻意照顧他的進度,隻管教便是,我辦事你放心。”
何意聞言點了點頭。
天氣雖好,但外麵的風卻是有些涼意,謝瀟瀾鬆開他,起身將人帶進屋裡了。
翌日。
謝瀟瀟早早就準備好要去上學,特意穿著自己的新衣裳,還背著謝母特意為他做的漂亮布包,天不亮就等在何意屋外了,因為何意說要送他去書院。
何意被紅葉叫醒時有些頭暈,昨夜折騰的厲害,他腿都酸軟的過分,奈何他昨日誇下海口答應了,就勢必要做到。
強撐著身子洗漱,推開門就瞧見乖巧站在屋外的謝瀟瀟,那股子頭暈瞬間一掃而空。
他笑著牽起謝瀟瀟:“可用早食了?”
“用過了,娘親手做的牛乳餅,我沒有吃完哦,給嫂嫂留了一些。”謝瀟瀟歡天喜地的說著。
“我會好好用的。”
謝瀟瀾上朝時間早,車夫需要在宮外一直等他下朝,之前為著方便就已經買了新的馬車。
紅葉跟著上了馬車,她需要時刻照顧著何意。
“意哥兒,我將牛乳餅熱了幾個,你路上帶著吃。”謝母通過小窗遞給何意,不忘叮囑謝瀟瀟,“既是去讀書便用心些,其餘事莫要多看多聽多問。”
謝瀟瀟鄭重點頭:“兒子明白。”
“好,那娘我們就先出發了。”
“去吧,路上小心些。”
馬車開始駕駛,何意就靠著車壁眯眼休憩,睡得晚起得早,頭都暈的厲害,睜眼都覺得難受。
謝瀟瀟原本還很興奮,見他這般疲累便噤了聲,扯出暗格裡的薄毯給他蓋上。
車夫是老手了,馬車行駛的很穩當,一個時辰後便到了宮門口。
“去吧,好好讀書,若是跟不上便私下向同窗或是夫子請教,娘說的固然有道理,但若是真的有什麼學不明白,那便玩的開心些。”何意不願他有太多的負擔。
“謝謝嫂嫂。”謝瀟瀟親親膩膩的抱著他的腰好一通撒嬌,直到站在宮門口的太監過來催,才舍得放手。
何意目送他進去,直到看不見人影才泄氣上了馬車。
回到謝府,顯然還有更崩潰的事等著他。
“……我得去醫館,不能睡了。”
紅葉乾笑兩聲命廚房飛速準備早食,這能怪誰呢?
謝瀟瀟被宮人帶到書院裡,他出門早到的也早,但已經有幾道小小的身影站在院子裡了。
他便上前打招呼:“你們早。”
“我知道你,我父親說了,你是謝大人的弟弟。”眉心一點紅痣的小哥兒有些怯怯的說著。
他旁邊的小胖子也憨憨道:“我哥哥也說過了,你長得真好看呀!”
何意眉眼彎彎,大大方方應了對方的誇讚:“謝謝。”
書院裡麵的鑰匙隻有夫子有,他們三人便聊著天等著其他同窗和夫子來。
沒多久其他來讀書的也都慢慢到了,夫子也跟在後麵。
因著有新夥伴加入,夫子便讓他向大家介紹自己,走完應有的流程,才開始傳授知識,也正如謝瀟瀾先前提醒的,他並未可以關照謝瀟瀟,反而盯他更嚴格了些。
冗長的一堂課上完,夫子便揮手讓他們下課休息一會,有幾個活潑愛鬨的瞬間就出去撒花了。
而有幾個小公子身邊則是圍著好幾個人,謝瀟瀟知道,那幾個是小皇子皇孫們。
小哥兒莫書藍和小胖子穆雲琮便和謝瀟瀟玩,他們可都是家裡叮囑過的,要和謝瀟瀟做朋友,和他一起學習。
“他是誰?”謝瀟瀟看向角落裡靜靜坐著看書的男生。
莫書藍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他叫齊隨,是齊太傅的小孫子,也是咱們學堂裡最有學問的!”
謝瀟瀟知事早,先前就有聽哥哥說過幾句齊太傅的事,眼下見齊隨自己待著,他還以為其他人都不願意跟他玩,便帶著自己的小跟屁蟲過去了。
他笑問:“齊隨,他們說你學習可好了,你的筆記能給我看看嗎?”
齊隨板著一張小俊臉抬頭,正對上一雙盈著水波的大眼睛,他輕咳一聲將自己的筆記遞過去,模樣有些驕矜:“拿去看。”
作者有話要說:
謝瀟瀟:“我!謝瀟瀟!社交小能手!懂嗎!”
第98章
善仁堂不愧是京城最大醫館, 何意每日都忙的腳不沾地,晌午都沒有閒暇時間回府,也幸好他隻是跟著胡大夫做事, 他都不知道小老頭是哪裡來的那些精力。
隻是他最近幾天也在忙著其他的事,謝瀟瀾的生辰, 他總是要送對方禮物的, 哪能隻輕飄飄地說句“生辰快樂”?
