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淵問道:“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會從《江雪》到《雁丘詞》?”
太子莞爾一笑:“怎麼了?不行麼?”
“臣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著……”衛玉抓抓臉:“不像是殿下的風格。”
李星淵哼了聲,半真半假地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麼?看你整天沒心沒肺……”
衛玉越聽越有點莫名心驚,突然發現崔公公一直站在門口,並未靠前,而廊下的侍衛不知何時也都退的遠遠的。
她突然覺著口乾舌燥,急忙抬手拉了拉鬥篷領子。
太子忙問:“冷麼?”
衛玉假意咳嗽了兩聲:“是有些。”
“是孤忘了,雖披了鬥篷,到底是在外間……一時忘情而已。”李星淵說著,竟一把握住衛玉的手:“進來吧。”
太子的掌心暖暖地,蓋在衛玉已經有些涼的手上,這感覺如此清晰。
衛玉一驚,本能地往後一抽。
太子並沒有想到她會如此,所以並沒有很用力攥著,竟被她一下子把手撤了回去。
此刻他正一步邁進殿內,手中落空,頓時回頭看向衛玉。
衛玉對上李星淵的雙眼,竟有些窒息,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畢竟太子不曉得她的身份,而且從小到大,他也不知握過多少次她的手,本來不算什麼。
可那隻是她的本能反應而已。
千鈞一發,衛玉趕緊故意地打了個噴嚏,手也順勢捂住了口鼻:“殿下,對不住的很……我好像又著涼了,總是失態。”
李星淵本來正三分詫異地擰眉看她,聽了這句,麵色稍緩:“是麼?那……”他本來想讓她進來,可見衛玉站在身後,雖有些瑟瑟,但擺明是不想入內的意思。
衛玉趁著太子這一停頓,忙道:“殿下,我還是先回去,時候也不早了,您也早些歇息,我明兒再來請安。”
李星淵徹底沒了話,隻一點頭。
衛玉不敢再逗留,行了禮,退後兩步,趕緊轉頭急下台階。
李星淵看她匆匆忙忙逃也似的,又見滿地白雪,急忙喝道:“慢些!小心……”
話音未落,衛玉腳下一滑,果真幾乎滑倒,幸虧崔公公從旁及時扶住,又趕緊把外間等候的阿芒叫進來,讓阿芒陪著衛玉回去了。
是夜,衛玉沐浴過後,換了一身衣袍。
阿芒正在堂下吃東西,見她回來,便道:“這個帶把肘子很軟爛,玉哥兒要不要吃一塊?”
衛玉本不想吃,隻是洗過的頭發還不乾,倒是不能立刻就睡。
那肘子頗香,衛玉上前掀了一塊兒皮,又見阿芒吃的香甜,便笑道:“還好現在殿下不似之前在紀王府一樣,不然哪裡能吃上這個,隻怕還給你吃乾麵餅呢。”
阿芒道:“隻要能跟著玉哥兒和殿下,吃麵餅也是極好的。”
衛玉歎道:“你這個人,說的我都自慚形穢了。”
“什麼行賄?吃麵餅……算不上行賄吧?”阿芒呆呆地問。
衛玉一笑,咬著肘子皮吃了口,還是溫熱的,有些許彈牙,口感正好。
她走到門口,看了眼外間的雪,想到先前跟李星淵相處,心裡總覺著怪怪的。
冷不防阿芒在後說道:“玉哥兒,我先前在外頭等你的時候,聽小安子說……太子殿下今兒進宮的時候,娘娘似乎跟他提了要定太子妃的事呢。”
衛玉正在咬著肘子皮吃的津津有味,聽見這句,差點卡住。
她趕忙把肉皮咽下去,回頭問道:“你說什麼?要定太子妃了嗎,是真的?”
阿芒道:“小安子是跟著崔公公的,自然是沒有錯。”
衛玉皺眉想了半晌,豁然開朗道:“怪不得今晚上跟我說什麼’天南地北雙飛客’,念這些情詩,難不成是因為要定太子妃了……或者這太子妃是他心目中的人,難道就是那位……”
之前李星淵是紀王的時候,在豫陽,其實也有些本地世族之類要同他結親,其中也不乏品貌皆上的大家小姐們。
不過,紀王殿下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這些事,而因為他從來不受皇家待見,倒也沒有人來催他這些。
後來雖然進宮,成了太子殿下,更加炙手可熱起來。
關於太子妃的人選,一度傳出好些傳聞,比如英國公之女,李太尉府的四小姐,甚至一度還有蕭亦茹。
可說起來,最後李星淵定了太子妃,卻是在衛玉遭逢大難、出天牢之後……
她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再難過,可一旦想起,心裡就好像被什麼冰冷的針刺著一樣。
衛玉隻能安撫自己,罷了,橫豎不管他是為了誰念那首《雁丘詞》,或者是娶誰當太子妃,都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她不想再吃肘子皮,把剩下的塞給阿芒,自己回屋睡去了。
大概是因為頭發未乾就睡下,次日晨起,衛玉隱隱覺著頭疼。
收拾妥當出來,正要去給太子請安,卻得知太子天不亮就上早朝去了。
衛玉樂得如此,當即帶了阿芒回禦史台。
人走到半路,卻見兵馬司一隊人從前方急急奔過,衛玉正打量,一轉頭,又見禦史台監察所的張檢校策馬而來。
兩下相見,張檢校急忙行禮:“衛巡檢,正好遇上。”
衛玉才要問他何事,張檢校道:“先前有人來報,說是發現了範二公子……”
張檢校帶路,到前方路口拐彎。
行了半刻鐘,見許多百姓被攔在外頭,而在裡間,是步兵衙門的人。
衛玉跟張檢校下馬走上前:“什麼事?”
步兵衙門的人見是他們,忙放行,又道:“衛巡檢,您看了就知道了。”
衛玉莫名,拐進一處小胡同,卻見眼前有兩個兵馬司的人立在那裡。
在那兩人身前地上,仿佛趴著一個人。
衛玉心驚,微微眯起雙眼,逐漸走近,先看見那人的手指死死扣著地麵,留下幾個鮮紅的手指印。
她稍微俯身歪頭,看到了一張猙獰扭曲血跡狼藉的臉,那原本極陰鷙的兩隻眼睛駭然大睜,死不瞑目。
衛玉站直身子:“範賜?”
張檢校也趕上前,仔細看了一番:“衛巡檢,這確實是範二公子。”他問步兵衙門的人:“怎麼回事?”
那差役答道:“是個路人把這兒經過,還以為是喝醉了,仔細一看才知道是死了……方才簡略看過,身上許多刀傷……應該是傷重流血而死。”
他指了指範二公子身後,卻見一道醒目的血跡,足有一丈開外,顯然是範賜重傷之後,想要爬出來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