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1 / 2)

穿成秀才棄夫郎 不早夭 66609 字 5個月前

第101章

曹俊這事若是放到其他人家, 給些銀子私下也就打發了,可誰讓他得罪的都是朝廷有頭有臉人家的。

謝瀟瀾暫且不提,莫穆兩家也可以不說, 但齊隨可是齊太傅的小孫子,齊太傅可是先聖的老師, 亦是當今聖上的太傅, 連夜辛這般荒唐之人對他都畢恭畢敬, 十分薄麵都給出去了。

哪知倒是讓曹家給狠狠踩了一腳。

而且, 謝瀟瀾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臭脾氣, 當即不依不饒的狠狠參了曹勉一本, 讓你曹家狂!

“曹俊言辭狂妄, 竟敢說京城所有哥兒見著他都要往上貼,也不瞧瞧自己什麼身份, 分明就是不把城中貴君放在眼裡,也是在言語玷汙諸位貴君皇子!”

“曹俊是曹大人的表侄,想來也是因為有曹大人照拂才敢這般出言不遜!”

隻是這次不用謝瀟瀾開口,就有不少官員識趣的開始參奏曹勉,曹家此次也算是犯了眾怒, 也不瞧瞧得罪的都是哪號人物!

夜辛有些頭疼,但他覺得一反常態從頭至尾都不曾表態的謝瀟瀾才是最奇怪的,他有些拿不準謝瀟瀾的想法, 淡淡問道:“謝愛卿如何看啊?”

如何看?

謝瀟瀾麵無表情,拱手道:“國有國法,尹大人秉公辦事, 臣沒有意見。”

“既然如此, 尹愛卿好好處理此事, 給諸位愛卿一個交代。”夜辛才不在意什麼曹俊王俊的, 不把朝堂攪翻就好。

說罷,他又看向曹勉:“曹愛卿,以後這種事就不要鬨到朝堂了,朝廷可不是你家的菜市場。”

下朝後,謝瀟瀾並未去自己的朝房,他慢悠悠的走在幾位官員後麵,順勢叫住了京兆尹尹蠹鳴。

“尹大人。”

尹蠹鳴聽到他的聲音莫名打了個寒顫,不自覺想到他昨天那股子狠戾勁兒,感覺自己的大腿也跟著疼。

他笑著轉身:“謝大人有何事?”

謝瀟瀾扯著嘴角笑的一臉平靜:“隻是想聽尹大人說說,此事會如何處理?自然,謝大人的一切決定定然都是根據國法來的。”

尹蠹鳴明白了,這是在明目張膽的探他的口風。

先前他一直聽其他官員說謝瀟瀾如何狂妄,但自己不曾接觸,自然不會輕信,如今倒是明白了。

這是個極具壓迫感的人,光是站在他麵前,都忍不住想打退堂鼓。

不過對方倒是比他想象的要直白很多,比起和那些彎彎繞繞的相處,和這樣的人說話顯然要痛快很多,但也有些不太習慣。

尹蠹鳴似笑非笑看著他:“謝大人不是說沒有意見?”

“隻是想知道他的下場。”

按照律法曹俊不會因為這樣的事被處死,曹勉再不濟也是五品官,想保住一個沒有殺人放火的表親還是可以的。

謝瀟瀾這一問,隻是想提前做好準備。

尹蠹鳴雖確實想和他交好,但不代表就會罔顧律法,因此如實回答:“挨通板子便是頂天兒了。”

“多謝。”謝瀟瀾點頭,揚長而去。

尹蠹鳴從這簡單的兩個字裡聽出點東西,他不會為那樣一個不重要的人得罪謝瀟瀾。

回到朝房,謝瀟瀾便全身心投入到工作裡,他以極高的效率將事情完成的七七八八,順便擬了一份互市的章程。

互市之事迫在眉睫,過幾日還會有其他國域的朝臣來覲見,到時候又是一場喧鬨。

他看了一眼一直候在外屋的小侍:“去把這個送到太子殿下處。”

“是。”

謝瀟瀾見他畏畏縮縮的接過章程,不禁有些不滿,身邊能全然相信的人還是不夠,也不知小白他們有沒有找到人。

何意也在善仁堂忙著接待病人,他模樣好,脾氣好,不少婦人都專挑他看病,比那些年輕的小哥兒們都瘋狂。

當然,最主要的是,何意很會注意她們的隱私,不會像胡大夫那些老中醫一樣嗓門大的問人家房事。

雖說不要諱疾忌醫,但該低調還是低調些。

“何大夫這到底是我們誰的問題?”婦人麵露愁容,她都成婚三年還沒懷孕,家裡催得緊,婆婆已經準備給她相公納小的了。

何意微笑:“您二位身體都無恙,我給你開些滋補的藥膳,對身體好。”

婦人聽他這麼說瞬間挺胸抬頭,不覺得是自己有問題,回頭婆婆再問起來,就是大夫的話嗆她。

她盯著何意看了半晌,突然壓低聲音八卦道:“何大夫,那您怎麼還不要孩子啊?”

“這種事情也是要看緣分的。”何意笑笑,全然不在意這個問題。

說來,讓他想象自己挺著大肚子的樣子,確實有點惡寒。

婦人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就見何意招呼他身邊的青年寫藥方,她們不知道何意寫字難看,隻當是因為他醫術高明,善仁堂特意給他配的小藥童呢。

晌午時,何意照舊準備和胡大夫他們去吃飯,剛走出醫館就見專送謝瀟瀾的馬車等在外麵,他立即快步走過去掀開小窗簾,臉上全是笑意:“宮中無事了?”

謝瀟瀾抬頭就對上一雙流波眼眸,眸色一暗,立刻下馬車走到他身邊,牽起他的手暖著:“嗯,午食時辰前就回來了。”

說罷,他看向何意身後,對幾位老大夫點了點頭:“諸位先生與我們同去酒樓吧,如今天涼,省了走著這些功夫。”

“既如此,那便有勞謝大人了。”

醫者多古怪,胡大夫幾人也沒和他客氣,畢竟如今已經十月底,天氣確實冷的過分,原本他們也隻是打算在附近的小餐館用食,如今有人請著,自然不會拒絕。

謝瀟瀾的官職不低,馬車自然也是往華麗的裝扮,馬車內空間很大,坐他們幾位都有空餘,也不顯擁擠。

“先吃塊點心墊墊。”謝瀟瀾從暗格拿出食盒,都是何意平日裡愛吃的,他也分給幾位大夫。

胡大夫便是頭一個不客氣,捏著點心往嘴裡放,笑的很是滿足:“好吃。”

外界都說謝瀟瀾此人囂張跋扈,狠戾暴躁,可他們這些人能瞧見的,也隻有此子對夫郎的關心與愛護,連帶著他們也被稍稍體貼了一番。

對他不由得有些滿意。

想到前不久那婦人問的話,胡大夫暗戳戳的打量著謝瀟瀾,對他一“望”便知道此人身體康健,不像身體有病灶之人,那何意為何遲遲不孕?

