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時分,天上的太陽已經在逐漸的西斜,西方的雲彩已經略微的變紅,不過,鑒於是夏日,陽光的炙烤,石板地上的溫度還未散去,底子薄一些的僧鞋,站在上麵,還直覺得溫熱。
餘沉沉端坐在禪房裡麵,從她那間禪房(即是臥房),隔空遠遠的可以看到大雄寶殿前麵的觀音菩薩像,從她這個角度看起來,還隻是看得見觀音巨像頭頂的華蓋和顯露出來一點兒的發髻,正對著看,被藏經閣高大的樓房擋住一部分,加之其旁是有一片鬆林,所以隻能看到一部分,不過,正是這種冰山一角的隱沒,讓餘沉沉覺得十分神聖,看了許久。
天空瓦藍瓦藍,肉眼看不儘那其中的深邃,小的時候看西遊記,誤信此間必定是有天上宮闕,有各路神仙,有佛;後來見識稍微廣了,懂得了空就是空,是什麼都沒有,而現在,幾乎是一種神性讓她堅定的擁護自己目前的信仰。
一開始讀到“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之時,便更加堅定自己所認為的是對的,可以稱之為偉大,當然接著往下看《心經》的時候,就有些朦朧了,字麵上的意思可以明白,可究其根本,卻不明了,就像是富有哲理的理解,字字句句都是大致可以理解明白的,可是一旦連接起來看,理解起來就不容易了。
簡單一點兒的一段話:“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每一個短句都能夠大致知道其意,可念著念著,就發現前後矛盾,且無有理解的辦法,所以隻好囫圇吞棗一般閱全篇,一直讀完,竟覺得毫無頭緒,真真是空門一座。
倒是其中的幾句話,餘沉沉自覺深有體會,那便是:“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此一句話,對於餘沉沉或有茅塞頓開之感,猶如藥,且有奇效。
日頭逐漸往西,監寺靜靈正在佛堂,一眾僧尼在她身後,她首當其衝,敲著木魚,噠噠噠的清脆的聲音,上午整座大雄寶殿的佛堂已經清掃過,地麵光潔如鏡,在外雲遊的主持靜慈今天應該回來,這是之前就有電話聯係的。
監寺靜靈更加的重視寺院裡麵的各種陳設,從裡到外清掃了個遍,靜慈主持此次雲遊遠處已有半年之久,按照慣例,是上各處的大寺廟講經,當然也聆聽新的佛教事務的規定,以便於妥善管理,去了很多國內知名的大寺院,既是觀覽也是遊學,現如今歸來,監寺覺得應該有一個新的寺院風貌來迎接主持,她知道,每一次主持雲遊歸來,都要對大淨慈寺提出一些意見來,或是修繕僧房,或是提出新的僧尼管理辦法,或是提倡廣積善德等等,作為主持雲遊的成果在大淨慈寺實現。
直到誦經結束之後,眾僧尼卻沒有離開,監寺走到大殿的高高的朱漆大門前,眺望著本寺的山門,僧尼們亦是站在監寺身後,時而有低頭絮語,時而又靜得出奇,寺院裡麵的花草樹木也正是蔥蘢的時候,一片片茂盛的綠色掩映著山門,空蕩蕩的山門。
不一會兒,在山門前,出現一個身影,紅色的袈裟甚是惹眼,此刻當值的女尼從山門一邊的房子裡麵出來行禮,主持簡單的站在那裡說了幾句話,此甚是有畫麵感,兩個僧人來來往的人群中間,一個淡定,一個貌似有些驚慌,倒真是顯示出了這兩個人的道行。
監寺靜靈站在大殿的中間,端端正正的站著,那種嚴肅感,興許在她連佛誦經的時候都沒能做到。
眼看著靜慈主持一步一步走上台階。到了跟前,“都還好吧?”語氣甚是慈祥,一如她的法號一樣,還不忘把周圍的人都看一遍。
“您放心就是了,一切都好。”監寺靜靈說著,再一次的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僧衣,仿佛這樣做,就能夠讓她的儀容更加的趨近於佛性,也更加的能入主持的眼。
靜慈主持點了點頭,緊接著,讓眾僧尼都散開,去做自己的一應事務去。
轉身對還在一旁的監寺靜靈講,首先就問到了餘沉沉的事情,倒是令靜靈很有些意外,一般的情況是,主持都會詳細的詢問在她雲遊期間大淨慈寺的一應事務,尤其是在離寺之前特意交代過的事情,算是回過頭的檢查;再者,就是把此番出去雲遊的時候各種見聞,也即是“學習成果”,著重的先給監寺先交代一番,過後會挑選適宜的條目在淨慈寺裡麵施行。
這一回,卻是問起餘沉沉,監寺靜靈說那女孩兒在禪房,並說了一下何時到來的,以及一中學校的老師來找人的事情。
“好了,這件事情,就由我來管,你不用管了。”靜慈主持這一番話著實令監寺有些摸不著頭腦,“現在,你先帶我去見見那個女孩兒。”緊跟著這話之後,主持又說了些什麼,隻不過聲音很小,令監寺聽不清楚,但是,隱約之間,她聽出來,語氣之中稍帶些怨氣,這是相當少見的,出家人嘛,怨氣算是很不常見的,這一回,監寺靜靈卻在主持身上完全的體會到,她覺得同餘沉沉的事情有關係,卻又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按照主持講的,她們一前一後來到禪房,此時候,餘沉沉正捧著經書在念,即便,其中的意思,她是斷然不明白的。
看見這樣一個具有威儀的、穿著袈裟的人站在台階前麵,心中不覺也肅然起敬,“大師。”她小小的嘴巴嘟噥道,卻還是被主持聽到。
“不,我也就是這寺院的主持,前些時候在外,聽說你到了這裡,你叫餘沉沉是不是?還是個學生娃兒吧?”靜慈微笑著對她講,主持和監寺已經到了禪房裡麵,且坐定,主持黃色的僧衣,外麵一襲袈裟,在椅子上淡然安定,眼睛似看非看餘沉沉。
餘沉沉點點頭,這就算是回答了,靜慈接著詢問她讀了幾年級,為什麼要出家呢,家裡都還有些什麼人。當然,她的詢問並沒有那麼著急,而是很淡定,一個一個來詢問。
餘沉沉幾乎沒說什麼,照實回答,至於為什麼要出家,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要是非得找一個理由的話,那就隻能歸咎於緣分二字。
她儼然已經覺得活像是高中課堂裡麵的氛圍——老師提問,學生回答。隻不過她麵對的這個“老師”似乎很有耐心,不緊不慢的,且循循善誘一般,讓她覺得很舒服。
這時候,門外一個穿著灰白色僧衣的女尼摞動著小腳步,小跑過來,直到到了門檻的時候,方才慢下腳步來,畢恭畢敬的走進門來。
“什麼事情?”主持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