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健!”夏想毫不猶豫地說道,“副書記張健是胡市長的人,他資曆也夠了,也比較穩重成熟。我在安縣時,他就十分配合曉琳的工作。”
“曉琳說,你肯定會提張健,嗬嗬,她提的也是張健,你們二人倒是不謀而合。”梅升平笑了。
其他人要麼夏想不放心,要麼資格不夠,唯有張健是他視線之內最合適的人選。
不過縣長的任命還入不了梅升平的眼,如果不是梅曉琳在安縣,他連張健是誰估計也不清楚。隻提了一提,梅升平又回到了產業結構調整的話題上。
下午沒什麼事情,夏想本想問一下葉石生什麼時候回來,一想錢錦鬆也隨同葉石生出訪了,隱約記得宋朝度說是兩天後才回。他就知道在葉書記回來之前,領導小組一切平穩,燕省的局勢也是將破未破之局,於是他安排好古玉等人的工作之後,開車來到了市委。
夏想直接來到陳風的辦公室,敲門進去。陳風正在喝茶,一見夏想進來,笑逐顏開地說道:“夏想到,好事來,小夏,我可是對你望眼欲穿呀。”
陳風還是喜歡誇張和表演,夏想已經習慣了他真真假假的熱情,就笑:“陳書記,我怎麼聽著您的話彆有含義,好像對我有所企圖一樣?有事您直接吩咐,要不我心裡沒底,有點怕。”
陳風哈哈一笑,起身來到夏想麵前:“自從上次我對你說了求一個手玩件之後,你就一直沒有主動在我麵前露過麵,由此可以推斷你今天前來,肯定是好玉得手了,對不?”
夏想本來還想藏一會兒,卻被陳風一眼看破,隻好無奈地一笑,拿出手玩件說道:“陳書記火眼金睛,我在您麵前一點也不能藏私……”
陳風才不理會夏想的埋怨,伸手接過手玩件,雙手交錯摩挲片刻,讚道:“好玉,水頭極好,品相一流,上等品質。小夏,你可是麵子不小,這塊玉,不說它價值不菲,恐怕是采玉之人也不舍得出售……此玉絕非凡品,值得珍藏。”
陳風愛不釋手,急忙坐回到座位之上,急急的樣子好像生怕夏想反悔,再要他還一樣。
陳風又把玩了一會兒玉,才小心地將玉收好,心滿意足地說道:“好,認識你這麼久了,第一次收你的禮,說吧小夏,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儘管開口。”
陳風的話半是玩笑半是當真,夏想也知道,正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向陳風開口求過什麼大事,陳風才會故作大方。不過他和陳風之間已經有了默契,許多事情都有共同利益和相同的看法,不能說他求陳風辦事,說一拍即合才更恰當一些。
“哪有剛送禮就求人辦事的道理,陳書記,我好像也沒有這麼現實,是不是?”話雖這麼說,夏想還是話題一轉,問道,“安縣縣長梅曉琳將要調回京城,梅縣長走後的安縣局勢,不知您有何安排?”
陳風微一點頭:“我就知道你放心不下安縣的局勢,肯定也要推薦人選。剛剛還開了一個碰頭會研究過安縣的問題,增周、先鋒還有進江都參加了會議,你說說看,都是個什麼態度?”
陳風的考驗對夏想來說沒有一點難度,他笑了笑:“付書記肯定也有人選,他如果力主常務副縣長接任縣長的話,肯定會同時提名旦堡鄉黨委書記房玉輝接任常務副。胡市長應該會主張張健任縣長,至於其他人選,他不會在意。方部長在安縣利益也少,基本上會附和您的提議。”
陳風對夏想的猜測先不置可否,卻問:“那你覺得我會怎麼安排安縣的局勢?”
“抓大放小。”夏想多少能夠推測出陳風的想法,他現在是省委常委,對縣裡的局勢不能說不關心,著眼點肯定比以前少多了。基本上隻關注縣委書記和縣長的人選,其他常委不再放在心上。他事情太多顧不上過來,隻能抓大放小,“縣委書記也到時間了,您隻要安排可靠的人擔任書記就可以了,其他職務,您也不會放在心上了。”
“那你說,誰當縣委書記比較合適?”
“江天。”陳風的問話已經帶有強烈的暗示了,夏想豈能聽不出來?況且他的本意也是覺得江天到安縣擔任書記最合適。
陳風滿意地點點頭:“不錯,算你聰明,猜到了我的意思。付書記確實是想提一提房玉輝,不過他提名房玉輝擔任常委、副縣長,我和進江都沒有表態。進江私下裡跟我說,恐怕夏想也有點想法,等等他。”
“謝謝方部長的關愛。”夏想急忙拿出了應有的態度。
“隻謝進江不謝我,太有偏有向了,我有意見。”陳風佯裝不快。
“陳書記,方部長可沒有美玉在手……”
“嗬嗬……”陳風自得地笑了,又將玉拿在手裡,說道,“你想安排誰下去?”
“鐘義平。”夏想說出了他的真正目的,“他也在城中村改造小組工作過,工作能力比較突出,為人可靠,現在也是科級了。如果他擔任旦堡鄉黨委書記,再高配常委,也可以在常委會上和江天呼應。萬一出現張健和江天有分歧的時候,江天不至於孤立無援。”
“鐘義平?”陳風低頭想了一想,才想起鐘義平是誰,“還不錯,你看中的人應該信得過,這樣一來,在付書記所提的副縣長的職務上,就得讓讓步了。”
基本上定下基調之後,陳風話題一轉,突然說道:“江山房產的模式倒是不錯,小夏,你很聰明,完全躲在幕後,就連譚龍也沒有查到誰是幕後主使。”
夏想心中一驚,心想陳風還是厲害,畢竟是老官場了,不但知道自己是幕後人物,還一眼看出了自己的模式。隨即一想也就釋然了,以陳風的能力,以及他和方進江目前的關係,不難了解到一些內情。再說,自己也原本沒有打算對陳風隱瞞。
“當初成立時,本來我也想向您彙報一下,不過猶豫了幾次,沒有鼓足勇氣。”夏想實話實說,當時確實是不敢向陳風提出股份一事。
“你沒提就對了,提了,說不定我還得好好批評你一頓。”陳風一臉嚴肅地說道,“說實話小夏,對於你,我沒有彆的要求,唯一的一點就是,等陳工大學畢業以後,我會讓他跟在你的身邊,你負責好好進行教導他成長……”
夏想苦著臉耍賴:“要不,我再給您要一塊好玉?”