他將此事暗暗記下,想著回頭給何意把把脈,畢竟醫者難自醫。

馬車穩當停在酒樓前,謝瀟瀾先下馬,隨後將何意付下馬車,他本想去攙扶幾位大夫,卻被拒絕了,也沒在意,幾人一同進了酒樓。

酒樓晌午時間充裕,用過午食後,謝瀟瀾還帶著他轉了轉,瞧著時辰差不多才將他送回善仁堂。

“我先回,晚些時候來接你。”謝瀟瀾抬手捧住他臉頰,溫熱寬厚的手掌傳遞著熱意,想著還得再為他做些更厚的衣裳才行。

何意點點頭:“你回去吧。”

善仁堂人來人往,謝瀟瀾倒是想一親芳澤,又怕唐突佳人,便隻能作罷,卻還是有些不甘心的用力撚了撚他嘴唇,這才轉身離開。

剛回到謝府柳如鈺就匆匆迎上來將書信遞給他:“老白那裡傳來書信,事情辦妥了,這段時間外麵鋪子的賬本我也帶回來了。”

“甚好,以後這些事便交給宋元,你之後陪我進宮。”謝瀟瀾道。

柳如鈺身形一頓,如玉的臉上先是錯愕隨後有些驚喜,他激動道:“是!學生一定用心做事。”

謝瀟瀾拍拍他肩膀:“不做無把握之事,謹言慎行。”

“是!”

回到書房,謝瀟瀾拆開書信,宋元和柳如鈺坐在他下麵兩個位置,信上的內容讓他很滿意,臉上也不自覺的流露出笑意,不枉他費心去找。

宋元兩人對視一眼,也不由得有些高興。

謝瀟瀾放下書信看著他們兩個:“以後如鈺的事都由宋元負責,他會跟我進宮,宋元你守好家。”

“是!”

謝府比朝堂要重要多,宋元自然明白自己背負的重量,他也是全心把謝府當家的,自然會拚儘全力守護。

而且,他也知道以自己的才能,若是走到官場也無法幫助謝瀟瀾,柳如鈺去最好。

當晚。

白洛邑按照書信所說將他找來的人全都帶到京郊的宅子裡,等了沒多久的功夫,謝瀟瀾便帶著何意去了。

謝瀟瀾讓他找的都是他前世曾用過的能人異士,因為今生走向有些不同,他不確定自己日後會如何與他們相遇,便隻能讓白洛邑先去找他們。

江湖能人異士脾氣都古怪,隻是,謝瀟瀾前世都能征服他們,今生自然也能。

白洛邑對他拱手行禮:“十八位俠士儘數帶到。”

“這麼年輕的大人?我還以為得有胡須呢!”

“模樣倒是挺俊俏,但他找咱們能乾啥?”

“我瞧他旁邊的小哥兒倒是好看的很,回想當年,我也是這般如花似玉……”

“彆抽瘋了!”

隨著他們內部老大這一聲低喝,十八位男男女女哥兒紛紛安靜下來,看向謝瀟瀾,他們並不認為自己在京城有多出名,竟能讓京城的高官派人查找他們。

可怕的是,對他們了如指掌。

“謝大人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兄弟幾人都不願參與皇室爭奪,但我們對你很有興趣,不知道謝大人能否說說是如何知道我們那麼多事的?”老大警惕的看著他,朝廷官員最是心機,一不小心都有可能著了他們的道,自然不敢放鬆。

謝瀟瀾也不拿喬,對著他們行江湖禮,笑道:“隻是想請諸位為我做事,諸位想要的,我亦能給。”

“你都把我們牽扯到京城了,還敢說這樣的話?”其中有人嗤笑。

謝瀟瀾擲地有聲:“敢,我謝瀟瀾說到做到。”

“要我們信你也行,你告訴我們你為什麼知道我們過去的事!”

聽到他們執著這個問題,何意也跟著豎起耳朵。

謝瀟瀾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隨後像是胡口亂謅一般笑道:“自然是前世的緣分。”

這句話像是一記悶雷劈在何意耳畔,他瞬間抬頭錯愕看向謝瀟瀾。

他好像知道對方的秘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寶子們,抽獎沒有進行,原因是抽獎一月隻能弄一次,我這個月初已經玩過了,所以今天沒辦法弄,這章掉紅包,抱歉抱歉QAQ

第102章

謝瀟瀟曾經說過, 自從謝瀟瀾病愈後,他就像是變了個人。

雖然還是和從前一樣愛護家人,但周身的氣勢卻是完全不同的, 何意也有此感覺,在他看來謝瀟瀾隻是個讀書人, 怎麼會有那種浸淫朝堂多年的肅殺感?

而且, 他對曹勉懷有深深的惡意。

這不禁讓他想到, 那日他說曹勉曾開出條件挑撥他們, 謝瀟瀾的反應就很奇怪, 像是在害怕什麼。

他有個大膽的猜想, 也許……如果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樣, 也許謝瀟瀾前世就是被曹勉所害?

如果真是這樣,那謝瀟瀾就是刻意把這些說給他聽的?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而那些聽到謝瀟瀾說出這種玩笑話的能人異士卻沒有笑,反倒是有些疑惑的打量著他,像是已經預料到他會這麼說,又像是已經全然信了他的說辭。

老大隻靜靜看了謝瀟瀾片刻,便對他行了官禮:“屬下回南天攜十七位兄弟姐妹願追隨謝大人!”

“日後有我謝瀟瀾, 就有諸位一方立足之地。”

正式將他們收入麾下後,謝瀟瀾這才向他們介紹何意:“這位是我夫郎何意,是全京城最好的大夫。”

這話若是換做旁人說, 其中的恭維之意便很明顯,可從謝瀟瀾這八尺男兒口中說出,分明就帶著寵溺與柔情。

十八位能人異士也是會瞧臉色的, 見謝瀟瀾與他形影不離如膠似漆, 便明白這位正君是如何受重, 紛紛朝他恭敬見禮。

他們各個都是身懷絕技的, 若是驟然帶回城裡反而要讓那些老東西坐不住,幸好柳如鈺先前就已吩咐人將各處的宅邸都清理好,如今住人也方便些。

謝瀟瀾又給他們留了些金銀,讓他們暫且住下,以待來日吩咐即可。

回南天笑:“大人不用管我們,等我們進城會自謀差事,哪裡能用您的銀子。”

“是啊,京城人多眼雜,待兄弟幾個安頓下來,會想法子跟您聯絡的!”

