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就感到很失落,此行的目的落空,我似乎已經想到什麼,就憑著我無比直白的、簡單的思維。
我找到她送過來的書,希望又不希望那僅僅是一本書,我打開扉頁,那是一本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我同餘沉沉提及過這本書的,大概是之前我們在一起探討讀書問題的時候,特意問我喜歡什麼書,我說了幾本時下很火的網絡,一個鄙夷的眼神,最後她告訴我應該去讀一些有營養的書籍,讓她給些推薦,就是那一回她推薦眼下這本書。
書很厚重,並且有上下冊兩本,抖摟抖摟,就掉出兩張硬紙質地的信紙——這就是我意識到的東西。
又是一封信件,不過很簡短。
“秉著負責還有祝福,對現世的狀況作很長時間的思慮,目測我們是不可能再走下去的了,所有的不舍和深情都將放進潘多拉的盒封存,如果我有時無意去打開它,那一定是我動作時常,你不必介意,我這樣的人,你是懂得的,所以,把你最冷漠的一麵體現出來,那便是善意,等你看到這封信件的時候,之後就再也不要見了。”
腦袋被重擊,嗡的一下,熱氣幾乎是從腦仁中心爆發出來的,滾燙的熱流升騰上來之後,頭暈目眩,手腳發抖,不能自己,直覺地心痛不已,無法遏製……
情感這種東西,玄而又玄,當它甜蜜的時候,怕是世界上任何高甜度的東西都不敵;當它預示消逝之時,特彆是猛然急促的消逝,是經受不起的。
人就是這樣,得到了便是欣喜若狂,卻不敢為失去買單,這是共性。
我看外麵的天空,已經擦黑,就像是一出悲劇刺啦一聲就拉開帷幕,接下來就是暴風驟雨,沉浸式的苦痛,令人痛心疾首。
采用一般理科生的思維——在自己做錯了題的時候,要去刨根問底,問很多為什麼,是不是哪個環節出現偏差?為什麼之後還會給我寫信?這是儀式蒙蔽和衝動所致?看好了,“目測”兩個字十分重要,是主觀的意識,而非客觀上最終的決定,難道不是嗎?還有,她大可不必搭理我,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就行,何必弄的這番麻煩?她因為一個階段的衝動,已經反悔,可是信件和書籍已經送過來,所謂覆水難收,應該由我去糾正,收回成命就可以,不是麼?
不論怎麼樣,我還是決定自己去見她,要跟她好好地談談,談一會,我要一個明確的答複,不!我要她回來,把她已經走遠的心思重新給拉回來,不管是張玉林,還是楊風,還是彆的人,都不能如我這般待她!
崩潰之際,通過冥想是可以讓一個人恢複信心的,人呐,得學會自己給自己信心,而後自己去拯救自己。
第二天就已經是臘月二十,越來越沒有時間觀念,對於陰曆就更加沒有印象,是時間了,我應該先行確認她在家裡,不,即便是不在家又如何呢?這是什麼呢?像朝聖的人,了卻自己心中的心願,心到即可,其它的,自當是不必強求的。
很不幸的是,第二天早上起來,就是一地白雪,長歎一口氣,真的是沒有想到,仿佛是我把白雪從東北帶回來的一樣,遠方的山上已是雲山霧罩,大埡村,要論海拔,是遠遠高於梅鎮集市的,比我家在的地方還要高很多,故而,我這裡還隻是下小雪,大埡村那被罩著的山峰,估摸著已經是大雪封山,經過昨晚的夜風,怕是已經結了厚厚的、晶瑩剔透的冰溜子,我看著濕漉漉的田間還沒有被遮蓋住的裸土,村子周圍的不遠處時而就傳過來幾聲鞭炮聲,很短暫,那是趕在新年之前來親戚家辭年的人。
能夠想到鞭炮的碎屑散了一地的場景,那是好熱鬨的時節,那是一種宣泄,平日裡,勤勞樸實的人們哪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來放鬆和熱鬨呢。
