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2 / 2)

窩心 咿芽 16556 字 10個月前

臨頌今:“都聊了什麼?”

一句話將寧初即將神遊的魂兒輕飄飄拽了回來。

寧初眼神幾閃,心虛之下沒空思考其他:“也沒聊什麼,就是隨便聊了聊大學的事……”

臨頌今:“萱大?”

寧初點頭:“上次不是沒看完麼,正好米嫣在萱大念書,我就好奇問了問。”

臨頌今看似不疑有他,聲色淡淡:“那還記不記得萱大中心廣場的雕塑是什麼?”

中心廣場,的

雕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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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想起來了,就在他橫穿校園時路過的那個噴泉池:“地球?”

臨頌今嗯了一聲。

寧初喜滋滋的,看來多看書真的有用。

他一高興,話就多起來,從等待臨頌今發問,到自己主動開口:“米嫣說班級很多同學在萱大,那大家是不是會經常一起聚餐啊?”

臨頌今:“偶爾吧。”

寧初:“那……臨瀾呢?”

臨頌今眉心動了動。

也許是氣氛太和諧,寧初眼裡有種清澈的大膽:“臨瀾應該考不上萱大吧?他在哪裡念大學?”

臨頌今:“國外。”

果然,今晚的今今很好說話,有問必答。

寧初繼續:“現在也在國外?”

臨頌今:“”在醫院。”

寧初:“醫院?”

臨頌今輕描淡寫:“被高空拋物砸到頭,癱了。”

寧初徹底被驚到:“啊?”

這消息是不是太突然了。

之前今今說臨瀾不會來公司,他還以為是臨瀾在分公司,或者大少爺更喜歡坐享其成不遠裡管理公司。

沒想到不來不是不想來,是不能來。

“他癱了,那你呢?”他趕忙問:“你爸不會還讓你照顧他吧?!”

從某個角度來看,他的腦回路也挺離奇,臨頌今為他的反應默了一瞬,搖頭:“沒有,我在忙著裝修房子,沒有空管他。”

“那就好。”寧初鬆一口氣,嘀咕:“可彆連他的現世報都要賴在你身上。”

他知道了為什麼坐上總裁位置的是今今而不是臨瀾,癱瘓了,這輩子也跟繼承家業無緣了。

他不同情臨瀾,相反很高興,惡人有惡報,風水輪流轉,福氣總該輪到今今頭上了。

最初的震驚之後,他對臨瀾沒有太多關注,很快換了問題:“裝修的房子就是現在這個嗎?”

臨頌今:“嗯。”

寧初:“裝得很好看。”

臨頌今:“你喜歡?”

寧初笑起來:“喜歡啊,很喜歡,設計師的眼光在我審美點上。”

臨頌今壓了下眼簾,複又抬起:“按你的喜好來的。”

寧初笑容微凝,像是反應不過來,嘴角放平了些,表情浮出茫然:“我的喜好?”

臨頌今:“你之前說了很多遍。”

你說了很多遍,沒有下一句。

寧初無從得知到底是因為自己說了太多遍所以今今一直記在心裡,還是因為灌輸太多所以裝修時隻想得起那些,就隨手用了。

有時開放的答案比確切給出的更讓心撓心,寧初忍不住為後者失落,卻更忍不住為前者心神紊亂。

臨頌今:“朱銘和李慧結婚了。”

話題換得頻繁,寧初的情緒還沒能從上個話題收斂回來,有些心不在焉:“我知道,米嫣告訴我了,還給我看

() 了照片。”

臨頌今:“還記得他們?”

“當然。”寧初稍稍找回了兩分注意力:“今今,你彆小看我,高中很多人很多事我都記得。”

臨頌今給他證明的機會:“比如。”

寧初立刻開始認真回憶:“比如我們高一班長叫錢春,高二的運動會我們班得了第一,高三我們換了個年紀大的班主任,還有……”

想不起來更多了。

但是為了將自己誇下的海口圓回去,他絞儘腦汁,想出最後一個:“比如我那個時候很喜歡穿你的校服。”

說完時,他看見今今眼神細微地閃了閃,卻不知道自己的眼神也打著彎兒地透出不自在。

一開始是覺得大一號的外套穿著更舒服,再然後,是因為今今的衣服也帶著他身上那種獨有的乾淨氣息。

他發現自己很喜歡那種被今今氣息包裹的感覺,每次最後一節晚自習,他都會把腦袋埋進臂彎裝作睡覺,偷偷嗅上麵的味道。

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他怕今今會多問為什麼,打算乾脆先下手為強再次轉移話題。

然而沒等他想出來,臨頌今又問:“那還記不記得,跟朱銘他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寧初理所當然:“不是初中同學嗎?”

臨頌今:“初中的事也記得?”

寧初差點又想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還好這回腦子反應快,及時刹車,斟酌後小心回答:“看具體是什麼事吧。”

“我和臨瀾約在巷子的事。”臨頌今看著他的眼睛:“這個記得嗎?”

寧初聞言,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那是他人生記憶中始終無法釋懷的一件事,就算是在夢裡也曾輾轉出現無數次,怎麼可能會不記得?

