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仿佛是懸浮在濁流中的泥沙,悄然無聲中漸漸沉澱下來,將一切籠罩在深沉之中。
忙碌勞作了一天的人們開始了休息。
而風月之地裡的女菩薩們則紛紛打起精神,以蓬門今始為君開的真摯態度,開啟了求取真經的大道,接納普渡而來的億萬生靈。
當然,對於京城風月三甲的西楚館而言,求取真經反而落了下乘,到這裡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勒緊褲腰帶,恨不得給二弟寫上“君子”二字。
吃不到的,永遠都是最香的。
捧得高的那些女神一旦不小心打上了馬賽克,金燦燦的金子再也砸不到她身上了。
陸人甲是第一次來西楚館。
習慣了春雨樓裡白花花的大腿和風情各異的肚兜,此時看著穿著一個比一個保守的風月女子,甲爺以為來錯了地方,一時很不適應。
張雲武倒是很適應,覺得比在春雨樓自在多了。
夏荷默默跟在薑守中身後。
少女覆上了冰雕麵具。
從失去本命珠情緒中緩過來的她,又恢複了以往冰冰冷冷的性子。
即使是置身於西楚館這種花團錦簇、群芳爭豔之地,也難掩其清冷獨特之韻,惹起不少男人的側目。好在能來這地方的人都是有身份的,自然不會做出那種見色調戲的舉動。
“薑兄以前有沒有來過這西楚館?”
納蘭邪笑問道。
薑守中搖了搖頭,“窮啊,沒錢來。”
納蘭邪深以為然,“這地方確實是花錢的地兒,彆談那兩位花魁,便是隨便一位女子,沒個百八十兩都彆想跟她喝一杯茶。”
說著,他忽然擠了擠眼,“不過咱們這是辦公事來了,借著身份便利聽聽某位小仙子的曲兒,也不算是因公假私。薑大人,要不先聽上兩曲兒,嘗嘗這西楚館的佳人茶,再辦案?”
薑守中笑了笑,搖頭說道:“聽曲兒就算了,我這粗俗野人品不了高雅細糠。”
這時,一道糯柔的聲音傳來,“公子說笑了,世上處處皆是雅,也處處都是俗。高山流水遇知音,琴瑟和鳴,為雅事。市井小巷的煙火人家,笑語喧嘩,同樣也為雅事,不過區彆於立場而已。”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位相貌秀氣,約莫二十來歲的女子。穿著精致,氣質出眾。
女人淡妝相宜,舉止落落大方,朝著薑守中幾人一一施禮,“民女素琬見過諸位大人。”
納蘭邪笑道:“原來是素琬姑娘啊,久仰久仰。”
他扭頭對薑守中介紹道:“這位素琬姑娘可是西楚館的台柱之一,有著‘萬音優伶’的美譽,最擅口技,據說這世上沒有她仿不了的聲音,無論是粗獷大漢,或是稚子幼童,哪怕蛐蛐鸚鳥都能學得惟妙惟肖。”
素琬姑娘莞爾一笑,“納蘭大人說笑了,我可稱不上台柱,就是會點小技藝罷了。”
一旁陸人甲聽著直咽口水。
乖乖,這要是在床上,蒙上眼睛,豈不是想要誰就誰?
哪怕讓她扮演個母牛也夠勁啊。
素琬美眸遞向薑守中,“聽聞薑大人為查案而來,主子特意讓妾身好好招待配合,薑大人若是想要聽曲兒,妾身自當給您安排,若是想查案,儘管吩咐,妾身該配合的一定配合。”
“能去你們後院嗎?”
