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二更君 夜歸人,太子妃(1 / 2)

饕餮攻略 八月薇妮 9495 字 8個月前

衛玉猛地打了個噴嚏。

她正在跟李星淵說起今日在禦史台問案的種種, 突然就毫無預兆地鼻子發癢。

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李星淵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有點詫異。

衛玉微怔,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趕忙起身向太子殿下請罪。

太子則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覺著冷, 風這樣大又下了雪,你就連一件鬥篷都不肯帶?”說著回頭吩咐崔公公:“拿一件厚些的來。”

衛玉才要攔阻,崔公公已經去了,不多時捧著一件玄狐鬥篷回來:“殿下,這個可以麼?”

李星淵嘉許地點頭:“這個小衛穿要長些,不過總比沒有強, 你就穿著吧,以後不許再寒酸孤孑的了。”

崔公公已經趕緊給她披上,衛玉頓時遍體溫暖,苦笑道:“多謝殿下,我哪裡是冷呢,就是忽然……大概是有人念叨我。”她舉手揉了揉耳朵, 也許是因為披了狐裘的緣故,耳朵漸漸發熱。

李星淵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問道:“是什麼人念叨小衛?”

衛玉想也不想, 道:“那可多了去了,比如範太保, 比如那不知所蹤的範賜, 興許還有靖王殿下……”

太子笑道:“說的都是你的對頭,就沒有好人麼?”

“當然也……”衛玉本能地回了這句,忽然一頓。

李星淵起身, 負手下了台階。

衛玉會意跟上,跟太子來到殿門口。李星淵抬頭看向外間,雪花飄零,比衛玉回來之時更大了些,地上已經一片粉白,連門口的廊下都灑了些許落雪。

崔公公正欲讓小太監們來打掃,卻見太子一擺手。

李星淵回頭看向衛玉,道:“你一向喜歡下雨下雪的,就叫他們先不必清掃,你覺著如何?”

衛玉道:“殿下真是聞弦歌而知雅意。”

李星淵一笑,目光從她麵上轉到那紛紛夜雪,忽然道:“從小讀了那許多書,你倒是跟我說說,你喜歡哪一句有關於雪的?”

衛玉垂首:“殿下跟前,我可不敢班門弄斧。”

李星淵哼了聲:“快說。”

衛玉笑道:“那臣就先拋磚引玉了。”

她稍微思忖,道:“古來寫雪的詩詞數不勝數,臣知道的不多,隻想韓愈的‘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又或者是盧綸的‘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都是極好的。”

李星淵聽她侃侃而談,起初隻笑微微的,可聽著聽著,不由眉峰微蹙:“古怪的很,是誰讓你去打仗了?”

衛玉啞然止住,倉促笑笑:“是了,我想起來,最印象深刻的,自然是劉長卿的那首《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太子念道:“‘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衛玉接口道:“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他挑唇道:“為何單愛這個。”

衛玉垂眸:“當初在豫陽王府,有一次雪夜,冷得很,偏偏那時候又沒有炭……我隻能披著被子發呆,就在孤獨冷寂之時,卻聽見外頭傳來犬吠之聲,然後……”

她看向李星淵,目光閃爍,忽然打住了。

太子殿下正也望著衛玉,他已經知道了衛玉要說的是什麼。

確實,就算是金枝玉葉,身為王爺,李星淵也並不是一番坦途,甚至有一段時間過的很是艱難。

衛玉說的就是在王府最艱窘的時候,非但是沒有炭火,甚至吃食都零零碎碎,無以為繼。

太子的眼神變得極其溫柔:“那些事,你還記得?”

衛玉低頭一笑,笑容裡隱約浮現些許苦澀:“我怎麼也無法忘記。”

當時衛玉餓著肚子,裹著被子抗寒,整個人還冷的牙齒格格作響。

就在哪時候她聽見外頭犬吠,然後不多會兒,輕微的腳步聲起。

房間的門被打開,披著鬥篷的李星淵出現在門口。

崔公公提著一盞燈籠,把站在門口太子殿下的身形容貌照的隱約。

他背後是綿綿不斷飄落的雪,他的身上帽冠上,也落了鵝毛般的雪花,李星淵隻抬手抖了抖,眉眼燦燦,溫柔地向著衛玉一笑。

他走到床邊上,摸摸她的頭:“還沒睡?正好,我帶了好東西來給你。”

衛玉已經聞到了一股帶著暖意的香氣,下一刻,李星淵從懷中摸出了一個油紙包,他捧到衛玉跟前,微笑道:“還是熱的,快趁熱吃幾口。”

那是一包切好了的鹵肉。

又香又甜,衛玉覺著自己從未吃過那樣好吃的鹵肉。

她一邊吃著肉,一邊看向李星淵,當時太子的鬢發,眉眼上的雪正在慢慢融化,顯得他整個人都有些亮晶晶的。

那真是記憶中揮之不去的最美好之一。

衛玉不願意讓自己更沉溺於這種回憶,畢竟……回憶隻是過去。人總不能停留於過往。

而對衛玉而言,跟那些最好的記憶同在的,卻還有往後的種種不堪。

於是她假裝自在地笑笑:“那天晚上正讀過這一首,所以在看見殿下回來之時,滿心裡都是這一首。”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她不是愛這一首詩,而隻是喜歡這一首詩裡的溫暖人情。

就算處境再艱窘,至少還有“夜歸人”為你而回。

可……

李星淵凝視著衛玉,他原本負手而立,此刻似乎動容,略略俯身,握住了衛玉的肩:“玉兒……”

雖然早跟太子在心中劃清了界限,可是麵對他此刻深深凝視的目光,衛玉竟有些無法招架。

於是她避開太子的凝視,假裝看身旁的雪:“我已經說了我最喜歡的,那不知殿下喜歡的是哪一個?”

李星淵輕歎了聲,放開手:“本來,孤最喜歡的,是柳子厚的《江雪》。”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衛玉詫異,但又有點情理之中。

“這首詩的意境未免太過清寂獨絕了……”但是卻正跟太子殿下那種高高在上九五至尊的境界十分契合,衛玉問道:“那殿下為什麼又說’本來’呢?”

李星淵笑看她一眼,並沒有回答,而隻是仰頭看著寒夜雪飛,輕聲念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彆苦,就中自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這是一首《摸魚兒》,乃是元好問路見殉情大雁,所以才做了這首“雁丘詞”,後來被世人以千古情詩絕唱而廣為傳頌。

衛玉疑惑地望著太子殿下,從“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清冷孤絕,到“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的纏綿繾綣,太子殿下的這轉變可真的令人吃驚。

“殿下……為什麼?”衛玉隻憋出了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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