“怎麼說話呢?那是大人,你真是蠢到家,沒救了!”

“你說誰呢?是誰蠢的要欺負我的小寶,結果被咬了,上吐下瀉七八天!”

……

回南天照著他倆的腦袋就是邦邦兩下,回頭看向謝瀟瀾嘿嘿笑:“大人不用管我們了,回去睡覺吧!”

江湖人說話做事不拘小節,但他們也在儘量將言詞委婉些,但其中的揶揄還是藏都藏不住。

“好,小白你安頓好他們之後再回。”

白洛邑拱手:“是。”

謝瀟瀾這才又帶著何意離開。

何意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幾句話,但謝瀟瀾帶他來的意思顯然也不是要他說話,這是明晃晃的把實情告訴他。

用行動證明——也許他一時片刻沒辦法說出口,但他能做的都會做。

他知道何意聰慧玲瓏心,隻是帶他走這麼一遭,對方就能將所有的事串聯到一起。

回城時已經落鎖,看守城門的士兵見到他們的馬車立刻出麵阻攔,謝瀟瀾亮出腰牌:“本官出門辦事耽擱了。”

“是,謝大人進城,立刻放行!”

謝瀟瀾:“辛苦。”

回到謝府,謝瀟瀾原以為按照何意的脾性知道這些事後會好好和他聊聊,出乎意料的是,何意像是無事人一般,該如何還如何,全然不曾提及今晚的事。

謝瀟瀾有些幾次張口想主動談及此事,都被何意雲淡風輕的模樣給打回去了。

何意內心並不如他表麵這麼淡定,他甚至覺得之前的自己可能有些過分,謝瀟瀾背負的,遠比他的要沉重很多。

“夫郎,你可是覺得今日事太突然——”

謝瀟瀾話未說完,何意就撲進了他懷裡,他始終覺得語言有時候太單薄了,說的人想表達的和聽的人聽到的有時候並不能在同一維度。

所以他也隻能用行動表示。

謝瀟瀾瞬間彎起眼睛,有些受寵若驚:“怎麼了這是?”

“若我心藏這些,必然也是難以開口的,待我緩緩,一會兒我再哄你好麼?”

何意鼻尖有些酸澀,若他懷著仇恨重活,未必能做到謝瀟瀾這般有勇有謀,也定然沒有他堅強,隻怕會日夜難熬。

謝瀟瀾有些不知所措,忙哄著:“夫郎我說這些不是要你難過,你彆難受,那些都過去了,我定能從他身上討回來……”

“哪有那麼容易。”何意抬頭看他,眼底皆是心疼,“朝廷命官,哪裡是想殺就殺的?”

“不急,新聖即位時自會肅清朝堂,何況你夫君有的是辦法折騰他。”

何意知道謝瀟瀾不會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夜辭淵繼位,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能袖手旁觀,還有曹勉那日和那個宮女的舉動,都要查明才行。

他低低應了一聲,打起精神,他自是不會由著謝瀟瀾一人往前衝的。

月上枝頭,交頸而眠。

翌日。

何意去善仁堂比平時積極多了,所有有用的藥草都放在他的藥室裡,之前配製的藥草還有許多沒有完成,前麵坐堂的大夫忙的過來,他便窩在藥室裡製藥。

胡大夫本想和他討論藥方,剛推開藥室就見他全神貫注的,下意識放低聲音:“這是做什麼呢?”

“婆母最近身體不適,我配些藥給她。”何意忙將那些藥草全都收起來,“胡大夫您坐。”

胡大夫雖年歲大了,但眼睛還算明亮,方才何意收起來的可都是帶毒性的,總不至於是要毒死他婆婆?

但人都有秘密,對方擺明不願說,他自然也不會刨根問底。

他點頭道:“方才有個藥房的用藥需要斟酌,我想著和你聊聊,你要是忙就先忙著。”

“無事,我這不著急。”

胡大夫便沒再推阻,兩人就著一兩味藥材展開討論,從性味歸經探討到病人本身的體質以及日常的飲食作息,兩不相讓。

整個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胡大夫喉嚨有些難受,他擺擺手:“歇會兒,聊會彆的。”

何意麵不改色:“好。”

胡大夫見他這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有些好奇:“你並非是與子嗣無緣的麵相,為何遲遲不孕,我給你號號。”

“我無事,先前就把過脈了,身體無恙,大概時機未到?”何意開了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何大夫是很喜歡兒孫繞膝的,對何意也十分滿意,見他這樣終歸是有些於心不忍的,但他對何意的醫術更滿意,他說沒問題,自然是沒問題。

也許真就是緣分未到吧。

兩人又隨便聊了些,話題最終又回到了用藥上,又是一番折騰,最後還是胡大夫敗北,隻能聽何意的改掉藥材。

等胡大夫走後,何意便繼續研製藥,硬生生在藥室裡泡了一下午,將兩個小瓶子揣到袖子裡,心滿意足的出了藥室。

走到前院就見人人都忙著,儘管如此,胡大夫都沒有派人來叫他,何意這才明白,胡大夫進藥室時,怕就已經發現那些藥材不對勁了。

“忙完了?”胡大夫笑著拍拍他肩膀,“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何意確實覺得有些疲累,左右也到了時辰,他便沒客氣,和其他人打過招呼就離開了。

善仁堂就瞧見謝瀟瀾已經等在外麵了,他剛走近沒幾步就聞到了熟悉的香:“烤地瓜!”

“來時見到有婆婆在賣,聞著香甜就買了幾塊,還不能入口,先拿著暖暖手。”油紙將地瓜包的嚴實,給何意暖手正正好。

車夫沒跟著,想必是回府送烤地瓜了。

左右離得不算遠,他們兩人便並肩緩步前行。

何意邊走邊吃,即使是在這十一月的天氣裡都吃了一身的汗,突然他像是想到什麼,示意謝瀟瀾從他袖口把東西拿出來。

“這是什麼?”謝瀟瀾拿一個小白瓷瓶,瓶塞是黃色的。

“我研製的解藥,翻看了許多醫術和藥材磨出這麼一小瓶,遇水即化,藥效我已經實驗過了。”具體是如何試驗的何意沒說。

謝瀟瀾稍想就知道做這個的原因:“你是疑心曹勉拿到的藥會用到我身上?”