因此總是焦頭爛額的, 連謝瀟瀟都察覺到了他的煩躁。
“嫂嫂, 我獨自也能回家, 無需您每日都接送的, 何況車夫熟悉道路, 我也不會出事,不想你這麼辛苦。”他隻當何意的反常都是因為接送他太累了, 很是心疼。
何意輕輕搖頭:“並非因為此事。”
“那是因為哥哥的生辰嗎?”謝瀟瀟再次問。
何意有些泄氣:“很明顯嗎?”
“是猜的哦,不過嫂嫂你從很久之前開始,就隻會為家裡人煩惱啊。”謝瀟瀟知道,何意之前在何家總被欺負,所以格外在意謝家。
雖然他小, 但他知道除了母親和哥哥,不會有人比何意還疼他了。
見他猜到,何意乾脆也不隱瞞了, 他輕聲問道:“那你覺得該送他什麼禮物好?文房四寶他也不缺,普通的物件又太沒新意。”
“當然有心意,嫂嫂你送什麼哥哥都會喜歡, 他那麼大的人了, 又不是我這樣的小孩子!”
何意聞言忍不住笑了:“你說的有道理, 他若是敢挑揀, 以後就不送他禮物了。”
“就是!”
如今天黑的早,便沒再耽擱時間,上了馬車就匆匆回家了,即便如此,謝瀟瀾都還未出宮。
何意用過晚食便將自己關在了書房裡,雖說送什麼都行,但還是想用件有意義的,他撐著下巴看向書架,或許可以自己謄抄一份詩詞?
“我回來了,正君呢?”
謝瀟瀾戌時才回府上,他本不該這麼晚回,實在是在宮中耽擱了,在出宮的長廊上被幾個小皇孫給撞著了,他倒是沒什麼,反倒是幾個小孩哭鬨的厲害,害的他哄了好一會。
紅葉低頭應道:“正君用過晚食就去書房了,廚房一直熱著菜,奴婢去給您端來,熱水也已經燒好了。”
“我先去書房,你將飯菜端來。”
謝瀟瀾走進書房就見何意拿著毛筆在紙上勾勾畫畫的神遊,隻是……儘管有“情人眼裡出西施”的加持,他依舊無法昧著良心說那片潦草的字好看。
不過他反而有些慶幸,何意聰慧過人,見事極其明白,難得也有他搞不定的事。
儘管如此,他還是從那些橫平豎直的糟糕字跡裡,看出了“生辰”的字樣,瞬間就明白了一直困擾對方的問題到底是什麼。
他輕咳一聲:“在做什麼?”
何意被驚著,瞬間將麵前的宣紙團吧團吧攥在手心裡,他搖頭起身:“沒什麼,回來的好晚。”
“今日商討和鄰國有關的事,朝廷準備開通互市,便留的久了些,出宮時還發生了件小插曲,腰間佩戴的玉扣也摔碎了。”謝瀟瀾說著從荷包裡掏出碎成幾瓣的掛件給他看,連平安繩都被踩上土了。
何意覺得有些可惜:“碎碎平安,回頭再求個新的便是。”他這般說著,眼睛突然一亮,他知道該送謝瀟瀾什麼了!
謝瀟瀾一直關注著他,見他突然興奮也沒有多問,隻笑道:“紅葉說你用過晚食了,再陪我用一些。”
何意自然無不可。
謝瀟瀾這兩日都疲憊不已,自然沒精神纏著何意做那些事,剛好何意心中藏著事,兩人倒是一拍即合,相擁而眠。
翌日。
何意準備送謝瀟瀟時發現身邊的人一如往常早就離開了,昨夜睡的飽,身體也沒有那種沉重感,他利索起床洗漱,想著把謝瀟瀟送去後便去做自己的事。
謝瀟瀟學習很有乾勁兒,不僅如此,最近還總是要帶很多謝母做的點心去書院,說是要和夥伴們分享。
何意直覺怪異,怕他被欺負卻不敢說。
倒不是他對那些孩子們有偏見,實在是越是小孩,做起某些事越是毫無負擔,他們分不清好壞,分不清自己做的事會對彆人產生的影響。
“你每日都要帶這些點心,是分給所有的小夥伴?”他輕聲問,生怕自己哪句問的不對就讓謝瀟瀟逃避。
謝瀟瀟顯然沒理解他的意思,但還是回道:“不是哦,要分給莫書藍、穆雲琮、齊隨,他們說娘做的好吃,不過他們也有幫我學習,齊隨還借筆記給我看。”
“那就好。”何意稍稍鬆了口氣,也沒多問這幾個孩子相處的怎樣。
簡單用過早食就將謝瀟瀟送到了宮裡,何意自己則是讓阿魏去善仁堂幫他告假,然後準備帶著紅葉去京郊的寺廟裡。
寺廟如今雖不是什麼節日,但前來拜神佛的香客依舊很多,他站在寺廟門口深吸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裡的廟宇和其他地方的都不相同。
站在寺廟門前,他總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主子身體不舒服的話,咱們下次再來也是一樣的。”紅葉攙扶著他,眉心皺的厲害。
“若是遇不到大師,再下次來吧。”
何意穩住心神,一腳邁了進去。
剛走進去,便有身穿袈裟的僧人迎他進去,何意還未開口,對方便道:“阿彌陀佛,大師已經等候多時了。”
果然!