薑守中直截了當的步入正題。
薑守中來西楚館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去上次關押何蘭蘭的地方看看。至於對方讓不讓看,他不在乎,反正就是探探西楚館的底線。
“可以。”
素琬輕輕點頭。
一行人繞過長廊,來到西楚館的後院。
薑守中看到了被夏荷燒毀的閣樓,走近之後似乎還能聞到空氣裡彌漫著的淡淡刺鼻煙熏味,地麵上散落著燒焦的木材和破碎的家具殘骸。
“前幾日一個丫鬟不小心打翻了油燈,結果走了水。”
素琬見薑守中打量著閣樓,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輕聲解釋道,“幸好沒傷著人,主子打算等過段時間拆了重建。”
薑守中哦了一聲,瞥了眼始作俑者夏荷,繼續在四周隨意閒逛。
很快,他來到之前與夏荷秋葉救人的熟悉地方。這裡曾經琴詩兒與秋葉打鬥過的痕跡還在,倒是沒看見巡邏的護衛。
逛了一圈,薑守中目光落在一間房屋前。
房屋看著很普通,與尋常仆人們所睡的屋子並無差彆。但根據當時地圖所畫區域,秋葉就是在這裡將何蘭蘭救了出來。
而且那時秋葉救人很快,並未遇到太大阻礙。
“我可以簡單搜一搜這些屋子嗎?”
薑守中問道。
素琬不留痕跡的掃了眼納蘭邪,輕笑道:“妾身知道薑大人是為妖氣案而來,可是看薑大人目的似乎很明確,直奔這地方,不像是專程搜查妖氣的。”
“你猜。”
薑守中笑笑,懶得理會對方試探。
看到納蘭邪遞來的眼色,素琬揮手讓仆人們打開所有的房門,“薑大人想查什麼儘管查便是,還有一些地窖什麼的,也給你打開。”
“謝謝。”
薑守中也不客氣,背著手裝模做樣的在各個屋子裡轉轉看看。
來到秋葉救人的屋子,這裡麵僅有一張大通鋪,和衣櫃洗臉盆之類的生活用物。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特彆之處。
看起來,這就是下人們住的地方。
秋葉那時候進入這屋子,隻看到何蘭蘭一人昏迷躺在床上,整個過程都是比較順利的。至於其他被關押的少女,沒有看見。
不過根據鄭山崎那時的說法,他看到不少女子被困。
救人成功後薑守中並未多想,覺得可能是西楚館要單獨對何蘭蘭做什麼,才將她獨自鎖在屋內,無意方便了秋葉救人。
薑守中沒瞧出什麼異常,離開了屋子。
走出房門的時候,他無意間瞧見素琬唇角似乎微微翹起,帶著一抹不屑。
納蘭邪自始至終雙手交叉抱胸,懶散跟著。
看薑守中的眼神亦如小醜。
他不否認薑守中查案的能力,可對於這家夥明顯帶有其他目的的搜查很是嗤之以鼻。就算西楚館願意把門敞開讓你瞅,你又能瞅出什麼?
真想以此來對西楚館示威,未免太過幼稚了。
“薑兄,要不多找點人手,仔細查查?”
納蘭邪提議道。
雖然是好心建議,可諷刺之味很明顯。
薑守中沒理會他,對素琬姑娘問道:“我想跟你們主子談談,可以嗎?”
素琬搖頭,“不好意思薑大人,主子在忙著招待其他貴客,您可以換個時間來,隻是能不能見著我家主子,就不一定了。”
薑守中了然,“就是說,我現在還沒資格見他,對吧。”
素琬抿嘴一笑,“薑大人若是這麼認為,那就是了。”女人都懶得裝了,嘲諷值拉滿。
薑守中笑了笑,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他目光倏然定格在一間柴房上。
當時秋葉嫌棄他累贅,便讓他在那間柴房等待。而等待期間,聽了一陣哭聲。可惜沒來得及查看,就被秋葉給強行拽走了。
此刻看到柴房,薑守中心中不由升起一絲好奇。
猶豫了一下,他朝著柴房走去。
眾人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薑守中突然跑去柴房做什麼。素琬和納蘭邪相互看了眼,彼此的眼神裡同樣寫滿了疑惑。
夏荷倒是想起這間柴房,但也不理解對方的目的。
“你們彆跟著了,我去撒泡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