“我也知道…嗯不是你也會是那幾位,你若是能從中幫忙一二,你懂的。”

謝瀟瀾瞬間明白,不是他,那就是皇室中人,不管是誰,隻要他有解藥,就能得了“救主”的名頭,便又會是一番封官加爵。

他看向何意,大概是許久未吃過的緣故,何意有點顧不上燙,小心翼翼地咬一口,還要在嘴裡小聲“嘶哈嘶哈”的。

謝瀟瀾心中滾燙,若前世他娶的就是何意,想必也是不同光景。

可也隻是想想,以他前世的性情,怕是連何意這樣的好性子都受不了。

“這幾日城中管控會格外嚴格,我會讓覃子襄暗中保護你,瀟瀟還在宮中念書,所以蘇合暫時不能從夜琳琅那撤回來,但覃子襄武功高強,你彆怕。”謝瀟瀾叮囑著。

何意稍稍詫異:“其他國域要來使臣了?互市之事定下了!”

“對,所以你定要小心些。”

雖然知曉曹勉他們不會在此時發瘋,但因為使臣們要進京,夜辛已經扯了賈紅敏的禁足,許他上朝參與政事,否則傳到其他國域,豈非是鬨笑話?

謝瀟瀾是怕他們暗地裡抽瘋,殃及何意的話,他怕是也要瘋。

“我知道了,你放心。”

大淵位處中原,是最大的的國域,其他國域則是分為三部分,在大淵的西、北、南三麵,分彆為西陵,北域,南闕。

雖說是國域,也不過是尊重的說辭罷了。

於是,十一月中旬,三座國家的使臣在同日抵達大淵,為表四國和睦,互市之事刻不容緩。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3章

“嫂嫂我陪你去醫館!”

因為使臣進京, 聖上怕皇家書院的學生們擾了清淨,惹出事端,便乾脆直接給了他們假, 待使臣離京之後再重新授課。

謝瀟瀟性子跳脫,最是閒不住, 再加上他有些日子不與何意親近了, 總想粘著他, 大清早的也不嫌折騰, 穿戴整齊就在偏屋等著他了。

“怎的不在家陪娘?”何意坐到他旁邊用早食, 煮的軟糯的白米粥清新香甜, 他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口。

“娘說不用我陪, 她這幾日和幾位夫人走的近,怕是要跟人家學吃齋念佛呢!”謝瀟瀟嘿嘿笑, “不過不吃肉會沒有力氣吧?”

畢竟他可是無肉不歡的。

何意輕笑:“萬事萬物都有度,葷素搭配才是最營養的,不可貪嘴。”

“好哦。”

天子腳下本就紀律嚴明,此次使臣們進京後尤為明顯,京兆尹親自帶兵在街巡邏, 勢必要阻絕一切可能會發生的影響不好的事。

百姓們雖照常沿街販賣,但都不如以往熱情洋溢,甚至有些鋪子都不怕賠本的關了門。

何意瞧著這一切蹙起眉, 既是要開通互市以表四國友好,卻偏偏弄的百姓人心惶惶,知道的明白這是好事, 不知道的隻怕是以為要打仗了。

謝瀟瀟都看出不對了, 他低聲問道:“嫂嫂, 街頭巷尾安靜極了, 那些忍著驚懼還出門做生意的,定是家中不好過。”

“是啊。”

何意覺得不妥,連瀟瀟都能看明白的事,上位者又怎會不明白?

“燒餅!外酥裡嫩的燒餅!好吃不貴的燒餅!五文兩個的燒餅!”

這聲音……

何意掀開簾子看去,果真就瞧見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身影擔著貨箱沿街叫賣,聲音清朗有力,全然不受影響。

隻不過這聲音的主人,前幾天晚上還在炫耀自己“小寶”咬人的蠍尾。

“我要兩個燒餅。”何意朝他喊道。

“是,貴君。”蠍尾擔著貨箱走到馬車旁邊,利索用油紙包好兩個遞給他,“五文兩個,貴君趁熱吃!”

何意從荷包拿出銅板給他,低聲問道:“可有發現什麼?”

“感覺有些奇怪,我會再看看,您放心。”蠍尾說罷,揚聲道謝,“多謝貴君賞臉,您吃好。”

何意點點頭示意馬車繼續往前開,謝瀟瀟傻愣愣的盯著他嫂嫂,有些不明白他和那個燒餅小販怎麼會認識。

他有些坐不穩,屁股在座椅上挪來挪去的,時不時就要瞧瞧打量幾眼何意,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坐墊有刺?”何意似笑非笑的斜乜著他。

謝瀟瀟臉上瞬間堆起笑,親親膩膩的挽住他胳膊撒嬌:“嫂嫂~跟我說說嘛~”

“這是秘密,你可以轉動腦袋瓜去思考,不要妄想從我這裡得到答案哦。”

“我會的!”

善仁堂這幾日來的病人都很少,來的多數也是匆匆來匆匆走,生怕在街上惹到什麼麻煩。

堂裡的大夫們見何意還帶了小哥兒來,恨不得都圍上來瞧瞧,誇人的話不要錢的往外禿嚕。

何意見謝瀟瀟嘴角都合不攏了,趕緊示意他們打住:“可不能再誇了,否則就要上天了。”

“快來吃烤地瓜,最近鬨的來問診的都少了,你家謝大人在朝中做官,可有聽說這是什麼意思?”

大夫們雖平日裡看著疾言厲色,但到底醫者仁心,關心百姓和吃瓜看戲並不衝突,都想從何意這打聽一些情況。

連京兆尹都上街巡邏,可不是要把普通百姓們給嚇壞了?

何意也不知道,這幾日謝瀟瀾一直跟著太子和楚王,起早貪黑的,回來說幾句體己話就累睡著,即便他想知道些什麼也不舍的再問了。

“我也不知。”何意搖頭,手裡的烤地瓜都不香了。

胡大夫擺擺手:“不提這些,你們聽說了嗎?不隻是使臣,據說其他三國為表重視,還派了各國的皇子來,今日隻瞧著車馬走過,倒是沒瞧見人。”

“聽聞西陵多出哥兒,北域的漢子則是各個生的粗獷高大,南闕倒是這三國裡最尊敬大淵的,年年上貢也及時。”

“咱們瀟瀟也該相個郎君了,可有中意的?”

“孩子還小,三兩年才及笄,早點相看……也成!”