何意神情一凜,終究還是沒說什麼,跟著僧人走到後麵的禪房前,僧人微微行禮:“阿彌陀佛,施主自己進去便是。”
那便是紅葉也不能跟著。
何意便也對著他行了一禮,深吸一口氣推開了禪房門,剛踏進去就聞到了檀香,心情也莫名跟著穩定了許多。
進屋後何意左右看了一眼,就見旁邊的供奉的神龕前背對他坐著一位僧人,他便抬腳走了過去,剛走近就聞到了一絲不該屬於任何寺廟的香味。
“來啦?”
所謂的大師扭頭看他,唇邊還掛著亮晶晶的油漬。
何意定睛一看,他手裡拿著烤雞腿。
他張了張嘴沒出聲,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吧。
“大師安好。”
大師倒是出乎意料的有些年輕,不似電視劇裡那種胡子斑白的老頭。
他朝何意招招手:“等我吃完,施主稍等片刻。”
何意點頭坐在旁邊的小榻上,怪不得屋裡要點這麼重的檀香,為了掩蓋肉香,也實在下了功夫。
片刻後,大師吃完雞腿,順手撩起佛龕下的黃布擦拭手掌,然後起身走到何意旁邊的小榻上坐下。
他深吸一口氣:“阿彌陀佛。”
何意:“……”
“大師知道我要來?”何意雖這般問,但心裡卻是肯定的,否則又何來“等候多時”?
大師撚了撚並不存在的胡須,看向何意時眼睛裡閃著奇異的光:“是,按理說你這樣的是會被佛祖降罪的,真奇怪。”
何意聞言麵不改色道:“佛祖大度,連大師都不曾怪罪,又怎會怪罪於我。”
“你倒是伶牙俐齒,你想要的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但是施主你並非這裡的人,若是久留,便會造成不可彌補的業障,你依舊堅定如此嗎?”
何意看向這個有些年輕的所謂的大師,儘管他努力保持冷靜,可砰砰作響的心跳還是出賣了他。
他要怕死了。
不管是要離開謝瀟瀾,還是要回到那個沒有半點溫情卻無法脫身的所謂的“家”,都讓他十分害怕。
他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與大師無關。”
大師看著他突然笑了,從懷裡掏出一枚光滑細膩的羊脂玉扣遞給他:“佛祖說開過光的。”
“為什麼?”何意並未感受到他的惡意。
“大概……有緣,或者說,是佛祖讓我來渡你們。”
他將最後一個“們”字咬的極重,何意瞬間感覺涼意劃過身體的每寸皮膚,嗓子乾澀的上下壁都像是黏在一起,稍微動喉嚨都會產生撕扯感。
何意幾乎忘記自己是怎麼離開寺廟的,那種後怕感充斥在他腦海裡,後背的衣裳都濕透了。
“紅葉,正君怎麼了?”與紅葉一同送到謝府的婢女柳梢問道。
紅葉搖頭,低聲道:“從寺廟出來時還好好的,但一路上就這樣了,若是老爺在就好了。”
說罷,兩人相視歎息。
剛歎完,門瞬間從裡麵打開,何意已經恢複如常,他嗓子有些沙啞:“去找些紅繩來,教我編同心結。”
“是!”
看著她們離開,何意深深呼一口氣,那大師並未說他什麼,確認他堅定心中所想後隻說了些祝福的話。
是他自己心性不穩,所以才會失態。
但讓他更在意的是他的暗示,他來渡的是他和謝瀟瀾。
何意對謝瀟瀾某些事知之甚少,自然也不知那大師為什麼會這麼說,但儘管如此他依舊能猜到一些,無非還是因為曹勉。
他不能讓謝瀟瀾變成大師口中的劊子手。
不多時,紅葉兩人將紅繩買回來,還一並帶著一些同心結的花樣。
何意不會編織,隻能聽紅葉和柳梢給他講步驟,一步步的來,編的難看也要拆掉重新弄,時間便在這分秒裡一晃而過,等他編成功,都是兩個時辰後的事了。
他用力眨了眨泛酸的眼睛,語氣有些困倦:“你們也去歇會,晌午不用叫我用飯。”
兩個不敢違背他的意思,低低應了一聲便退出去了。
何意將同心結和平安扣係在一起,放到枕頭下,等下午買了錦盒再一並裝進去。
他心滿意足的鑽進被子裡,舒舒服服的閉眼安睡。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本章掉紅包,瞬間搞個小抽獎玩玩~
第99章
時間一晃就到了謝瀟瀾的及冠禮。
這日謝府門庭若市, 前來祝賀的除了本就相熟的朋友,便就是朝中的同僚,還有些不曾被邀請的也揚著笑臉帶著禮物來, 謝家自然不能將他們拒之門外,便也迎進去。
按照常理, 及冠禮有許多的流程要走, 但因為謝家隻此一支, 並沒有什麼其他的長輩能為謝瀟瀾加冠, 那些繁雜的流程便都省下了。
但謝母準備的很充分, 因此當謝瀟瀾為自己佩戴好“三加”後, 才出來見客, 親自迎賓。
今日謝瀟瀾是主角,何意就沒有再寸步不離的跟著他, 左右前幾日生辰那日時他就已經將禮物送了,今天躲躲懶也是可以的。
隻是謝府不大,和那些高門顯貴的大宅院比起來簡直不夠看,便導致何意多懶走了沒幾步就碰到了討厭的人。
“謝正君怎的不去前院陪著謝大人?”