我想著,如果家裡今天就來了客人,我便是離開不了的,我再一次動了心思,但是餘沉沉在我的眼前,就在我對麵一樣。
臨近中午,我終於動身,摩托車在結冰的路麵上滑行,我並不感到十分害怕,因為之前便有這方麵的經驗,一路到梅鎮,而後上大埡村,但爬上山的時候,才發現並沒喲我想得那麼簡單,車子已經打滑的不受控製,在一座荒蕪的石橋上終於停下,這裡就有一條上山的路。
青石鋪成的路,很陡,看起來也還算是上下山的人的必由之路,停好車之後,我就坐在那旁邊,陡峭的山看不到頭。
這條路,隻聽說過,並沒有切實的走過,沒有走過,卻是耳聞過,梅鎮的人都管這條路叫“天梯”很顯然,沿著身後的石階梯,大概就可以直接到連綿起伏群山的最高處,在山腳,你是看不到頂的,似乎就是通天之路。
“餘沉沉應該就在路的儘頭等我,會不會?”站起來就沿著這青石階往上走,霧蒙蒙,不得見,腳下要格外當心,馬虎一下,滾落下去,從半山腰落到山腳,是極為恐怖的,往常就有這類事故,抬木料的人在路上一個不小心,便在這陡坡上摔出去好幾丈遠,硬生生的半年沒起來床。
“往上走,莫回頭;往下走,莫抬頭……”這是“天梯”的正確走法,但是諺語裡麵沒有交代過冬天結了冰的道路,又該如何上下。我記得的,前年的冬天,鑒於山高路滑,政府將此路封了一冬。
這兩年,修了公路,不過還沒有鋪瀝青,還是塵土飛揚的土路,十有九彎,繞得很,相比較起來,這“天梯”還是近。
打了電話,餘沉沉接了,她說她山上上墳,我很驚愕,這種坦誠,沒有經過任何的思索,便把當前的事物給講了出來。
“我快要到了……然後……我們可以見一麵麼?”
“昂!可以。”回答的很大氣,看起來心緒開朗,飽含寬容之心。似乎就是完全的變換了一個人,那刻薄、尖銳還有刻意的避讓都消失掉。
在凜冽的冬風裡麵,耳旁呼啦呼啦的冷風,山上的灌木已經枯澀,鬱鬱蔥蔥的鬆樹在風雪中挺拔,餘沉沉就在天梯最高一級的台階上,那裡冰雪覆蓋,白色的雪花整齊的鋪在她的身旁——是最聖潔的人兒。
幻覺,都是幻覺,真實的世界都是冰溜子和冰渣子,拾級而上,越發往上,就越發的艱難,風蕭蕭,冷氣直往嘴裡躥,冬日裡突然就出現的陽光這種概率是極少的。
我們是在半山腰相遇的,撥開重重濃霧,現出一個女孩子來,天外飛仙一樣,不過,並沒有那麼浪漫和輕巧,厚厚的花襖子顯得笨重,見我就站住,隔我還有三步階梯的距離,我看著站在高處的她。
”你回來啦?”
我微微點點頭,現在的她要比我主動,話頭都是出自於她那裡。
“你看見了我留給你的書了嘛?”兩隻戴著手套的手交叉在一起,相互摩挲著,思考著、揣度著、抽個空瞟我一眼,用她以往的話說就是倒要看看現在的我到底是個什麼德行,不一樣的地方在於這次很嚴峻,是絕對的認真,不容彆人去輕視。
我又點點頭,我不知道在來這兒之前,她的心裡麵到底準備了怎麼樣的說辭,而我,隻要保持沉默就可以窺見到。
“你覺得怎麼樣呀?”就像是在談判桌上談條件一樣,自然不自然的,她處在上風,我幾乎隻能聽天由命一般的點頭或者搖頭,到了這個份兒上,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還有什麼是要避諱的?還有哪些是應該避免的?
“我覺得不怎麼樣!”立刻否定她提出的這個條件,說著順便從口袋裡拿出她給的那本“書”,一下就將那紙條撕掉,成了兩半,跟地上的冰雪融成一個顏色。
抗議!為不公,為不妥協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