何意聽的好笑,不由得想到之前在臨洋縣時孔大夫他們也問過類似的話,謝瀟瀟的豪言壯語,他至今都記得呢。

智慧要能比肩謝瀟瀾,身體要能強過武狀元,可不是人人都能做他夫君的。

歲數長了,心智也跟著長了,謝瀟瀟才不理會他們這些問題,隻是心裡不免想起臨洋縣的小夥伴們,也不知他們過的如何了,回頭可要寫封書信問候一番。

謝瀟瀾眼下還真沒那麼忙,忙勁兒過去,現在就是跟在主子們身後當陪襯,隻管聽他們聊就好,何況這些事前世都不曾發生,他也不願多說惹事上身。

招待使臣們的宴會自是極儘奢華,海陸空的倒是都準備齊全了,徹徹底底給使臣和彆國皇子們開了眼,更加明白了開通互市的好處。

“此次前來,亦是為大淵獻出我國新得的寶物。”南闕皇子說完,他身後的使臣們便恭恭敬敬的呈上禮物。

——兩人抬著一隻木箱,箱子裡放著兩隻臉盆大的蚌,但那蚌瞧著不像是活物,兩個侍從輕鬆就將蚌打開,露出兩顆拳頭大的紫珠!

瞧見的官員無一不是震驚讚歎,就連謝瀟瀾都微微睜大眼睛,倒真是好東西。

夜辛十分滿意:“難為二皇子這麼貴重的禮物帶來,大淵向來與南闕交好,如此禮物破費了。”

“大淵聖上喜歡便好。”南闕二皇子微笑點頭。

西陵和北域自然不願落了下乘,畢竟互市開通對他們都有好處,若是大淵隻顧著南闕而忘了他們,豈不是白瞎了他們這一趟。

北域向來在馬背上打拚,送的自然是畜牧,也是大淵最缺的馬匹。

西陵出美人,且是哥兒當國君,哥兒的地位極高,這次來自然也是帶了一批容貌美豔的哥兒。

西水煙起身盈盈一拜,聲音嬌媚:“我們西陵沒有紫珠也沒有矯健的馬匹,但我們西陵出美人兒,還望大淵聖上不嫌棄!”

話音一落,立刻進來一群眉心帶鮮豔孕痣的哥兒,各個穿著紫色薄紗,露著一截細腰,走起路來弱柳扶風,一舉一動都帶著風情。

不少人都看直了眼睛,遑論是夜辛,但他心中有杆秤,皇後的麵子還是要給足的,他笑道:“諸位愛卿可有瞧得上眼的,亦可帶回去紅袖添香。”

他說這話時不懂正色的看了一眼太子,對方立刻看向謝瀟瀾。

謝瀟瀾:……懂了。

他立刻揚唇輕笑,故作一副想受不敢受的樣子:“家中愛妻管的嚴,微臣是無福消受了,諸位大人好福氣了!”

方才眼睛還瞪的直直的官員們,聽到他這話才立刻反應過來家中已有妻妾,若是再帶一房回去,怕是要鬨翻天了。

便紛紛開始附和謝瀟瀾。

“謝大人夫郎容貌絕色,自然是瞧不上這些胭脂俗粉!”

“若論美貌,自是無人能與謝正君相較,論才情,誰還不知何大夫醫術高明?”

“多謝聖上抬愛,西陵太子帶來的美人兒,自是養在宮中好,方能提現聖上對西陵友國的看重。”

話題便再次從美人轉移到國事上,西水煙美眸微抬,眼波流轉間視線便落在了謝瀟瀾身上,他可聽的分明,若非此人三言兩語,風向也不會轉的這般快。

他雖有些不滿,但還是沒說什麼,此人如此受追捧,還是不得罪的好。

今日宮宴也是開了眼,什麼好東西也都見到了,宴會結束後,夜辛便讓太子幾人親自帶著他們去宮苑休息,也算是給足了體麵。

走到長街,夜楚淵累的厲害,嘴裡的話便停不下來:“可真是要給本王累壞了,先前還從未見過那般大的紫珠,還有那些美人……當真是風情萬種!謝愛卿你很出淤泥而不染啊!”

“王爺讚譽了。”謝瀟瀾也不客氣的應了這一聲誇。

太子笑出聲:“行了,今日也算是忙過了,你且快些出宮陪你夫郎,待幾位皇子休息好,明日怕是就要提出上街的遊玩的要求了。”

陪同遊玩這種事自然不是夜辭淵這個太子能做的,此事便落在了愛玩的夜楚淵和住在宮外的謝瀟瀾身上了。

謝瀟瀾便沒再多說,告辭出了宮。

夜辭淵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瞥了夜楚淵一眼,見他一直苦著臉捶腰,無奈歎息:“回去讓宮人好生給你按按,明日你陪同,萬不能出岔子,萬事你心中有數。”

“臣弟明白。”

謝瀟瀾是趕在宮門下鑰前離開的,到謝府時天都黑的徹底,身體雖冷,但門前亮著的燈籠卻讓他心頭暖洋洋的。

這幾日發生的事,沒有一件是前世發生過的,看到這些昏黃的明亮,空落落的心瞬間回到了實處。

披星戴月而歸,沾染一身寒氣,他推開房門便覺得熱浪襲來,瞬間驅散周身的寒意。

再往裡走,就見何意身穿月白寢衣,青絲散於腦後,懷裡抱著謝瀟瀾的枕頭靜坐著看書,瞧見他回來立刻放下書,唇邊揚起笑:“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謝瀟瀾褪去外衣,坐在榻邊擁住他,這份溫情時光,更是他前世不曾擁有過的,何意的存在一遍遍提醒著他那些曾經都是真實,眼前這個頂著燭光等著自己歸家的人,更是真真切切。

第104章

謝瀟瀾回來時太過疲憊, 何意便沒有詢問他街上巡邏之事,所幸他今日雖要陪同遊玩,但宮中貴客還未出宮, 他自是不必上趕著去宮門口巴巴兒等著。

也是頭一回,何意已經起床, 謝瀟瀾卻還躺在床榻上。

“待我閒下來便去找你。”

因為是半夢半醒, 謝瀟瀾困倦不已, 嗓音沙啞又低沉, 帶著濃濃的眷戀。

何意笑彎眼睛, 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那便等你不忙了再說, 我出門了。”

謝瀟瀾從鼻腔發出一聲輕哼, 算是應了何意的話,待他離開, 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街上還是昨天那樣,隻是出攤和開鋪子的人多了些,想必也是從旁人口中聽說了些什麼,才壯著膽子出來了。

蠍尾照舊沿街叫賣,隻是這次不等何意喊他, 他便主動湊過來了:“貴君可要買燒餅?可是和昨日一樣?”

“和昨日一樣。”何意微笑。

“是。”蠍尾照舊用紙包遞給他,然後收錢離開了。

何意將熱乎乎的燒餅塞給謝瀟瀟一個讓他暖手,小家夥有些想不明白:“他今日怎麼不與你說話?我瞧著他的餅是賣不出去, 總不能隻靠咱們日日給他的五文錢吧?”