看這眼前這個麵帶微笑,看似溫和實際上滿肚子壞水, 成日裡不知道和誰勾結算計這個毒害那個的老東西,何意生平頭一次厭惡起“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句話。
他看向曹勉,神情很淡:“這裡是後院, 不是曹大人該來的地方。”
就連謝家的小廝婢女,沒有叫到的時候都不能輕易來這裡,又豈是一個外人能來的?
曹勉對他的話不甚在意, 隻笑著撚了撚胡子:“謝正君無需疾言厲色, 隻是有幾句話想跟你聊聊, 畢竟你也不想看著謝瀟瀾死吧?”
“你想做什麼?”何意目光凜冽的看著他。
“何大夫, 人往高處走,我想你也不願意一直困在這小小的後宅才對?我有辦法讓你脫離謝家,助你登上更高的位置,不知道何大夫有沒有興趣。”
曹勉刻意將對他的稱呼都改變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何意覺得有些可笑,這人是真的把他當做鄉下來的什麼都不懂的泥腿子騙嗎?
且不說他對所謂的“高位”並沒有半分興趣,再者,就算他真的有,以謝瀟瀾如今的勢頭,都能直接將他安排進太醫院裡,哪裡用得著這個老東西說三道四,挑撥離間。
但他並沒有反駁,因為謝瀟瀾的性命更加重要,他像是動心了似的,壓抑著驚喜問道:“需要我怎麼做?”
曹勉見他轉變的這麼快反而不做聲了,他眯了眯眼睛:“何大夫真的肯與我合作?”
“曹大人大概不知道我在謝家過得是什麼日子。”何意說這話時眨了眨眼,緊跟著眼圈就紅了,但他依舊揚著高傲的頭,深吸一口氣,“我不能生育……”
克製又悲痛的五個字,幾乎就能詮釋他為什麼願意的原因。
曹勉狐疑地看著他,像是在等他接下來的話,何意也沒讓他等著,接著有些難堪道:“所以謝家對我也隻是表麵功夫,背地裡已經在物色其他的千金貴君了,否則也不會讓謝瀟瀟去書院與人結識了,又不是我想這樣的……”
他最後一句說的縹緲又幽怨,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卻又能準確讓曹勉察覺到的委屈。
美人落淚,總是賞心悅目的。
曹勉是男人,是正常的男人,見著何意這副模樣當即上前一步便要安慰,何意立刻借著側身抹淚的動作稍稍後退一步,紅眼問他:“曹大人若要救我於水火,便隻需告訴我如何做,我是大夫。”
這句話就像是在暗示曹勉,他是大夫,有許多種殺人不見血的法子。
曹勉雖有些沉迷何意的美貌,但此事非同小可,他也並未全然相信何意,隻是見他這般真情實感,便讓他吃了一劑定心丸:“此事自有定奪,我會再告知你。”
擺明了就是不想說。
何意不好表現的太好奇,便隻點了點頭,一副全然相信對方的樣子。
曹勉還想再和他親近些,但美人剛落淚,他不能表現的太急切,強忍著蠢蠢欲動的手,擺出自認為十分瀟灑的姿態高傲的離開了。
待他一走,何意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曹勉此人絕不能再留,若是留著此人興風作浪,以後怕是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他稍微收整好情緒,也不敢再躲懶,生怕自己不在身側謝瀟瀾吃了什麼臟東西。
何意不動聲色的走到謝瀟瀾身側,對方像是早有準備一般,連頭都沒轉就準確無誤的牽住了他的手,寬大的袖子遮掩著,旁人隻能瞧見他們貼的近。
“謝大人與正君感情深厚,當真是要羨煞旁人。”
“光是瞧著就登對,怪不得平日裡謝大人都不願帶著夫郎與咱們吃酒,這人怕被人給瞧了去!”
