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生和混混們加起來超過50人,一下填滿了警局的走廊。幾個膽子小的孩子此時才終於記起來害怕,坐在長椅哇哇哭,排排坐地哭,高亢有力的哭聲震得房頂都要塌了。
萩原研二被最先問詢,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條理清晰地說明了情況,用“沒想到他們就是群小混混”作了收尾。
坐在他對麵的警員是參與過對他的救援的,笑著按停了錄音鍵①。
“感謝你的配合。不過……說說吧,什麼原因?你有頭緒嗎?”
如果說一群小學生打個籃球就招惹上索馬裡幫,這種事萩原研二無法理解的話,那一群小學生打籃球招惹上了混混,他還是能明白的。
左不過就是占了場地,招了紅眼。
這群混混本就是靠勒索錢財為生,他們的老大被逮捕了,整個團夥沒了組織的人。可過慣了大手大腳生活的人哪那麼容易節儉下來,沒兩天就窮得揭不開鍋了,底層的混混自然想著去弄錢。
也不知是誰和他們通風報信,說有群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不在豪華球場打球,硬是擠到附近的破球場,全場隻有一個成年人——他們總是會不小心忽略黑田忍,那不就是送上門的勒索對象嗎
會給對方消息的,不是附近的人,就是這群孩子們中的一員。
萩原研二聳聳肩,任何線索也無,他指認不出什麼人,直接放棄。
警員便不再圍繞這個話題展開,轉而問道:“你那個保鏢什麼來路?挺專業啊。”
他沒說對方哪裡專業,隻接著說:“是不是總局那個誰的親戚?姓赤井那個。”
他對著顴骨位置比劃了下,“臉型、嘴巴鼻子和氣質都很像,特彆是臉頰這裡,簡直一模一樣。”
萩原研二遲疑片刻,覺得他不適合替黑田忍回答這些。
“他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如果有他親人的消息請直接和他說吧,我想他也許想要知道。”
黑田忍似乎隻對黑田兵衛失蹤一事耿耿於懷,沒見他對自己的過去進行探索,萩原研二也不敢確定對方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不如提供了線索,讓他自己決定吧。
這一天的鬨劇在穿著精致服裝的家長把小學生們一個個接回家中結束,孩子們一個個臉色灰敗,不知道回去會有怎樣的後續在等著他們。
萩原研二看了眼時間,18:40,太陽還掛在天上,但他今天的睡眠時間是肯定達不到完美的8小時了。
男孩打了個嗬欠,坐上了生活助理開來的車。
他此時尚不知道,在他波士頓的家中,有另外一個“驚喜”等著他。
第126章 第 126 章
126【魚與熊掌】
車很快開到了位於波士頓的彆墅, 萩原研二聽到生活助理在將車開進車庫的時候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什麼,聲音太輕,他沒有聽清。
男孩非常疲憊了,平時他總會非常細心地問上一句, 哪怕隻是關心對方的情緒。
但此時此刻, 他困得能立刻在車裡睡著, 而床離他隻有幾步之遙, 或者十幾步,最多二十步不會更多了。他堅持到現在沒有睡著的原因,隻是不想睡到一半被叫醒。雖然短暫的車程能補充些許他缺乏的睡眠時間,可如果睡到一半被叫醒, 心跳加快, 頭暈眼澀, 隻想閉上眼睛繼續剛才的睡眠, 感受實在不那麼美妙。
所以他隻是低著頭,身體軟軟地倚靠在轎車沙發質感的座椅中, 一動不動。
直到轎車停穩,熄了火,生活助理見萩原研二這麼疲憊, 先去開了車庫向生活區的房門,再回來喊他。如果萩原研二實在困倦,這位年輕的助理可能會把小學生抱上床也說不定。
萩原研二甩了甩腦袋,讓困倦短暫地離開了他的頭腦, 拖著疲憊的步伐離開舒適的座椅。
兩人……三人進入了彆墅中,生活助理急急忙忙跑去關上客廳的窗戶, 窗簾正隨著風在窗外飄蕩,招展著一身繁複的白色繡花。