陳風哈哈笑了:“少來這一套,陳工的事情,你是管定了,否則我要你好看。”
領導兒子在身邊不是好事,如果和方格一樣的性格還好說,如果是一個二世祖就麻煩了。至於陳工,夏想也有所接觸,是一個書呆子類型的人,陳風卻一心想讓他從政,恐怕難度不小。
但陳風既然開了口,再是麻煩再是頭疼他也得答應,夏想隻好說道:“那好,那我得事先說明,要是陳工被我訓哭了,他回家告狀的話,您不許找我算賬。”
陳風佯怒:“這話說的,我是那麼小氣的人?我就這麼不懂事理?行了,你也彆囉唆了,該找誰就找誰去,我還有事要忙,就不留你了。還有,你在江山房產的影子再隱蔽一點,最近譚龍正在查領導乾部直係親屬參與經營的問題,彆讓他找到把柄就成。”
陳風越對他不客氣,說話越隨意,就越是不把他當外人的表現。夏想站起來想走,又轉身回來,自己動手倒了一杯茶,一飲而儘:“說了半天話,口渴了,借陳書記一點水喝。”
陳風瞪了夏想一眼:“你家曹殊黧的設計公司我也知道,聽說紀委有人出麵找事去了?我還沒有來得及問拓夫,你自己去問他好了。以後這些小事你處理好,彆讓彆人挑出過錯,雖然不是大事,總讓人揪住不放也是煩心,是不是?”
話是埋怨,實際是關心,夏想心中一暖,應了一聲,點頭恭敬地出去了。
夏想一走,陳風笑著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說道:“這個小夏,還真是討人喜歡……但願陳工能跟著他,多長長見識,增加閱曆。至於眼前的小事,相信他自己能處理好。”
夏想先到胡增周的辦公室寒暄幾句,就說起了安縣的人事變動。夏想知道陳風現在和胡增周合作大於分歧,清楚陳風剛才向他交底,也是不怕他向胡增周透露,就將陳風的真實想法告訴了胡增周。
當然,他不忘提了提鐘義平的問題。
胡增周對鐘義平沒有印象,但既然是夏想的人,他開了口,一個常委的名額還是給的,就點頭說道:“方部長提議,我讚成就是了。”
前提是,必須通過組織部的提名。提名的難題,就是夏想的問題了。
夏想笑著表示了感謝,讓方進江提名鐘義平更沒有問題,現在書記和市長都點頭了,再有組織部長提名的話,已成定局,無人敢再反對。書記和市長聯合定下的事情,基本是人人舉手讚成,沒有人會不長眼同時和書記、市長作對。
除非書記和市長有分歧,才會有嚴重的爭論。
胡增周和陳風落腳點果然不同,和夏想沒說幾句,就又提到了產業結構調整的事情。
“本來想等眼下的時機,也想讓燕市成為第二批試點城市,誰想突然出現了反對產業結構調整的聲音。對了,小夏你也在《青年報》發表了反駁程曦學的文章,勇氣可嘉,不過是不是太冒進了?我想省委宣傳部對此肯定會大為不滿。”胡增周是何許人也,對官場中事也是一目了然,在看到《燕省日報》發表出質疑產業結構調整的文章之後,就立刻警惕起來,再聯想到程曦學早先一步發表在《京城日報》上的文章,心中就有了計較。隨後又見到夏想和鄒儒同時在《青年報》和《經濟報》上發表反駁文章,胡增周就暗暗搖頭感歎,小夏還是太年輕,衝動之下,被人當成槍手了。
夏想的真正所圖
胡增周理所當然地認為,以程曦學的身份既然公開質疑產業結構調整,肯定是有人授意。有人對產業結構調整不滿,以燕省的保守,必然會立刻停止產業結構調整的步伐,甚至還有可能會解散領導小組,就算不解散,基本上也會閒置。
他再看向夏想時,目光中充滿了惋惜。
夏想也看出了胡增周的遺憾,他一是認為自己被人利用了,前途堪憂;二是為燕市沒有機會進行產業結構調整而無奈。夏想一臉輕鬆的笑容,說道:“多謝胡市長的關心,其實我提筆撰文反駁程曦學,不是一時衝動,更不是被人利用,而是要為產業結構調整正名。再說我也是為了和我的導師一呼一應,以強有力的聲音反擊程曦學的言論。”
“你的導師是誰?”胡增周驚訝地問道。
“鄒儒。”夏想將他到京城拜鄒儒為師的事情一說,也沒隱瞞在外經貿部程曦學現身的一幕,以及易向師的立場。最後他遲疑一下,還是將何東辰意外躲在幕後看戲的情形也說了出來。
胡增周一臉凝重,半晌沒有說話。
胡增周的性格柔中帶剛,也有堅韌的一麵。他來到燕市之後,非常想有所作為,不僅僅是因為他在省裡根基不穩,也是因為他在章程市待了幾年,深感章程市的落後和貧窮。來到燕市後,被燕市蓬勃向上的生機所感染,覺得生當其時,如果不在自己的任期內為燕市描繪藍圖,就是對自己不負責任,對省委省政府不負責任,對燕市人民不負責任。
胡增周想要大有作為的心思,比陳風強烈多了。
燕市既是省會,又是新興的城市,想要改造想要擴建,相對來說比老城都容易不少,沒有太多的遺留問題。但也正是因為燕市是省會,在省委的眼皮底下,一舉一動都受到省裡的關注,很難推行任何創新。產業結構調整對燕市來說是難得的機遇,胡增周一直想等第一批試點城市成功之後,讓燕市成為第二批試點城市。不承想,剛剛有了成績,就憑空殺出了程曦學事件。
好一個程曦學,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趕在燕省剛剛有一點成績,柯達的投資塵埃落定之時再說,明麵上是對國內幾個省份的產業結構調整指指點點,實際上是給燕省臉色看。因為燕省正當其衝,正是現階段所有推行產業結構調整的省份中,成績最耀眼的一個。
胡增周心裡清楚,由何東辰主導的產業結構調整,觸動了國內最大保守派的利益,他們開始反擊了。但因為京中支持產業結構調整的人也為數不少,反對派形不成絕對優勢,隻好采用旁敲側擊的方式,由宣傳戰入手,先造勢,給各省施加壓力,再各個擊破。
燕省聞風而動,省委宣傳部居然配合造勢,讓胡增周也是大吃一驚,心想馬霄此人深諳投機之道,他本人就是保守派在燕省的代表,竟然趁葉石生出訪之際,在全省的主要媒體上組織專家和程曦學呼應。儘管說此事也在他的權限之內,他也有決定權,但誰不知道葉石生對產業結構調整的支持態度?馬霄此舉明擺著是和葉石生唱反調。
敢和省委書記對著乾,不是故意欺負葉石生脾氣好性格軟嗎?不是仗著有崔向撐腰,在省委常委中,有幾個牢靠的同盟嗎?胡增周經過和陳風緊急磋商,由陳風出麵以市委的名義向市委宣傳部傳達市委意見,關於產業結構調整的討論和爭論,燕市所有媒體不得參與,否則一旦發現,嚴肅查處。
