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女人綿得(1 / 2)

十指神針漫遊記 讓之 9406 字 6個月前

進天門山的路像一張不斷延長光溜溜塌鼻子爛眼睛腫額頭的曠夫怨女的臉,草根草籽都踏入十八層泥底去了所以春天裡都還是黃泥巴顏色。

太乙餘糧那群灰白色愣頭愣腦的竹筍被挖成足球場大的大坑。

食堂門前操場上坐一群人,就像把門將軍。他們的臉皮都繃得圓圓的,像熟透的柿子。細眯的眼睛下麵,垂著金魚似的水汪汪的眼泡。

這群胖子像吃得撐住了,個個嘴唇翻起像裂開的石榴,就像在笑。

他一眼看去就不像來奪食的,這群笑麵人揮著軟綿綿的手,放他進去。

他在裡麵隻看見一大鐵鍋煎好的黑乎乎的太乙餘糧。

出來問起異士卓,這群胖子紛紛用沙啞喘息的聲音說異士卓“在住醫院。”

“怕都不在了!”

“快點去!”

一個熱心的胖子帶著他去醫院,胖子身體搖搖擺擺,水在皮下晃動,手腳顫抖著,步子邁得很小。

醫院有幾間大房子。穿過的第一間胖子說“這是做蒸氣療法的”。

搭著幾間用來做水腫的克星“蒸氣療法”的小木屋,木屋裡挖有地灶,灶上有燒水用的大鐵鍋,鐵鍋上是站立用的木架,。

脫光後進入,在燒得咕咕作響的開水不斷吐出灼人的蒸氣高溫的熏蒸之下人汗流入注數分鐘後嚴重失水。

“救命救命”,用力拍打屋門想出時,醫生會在門外大聲鼓勵:“再堅持五分鐘!”

胖子帶他直奔病室,這裡擺了十多張病床。

異士卓闔目躺在一張病床上,麵浮腫,肚皮如峰鼓起,床腳有一小堆太乙餘糧。

“死沒有?”胖子自語,沙著喉嚨:“異士卓!異士卓!”

他俯下道:“異老師!”克製著鼻腔才沒有帶哭聲。

異士卓嘴唇弦顫,睜開眼皮,與學生熱情與挽留的目光相交流,流露出一絲欣慰。

“你來了——我的表,你拿去。”

說話的同時舉起左手腕,眼睛看著他在催促。

冷駿捧著他的手把表摘下來。

詫異地發現老師的眼睛成了兩隻綠水晶,從中有綠色浪漫的風聲簌簌吹出好清涼呀直要將他捲了進去。

老師我來了我也來了!

呸!事業尚未成功爾等、咳咳我等仍需努力!

他滿麵悲容心裡卻在微笑是被綠色浪漫的林下之風吹得微笑起來的因為他知道異老師去哪兒了。

琢磨異老師將爾等改成我等是何意思?

他將異老師手臂放回去。一看表上的時間是4月5日13點17分。

同農場安葬隊一起將異老師安葬畢。

獨自在新冡前坐了會,讓睿智如剖刀的神智與異老師靈魂一起在太空翱翔、冷翅翩躚。

出了溝在田間走。看見地裡麥苗弱不禁風、稀稀拉拉。

有群背背篼的女人在掐長在田埂邊的豌豆苗,這不知是給集體掐呢,還是自己掐,有的掐來直接就放在嘴裡嚼。

這些黃皮寡瘦歪著彎著的女人一見他都伸直了腰杆,說話也都很有中氣。

他問一個女人:“這麥子點稀了哇?”

“啥,點稀了?用篩子播的,畝播兩百斤!”

“那,肥施少了哇?”

“啥,肥施少了?挖地三尺深”,

“土地大翻身!”另一個女人接過去。

“哼,隻聽說過婦女大翻身。”

見她們來了精神,便故意逗一逗。

女人們便笑著從不同田埂向他圍了過來,他做出跑的姿勢。

女人們早打量過他了已將他的模樣印入骨髓知道七手八腳就算她們幾十隻手幾十隻腳也圍捕不了這頭獅子,隻好用七嘴八舌來挽留。

“你這個人還有閒心說笑話,是沒有餓倒過吧?”

“看你像個當乾部的,公社的——噢不,縣上來的?”

“乾部像他,那就好!”

“婦女翻身,嘻,來呀,來翻身呀!”說這話的取下背篼兒向他走來,一群五六個都把背篼兒脫下了。

忙舉起雙手做出和解的姿勢:“哈哈,彆鬨了!”

問領頭羊:“剛才說土地大翻身,是怎麼翻身法?”

“我跟你講怎麼翻身法——”

剛才說土地大翻身的女人衝到他麵前:“先,把表土刨開,搬運到一邊。

“再,挖地三尺,把第二層生土,用柴火熏土,在熏土上潑糞水,還要施渣肥、堆肥、老牆土、千腳泥,鋪均勻。”

“上麵又堆了三層肥料,然後把表土還原樣。”

不等他再問,領頭羊快人快語:“種的麥子,出土時密得像絲線,變黃擠死啦!”

他邊鞠躬邊退走,在雙方都很失望和依依難舍的氣氛中離開了她們。

來到片油菜地,見油菜苗清一色都是獨莖上戴著幾個小花苞。

有幾個提著挽著籃子的女人在剝田埂邊栽種的嫩胡豆角,邊剝邊吃。

“油菜花咋這樣少?”

“燒的一柱香唄!”

這女的說了和其他女的你看我我看你,咯咯笑了起來。

獸蛋兒閱曆界算顧盼自雄的,卻不知笑料在哪被這些嘰嘰嘎嘎的笑聲笑得周身起雞皮疙瘩。

轉而問:“都是女的,男社員哪裡去了?”

女人們有的吊起眼角,有的又咧著嘴笑:“男社員體弱,集中休息去了,隻有女的還綿得!”(柔韌,經受得起)

這他放眼田野都是荊釵布裙早就想問的,問與不問心中都有數。但還是像挨了一棒。

女人們故意跟他扯也就故意再問:“哈,興集體宿舍了哇?在哪裡?”

“那裡!”

“坡上,你去看嘛!”

許多雙手亂七八糟指著,又互相擠眉弄眼,對他呲起牙巴笑。

“笑!吃了笑婆子的尿哇!”

那裡遍坡是開花的珙桐樹,白白的花,大朵的花,像許多白鴿束著翅膀,不飛了,就在那裡。

他心想說了許久的天堂,天堂原來就是這樣。

有點像一個異景,太乙餘糧、三鎖墳那樣的異景。

異景雨光閃爍,雨聲哽咽,差點要下傾盆大雨,隨胸懷之延伸灑向曆史縱深平陸廣原溝溝壑壑顏巷蟻穴。

不防被女人們疊了羅漢,咯咯笑著揉他的麵團,還想把他來個五馬分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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