文官們都是讀書人出身,向來風流,這話聽著雖大膽了些,但聽著著實讓人心裡舒服。
謝瀟瀾能請他們來,可見平日裡算是能說到一起去的,當即笑了:“這是自然,旁人哪有我這樣的好福氣。”
何意聽的耳根子都紅了,偏還要端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微笑著與人點頭示意,藏在袖子裡的手指早就去掐謝瀟瀾了。
及冠禮雖少了流程,但辦的並不冷清,多數人一來是和謝瀟瀾交好,二來則是看中了他日後的發展,還有一些則是不表態的,瞧著倒是與誰都能說上兩句話。
及冠之禮本就是為了提醒及冠者,日後便是真正的成年人,要履行“孝悌忠順”的德行,才能成為合格的“人”。
見客之後便再無其他流程,及冠禮也算到了尾聲,隻是讓人有些意外的是,太子攜幾位皇子也來了,而且還帶了聖上贈送的禮物。
這便是開天辟地的頭一遭了。
其他世家貴族的子弟們及冠宮中也隻是略送送禮物關切一句,到了謝瀟瀾這裡,不僅送上賀禮,還讓這許多的皇子王爺來祝賀,當真是給足了麵子,原本那些準備離開的官員立刻停下腳步,一時間氣氛更加熱絡了。
夜楚淵是浪蕩性子,幾步湊到謝瀟瀾跟前笑話他:“如今這排場你可喜歡,父皇特意安排的。”
謝瀟瀾就知道夜辛這個老狐狸沒安好心,否則也不會把他推到這個局麵。
他挑眉:“多謝聖上抬愛。”
“我瞧著那些與你不對付的也在,他們倒是拉的下臉。”夜楚淵笑的像隻狐狸似的,若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多奸詐。
聽到他這麼說,何意下意識的緊了緊謝瀟瀾的手指,對方立刻會意的捏了捏他,示意他之後再說。
因著這些天家人的到來,謝瀟瀾的及冠禮雖流程寒磣,但也算是空前盛大,旁的世家貴族可沒有這樣的好福氣,因此及冠禮硬是到傍晚時分才徹底散去。
單是見客的謝瀟瀾疲憊都不堪,張羅這些的謝母就更累了,他關切道:“娘快些去休息吧,其餘事我和意哥兒看著收拾便是,您忙累一天了。”
謝母確實累了,她溫婉一笑:“歲數大了,確實經不起折騰,等回頭瀟瀟及笄也是有得忙。”
謝瀟瀟已經玩累睡著了,否則若是聽到這話,必定是要好一番撒嬌的。
謝母回屋休息,隻剩他們兩個在偏屋坐著,何意也是沒想到竟能熱鬨這一日,原本到晌午用過午食就該散的。
“我也想去休息……”
何意嗓子有些啞,聲音又低又輕,這話說出來不像是表示疲累,倒像是撒嬌。
謝瀟瀾仰頭泄了口氣,瞧著他那副樣子卻是沒忍住笑出聲,起身將何意抱起來便帶著往他們的寢屋去,他雖也累,卻是舍不得何意多走這兩步的。
已然累成這樣,謝瀟瀾吩咐紅葉端來熱水幫他擦拭,將自己也收拾好之後便進了被窩。
如今天涼了,何意又開始畏寒,等他躺下後便迫不及待的纏了上去,冰涼的腳掌擠在他兩條小腿處取暖。
他閉著眼睛輕聲說道:“白天曹勉悄悄找我,拉攏我害你呢。”
謝瀟瀾聽到這話僵了一下,立刻將他緊緊攬在懷裡,連呼吸都跟著輕了:“都說什麼了?”
“他啊,以為我想攀高枝呢,變著法的讓我害你,挑撥咱們,我和他虛與委蛇了兩句,瞧著他也沒真的信我,否則早就該把身上藏著的毒藥給我了。”兩人本就貼的近,謝瀟瀾僵那一下他也感受到了,閉眼著眼睛就抬手呼嚕他後背,語氣裡帶著清淺的笑意,“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謝瀟瀾知道他不該不信何意,甚至連這種念頭都不該有。
但他被前世楊辛和曹勉那一出給弄害怕了,他生怕何意也被那所謂的“前程似錦”給勾了魂,生怕何意不要他。
即便當初知道楊辛和曹勉勾結做那檔子惡心事,他都不覺得有什麼害怕的,他甚至從未把楊辛當做自己的夫郎對待,對他來說,楊辛隻不過是以“夫郎”的名義,被他養在府上的多張嘴吃飯的人。
但何意不同。
何意是他打心眼裡就在意的不得了的人,是他即便知道對方來路不明都想糾纏在一起的。
何意困頓的不得了,但見謝瀟瀾沒個動靜,便繼續輕聲哄著:“不怕不怕,我可是大夫呢,不怕啊……”
“嗯。”謝瀟瀾低低應了一聲,心都被填滿了,哪裡還能有什麼心思繼續想那些不重要的人。
前世的他並不知道那兩個人是什麼時候勾搭在一起的,但根據今日的情形,說不定也是在他前世的及冠禮上。
但他眼下已經無暇顧及此事,因為他懷中還攬著自己的明月。
翌日。
何意醒來時難得見謝瀟瀾還躺著,他看了眼外邊的天色,估摸著已經日上三竿了,外麵都能聽到小廝們窸窸窣窣做事的聲音。
他打了個哈欠,眨著困頓的眼睛扭頭看謝瀟瀾,也不知他昨夜是不是累狠了,眼下居然還有淡淡的烏青,眉宇間也是化不開的倦意。
何意有些失神的看著他,最後一頭紮進他懷裡,謝瀟瀾被他這動作碰醒,語氣有些困倦:“怎麼醒這麼早?”
“不知道,就醒了。”何意說著自己還嘿嘿了兩聲,“好像有段日子沒這麼輕鬆了。”
謝瀟瀾睜眼看他:“以後會清閒的。”
在床榻上窩了片刻,睡意都窩沒了,謝家昨日都在忙,連謝瀟瀟都請了假沒去上學。
自從再次回京,何意也琢磨出點東西,這裡的人心都複雜,若是一個不注意就容易著了彆人的道。
思來想去,乾脆繼續翻看醫書,傳聞中的左神醫那麼厲害,寫下那麼多的著作,總該會有教人研製解毒藥的,防備著總是好的。
於是,兩人便一同在書房看書,倒是誰也不曾打擾誰。
“老爺,宮中來消息說請您進宮一趟。”宋元站在書房外說道。
何意瞬間放下手裡的醫書,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看向謝瀟瀾:“早些回來。”
今日他休假,照理來說不該請他進宮,但既然請了,那就是必須要用到他了。
此事謝瀟瀾也推脫不得,與何意說了幾句體己話便去換朝服了。
他一出書房便問:“來的人是誰?”