定下了燕市的基調之後,胡增周還是覺得心裡不太踏實。他也了解葉石生的脾氣,擔心他承受不了來自京城和燕省的雙重壓力,會放緩產業結構調整的步伐,甚至有可能對領導小組提出關停。
胡增周最不願意看到領導小組被閒置,領導小組有任何風吹草動,就意味著燕省產業結構調整政策的大變。他非常期待夏想能在領導小組做出巨大的成績,帶動燕省產業結構調整的高潮,從而可以讓燕市也借此機會進行產業結構調整。他有信心在燕市大展宏圖,實現心中的理想。
燕市是新興城市,不管是擴建市區,還是發展房產,或是引進高精企業,都大有可為。但目前限於保守的政策,以及省裡不允許燕市有太多的動作,為燕市的發展劃定了太多的條條框框,才讓燕市故步自封,在國內幾十個省會城市中,排名幾乎最後,甚至還不如發達省份的許多地級市。
當然也可以理解省裡的想法,作為省會,燕市是全省十一個地市的表率,不能有絲毫差錯。否則燕市出了問題,丟臉麵的不是一個燕市,而是整個燕省。
如今麵對省裡錯綜複雜的局勢,胡增周不免有些頭疼,又見夏想也介入了論戰,對這個做法也是頗有微詞。
出於對夏想的愛護,他還是希望夏想能低調再低調,等大戰過後,再出來收拾殘局比較好,這才是最聰明最穩妥的選擇。
胡增周現在也慢慢了解了夏想的性格,表麵上看夏想行事周正,非常謹慎,實際上他骨子裡有一股冒險精神。不管是從壩縣到城中村改造小組,還是從安縣再到領導小組,都有弄險的性質在內。雖然說在城中村的經曆為他在燕市的人脈奠定了基礎,但從安縣跳到省委,明麵上是由副處提了正處,卻因為進入了領導小組的緣故,不可避免地成為兩大勢力較量的戰場。勝則花團錦簇,敗則一片黯淡。
勝敗之間,天淵之彆,有點豪賭的意思。
胡增周也承認,其實人在官場就是時刻在賭博,但夏想下的賭注未免太大了一些,簡直就是押上了身家性命。他不免為他歎息,到底是年輕人,步子應該穩妥一些,即使是改革開放也是摸著石頭過河,要摸索著前進,怎麼能不管不顧就一下跳了進去?
思索再三,胡增周還是勸道:“我想你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但我還是說你幾句。小夏,燕省不比南方省份,離京城太近,政治氣候保守,葉書記對產業結構調整的支持又不是那麼堅定。現在國家和燕省兩級報紙都對產業結構調整提出了質疑的聲音,萬一葉書記改變了主意,由支持變為態度曖昧,甚至退回到以前保守的態度,你大力為產業結構調整呐喊的聲音,在葉書記看來,就成了刺耳的聲音。”
夏想明白胡增周的意思,如果葉石生迫於壓力退縮的話,確實會讓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的工作難以為繼,前麵的成就當然不能一筆抹殺,但後續工作將會無法進行。省委書記主持大局,就算範睿恒再堅持,葉石生態度消極的話,許多工作也不能開展。關鍵是還有以崔向為首的一幫反對勢力,他們再在葉石生麵前煽風點火的話,葉石生難免會再次倒向他們。
夏想點點頭:“胡市長說得很有道理,不過我並不認為葉書記會改變主意,相反,他很有可能還一如既往地支持產業結構調整,甚至比以前的態度更堅決,信心更充足。”
“怎麼說?”胡增周不解地問。
“葉書記去嶺南省回訪了,嶺南省是國內第一經濟大省,也是國內產業結構調整的先驅,現在的經濟總量相當於數個燕省。葉書記此去,肯定大受震動,再加上嶺南省委書記海德長現在在京中的分量,他又是產業結構調整的堅定支持者,葉書記對產業結構調整的信心隻會增大,不會減弱。”夏想自信滿滿地說道,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他現在自認比胡增周更了解葉石生,“而且葉書記回來後,發現燕省媒體上麵的文章,不發火才怪。在內憂外患的逼迫之下,葉書記的選擇會是堅定立場,沉著應戰。”
儘管燕省之內隻有一家《燕省日報》發表了質疑文章,其他幾家省級報紙都保持了沉默,顯然也有葉石生的人在其中起到了一定作用。不過身為省委書記,被副書記崔向和宣傳部長馬霄聯合擺了一道,憤怒之心可想而知。葉石生再軟弱也是燕省***,何況現在還有人和他同仇敵愾,他更是底氣十足,肯定要拿宣傳部開刀了。
夏想有理由相信,在這件事情上,範睿恒會堅定地站在葉石生一方。
也不能說崔向和馬霄沒有智慧,一來二人自認有人撐腰,二來也是有付家站在身後,三來也想乘機多撈一些政治分。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崔向在賭葉石生在燕省風起雲湧的局勢之下,會選擇妥協。
夏想卻堅定地認為葉石生會鼓足勇氣,奮起反擊。
“你這麼肯定?”胡增周不太相信夏想的判斷。
夏想笑了:“不急,兩天後葉書記就回來了,到時答案就會揭曉。”
見夏想一點不也擔心,相反還輕鬆自如的樣子,胡增周又氣又笑:“我擔心你,你倒好,沒事兒人一樣,白白浪費了我的感情。”
夏想忙恭敬地笑道:“我當然知道您的關心和愛護,我也不是投機者,既然選擇到領導小組工作,就得堅定立場,才能有所作為。一個人如果對自己所從事的事業也三心二意的話,如何成就大事?我想胡市長來到燕市之後,一心想為燕市描繪美好藍圖的壯誌一直未變,我也希望領導小組下一步的工作,能為燕市早日成為試點城市儘一份力。”
胡增周微微感慨,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又覺得無話可說。夏想說的自然沒錯,但理想和現實總有差距。既然夏想有一腔熱血滿腹才華,就讓他儘心去實現好了,自己倒也不必非要潑他冷水。
“照你說,如果燕市成為第二批試點城市的話,小夏,你來替燕市出出主意,該如何進行產業結構調整?”胡增周及時轉移了話題,不再討論論戰事件的發展。走一步看一步,夏想說得也對,如果對方主動挑釁,自己一點也沒有表示,不主動應戰的話,也太窩囊了不是?
