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淨慈寺(十七)(1 / 2)

雪沉沉 篤恨 6147 字 3個月前

禪房的桌椅要比正常的桌椅要小一個尺寸的,體型稍微大點兒,坐在上麵就顯得有些難受,年級主任奎一落座,臉上就暴露出不適感來,隻是一瞬間,接著他也就適應了。

主持靜慈帶著人進了禪房,不知是講究個待客的禮數,還是在佛祖前爭論這些個事情甚為不妥,大概率是因為後者。

我和吳大哥看熱鬨一番跟著過去,主持靜慈叫上餘沉沉,敲木魚的聲音終於停下來,她緩緩站起身來,現在隔得近了看,才發現,那身僧衣,那身袈裟與她的身材很不適合,顯得大羅羅的,走起路來也隻能放慢動作。

主持和副校長走在最前麵,後麵是監寺和一乾僧眾,可謂人多勢也眾,走在靠後的是餘沉沉,她現在已經完全褪去了所謂“活佛”的光環,甚至也不大像平常僧人,一半是未經世事的少女,一半是僧人,我和吳大哥跟在最後,還跟人群保持著一定距離,生怕讓人察覺出來,讓我們離開。

她一個人提著袈裟往前走,那好像是身上的袈裟很沉一樣,天上的晚霞映紅了西邊的天空,猩紅絢爛,在她的側臉上映出一抹微紅,很有禪意,連通她的發際,在我的眼裡,時不時的出現幻象——她仍舊還是那個長發披肩的少女。

吳大哥拿手捅捅我後背,方才看他,他那眼神示意我上前去,跟她在一起才對,我一下明白過來,加快兩步,跟她並排走著,她撚著佛珠,腳步很輕,我伸出手去,隻感覺到她手臂冰冷,她放下手來,手裡提著那小串佛珠,眉頭一皺,以前平日裡她生氣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轉瞬間嗔怒之氣便收斂起來。

“自重點兒。”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是可以聽清楚,撇撇嘴,以此來遮蓋尷尬,轉頭一看吳大哥,衝我撇撇嘴,搖搖頭。

他們即使是在去禪房的路上,也在爭論不休,李姑珍好似是一下清醒過來一樣,雖是讓眾人裹挾著往前走,她還是一步一回頭,看看餘沉沉,那樣子,猛然覺得這寺院的僧眾們有些殘忍——本是母女,卻不能相見。

餘沉沉已然褪去了“活佛”的派頭,現在她真就成了一個“弱者”,風光不在,要是方才那些個虔誠的信徒在場的話,一定會是站在她一邊,不會讓她成為一座孤島。

禪院裡麵很清靜,清靜到何種地步?地上很久沒有清掃過,散落的花瓣在地上鋪了一層又一層,最厚處,腳踩進去,仿佛是一下踩空似的,軟綿綿的,花瓣可將腳尖淹沒掉,一地落花綿延,鋪展開來。

禪院的朱漆色大門開著,還未進門,便能看到屋裡麵擺放的桌椅,儀真小跑著上前,率先進了禪房,收拾了一番。

等我們進去的時候,裡麵已經整齊光潔。

兩幫人分列而坐,主持靜慈這才吩咐,其餘無關的僧眾散去,不要聚集,一下,人就少了下來,準確的說是看熱鬨的人少了,所謂無關的人散去之後,全場看起來,就剩下我跟老吳兩個人算是閒人,嚴格算起來,也是算不上的。

猶豫了一會兒,有點兒無助,因為這中間,監寺靜靈衝著我們使了好幾個眼色,看得出那種不情願,令人難以坐得住,“我們是不是出去啊,人家可不怎麼歡迎我們。”是小聲湊到老吳身邊說的。

“怕什麼?咱一不偷,二不搶,怕啥子喲!”相比於我,他說話的聲音很響亮,甚至一下吸引起了屋裡麵所有人的注意力,紛紛看過來。

老吳的臉好像會變戲法似的,“嗬嗬嗬,沒事兒,沒事兒,你們繼續說你們的,我們沒事兒……”之前還義正言辭,一下就嬉笑搪塞起來,著實令人歎為觀止。

多邊會議在濃重低迷的氣氛中召開,主持靜慈坐在頂頭上,她看起來很平和慈祥,不像是李姑珍和鄭良他們,或者是副校長和年級主任,他們的臉上都表現出焦慮和急躁出來,隻是嚴重程度不一樣而已。

全場餘沉沉坐在邊上,顯得孤零零的,身上的袈裟和僧衣是那樣的顯眼,可她的情緒是那麼低沉,很糾結,斷然是不能保持平靜的,即便她竭力克製,雙眼隻顧看著桌麵,也不抬起頭,可那樣,也避免不了所有的話題都集中到她身上來。

“她是我的姑娘,我不同意在這裡,咱們講法律嘛,你們已經構成犯罪,誘拐彆人家姑娘,好沒得良心……”李姑珍在這個場合,還是極力保持著鎮定,即便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見她臉上掛著的淚痕,還有說話之間的顫音。

鄭良輕輕的扯了扯衣服領口,微微咳嗽一聲,“我們作為家屬,首先對貴寺的行為和做法表示相當失望,完全與你們所信仰的佛家慈悲背道而馳,餘沉沉……昂!她是什麼!她還是個孩子,準確說起來是個高中學生,她懂個什麼?”鄭良義憤填膺活像是上級在訓下級一般,“犯罪啊,這是業障,耽擱這麼長時間,無論怎麼樣,都是扭轉不過來的。”他一邊說,一邊拿手捏成的拳頭在桌上敲個不停,手敲桌子的聲音很清脆。

主持靜慈和監寺二人臉上跟著說話者的激動形成皺紋等形態來,“儀清既是跟佛門有緣分,已是很難得的,斷然不能因誰人說些什麼而斷絕,是去是留,自是她自己說了算,所謂的信仰,也是很講緣分來由的,我佛慈悲。”監寺靜靈試圖用佛理來解釋一番,但很顯然,簡單的道理被她複雜化,並不具備任何的說服力。

“孽緣吧,哪能這麼簡單的歸結於緣分呐!”年級主任奎當即回嘴,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一下令監寺靜靈半邊臉紅了不少。

倒是副校長衝年級主任奎使了個眼神,意在告訴他不要唐突,他也明白了這無聲的提示,當即閉口,本來看起來還有很多話,也不再說出口。

主持靜慈一直看著在座的所有人的態度,她是一個忠實的傾聽者,認真的聽著每個人的言語。所以,正當所有人都停下來不說話,會場陷入一片安靜的時候,她站出來,“此事,各方處理都有不當之處,要說最不當的,還是我們寺裡頭,著實失誤,我們應該負一定責任,我代表寺裡向大家夥兒道歉。至於餘沉沉,或者現在寺裡給了法號儀清,是該離開本寺回去繼續念書,還是說應該留在寺裡麵,我想,這個決定,應該由她自己站出來給一個明確的說法,當然我的心意這個孩子應該去做她應該做的事情。”

李姑珍一直沒講話了,她看著儀清淚流不止。現在所有人看向她,等她的答複。

她緩緩的站起身來,看了一遍在這個屋裡頭坐著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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