“禦書房的太監,學生側側套了幾句話,約莫是因為互市之事,吵起來了。”宋元低聲說道。
謝瀟瀾勾唇:“做的不錯。”
能從禦書房太監口中套出話,可不是簡單的事,可見宋元這段時間確實長進了不少。
宋元也沒得意,倒是將身板又挺直了幾分。
朝中因為要開互市之事鬨的暢叫揚疾,左右就是由皇子們打頭分了兩撥人,一方自認大淵高貴無比,不願與其他國域進行貿易,另一方則認為此事能緩和大淵和周邊國域的關係。
隻是這事兒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是開通互市比較好,但他們吵的互不相容,夜辛隻能把謝瀟瀾找來。
謝瀟瀾囂張跋扈,狂妄無比,也唯有他能壓住那些老東西。
因此當他踏進議事殿時,那些原本還吵鬨的瞬間安靜下來,各個大眼瞪小眼,像是沒明白怎麼把他這個休假的給找來了。
夜辛在心裡笑話他們,麵上卻一副苦惱至極的樣子:“謝愛卿來的正好,關於互市之事你如何看?”
“大淵乃國域之首,若能開通互市幫襯其他國域,想來他們也會記著大淵的好,何況兩方交融也有利於大淵經貿發展,不能閉目塞聽。”謝瀟瀾沉聲說著,他倒是明白夜辛是放他出來做“瘋狗”的。
“謝大人說的輕巧!若是那些野蠻人持刀進入京城,豈非後患無窮?”
謝瀟瀾:“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互市自然也有互市的規矩,你激動什麼?活了個把年頭了還是活不清醒!”
“荒謬!互市一經開通定是要比集市還要麻煩,天子腳下豈能這般放肆無秩序?大淵泱泱大國,何至於和其他國域貿易!”
謝瀟瀾:“那按照錢大人所說,乾脆關閉集市,關閉商鋪,關閉關口,否則豈不是放肆無秩序?大淵兵馬不足,若不與其他國域進行貿易,何來馬種?乾脆什麼都不做,隻聽錢大人的?”
……
謝瀟瀾舌戰群儒,將那些提出抗議的全部反駁,且反駁的有理有據,除了態度十分跋扈。
夜辛輕咳一聲:“既如此互市之事便如期進行,此事交於太子去辦,都退下吧。”
其他朝臣如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聖上這是知道他們會鬨,特意找謝瀟瀾來壓製他們,且看聖上這意思,怕是一早就同意開通互市的。
其他人都退下後,夜辛才不再克製喉嚨裡的咳意,重重咳嗽了好半晌,那股子癢意才消減些。
太子蹙眉:“父皇也該保重身體,太醫院竟這般無能,小小咳疾都不能治愈!”
“無事,互市之事你帶著小五去做,謝瀟瀾此人野心勃勃,該防備些。”夜辛說著又重重咳嗽幾聲,“但他也翻不出風浪來,隻要拿捏住他的命脈,他就會乖乖聽話。”
太子垂眸不語,一副靜心聽教的模樣。
夜辛就知道說了也是白說,他這個孩子他最了解,重情重性,若非……也不會讓他做太子。
夜辛無奈歎氣:“罷了罷了,你知道輕重便可。”
夜辭淵這才拱手行禮:“兒臣明白。”然後便退步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瀟瀾:“是的,我是瘋狗。”
第100章
夜辛將謝瀟瀾推到眼下這個位置, 就是為了抗衡朝中的勢力,朝中官員向來麵和心不和,從前就是, 如今開通互市這樣的好事都有人要唱反調,可見其心必異。
謝瀟瀾從議事殿出來並未離開, 而是站在外麵等著太子, 雖說早就想到夜辛會防備他, 卻也沒想到此人竟這般心機, 全然不似前世。
他隻覺得古怪, 若許多事不按前世軌跡便也罷了, 可人的性情怎會改變這麼多, 除非他本就是這樣的人。
“恭送殿下。”周福說道。
謝瀟瀾被他這一提醒立刻回頭拱手:“太子殿下。”
“邊走邊說吧。”太子扯著嘴角對他笑了笑,儘管他十五歲就被立為太子, 可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是諸位皇子中身份最貴重的,卻也是最不願意登上那個位置的。
兩人一路無話,都有自己的考量。
“你回去吧。”夜辭淵本想將一肚子的話都說給他聽,可到底字句難言,僅剩的驕傲讓他沒辦法和彆人剖心置腹。
謝瀟瀾也不多說, 隻拱手行禮道:“如今天涼,殿下莫要寒了身,該添衣便添衣, 舒適便好。”
“與你說話,總能讓我舒心,去吧。”
夜辭淵擺擺手自己率先離開了, 他身在此, 就注定無法痛快, 連穿何種衣裳都不能做主, 也隻能在薄厚上挑揀。
他這一輩子,原本就是不值得的。
謝瀟瀾自是知曉他的難處,可天家本就無情,不是他也會有旁人,奈何夜辭淵重情重義,見不得旁人吃他這份辛苦。
回到府上時何意還睡著,謝瀟瀾匆匆來去沾了一身涼氣,他在門口緩了片刻才朝裡屋走去。
他剛走到床榻邊何意就醒了,睡眼惺忪的看著他:“嗯?回來了?”