他忍不住抓緊了被子,喉結滾動:“今今,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臨頌今目光落在他因為缺失血色而蒼白的指背:“那天你回去之後,是不是又偷偷去過那個巷子。”

寧初抿直嘴角沒有說話。

而臨頌今也不需要他說話。

比起詢問,臨頌今更像是在陳述一件已經確認的事情。

“寧初,你記得的吧。”

“我受傷住院,傷好出院,又在臨家主宅被臨永帆用一根鞭子打到皮開肉綻,跪在客廳踐行他們口中的謝罪,經受他們所有人的侮辱——”

“今今。”寧初紅了眼眶,打斷他:“米嫣還是告訴你了嗎?”

臨頌今沒有回答,音調也沒有起伏,仿佛早已經不在意自己口中的過往一切,隻是單純在考驗他:“寧初,記得嗎?”

寧初沉默了許久,終於妥協一般點了頭:“記得。”

臨頌今:“原因呢,也記得麼?”

寧初不懂:“原因?”

臨頌今:“什麼都知道,卻從沒有問過我的原因。”

寧初張了張嘴。

臨頌今始終注視他的眼睛:“不記得了?”

“……記得。”

半晌,寧初才將聲音擠出喉嚨:“我想,我想讓你至少在見到我的時候,能開心些。”

他說完時,遙遠處傳來一聲汽車鳴笛,像是一道分界線,分界線後,寂靜悄無聲息霸占房間。

寧初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看著自己手,又看看被臨頌今壓在掌心下的雜誌。

思緒飄到書房,放空一陣,想起了那把突兀的馬頭琴。

“家裡,怎麼會有一把馬頭琴?”

他忽然地出聲,尤帶少年氣的聲音在過分寂靜的房間不顯得突兀,卻有些熱鬨落幕的蒼白:“今今,你什麼時候都會拉馬頭琴了?”

“記得那麼多事,怎麼就不記得這個了。”

臨頌今牽動嘴角,聲音變得沙啞,零碎:“當初心血來潮說想學的人,不是你麼。”

寧初愣愣看著他,被他一句話,拚湊出了一段平凡到已經快要完全淡忘的回憶。

那是他第一次從米嫣強塞給他的耳機裡聽到安和橋。

不長不斷一段間奏,卻叫他驚為天人,轉頭就拉著今今幾乎是半強迫地分享給他聽,並大言不慚立刻馬上要買個吉他,學這個。

臨頌今無言良久,深知他在這方麵的半分鐘熱度,試圖打消他的念頭:“小初,這裡用的樂器不是吉他,是馬頭琴。”

小寧同學露出一個見識短淺的天真表情:“馬頭琴?”

臨頌今:“草原的樂器。”

小寧同學恍然,笑得乾淨又傻氣:“難怪我當時一聽就突然很想下馬吃草。”

那次三分鐘的熱度溫度很高,他轉頭就去上了節馬頭琴速成體驗班。

然後熱度就過去了。

他疲憊又惆悵地拉著臨頌今哭訴樂器太難,主要哭訴老師太凶,最後發出靈魂拷問:“今今,你能學會了教教我嗎?”

臨頌今對此保持沉默。

三分鐘就是三分鐘,沒過多久他就將這個小插曲徹底拋在腦後,投進了米嫣跟他分享的新玩意裡。

是真正意義上的小插曲,他甚至沒有過多掛心,以至於親眼看見了馬頭琴都沒有想起來。

然而被他的突發奇想霍霍的人,卻一直放在心上。

寧初將這段記憶走馬觀花,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隻是過了好久,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你學會了嗎?”

臨頌今看著他,沒說話。

寧初忽然急促呼吸幾下,抓緊了被子,又問:“可不可以,讓我聽聽?”

……

臨頌今早不是18歲的臨頌今,幾千個日夜的等待,他和琴身上的鈴蘭一樣,看來枝繁葉茂,卻連金邊的脈絡都透著敗落荒蕪,

曾經濃烈到不敢宣之於口的愛意,如今更是笨拙到連最簡單的言語都不知道該怎麼組織。

也許他該告訴寧初,他記得他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無論是認真,還是玩笑,亦或隨口無心。

房子是想給他買的,是按他最喜歡的模樣裝飾,細致末梢一絲不苟,想著也許他某天回來看見了,還會笑著說一句很喜歡。

他喜歡看他穿他的衣服,每天晚自習看他趴在桌上縮在自己衣服裡睡覺的模樣,那種他好像完全歸屬於自己感覺,他喜歡到不能更喜歡。

還有,無論什麼時候,無論發生什麼,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隻要見到他,他都會很開心,特彆開心。

說不出來的話長久積壓在心底,沉甸甸地下墜,再被碾碎成輕飄飄的音符拉進曲子,被眼底的執念凝成水,在低頭時,無聲無息跌落手背。

寧初印象裡,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聽過這首曲了。

目之所及的燈光擴散成模糊的光暈,透過去,空間被撕出一道裂縫,他又看到了曾經套著寬大校服的那個寧初。

他高揚著雙手倒退行走,一身蔥蘢,在烈日下朝著麵前清清冷冷的少年燦爛大笑。

可隨著潮濕滾滾跌出眼眶,又殘忍地將畫麵褪色打散,到再也看不見。

當初令他熱切追捧的遼曠灑脫,他已經完全聽不出來了。

這一刻,響徹在他耳邊的隻剩無邊的孤寂,和一連串殘破不堪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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