“燕市老舊的國企也有一些,但沒有單城市和寶市多,相對而言可以說是輕裝上陣了。我想胡市長心中肯定已經畫出了未來藍圖,我也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想向您彙報一下。”
“隻管說。”
“燕市北方有下馬河,下馬河正好將燕市和常山縣隔開。在燕市和常山縣之間,是大片的窪地和農田,也有起伏不大的山坡。如果將全市所有重汙染、老舊的國企都搬遷到這裡,劃出一片地方專門安置落後的生產企業,甚至市裡可以出台政策,直接從燕市和常山縣各劃一片區域,組建成一個燕市的新區……”
胡增周微微震驚。
一些落後的老舊企業本該關停,但因為是國企,又有大批的職工需要安置,不是說關就能關得了。但讓他們搬遷出市,工作也很難做通。如果按照夏想的設想,在市區北麵建一個新區,不但可以將汙染嚴重的企業搬出市區,還可以因為興建新區,帶動多少就業,增長多少GDP……
隻是主意是好主意,但工程量過於浩大,而且增設一個新區事關重大,光是市裡討論,沒有半年也出不來結果。市裡批準後再上報省委,又得是一番爭論不休。最後定下來,最快也要一年之後了。
夏想怎麼總提一些長遠規劃?而且一開口就是大手筆,讓胡增周哭笑不得,又愛又恨。夏想總是出一些看似異想天開但仔細一想又切實可行的方法,實施起來卻又困難重重,偏偏又能給人極大的鼓舞和信心,讓人左右為難。
胡增周埋怨說道:“小夏,你就不能為我出一些既簡單見效又快的主意?開口就是大工程,總給我畫空中樓閣。”
增設一個新區,不但可以帶動整個燕市的經濟,也可以讓成達才的產業地產的概念得到真正地實施。隻要市裡通過上報到省裡,他敢肯定,葉石生肯定讚成。
因為此舉對達才集團大大有利,對達才集團有利的規劃,葉石生必定支持。
增設新區的話,相應地會增加一套副廳級的黨政領導班子,擔任新區的領導職務,非常容易出政績。因為舉全市之力建設一個新區,每天都有日新月異的感覺,成績人人看得見!
區長和區委書記,任何一個職務,都將是一個巨大的香餑餑。這,才是夏想的真正所圖。
還有一點,夏想拋出一個大大的誘餌給胡增周,也是讓他堅定信心,繼續對產業結構調整持支持態度。作為燕市的市長,胡增周的態度對其他地市有不容忽視的表率作用,有可能影響到搖擺不定的地市領導。
能不能新增市區,全部取決於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能不能順利進行下去。夏想就是要讓胡增周對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始終是不遺餘力地支持。
胡增周不是想在燕市大展宏圖嗎?好,就給他畫一幅令人心潮澎湃的藍圖,就看他有沒有膽量有沒有勇氣落筆了。
夏想嗬嗬一笑:“胡市長,如果新區能順利成立的話,您將在燕市邁向大都市的過程中,成為邁出關鍵的第一步的市長!”
一頂前無古人的大帽子扣下來,胡增周雖然不至於飄飄然,還是有點壯誌滿懷:“聽你這麼一說,確實也有點意思。我沒猜錯的話,你的新區的設想,應該要和將下馬河拓寬建成環城水係,同時進行了?”
夏想不失時機地表現出恭維的態度:“您的目光果然敏銳……作為第一個為燕市擴建新區的市長,作為第一個為燕市修建環城水係的市長,胡市長為燕市所做的貢獻,不能說絕無僅有,後人也很難超越了。”
胡增周哈哈大笑:“小夏,馬屁拍得太露骨了,不好,非常不好。”嘴上說著不好,臉上的笑容卻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應對之策
出了胡增周的辦公室,夏想直奔秦拓夫辦公室而去。可以說,今天他來市委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給陳風送玉隻是由頭,安排鐘義平下去也算是正事。但找陳風不是他今天的重點,他此次前來市委的本意,其實還是方才和胡增周的一番交談。
胡增周是市長,主抓行政和經濟,而且陳風不出意外的話,兩年後就會升到省裡,燕市還將是胡增周主政。從長遠看,關於燕市未來的格局,還是要和胡增周商議。
夏想有一段時間沒有和秦拓夫見麵了,但電話聯係還是不斷。他一敲門進去,就看到秦拓夫正在大口大口地抽煙,一臉愁悶。
夏想先是恭敬地問了好,就又笑道:“秦書記怎麼了?有什麼不順心事?還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麼難題?”
秦拓夫示意夏想坐下,搖頭說道:“工作挺順利,但就是太順利了,沒有大案要案需要我親自出馬,所以有點煩躁。”
夏想樂了:“沒有大案證明政治清明,證明在秦書記的領導下,燕市的紀檢工作開展得非常出色。違法亂紀的事情越少,黨和國家的損失越小,是好事。”
秦拓夫不以為然地看了夏想一眼,不快地說道:“少打馬虎眼,彆說漂亮話。違法亂紀的事情任何時代都存在,怎麼可能會沒有?我上愁的不是沒有,如果真沒有我高興還來不及。讓我煩躁的是,明明有些人你知道他有事,但卻抓不住證據……小夏,你最近也沒有幫我破一個大案,要不,你再出手試試?上一次抓獲厲潮生的案件,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人熱血沸騰。最近都是一些小魚小蝦,我看了都提不起興趣,直打瞌睡。”
也是夏想和秦拓夫熟了,他才如此說話。換了外人,聽堂堂的市紀委書記有抓人的嗜好,估計也會被他的話嚇一跳。
說實話,對於破案之事,夏想不在行也不太感興趣,上一次要不是厲潮生坑農害農,也激不起他的義憤,非要一查到底。現在他工作性質不同了,天天在省委大院辦公,也不可能從省委裡麵發現蛀蟲。一是他接觸不到彆人的內情,畢竟人人都比他官大;二是他也不是紀委人員,不在工作的職責之內。
秦拓夫想必也隻是隨口一說,夏想就笑:“等什麼時候我發現了什麼線索,一定向您彙報。”
“彆隻是隨口說說,記得留心。”秦拓夫也有意思,上次一次偶發事件,他還真當夏想有破案方麵的才能,“對了,你來我這裡,肯定不是隻來看看我,說,有什麼事情?”