何意原本聽了蠍尾的話情緒有些淡淡的,可謝瀟瀟的話卻是讓他忍俊不禁,他倒是真不敢信五文錢能讓蠍尾日日做鍋新燒餅。

“他想說的已經都告訴我們了。”何意提醒他。

到底還是小, 思考問題還不能麵麵俱到, 隻能瞧見一些表麵的東西。

謝瀟瀾悶頭琢磨了一會, 才反應過來那句“和昨日一樣”, 就是和昨日一樣。

善仁堂今日來瞧病的人倒是比昨日稍微多些,何意便讓謝瀟瀟跟著自己學習,順便像之前一樣做自己的專屬藥童。

但大概因為何意是哥兒的緣故,來找他的病人多是問些私密問題,謝瀟瀟起初聽著茫茫然然,不明白他們在打什麼啞謎,直到“房事”二字炸在耳邊,他才頓悟,紅著臉寫了藥方。

待病人一走,何意扭頭看他:“你也是一樣,若是有中意的人要先與家中商量,萬不能與其先斬後奏!”

“嫂嫂!您說什麼呢?”謝瀟瀟臉蛋通紅,“我才不會做那種事,我娘說了,謝家兒郎不能辱了家門,何況若真與我相悅,定會為我名聲著想。”

“你心中有數便好,若真有心悅之人,先帶來給我瞧瞧。”何意叮囑他,得先給那人檢查身體,看看有病沒病。

“……知道啦!”

何意閒下來便覺著冷了,他搓了搓手捧起熱茶暖著,也不知謝瀟瀾可起床了,說是要陪那些使臣貴客遊京,這都快午食時辰了,也沒聽著動靜。

另一邊。

謝瀟瀾此時剛接到三國域的皇子們,原本他是按照時辰等在宮外的,隻是西陵太子西水煙莫名身體不適,請了太醫看,說了受了寒不能吹風,便讓他好生休息,隻是一來二去便耽擱了些時間。

到街上時已經是午食時辰了。

吃喝玩樂這種事,哪難的倒夜楚淵,當即便帶著他們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樓,鐵了心的要好好招待他們。

北域地處遼闊,但多是平原畜牧,南闕更是臨海隻能吃海,昨日的宴會餐點已經超出他們的意料,今日的酒樓美食更是讓他們堅定了互市的念頭。

夜楚淵挑眉一笑:“二位皇子勿要客氣,定要敞開了吃,好酒好肉,管夠!”

“勞大淵王爺費心了,定不會與你客氣。”北域皇子雁北戎豪邁一笑,俊朗的麵容帶著愉悅。

南闕二皇子也跟著附和:“是了,說來我們南闕多是水產,難得能有這般豐盛的菜色,若是日後互市,定能促進四國交好。”

“之淮也與我們同坐,稍後還要勞煩你帶我們一同閒逛,可不能累著你。”夜楚淵的話暗示意味十足,其他兩位皇子自然不能說出拒絕的話,連不悅的神情都不敢有。

謝瀟瀾應了一聲便也跟著坐下了,隻是這麼一來,話題難免時不時落在他身上,連帶著他那未曾露麵的夫郎,也要時時被提及。

南闕二皇子道:“昨日宮宴倒是聽官員們將謝大人的夫郎誇的天有地無,不知今日可能有幸認識?”

“二皇子可是家中嬌娘美妾沒看夠,還要看看彆人家的?”雁北戎冷不丁的嗤了一聲,他最是瞧不上這種成日裡色眯眯的。

“北域皇子的話實在難聽,我隻是想與之結識罷了,何苦為難!”

“與你無情無故的,你張口就要見人家夫郎才是為難人吧?”

雁北戎說完猶覺得不過癮,自己還忍不住哈哈大笑,雖說是笑臉迎人,但話裡的諷刺卻是人人都聽得出的。

謝瀟瀾沒說話,卻也是跟著翹起唇角,顯然也是認同雁北戎的話。

果然,北邊遊牧說話做事雖粗獷,但真說起來,可不是要比那些拐彎抹角的舒服多了?

他正這般想著,手臂卻冷不丁的被淺碰一下,他微微扭頭,就見夜楚淵目光落在酒樓下麵的街道上,他便也跟著看去。

就見何意帶著謝瀟瀟正往這間酒樓來,他立刻起身:“微臣有些事,先稍做失陪。”

“……怎麼了這是?”

夜楚淵輕笑:“二皇子不是想看他夫郎,去瞧瞧便知。”

先前在宮宴上,那些朝臣把謝瀟瀾的夫郎吹捧的上天入地,雖說其中定然有拍馬屁的嫌疑,但難免會引得人想一睹芳容。

南闕二皇子立刻有些抓心撓肺,他實在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雁北戎不甚在意的攛掇:“想去就去,瞧你這副作態。”

“去就去!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本皇子!”南闕二皇子最是瞧不上他,不過就是北域最不受寵的皇子罷了,竟還在他麵前趾高氣揚,什麼東西!

“懶得理你。”雁北戎嗤笑,北域的漢子們說話比這難聽的都有,他才不在意這些。

夜楚淵對他們的爭吵視而不見,隻笑盈盈的招呼他們繼續吃酒。

隻是不等南闕二皇子站起身,謝瀟瀾就帶著夫郎和弟弟進了廂房,他明白夜楚淵的意思,否則也不會在看到何意時就提醒他了。

哥兒的身形多纖細窈窕,何意更是如此,他身穿月白色衣裳,領口與袖口處卻是包著鵝黃色的絨羽,在這冬日裡顯得暖乎乎的。

那張清冷豔絕的臉吹了冷風,眉骨和鼻尖略有些紅,抬眸瞧人時,隻覺得骨頭縫都跟著酥了。

何意麵色淡淡對他們行了一禮:“見過楚王爺,兩位皇子。”

“無需多禮,你快些帶著小家夥坐下,與我們一同用食。”夜楚淵是記著他之前的救命之情的,和他說話時都帶著熱絡。

何意便不再客氣,順勢褪去紅色披風,坐在謝瀟瀾身邊,謝瀟瀟緊隨著他落座,猛的瞧見這麼多大人物還有些緊張。

何意剛坐下就被謝瀟瀾牽住手,即便是捧著湯婆子,手還是冰涼,他不無心疼道:“何苦跑這麼遠,回頭我讓酒樓的小二日日給你送去,這次不許拒絕。”

先前他便說讓酒樓日日送午食過去,偏何意不願意,說不想那般高調,他就沒堅持,但這次卻不能由著他了。

“都聽你的。”何意彎起眉眼,聲音都帶著些輕柔,全然不似和彆人說話時那副清冷高貴的模樣。

飯菜上齊,謝瀟瀾便立刻給何意盛了碗熱湯,隨後才是他的親弟弟謝瀟瀟。

南闕二皇子早就看呆了,他起先雖也有設想過何意的樣貌,卻真沒想到是這般人間絕色,便是盛出美人的西陵,都極難找出能和他相提並論的。

雁北戎瞧見他那副樣子就惡心,十分嫌棄的往旁邊挪了挪,這一挪就撞到了剛夾起一筷子菜的謝瀟瀟,他趕緊道歉:“實在對不住,可弄臟衣裳了?”