“回來了,已經晌午了,下榻走動走動。”謝瀟瀾瞧他眼皮有些腫,便托著他的臉讓他睜開眼睛,“能看清嗎?”
何意有些頹喪的閉上眼睛,語氣輕飄難受:“睡浮腫了,睜眼就頭疼。”
這樣躺著更難受,謝瀟瀾便伺候著他穿衣擦臉,還不忘拿油膏給他擦臉,這天兒冷的,若是風把臉給吹裂了可不行。
何意任由他往自己臉上折騰,下地走了兩步確實稍微緩和了些,幸好外麵掛著太陽,走兩步也不打緊。
“出何事了?”何意輕輕問著,他有點想聽謝瀟瀾說話。
“互市之事,朝中分割兩派爭吵不休,他便喊我去當惡人舌戰群儒去了。”提起此事謝瀟瀾就覺得可笑,夜辛那般防著他,卻也不得不給他權利。
開通互市確實有利有弊,若是其他國域的人暗藏禍心,會攪亂大淵京都也未可知,但互市開通可以促進各國貿易和文化交流。
何意後來雖一心泡在實驗室裡觀察研究藥草,但曆史還是記得一些的,當初張騫出使西域,不就是為了促進兩方明文化交流嗎?
怎麼到大淵,就有這麼多頭和屁股反著來的?
他輕笑:“此事本就是利大於弊,到時候律法頒布清楚,自然能維持互市安寧。”
謝瀟瀾垂眸看他,若是被那些老東西聽到何意的話,怕是要說他一個哥兒什麼都不懂了,卻不知,何意比他們懂的都多。
在院子裡轉了幾圈何意覺得舒服多了,兩人這才去用午食,所幸人人都知曉他們昨日繁忙,今日並沒有人來打擾,反倒是安寧了許多。
用過午食,謝瀟瀟就帶著自己的課業來找謝瀟瀾了,他將寫完的作業都擺好:“我可以去玩了嗎?”
謝瀟瀾也沒與他多說,當下便檢查起來,字跡工整,也沒有錯字,算術也都沒有出錯,可見從前教他的東西都沒忘。
他便滿意點頭:“晚食前要回來,不許和彆人走太近。”
這是急著何意之前的叮囑呢。
謝瀟瀟下巴微抬:“我才瞧不上他們!”
“讓預知跟著你去,順便去宋元那取些銀子,都從你嫁妝裡扣。”謝瀟瀾哼笑著,“你花的銀子越多,日後嫁妝就越少。”
“哥哥真討厭!”謝瀟瀟哼哼一聲,轉頭笑嘻嘻看向何意,“嫂嫂我出去玩啦!”
謝瀟瀾輕笑:“變臉真快。”
謝瀟瀟今日和幾位小同窗約好了要去聽戲,出門都是要有小廝跟著的,帶著預知去宋元那領了銀子,免不了被打趣一番。
車夫也是帶著笑送他到戲園子門口,那裡已經有好幾個跟他差不多歲數的蘿卜頭等著了。
穆雲琮見他來連忙招手:“瀟瀟瀟瀟,快點快點!”
連蹦帶跳的腰和臉上的小肥肉都在顫。
謝瀟瀟還沒下車臉上就掛起笑了,他趕緊跳下馬車,扭頭對車夫道:“伯伯回吧,晚食前我自會回去。”
“是。”車夫便揚起馬鞭駕馬走了。
莫書藍立刻親親膩膩的抱住他胳膊,兩人像是小姐妹似的歡天喜地的踏進了戲園子,小胖子穆雲琮和高冷小少年齊隨則是在後麵亦步亦趨的跟著。
戲園子經常接待一些年歲尚小的客人,因此見著他們都不曾驚訝,倒是有不少目光落在謝瀟瀟臉上。
小廝帶著他們走到先前預約好的廂房裡,雖說是廂房,窗戶卻大的宛若大門口,推開窗就能瞧見下麵唱曲兒的伶人。
他們人小鬼大,還要了些茶點,像模像樣的圍在窗邊吃茶聽曲兒。
到底都是世家子弟,自小就耳濡目染這些,聽著也有一番滋味兒。
“這是什麼曲兒?”莫書藍輕聲問,“怪好聽的。”
“‘俞伯牙漢陽撫琴遇知音,巧逢鐘子期對答把琴問’,這是《伯牙摔琴》寓意為高山流水難覓知音。”齊隨重複著戲曲裡的話,說這時目光卻落在謝瀟瀟身上。
莫書藍黯然垂眸。
謝瀟瀟像是絲毫未察覺其中的古怪,眉眼彎彎十分享受:“我聽嫂嫂說起過這個故事,來日若我能覓得知音,為其摔琴也不算什麼。”
意思便是,他如今、眼下,並沒有知音。
唯有狀態外的穆雲琮笑了:“誰要為知音摔琴,我娘說了,以後都要聽媳婦兒的!”