夏想不好意思地一笑,將市紀委人員到曹殊黧的公司查證一事簡單一說。
秦拓夫聽了一臉驚訝:“有這事?我一點也不清楚。也難怪,這樣的小事一般還彙報不到我這裡。不過紀委裡麵誰不知道我老秦和小夏關係不錯,背著我去查小夏老婆的公司,說明了一個問題……”他一臉嚴肅,大為不滿地說道,“就是最近我沒有查出大案,紀委裡麵有人翹尾巴了,想搞些小動作。幸好你及時提醒了我,反正最近也沒什麼事,我就再開展一次收權運動好了。”
夏想汗顏,看來秦拓夫破案破上癮了,哪裡有那麼多大案要案等人去破?再說萬一省裡出了大案,也輪不到秦拓夫出馬。
說了幾句閒話,夏想就告彆了秦拓夫,其實曹殊黧遐思設計公司的小事根本就不值一提,不過是借個由頭來和秦拓夫走動走動。
夏想腳步不停,又來到了方進江的辦公室。
和方進江寒暄幾句,說了說方格最近的表現,然後夏想話題一轉就提到了鐘義平。方進江對鐘義平有印象,也常聽方格提起,也覺得小夥子人不錯,可靠,又聽得到了陳風的默認和胡增周的表態,他在安縣也沒有利益要求,自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再說就是陳風沒點頭,有夏想開口,他也要提名上去。
夏想在市委足足轉了一個下午,基本上事情都處理完畢,就給李丁山打了一個電話,邀請他和高海晚上一起吃飯。正好李丁山和高海晚上無事,就欣然赴約。三人邊吃邊談,就最近國內和省市的局勢各自交換了看法。
高海最近工作不太順利,雖然現在是副市長,權力比以前大了,但還是副廳,級彆沒升。在政府班子裡雖然和胡增周走得比較近,但比較受常務副市長譚龍和副市長何江華的製衡,一直束手束腳,沒做出什麼成績。
高海有些無奈地說道:“胡市長對政府班子的控製力度還是有點弱,幾個副市長除了我之外,其他幾人明顯和譚龍關係近。”
李丁山也說:“高海想在燕市裡麵再升一步,比較難,市裡廳級畢竟少。不如開拓思路,有機會的話活動活動,到省裡就職,也算轉變一下思路,或許會有更廣闊的天地。”
高海黯然地點了點頭。
夏想深知高海的為人,能力有限,適合做輔助工作,在複雜的環境中缺少堅決果斷的手段。也就是說,高海不適合政治鬥爭,不適合做開拓性的工作,適合做指定的工作。
兩天後,葉石生和錢錦鬆結束訪問,回到了燕省。
葉石生還沒有回來之前,就已經得知了發生的一切。他在嶺南省就發現了《京城日報》上的文章,因為早有何東辰的電話,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看到程曦學名字的那一刻,心裡還是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
連程曦學都親自出麵了,可見有人確實是著急了。葉石生在一瞬間確實產生過動搖,他深知程曦學的分量,不過在海德長對他說過一席話之後,立刻堅定了他繼續推行產業結構調整的信心。
海德長是在他的辦公室裡和葉石生麵對麵交談的,氣氛隨意而輕鬆。海德長手中拿著《京城日報》,像是拿著一份紅頭文件一樣鄭重其事,說出的話卻是輕描淡寫:“石生,《京城日報》是國家的宣傳機器,是沒有蓋章的紅頭文件。你如果當真了,它沒蓋章也有威力;但如果你不當真,它就是一份普通的報紙。發行量大是不假,但對普通百姓幾乎沒有影響,因為沒什麼人關注政治性的報紙。”他笑嗬嗬地將報紙放到一邊,“你可以決定一省的政策走向,而且你乾上一屆,不是退就是上,產業結構調整對你來說是一次機遇——輸,你也沒有什麼損失,照樣省部級待遇離休;贏,說不定還可以小進一步,也算是一種榮耀,是不是?”
葉石生深以為然:“您說得對,我是太患得患失了。隻是覺得程曦學的身份太敏感了……”
“嗬嗬!”海德長搖頭笑了,不慌不忙地說道,“程曦學是經濟學家,他發表的言論雖然代表了某些人,但如果你隻當他是一個經濟學家,他就隻是一個經濟學家。就算他背後之人在某些場合發表了不利於產業結構調整的話,也隻當沒有聽見。作為省委書記,要充分運用手中的自主權。尤其是你現在的處境,在沒有任何紅頭文件之前,管他是《京城日報》還是內參,一概不理,堅定地推行產業結構調整,就算有施壓的電話打來,也不理他……”
海德長比他有底氣多了,葉石生自認沒有海德長的資本和眼光,但海德長的話確實在理。他在燕省為官時間太長,太在意京城的風吹草動了。
省委書記號稱封彊大吏不是沒有來由的,確實在本省之內,有相當大的自主權和決定權。葉石生想通之後,又有了海德長的鼓勵,算是安心不少,也堅定了繼續推行產業結構調整的決心。
“既然有人隻選擇在《京城日報》上發出質疑產業結構調整的聲音,證明他們的力量還不足以撬動目前的經濟戰略,不過是想混淆視聽罷了,也是要觀察國內各省有多少保守勢力。石生,聽我一勸,現在燕省的形勢是前所未有的好,繼續埋頭苦乾,肯定成績大好……”
葉石生結束在嶺南省的訪問之後,在回燕省的前夕又看到了夏想和鄒儒分彆發表在《青年報》和《經濟報》上的反駁文章,還沒有來得及細看,又聽到了另一個消息,《燕省日報》也發表了專家的文章,同樣對產業結構調整提出了質疑。
一連串的消息讓他有點應接不暇。
如果說《京城日報》發表的程曦學的文章有指點江山的意思,《燕省日報》上的專家言論,就是非常明顯地指點燕省的局勢了,葉石生火冒三丈。
好一個馬霄,好一個崔向,敢在他出訪期間,擅自做主在燕省挑起宣傳戰,明目張膽地反對產業結構調整。就算是請專家以學術的觀點表達出來,也是對他葉石生公開地挑釁!
本來葉石生還對夏想未經允許就在《青年報》發表文章頗有微詞,還打算回去之後敲打夏想幾句。沒想到馬霄等人更可惡,居然要在他的地盤之上,和他這個***唱反調,是可忍孰不可忍!