“……無事。”謝瀟瀟嘴巴張張合合,最後鬆了口氣似的輕聲說著,菜恰好掉進了自己的碗裡。

雁北戎盯著他瞧了一眼,見他確實沒事才繼續乾飯。

何意便顧著他給他夾菜,按理說主子們用餐,下人是要站在身後布菜的,但他們都不是那種過於拘於禮節的人,誰也沒帶下人進屋。

大淵不講究什麼“食不言”,因此他們吃著時還時不時淺聊幾句,但關於朝廷和互市之事卻隻字未提,何意知道是因為他和謝瀟瀟在場的緣故,卻絲毫不在意,隻顧著填飽肚子。

再說,又不是他們想來這廂房的。

“嫂嫂我用好了。”謝瀟瀟低聲道。

“方才後院不是有幾隻小兔子,你可以去玩一會,一會我便去找你,讓預知跟著。”

謝瀟瀟一聽眼睛都亮了,來時他隻往那邊瞧了一眼,嫂嫂都能看明白他心中所想,實在是太厲害了!

他悄悄起身離了廂房,自然也無人在意他一個小家夥去哪裡。

倒是雁北戎將他們的對話聽的分明,轉了轉眼珠子,他像那小哥兒一般歲數時,臉大的碗,能吃兩碗!

謝瀟瀟出了廂房才像是活了過來,歡天喜地的往後院去,也不知那幾隻兔子還在不在,可要好生抱抱才行。

“這位小貴君可是迷路了?”店小二笑說,“小的帶您去前麵酒樓。”

預知立刻道:“我們主子方才瞧見有幾隻小兔子,可能拿來看看,可以給銀子。”

店小二失笑:“那是前院貴客帶來的野味,想必一會就上餐桌了,您瞧了也是無用啊!不過那獵戶卻是未走,您若喜歡可讓他獵了給您送來!”

“預知快,咱們去找那獵戶。”

謝瀟瀟匆忙過去時,就見那獵戶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手上還拎著一隻兔子幼崽,想必是太小賣不出去了。

“等等!那隻兔子——”

“那隻兔子我要了!”

謝瀟瀟瞪眼轉頭,就見方才撞了他一把的雁北戎像石獅子似的站在他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5章

獵戶看著他倆有點傻眼, 不明白這樣一隻又小又瘦的兔子,怎麼就得了這兩位的青眼,但他也不敢多問, 左右賣不出去就乾脆送出去得了。

他顧不得其他,立刻將手裡那隻小崽子塞給身體健碩高大的雁北戎, 然後匆匆跑了。

雁北戎也是一愣, 這兔子彆說剝皮, 就是不剝皮也不夠他塞牙縫的, 手腕轉動, 那兔子便落在謝瀟瀟懷裡了。

他拱了拱手道:“就當做是方才席間唐突的歉意, 還望不嫌棄。”

“……可本我也是要買的, 何況,閣下也並未付銀子。”

怎麼就能算成歉禮了?

雁北戎被他說的一愣, 轉而笑了:“貴君說的是,那便先欠著如何?待過些時日,我自會登門拜訪。”

謝瀟瀟是有聽說過北域的人熱情豪邁,今日切身體驗,倒真是覺得此言不虛, 隻是他根本無所謂席間的小碰撞,何況他哥哥是大淵的朝臣,若是北域皇子私下登門被人瞧見, 傳出去,豈非要說他們謝家通敵?

他搖頭拒絕:“這隻兔子便很好,當做歉禮也可, 多謝。”

站在他們身後的預知立刻會意, 笑著提醒:“如今天涼, 小少爺出來這許久, 正君怕是要尋您了。”

“那我先告辭了。”謝瀟瀟朝石獅子似的男人微微點頭,然後快速轉身,走了沒幾步竟是直接小跑起來了,“這人是不是有病啊!這麼點小事都放心上?”

他原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小,卻不曾想,聲音隨著風被吹進了雁北戎耳朵裡,雁北戎先是驚,而後忍不住笑出聲,中原人果然比他想象的有趣。

抱著兔子不便回到那廂房裡,謝瀟瀟本想讓預知再定一間廂房,哪知剛上樓就見何意真腳步匆匆準備下樓尋他,忙親親膩膩的貼上去:“嫂嫂,兔子!”

何意曲起手指在他額頭敲了一下,嗔怪道:“想養兔子直說就是,何苦迎著冷風去買?回頭病了等著喝藥吧。”

“那我也要喝甜甜的藥。”謝瀟瀟下意識隱瞞了方才的小插曲,他可不想家裡人為他擔心。

“良藥苦口。”何意淡淡道。

謝瀟瀟登時不滿意了:“你總是給哥哥喝甜甜的藥,我是小孩,他又不是!”

“言之有理,這話你回頭當著他麵說。”

“我收回之前的話,你太壞了!”

這話謝瀟瀟說過沒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何意全然不放在心上,捏著他臉蛋晃了晃,肉肉的手感很不錯。

之所以出來尋謝瀟瀟,一來他久留確實不好,二來也實在是怕他玩的失了分寸,不曾想倒是真抱回個兔子來。

何意出來時就和謝瀟瀾打過招呼,眼下找到人便沒再進去,兩人便直接離開酒樓去醫館了。

本來今日是要在善仁堂裡用午食的,但是想到謝瀟瀾今日若是陪同遊京,定然會在京城最大是酒樓,這才想著過來瞧瞧,倒是讓他給猜對了。

迎著冷風回了善仁堂,屋內的炭盆燒的火熱,見著他倆回來忙招手:“快過來烤火。”

“可瞧見你郎君了?”胡大夫揶揄道。

何意抿唇輕笑:“瞧見了,一同用了午食。”

胡大夫嘖嘖稱奇,平日裡看著何意總是一副冰冷如玉的模樣,不苟言笑起來和外麵的天兒也無甚區彆,可每每提到他郎君,倒是總能樂開懷。

當真是夫夫情深。

見他坦然自若,胡大夫自然也沒了打趣他的心思,若他害羞的紅了麵頰,反倒是會有點意思。

但他隻瞧見何意像無事人似的捧著茶杯。

謝瀟瀟忍不住偷笑,大哥說的對,不管是喜歡還是開心,當然都要表現出來,否則彆人怎麼才能知道自己的心性呢?