幾人瞬間笑了起來,方才的尷尬氣氛也被笑意衝淡,都不再多言,安靜吃茶聽曲兒。
謝瀟瀟之前沒有來這般華麗的戲園子裡聽曲過,先前在臨洋縣雖然也和嫂嫂去聽過說書,但都沒有這裡的豪華,連小樓都是一座又一座。
他眯著眼睛十分享受,想著待自己過幾年及笄,定也能找個相知相識之人,思及此,他忍不住翹起唇角,臉頰都微微泛著粉意。
謝家好基因,謝瀟瀟本就漂亮,在鄉下那幾年也隻是讓他糙了幾分,卻難掩美貌,因此一顰一笑總是格外誘人。
齊隨偷偷看他,悄悄紅了耳尖。
突然,廂房外傳來敲門聲,齊隨以為是戲園的小廝,便揚聲道:“茶點已經上齊,無需再送。”
“本公子乃曹家表親曹俊,想與諸位小友共同欣賞這響遏行雲的戲曲!”
站在廂房外的人輕搖折扇,端的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謝瀟瀟聽到其中的字眼,眼底閃過一絲狡黠,他道:“既然是曹家公子,請進來吧。”
曹家便是與他們謝家頭一個不對付的,他倒是要看看,這所謂的表親到底要搞什麼幺蛾子。
幾人都慣性聽謝瀟瀟的,見他這般說,站在屋外的預知便打開門讓他進去,曹俊立刻大步邁進,直挺挺的朝謝瀟瀟走去。
他笑道:“方才在對麵就瞧見這位小哥兒了,聽的可還喜歡,稍後還有名伶唱《牡丹亭》,可願與我共聽?”
憑他是什麼人,牡丹亭也是他配一起聽的?
謝瀟瀟故作溫和一笑:“曹公子客氣,我哥哥與我說過,聽完此曲要回家的,公子盛情,恕難從命。”
他說著微微抬眸對站在門口臉色難看的預知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會意,匆匆跑了。
曹俊嗤笑一聲:“隻是聽曲罷了,晚些時候本公子會親自送貴君回府,既然知道這般盛情,三推四脫可不好。”
“他不願意,你沒聽到嗎?”齊隨擋在他麵前,直麵曹俊,“即便你是曹家表親,無非就是個五品官員的親戚,有什麼不得了的。”
曹俊不屑一顧,仗著自己年長幾歲,一把拽起齊隨的衣領將他甩到旁邊:“哪裡來的乳臭未乾的小子,想壞我好事?”
眼看著曹俊朝謝瀟瀟走近,齊隨從未有哪一刻比現在還痛恨自己年歲小。
謝瀟瀟不懼他:“可能我沒說清楚,我哥哥是謝瀟瀾,也許你沒聽過,但可以回曹家問問。”
他諒曹俊不敢這樣明晃晃的對他動手。
果然,聽到謝瀟瀾的名字對方遲疑了片刻,但曹俊是誰,他最是喜歡這些花容月貌的小哥兒,一旁有些可愛但同樣好看的莫書藍他都看不上,自然是認定謝瀟瀟了。
他舔了舔嘴角,威脅道:“你可彆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公子心情好對你以禮相待,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哪家哥兒見著本少爺不是貼上來!”
“流氓!”莫書藍咬牙,“你家那五品官職,我們可各個都瞧不上!”
曹俊臉色陰沉,他從前在鄉下長大,好不容易趕上他表叔一家發達把他們也帶到京城,一直都認為曹家家大業大,那些和他一起吃酒的,哪個聽著他是曹家的不是笑臉相迎,偏偏這麼幾個小屁孩,膽子倒是不小!
他有些掛不住臉,一來他確實知道謝瀟瀾官職高,也是這京城如今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若他能攀上高枝,下次就能借著謝家的名義耀武揚威了!
他咬牙:“你們可彆不識好歹,你如今都快及笄了還未說親事,本公子瞧你也是個嫁不出去的,還不如跟了我——”
“哪來的野種,敢這樣跟我謝家說話?”
謝瀟瀾快步走來,身後還跟著京兆尹,老東進來就沒個好臉,狠狠瞪著曹俊。
曹俊沒想到謝瀟瀾會來這麼快,還把京兆尹也給請來了,他咽了咽唾沫:“我隻是……”
“誰要聽你解釋?”謝瀟瀾抬腿便是重重一腳,直接踢到他肚子上,給他踢了個踉蹌,“問你話呢,哪家的野種?”
謝瀟瀟立刻躲在他身後,拽著他袖子哽咽起來:“他說他是曹家的,京城人人都要給三分顏麵,還說滿京城的小哥兒看見他都往上貼,哥哥我怕……”
謝瀟瀾輕嘖一聲,萬分嫌棄:“什麼狗屁曹家,給我提鞋都不配,尹大人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京兆尹哪裡還敢說什麼,在場哪一個不比曹家官高受重用,即便他位居從三品,不還是要乖乖聽謝瀟瀾這個正四品的話?
他厲聲道:“曹俊枉顧大淵律法,當街知法犯法,以下犯上藐視君恩威嚴,立刻關押收監!”
“聽說京城小哥兒都要貼著你?”謝瀟瀾挑眉一笑朝他走近,扯過旁邊的桌布塞進他嘴裡,從衣袖裡掏出一把匕首狠狠紮到他大腿上,他麵色狠戾,“能讓你活著出京兆尹的牢獄,我謝瀟瀾三個字便倒著寫。”
尹蠹鳴都要嚇死了,按著自己狂跳的心臟示意手下人把昏死過去的曹俊帶走。
不怪人人都不願與謝瀟瀾對著乾。
簡直就是瘋子!
作者有話要說:
100章啦!明天搞個小抽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