葉石生本來還想埋頭苦乾,不聲張,不高調,做出成績再說。現在看到彆人的手已經伸到了他的地盤上,還想在他的地盤之內下一盤棋,他身為省委書記,再沒有任何表示就太窩囊了。
途中,葉石生就讓秘書麻秋通知範睿恒、梅升平等人,等他一回到燕省,就立刻召開碰頭會。
麻秋以為葉石生忘了崔向,還特意問了一句:“是不是通知崔書記?”
“崔書記?你剛才說碰頭會的時間和崔書記的安排有衝突……”葉石生說了半句話,便閉口不言。
麻秋很聰明地立刻閉了嘴。
一回到燕省,葉石生就緊急召開了碰頭會。
夏想得知葉石生回來的消息時,正在宋朝度辦公室彙報工作。正說話間,聽到有人敲門,隻敲了一聲,門一響,來人就不請自進,說了一聲:“朝度,我去開個碰頭會,關於寶市申請政府專項政策一事,你和萬正具體再商量一下……”
是範睿恒。
範睿恒說了一句話,才發現夏想也在,就微一點頭說道:“小夏也在?正好有件事要對你說一聲,下周是範錚生日,他想小範圍辦一個生日宴會,到時你也去,他常念叨你。對了,朝度不忙的話,也可以去湊湊熱鬨。他們年輕人有話說,我們也找我們的話說。”
“好,我一定到。”宋朝度笑眯眯地答道。
夏想忙站起來,恭謹地笑道:“知道了,範省長,學兄過生日,我身為學弟,不到可就說不過去了。”
範錚過生日,可用不著範睿恒提出邀請,而且還當著宋朝度的麵。夏想和宋朝度一起送走範睿恒,宋朝度說:“連範省長都當著我的麵抬你,你的麵子還真不小。”
夏想連忙擺手,謙虛地說道:“範省長是因為我替他做出了成績,還出麵替他擋住了壓力,他當然要給我一點鼓勵了,希望我再接再厲,繼續出麵和程曦學論戰。估計下一步和燕省的專家反駁,範省長也會讓我出麵。”
“你不是已經想好了對策?”宋朝度對夏想的回答非常滿意。
“是,已經請安逸興和彭夢帆寫好了文章,不過他們的反駁不夠犀利,太綿軟了,不太滿意。暫時還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你也可以出麵,還有一人你彆忘了,就是範錚……”
夏想眼睛一亮,隨即搖頭:“恐怕範省長不肯讓範錚出麵,他愛惜羽毛,更是出於多方麵考慮。”
“未必。”宋朝度胸有成竹地說道,“既然範省長看好產業結構調整的前景,他的政治前途也寄托在上麵。此次論戰是一個契機,運用得當的話,範錚可以借此一舉成名。”
宋朝度說的也不無道理,夏想回到辦公室,還在琢磨著請範錚出麵論戰的可行性。如果他和範錚一同出麵,作為鄒儒的兩大弟子同時應戰,也會在國內的學術界引起莫大的關注。
正尋思之時,突然聽見一陣咯咯的笑聲傳來,笑聲聽起來比較耳熟,不過夏想正神思恍惚,一下竟然沒有想起來是誰。
等到來人走進辦公室,他才啞然失笑,竟然連嚴小時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真是失敗。
不過讓他更驚奇的是,嚴小時笑意盈盈地和古玉走在一起,二人有說有笑,好像認識多年的朋友一樣。
夏想驚訝地問:“你們認識?”
古玉嫣然一笑:“認識,剛認識。怎麼了,不允許我們一見如故?”
夏想起身,沒接古玉的話,對嚴小時說道:“歡迎嚴總。”
嚴小時也一本正經地說道:“夏處長好。今天我來領導小組,是有事相求,還請夏處長幫忙。”
古玉在一旁看了幾眼夏想,又打量了幾眼嚴小時,試圖發現一些什麼。讓她失望的是,夏想和嚴小時之間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沒有任何異常。
嚴小時不是空手來的,手裡還提著一堆水果,十分熱情地分給了大家。鐘義平還客氣地推托了幾句,方格當仁不讓地拿起就吃,邊吃邊說:“有一個好領導是運氣,有一個有美女緣的好領導就是福氣了。”
古玉沒好氣地來了一句:“你要是一個美女,遇到一個好色的領導,看你還是不是有福氣?”
方格哈哈一笑:“美女遇到好色的領導,傍上了領導,那叫神氣!”
古玉冷笑:“呸,什麼邏輯!幸虧你不是女人,否則真丟女人的臉。”
方格直叫委屈:“我覺得就算我是女人,也是原則性很強的女人——隻傍年輕帥氣的領導,對於一些老色狼,不管他官多大,絕對敬而遠之。”
越說越不像話了,夏想瞪了方格一眼,和嚴小時走出辦公室,來到外麵。
政府辦公樓是新樓,走廊兩頭各有一個露天的陽台,可以稍事休息。二人來到陽台處,夏想就問:“小時,有什麼事情,儘管說。”
“也沒什麼事情……”嚴小時遲疑一下,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開口,想了一想,還是心一橫說道,“舅舅偏心,根本沒向鄒老提我拜師的事情。現在你成了鄒老的得意弟子,我怎麼辦?我可是真心求學,也不是為了學曆為了評職稱,確實是想多學一些理論知識,運用到實踐中去……”
再戰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過鄒老為人比較古怪,你既非經濟專業出身,也沒有相關成就,想讓他收你,我開口求情恐怕也不管用……”正好看到嚴小時手中拿著一份《燕省日報》,上麵正有專家們對產業結構調整質疑的文章,夏想靈機一動,又問,“你寫文章是不是拿手?”
嚴小時也是冰雪聰明,一點就透:“不是我吹牛,我最擅長寫辯論性的文章了,你是不是想讓我寫反駁的文章?我剛看到了專家們的觀點,很氣憤,覺得他們不但以偏概全,論調還陰陽怪氣,恨不得當麵和他們理論一番,我絕對能把他們辯駁得啞口無言。”
夏想笑了:“你有這個本事的話,就趕緊寫一篇反駁文章,越犀利越好。寫好後交給我,怎麼樣?”
“好,遵命!”嚴小時一臉嚴肅地答道,還有模有樣敬了個禮,“夏處長,我未來的幸福就全交給你了,一定要在鄒老麵前美言幾句。舅舅不可靠,希望你能靠得住,否則在我眼裡,世界上就沒有可靠的男人了。”
夏想對嚴小時免費奉送的大帽子不感冒,叮囑說道:“用點心,你的文章首先要過了我的關,我才能上交,最後能不能發表還不好說。就算發表了,被鄒老看到,是否能引起他的關注也未可知。所以,你要加倍努力,隻有鄒老對你有了印象,我才好向他開口。”
“是,領導,我保證全心全意寫好。”
送走嚴小時,夏想沒理會古玉旁敲側擊地詢問他和嚴小時的關係,心思卻飛到了碰頭會上,也不知道葉書記是個什麼態度?
