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長長的黑線,在這塞外千萬年不曾變過的黃色大地上移動著。
塞外高原上吹來的黃色塵土,經過無數年的累積,積成峁,堆成梁,又堆積成一大片一大片的塬。
在這片黃土高原上,幾百年來,無數老秦人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擊敗犬戎、羌、月氏等一個個強大的部族,終於在這片黃土高原上紮下了根。
在這高原無以計數的、仿若大地生出的皺紋似得的溝溝壑壑中,都沾染著數百年來無數前仆後繼的老秦人的熱血。
今天,一場突如其來的殺戮,再次降臨在這片已經安寧了百餘年的黃土高原上。
山澗中,塬凹處,無數的秦人村寨,被席卷而來的匈奴人劫掠一空,焚毀殆儘。
滾燙的鮮血,再次遍撒這黃土地上。
北地的風很冷。
裹雜著土石的寒風,劈頭蓋臉的打在人、馬的頭上臉上身上。
不知道何時,原本都在興奮求戰的三萬秦軍騎兵,漸漸沉默了下來。
是在十六公子蹲下來撫閉那顆白發蒼蒼的頭顱上怒目圓睜的雙眼的時候變得?
亦或是在十六公子脫下身上大氅蓋在那具赤裸著青白色身軀的秦人女子屍身的時候變得?
更或者是在十六公子跪地抱起那被摔斃在地的嬰童時變得?
三萬沉默的秦軍騎兵想不起來了,也不想再想起。
隻是,他們眼中燃燒的火焰,卻是幾欲點燃這刺骨食髓的寒風。
他們已經足足追著北返的匈奴人一天一夜了。
匈奴人就在前麵。
……
看著身側臉色蒼白、神色憔悴、已經沉默了一天一夜的嬴高,李信眼中閃過一抹擔憂。
此刻他們已經追著匈奴人穿過陽周地界,進入高昌和武庫兩地交彙之地。
走到這裡,已經算是走出了那連綿千裡的黃土高原,進入了塞外戈壁灘塗。
變得是地形,不變的依然是那一望無際的黃和更為凜冽的風沙。
一路走來,看到了無數被焚毀的村寨,看到了太多太多被淩辱砍殺的秦人老弱婦孺。
匈奴人急著北返,也不想在老弱身上浪費糧食,所以秦人青壯男丁和女子倒是死者甚少。
但是,所有的老弱包括一些嬰童,都被匈奴人殘忍的砍殺,未曾留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