“對了,先前你托我幫你找的藥材已經送來了。”胡大夫看向何意,眼神有些意味深長,“你斟酌用藥吧。”

“多謝。”何意微笑,並未解釋那些藥材的用途。

胡大夫總覺得有些琢磨不透何意,讓他找的那些都是罕見且帶毒性的藥材,上次他就發現對方在研製奇怪的藥丸,想必是知道他已經發現,就乾脆隨著他了。

謝瀟瀟聽了一耳朵聽不明白,乾脆抱著兔子坐到旁邊繼續玩了,他隻希望那個大塊頭不要找到謝家去,否則他可是要生氣的。

吱呀。

屋門被打開,前院守著的幾個大夫瑟縮著進來:“外麵也太冷了些,我瞧著這兩日怕是要下雪。”

“也不奇怪,隻是今年的雪卻是要比往年遲些,來年莊稼想來會好些。”

“我家小寶這幾日嚷嚷著下雪,就惦記著打雪仗,想當年咱們小時候……”

何意撐著下巴聽他們說話,神情慵懶,眉宇間透著淡淡的豔羨。

“何大夫!來人啊!何意!”

何意瞬間站起來:“有人在喊我。”

“外麵風大,聽錯了吧?”

何意眨眨眼睛,直到他聽到謝瀟瀾的聲音,立刻將茶杯放下,匆忙打開門衝出去,冷風灌進喉嚨裡,讓他忍不住嗆了幾聲。

他匆匆往前院走,他絕對聽道謝瀟瀾的聲音了。

果然。

還不等他走到前院,就正好撞上了步伐匆匆的謝瀟瀾,他咳了幾聲,沙啞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南闕的二皇子突然腹痛嘔吐……”

謝瀟瀾將自己的披風揭下給他披上,將他半帶在懷裡,勉強能遮擋些風寒。

後麵的話即便謝瀟瀾不說,何意也明白了,如果南闕二皇子在大淵出了意外,這將是一個很好的開戰理由,介時誰還管得了什麼和平約定?

所以,這些皇子使臣,即便死,也不能死在大淵,死在謝瀟瀾麵前。

“他都吃了什麼?”何意邊走邊問,方才還好好的,且他們吃的都是一桌菜,沒道理他有事,彆人卻沒事。

謝瀟瀾蹙眉:“桌上的菜他都動過,餐後甜品和水果也都吃了。”

前院。

南闕二皇子在雁北戎的攙扶下躺在椅子上,海清源臉色蒼白,額頭和鬢角都泛著濕意,夜楚淵則是站在旁邊做出一副十分焦慮的樣子。

何意快步走上前,拽起南域二皇子的手腕號脈,他突然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謝瀟瀾時神色無奈:“輕微中毒。”

“什麼?誰!誰要害我!”海清源有氣無力的呐喊,手卻精準無誤的扣住了何意的手腕。

何意神色一暗,微笑著用另一隻手快速捏了他胳膊的穴位,海清源吃痛,趕緊甩開了他手腕。

“沒人要害二皇子,準確來說是你自己害了自己。”何意語氣淺淡,“南域沿海,想必二皇子日日都在吃海貨,我們大淵食物種類多,有些和海貨相生相克,你吃多了自然會身體不適。”

海清源有些尷尬,原本蒼白的臉仿佛能瞧見一絲紅,他覺得有些丟臉,輕咳一聲:“還請何大夫救治。”

謝瀟瀾自然沒錯過他借機拉扯何意手腕的情形,他退到一邊默默站著,眼睛卻是一直盯著海清源的手,怎麼看怎麼礙眼。

何意示意海清源躺到裡屋的榻上,而後便在幾雙眼睛注釋下,冷聲道:“脫掉上衣。”

“什麼?!”

海清源緊張又無措,他舔了舔嘴唇,顧及著還有謝瀟瀾在,嘴唇卻是高高翹起:“這樣不好吧?”

這個蠢貨。

謝瀟瀾徹底冷下臉,眼底的暗沉幾乎能衝破眼睛的束縛,將他周身都包圍。

“冷靜點。”夜楚淵拽了他一把,他看向何意,神情莫測,這般過早的就將軟肋暴露,以後怕是還有得鬨。

何意忍無可忍,出言譏諷:“二皇子可是方才吃酒吃昏了頭?不想治病就立刻回南闕,死在南闕最好,否則還要惹我們大淵一身腥!”

這話便說的極其無禮且尊卑不分了。

但海清源隻有會錯意的尷尬,何況,大淵的王爺都沒嗬斥,他又哪裡能多言,再說了,他如今還要依靠何意治病。

而且,醫者多是脾氣古怪,惡劣些也能理解。

海清源忙道歉:“是本王子唐突何大夫了,向你道歉。”

屢次被這樣的人有意無意的冒犯,何意也來了脾氣,直接不治了,他滿臉怒意:“二皇子另請高明吧,省的一會施針,又要誤會我對你有意了!”

說罷,也不管其他人神色如何,邁著步子便氣衝衝的離開了。

夜楚淵當即蹙眉嗬斥:“像什麼話!之淮還不快去好好管教你夫郎,來人,去請其他大夫過來!要最有資曆的大夫!”

“是。”謝瀟瀾臨走時抬眸看了一眼海清源,且等著的。

何意並未走遠,謝瀟瀾走了幾步便追上了,他趕緊將人帶進懷裡,將那股火壓下才出聲哄他:“瞧著要下雪,左右醫館沒什麼病人,你和瀟瀟先回家如何?”

“娘這兩日怕你寒氣入體,但想著你喜歡在善仁堂做事,也沒好多說,隻讓我勸你少辛苦些,你覺得呢?”

他絮絮叨叨說著,何意卻始終微垂著眼簾,連應都不應。

謝瀟瀾腳步一頓,捏著何意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就見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攢著眼淚,憋著鼻頭都是紅的。

鋪天蓋地的怒意炸在謝瀟瀾胸膛,心臟像是被插上了一把鋒利的尖刀,將他的心攪的血肉模糊。

“意哥兒……”謝瀟瀾聲音沙啞的不像話,“彆哭,彆哭,我去殺了他,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何意對上他的視線狠狠抹了把眼淚,他深吸一口氣,緊緊攥著謝瀟瀾腰間的衣裳:“沒事,他會死的。”

早在海清源屢次冒犯他時,何意就已經為他想好了死法。

在他們身後廊下的拐角處,一抹小身影暗暗攥緊了手心。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