如果夏想知道葉石生召開的碰頭會故意遺漏了崔向的話,他就不用擔心地猜測葉石生的態度了……
書記辦公室內,葉石生一臉嚴肅。在聽取錢錦鬆詳細講述了《京城日報》和《燕省日報》發表文章的事情經過,以及夏想和鄒儒發表的反駁文章如何引起各方反應之後,他將幾份報紙疊在一起,非常不滿地對範睿恒說:“睿恒,夏想在《青年報》發表文章,是為了和他的導師鄒儒呼應,是學術上的討論,不算什麼。但《燕省日報》卻發表了對產業結構調整質疑的文章,你身為省委的第一副書記,難道事先沒有聽到一點消息?”
範睿恒清楚葉石生的不滿不是衝他發作,一臉不快地回答:“崔書記和馬部長事先都沒有向您請示,想必他們認為更沒有向我請示的必要。我也是看到報紙之後才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這件事情影響非常惡劣,現在省委裡麵已經議論紛紛,都在猜測省委對產業結構調整到底是什麼態度。連夏想同誌也向我抱怨,剛剛為燕省引來了巨資,結果倒好,獎勵沒有還不說,又給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關於《青年報》發表反駁文章的事情,他倒是事先向我作了請示,我說你是燕省的乾部,如果在燕省發表言論,要葉書記點頭才行,在京城時你就是鄒儒的學生,就一切聽從導師的話……”
範睿恒的話深得葉石生之心,葉石生連連點頭,忽然覺得以前怎麼沒發現,範睿恒為人也很不錯,比起口蜜腹劍的崔向強太多了。
梅升平對宣傳戰一事也略有耳聞,隻是依照他一貫的態度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過他也知道事關夏想,心裡就琢磨今天葉石生既然叫他來,肯定要涉及人事問題,難道是要動夏想?
雖然心中有疑問,但梅升平一向是不主動發問,還是巋然不動地坐在一邊,看眾人表演。
範睿恒看葉石生的表情就知道了大概,葉石生動怒了,想要反擊了。他有意火上澆油,又說:“彆看夏想年輕,辦事卻穩重,沒叫屈,還是埋頭苦乾,說是等再乾出成績,給那些說三道四的人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說。朝度卻對我說,雖然領導小組是政府在主導,也有葉書記的大力支持,但還是應該加強省委的領導力度,要不會給人兩邊脫節的感覺。對此,我是持讚成態度的,不過,萬正對此好像有不同的看法……”
“萬正怎麼說?”葉石生一愣,政府班子也出現了不同的聲音?局勢還真是越來越複雜了,“他對產業結構調整的前景不是一直比較看好嗎?”
“最近萬正的態度有些鬆動,具體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對領導小組的工作的關注也有所減弱。寶市向省政府申請一項專項政策,他似乎也不太讚成,可能有彆的方麵的考慮……”範睿恒對馬萬正的態度轉變心知肚明,但在葉石生麵前不能明說,他也相信葉石生能夠想到其中的環節。
葉石生微一沉吟,立刻想明白了馬萬正態度轉變的原因,也不點破,扭頭對錢錦鬆說道:“錦鬆,你對睿恒所提的加強省委對領導小組的領導力度的問題,怎麼看?”
錢錦鬆身為省委秘書長,就是葉石生的傳聲筒,是省委的大管家,基本上省委前幾號人物的心思和脾氣都摸得比較清楚。剛才一號和二號人物的一番對話,都是圍繞著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在進行,而產業結構調整的具體實施者就是領導小組。現在出現了宣傳上卡脖子的事情,範睿恒及時提出加強省委在領導小組的力量,和葉石生在會議前對他所說的安排不謀而合。
其實二人都清楚所謂的加強省委在領導小組的力量的安排是什麼,但誰都不說,此時,就顯示出秘書長的重要性了。
錢錦鬆依次向葉石生、範睿恒以及梅升平點頭示意,以示尊敬,然後才說:“葉書記和範省長的指示精神很及時,也很切入實際,我在領會了二位領導的精神意圖之後,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向在座領導彙報一下……”
葉石生的目光和錢錦鬆的目光不經間交流一下,隨即錯開。
錢錦鬆繼續說道:“省政府主導領導小組如何開展經濟工作,如何指導試點城市推行產業結構調整,負責的是具體的事務性工作,但還有許多地市對產業結構調整存在誤區,並不十分了解產業結構調整具體的內容和省委省政府推行產業結構調整的決心。我建議,由省委副秘書長葛山也兼任領導小組副組長,主要負責領導小組的對外宣傳工作。”
梅升平至此算是明白了今天葉石生和範睿恒二人的用意。由省委副秘書長兼任領導小組副組長,主抓宣傳工作,顯然是為了應對目前在宣傳上遇到的問題。可以說,是為了下一步的宣傳反擊戰做好了準備。
葉石生微一思索,點頭說道:“葛山同誌宣傳經驗豐富,和省內媒體接觸較多,由他兼任領導小組的副組長,是比較合適的。”
範睿恒也沒有反對意見,他知道葛山以前做過市委宣傳部長,而且還是筆杆子出身,據說宣傳鬥爭經驗豐富,就當即表示了同意:“葛山同誌不錯,能夠勝任副組長的工作。”
錢錦鬆又笑著看向了梅升平。
梅升平向來對內部調動的小事不放在心上,況且又沒有他的利害關係在裡麵,也就表態說道:“我附議。”
書記和省長都點頭的事情,又隻是領導小組一個不大的變動,沒有人會去反對。
錢錦鬆見事情進行得非常順利,就又說道:“我還有一個議題要向在座的領導彙報一下。”
葉石生就說:“時間還允許,說吧。”
“豐利同誌擔任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的時間也不短了,最近工作也比較突出,他個人也表現出了強烈的上進心,請各位領導考慮一下,是不是安排他到更重要的工作崗位?”錢錦鬆歉意地向梅升平一笑,意思是抱歉越權了,本來該是組織部的工作,卻由他開了口。
梅升平當然知道錢錦鬆的話得自葉石生的授意,他也知道豐利打壓了夏想兩次,還有一次正好讓他遇到。他對豐利沒什麼印象,但既然豐利對夏想不客氣,又礙了省委書記的眼,不搬開他搬開誰?就接話說道:“測繪局局長時間到了……”
範睿恒卻是一臉關切地說道:“豐利同誌年齡大了,到測繪局工作恐怕身體吃不消。省委老乾部局局長病休一段時間了,一直是副局長在主持日常工作,豐利同誌工作細心,相信他能做好老乾部工作。”
宣傳部常務副部長是正廳,調任老乾部局也是正廳,算是平調。而且去了就是***,表麵上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好聽,實際上是完全閒置了。
梅升平不經意間多看了範睿恒一眼,心想沒看出來範睿恒表麵上人不錯,說話也不裝腔作勢,但整治起人來也是厲害,比他還狠。好歹豐利去了測繪局還有事可做,範睿恒卻要把他支到老乾部局,就是讓他陪一群離休的老乾部喝茶下棋去了。
倒也省事了,提前進入離休狀態,等豐利同誌完全熟悉老乾部局的工作之後,以後離休,也能更快地融入到老乾部之中。
“範省長的想法更合適,我讚成。”梅升平才不管豐利去哪裡,反正任由範睿恒和葉石生安排就行。
“我也附議。”錢錦鬆一臉微笑。
“那就這麼說定了。”葉石生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又對梅升平說道,“升平,關於新任的常務副部長人選,組織部報幾個人選給我,到時再開會研究一下。”
散會後,葉石生和錢錦鬆剛回到辦公室,就聽到秘書報告,說是崔書記有事。
葉石生微一遲疑,說道:“請崔書記進來。”
崔向一臉不快地推門進來,一進辦公室就說:“葉書記,為什麼剛才開碰頭會,沒有通知我?”
