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有句俗語:“世上沒有後悔藥。”但是,真實存在的有一劑甜苦藥,藥性大概是這樣的——遭逢苦楚的時候,就服用“甜藥”,起到消除苦楚,帶來歡快和喜慶;遇到成功或者喜事的時候,服下一劑“苦藥”。讓人警醒,不至於得意忘形,樂極生悲,好讓喜樂稍微綿延一段時間。隻要是足夠相信,結果都是不錯的,人人都是這樣。
怎麼也不會想到在餘沉沉家的閣樓上,細細聽著風雪。午時左右,到達梅鎮,挑了些餘沉沉喜歡的甜食,奔著大埡村而去。
她坐在門口,台階前,看到我,似乎早就在等,在等一個指望,等一個值得期待的人,她站起來,棉襖包裹的她,笨拙的跑將過來,笑眯眯的——不論什麼時候,她總是把美好的一麵呈現出來。
“你來啦?嘿嘿嘿~”打將著我身上的白雪。
“怎麼,就不能來拜訪你這個摯友?”
“啊嘿嘿,可以,可以的。”她拽著我進屋,火塘裡的火燒得很旺,可四周無人,李姑珍,她的母親去了她的那位繼父家裡,本來是昨天就該回的,大雪封山,封路,所以到今天都沒有回來,”你在等母親,在外麵?”
“沒有呀。”很直率的說道,歪著頭俏皮的看我,“在等某個人。”
“楊風呀,大冷天的,他會來看你麼?”故作挑釁,語氣中間摻雜不甘和略微的嘲諷氣味,仿佛給她再一次的牽扯回去。
真是該死!
她嗔怪道:“我們沒有關係的,而且我不喜歡這個人,我早就同你說過,我也希望你可以緘口不提,行不?”
我便後悔,火光烤在臉上,還有一部分的熱量是從心裡麵升上來的。“玩笑話,不許在意,更不許生氣。”
“是你咎由自取,哼~”
雪沒有要停下的跡象,漫天的雪花給這裡增添了不少古典浪漫的氣息,冷風時而從門邊的縫裡麵透了進來,我不冷,她靠著我,往火塘裡麵添柴,”不用加那麼多,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不冷?”她看著我,從頭頂到身上都打量一遍,收回了眼光,接著說道,“還不冷?你身上的雪水?還有你現在正冒著白煙兒的頭發……”狠狠甩了一個白眼,好像我專門在騙她。可我自己都沒發現現在自己的身上因為烤火的緣故,渾身上下的濕氣都冒出來,成了“煙霧繚繞”的一個人。
“唉呀!竟然連我自己都沒發現,打濕了這許多。”
“才怪,我不會相信你的鬼話,即便是沒有看到,那也應該會感受到的,一個從頭到腳都被淋成落湯雞的人,你說他不會感覺到冷麼?”笑著,臉上的酒窩擠了出來。
我搖搖頭,“你不知道,隻要是跟你在一起,冷或熱,都是很無所謂的事情,什麼也妨礙不了我心裡的暖意。”我這樣想著,說出來就覺得失去了本真,誰知道會不會接著來個白眼呢?火裡的煙氣熏過來,用手擦拭兩頰的眼淚。
“你哭了,是心疼我不?”
“哪兒呀!”看我故意為之的邪邪的笑,“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我不!”
“你說你,我明明是很期待你的,就不能自在一些麼?”佯裝失落的搖搖頭。“你看看你,說說就不開心了?咋是這麼一副德行?”
“你不喜歡?”
她便不說話了,隻顧著把一把銅壺裡麵灌滿水,然後懸在火塘上,是不是所有的熱烈都反映在這裡,不會終止掉。
我們緊緊呆在一起,“我可以親你一下不?”她紮著短辮子的頭,從我肩上歪過來。
“邊兒去!”一下就從身邊跳開,跑到外麵。
我為自己感到可鄙,心頭的火凝固一般,凍結,熄滅,直到看到她從門外遞過來的笑容,真是彆有一番沉醉。以為會冒犯到她的,卻沒有。
這就明白了,我們彼此都保留著涉世未深、單純純粹的心境,戀愛,是一件相當含蓄的事情,是很傳統的、嚴格的事情,具備最古老的中式風氣,並非現在因為各種外在的“開化”的外在文化的傳播,便可以放肆。
我不過是膽大一些,帶著男孩子的那種膽大和放肆,試著去接近,一貫以來,都是如此。
“你不冷?”
搖搖頭,近看的時候,就會發現她身上的衣服是單薄的、興許還透著風的,兩隻手抱在一起,一點兒冷風一吹過來,就令她瑟瑟發抖。
應該抱著她,此時此刻的擁抱是可以解決問題的,不過,等她靠在我的身上的那時候,真是辛酸至極,所有的委屈,沒有她的委屈大;所有的不安,都抵不過此時的風雪;所有的痛苦,都比不上我們擁抱的時刻我的撕心裂肺。
“多一會兒就好。”她是那麼真誠,我可憐我們兩個人,甚至都怨恨天地的不公,如果真的有命運這種東西的話,真是不敢想象,天地之間的廣闊,一個渺小的我,竟然有氣吞天地的氣勢。
愛情,總是在某一刻,給人相當的勇氣。
“好啦,好啦。”輕輕的推開我,冷風趁著這個時候咋我們之間穿梭著,好像,是冬天的冷風將我們分開一樣,沒有哪一個冬天能像現在這個冬天那樣令人感到討厭。
她將手放進衣服兜裡,又想到什麼,瞟一眼樓上,是生出了許多主意,“走,帶你去看我的乾花。”
“花?”我存著疑問,她說話的聲音很細,細的讓人隻能依靠她的嘴型來猜測她說了些什麼。
“我將我們家的閣樓稱為”浪漫園地”,經過一道木樓梯,因為年久的緣由,人踩在上麵,總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她走的很快,幾步就上樓——似乎再晚幾步,樓梯便會坍塌一般。二樓再往上就是閣樓,陳舊的房子在屋頂開了一扇天窗,天光透了進來,就可以看到一根木梁上的掛件——那都是很乾瘦的枝條一樣。
上麵比想象的要亮堂,一登上去,就能聞到花香,在冬天,這是很奢侈的事情。
“看!這都是我去年一年的傑作。”五顏六色的乾花陳列在上麵,像是一個博物館,她一一給作介紹,有春天的月季,夏天的牡丹,秋天的菊,“那是梅花,應該是新近采摘的,不像是其它的花,總是帶著一種反季節的哀傷。
“算你識貨,這是前天在山上摘的,那樹梅花開得正是時候,也很香。”
梅花香自苦寒來,真是印證了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