“你不是下去視察了嗎?麻秋說,正好和你的時間衝突,所以就沒有通知你。”葉石生不動聲色地說道,衝外間喊了一聲,“麻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麻秋急忙進來,神色緊張地說道:“葉書記,崔書記,我查了一下,可能是我弄錯了時間,以為正好和崔書記的時間衝突,所以就沒有通知崔書記……”
“麻秋,你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虧你還跟了我這麼多年,居然連崔書記的工作安排都弄不清楚。”葉石生怒不可遏地說道,“回頭寫一份深刻的檢討給我,下次再犯這樣的錯誤,不用我說,你自己就彆乾了。”
麻秋一臉惶恐,連連認錯。
崔向豈能看不出來葉石生的表演?就揮了揮手,說道:“不怪麻秘書,可能是我的秘書弄錯時間了。”
崔向也隻能吃了啞巴虧,他沒想到葉石生堂堂的省委書記,也會耍無賴的手法,讓他無話可說。
好在過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未必在葉石生麵前能討了好去。
崔向和馬霄定下在《燕省日報》發表質疑產業結構調整的文章,倒也不是完全和葉石生作對。其實以崔向的想法,不適合逼迫葉石生過緊,而是徐徐圖之最好。但馬霄和付先鋒卻堅持要這麼做,因為京城有人暗示,隻在京城點一把火不夠旺,必須要在燕省內部再放一把火才夠熱鬨。
崔向勸不住馬霄和付先鋒,因為他也知道付家和程曦學的後台交情莫逆,既然馬霄是付家人,自然要讓燕省也配合宣傳攻勢了。況且葉石生又性格偏軟,都覺得他好欺負。
但崔向認真想了一番,還是覺得事不可為。葉石生確實性子柔弱,但他畢竟是燕省***,***的權威不容侵犯。而且現在葉石生和範睿恒大有走近的趨勢,書記和省長聯手的話,燕省的其他常委就很難再發出聲音了。所以現階段對葉石生應該以拉攏為主,不易逼他和範睿恒越走越近,因為省政府班子三個常委,幾乎是一個聲音說話。一旦葉石生真和範睿恒完全達成共識,有了範睿恒的支持,就相當於有了馬萬正和宋朝度的支持,葉石生在黨政兩套班子的裡就有了絕對的權威。
崔向估算了一下自己一方的勢力,完全沒有辦法和葉石生抗衡。他和政法委書記李炳文,還有宣傳部長馬霄如果聯合在一起,還有一定的分量,省軍區政委張建國在常委會上也有一票,但發言權就弱多了。關鍵是,他這邊沒有政府班子的力量,在常委會上的聲音就大打折扣了。
隻是突然之間,崔向聽到省政府裡麵有一絲不和諧的聲音,馬萬正對產業結構調整的態度有所動搖,由以前的支持變成了謹慎支持,甚至還在其他場合流露出不太滿意的言論。馬萬正是常務副省長,不但在政府班子分量極重,僅次於範睿恒,在整個常委會也是排名非常靠前。如果自己一方在常委會上得到了馬萬正的響應,將會實力大增,無形中給葉石生和範睿恒以極大的壓力。
崔向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又在和馬霄、付先鋒密謀幾次之下,終於下定決心賭上一把。在《燕省日報》上為程曦學的觀點造勢,不但可以給葉石生以極大的壓力,還能得到京城的讚賞,既有付家的賞識,又多了程曦學後台的另眼看待。兩相結合之下,也是一份沉甸甸的收獲,值得一試。
當然崔向還有一個心思,他始終覺得葉石生在關鍵時刻未必頂得住壓力,很有可能在《京城日報》和《燕省日報》的雙重夾擊之下,選擇妥協。如果葉石生一退縮,和範睿恒之間的合作因此而告吹的話,就等於他取得了全麵的勝利!
儘管要冒一定的風險,但官場中人,時刻都生活在風險之中,豈能瞻前顧後?崔向自認是做大事之人,大凡成就大事者,必有不凡之舉。如今燕省局勢風起雲湧,也有人想將燕省局勢攪亂,好將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扼殺,他何不借此時機煽風點火,最終達到自己的目的?
產業結構調整政策對燕省有利,崔向也心知肚明,但對他個人沒什麼益處。因此,他也清楚馬萬正為什麼在夏想與柯達談判成功之後,態度突然有所轉變。是因為宋朝度風頭過盛,威脅到了他的地位和威望。儘管崔向明白得很,馬萬正也是自己登上省長寶座最強有力的競爭者,但眼下如同三國混戰,他、馬萬正和宋朝度三人之間,先打下一人是一人。兩人聯手先將宋朝度打下馬,剩下的就是他們之間的對決了。
宋朝度現在的依仗是產業結構調整的成功,是領導小組的成績,是範睿恒和葉石生的支持。範睿恒和宋朝度之間的關係有越來越牢靠的趨勢,不好打破,但葉石生和範睿恒之間的關係,隻是暫時的合作,隻是因為產業結構調整政策的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