生活助理疑惑地說:“我出門的時候明明關上了窗的, 啊呀這下要飛進好多蚊子了。”
一邊將窗簾好好收攏進屋內,關上了窗戶。
“抱歉,是我開的。”男聲從樓梯方向傳來,生活助理驚恐得差點跳起來,動作熟練地抱頭蹲在了沙發背後。
儘管生活助理是和萩原研二一同從日本而來,他並沒有見過萩原研二日本的朋友們,連他的父母親戚都沒有見過,是純粹通過招聘擔任生活助理一職的。這樣上任的生活助理在工作上當然是合格的生活助理,但關於老板的事情卻是一點兒也不知道的。
當然也不知道,對於他來說相當於外人入侵信號的聲音,對於萩原研二來說是什麼含義。
男孩萎靡的精神仿佛被打了亢//奮//劑,眼睛一瞬間瞪得老大。他抬頭看向樓梯,不過一個月未見,那個熟悉的卷發看起來更加惹眼了,眼睛、鼻子、嘴巴,都排布在最符合他心意的位置。
【小陣平看起來更帥了!】
當他們遠隔重洋,萩原研二對於鬆田陣平負麵的情緒就會越來越少——事實上本來就不太多,而正麵的那些又越來越強烈。他總是想念好友帥氣的臉,精湛的拆卸手法,不留情麵的說話方式以及打人超級疼的拳頭。
“小——陣——平——”男孩張開雙臂,像是隻小鳥兒一樣,校服襯衫就是他的羽翼。他奔跑起來,開心地衝向好友,如乳燕歸巢,如倦鳥歸林,心中充滿的是欣喜、安心與放鬆。
跳起來一頭紮進好友的懷裡,然後被對方結實的腹肌砸得鼻子一酸,萩原研二的眼角立刻就紅了起來,生理性地湧出些淚水來,積蓄在眼眶中。
他揉著自己的鼻子,發出“嗚哇”的痛呼,順手摸了摸自己剛剛撞到的位置,肌理分明的腹部肌膚傳來人體的溫度,於是男孩又發出了“嗚哇”的感歎聲。
“小陣平你的腹肌也太硬了吧。”他紅著鼻頭,抱怨著。
“誰讓你往上撞的。”好友毫不客氣地回懟,注意到萩原研二眼下的黑眼圈,極其順手地拎起萩原研二的後領,讓他不能輕易離開,隻能跟著自己的步伐往樓梯上走。
“你該睡覺了。怎麼這麼長時間還沒調整好時差?哪個是你房間?”
萩原研二向生活助理招了招手,表示自己上樓睡覺去了。
偷偷向著陌生人張望,試圖確認是否需要反擊的生活助理緩過了神,能夠恢複紳士的禮儀,腦子也能正常處理老板傳來的信息了。他隻是擔心非法入室的陌生人有殺傷力,並不是真的膽小如鼠。
實在不能苛責一個剛剛經曆過混混試圖傷害小學生事件的普通人。
話說萩原研二被提溜著上了兩級台階,就覺得這樣被好友拎著領子可太難受了。他主動上前兩步,用台階的高度差緩解了喉嚨的不適。伸手摸到身後,把鬆田陣平的手臂拽到身前,抱進了懷裡。
“小陣平,”他搖晃了下對方的胳膊,聲音中都透著喜悅,“為什麼這時候來美國?難道說……寂寞了?”
被好友用調侃的語氣這麼擠眉弄眼地調笑,鬆田陣平的眉眼間也帶上了笑意。
萩原研二想問對方是不是辦完了留學手續?是不是之後就留在美國了?是不是……
有太多的“是不是”,便隻剩下了“為什麼”。
鬆田陣平在他的隨手指路下打開了房門,把好友直接扔進了大床上,這才找了個座位坐下,慢悠悠地答道:“沒什麼,我老爸在波士頓有比賽……托了你的福,他終於想起我了。”
鬆田先生出去打拳總是忘記還有鬆田陣平在家,打生活費也是心血來潮才打一次,要不是鬆田陣平早就能掙到養活自己的費用,怕不是要被餓死了。順便一提,鬆田陣平自己也不是擅長管理資金賬戶的人,他的收入和鬆田先生打生活費的是同一個銀行賬戶,平時也不去看賬戶詳細記錄,有次還因為鬆田先生突如其來的生活費查了好久的款項——他以為是自己接了單沒給人完成,對方等不及先付款了,著急忙慌地找究竟是哪個單被他遺漏了呢。
鬆田先生平時不記兒子是不是放假了,有比賽的時候自然也不會想著帶上兒子。
這次還是因為萩原研二提前到了波士頓來,鬆田先生猛然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和萩原研二關係特彆好的兒子呢,這才和鬆田陣平提起自己在波士頓有比賽的事。
萩原研二一沾到被子就感到了倦意襲上心頭,但好友的到來讓他硬撐著不想闔上雙眼,斷斷續續地和鬆田陣平聊著些有的沒的。
直到鬆田陣平的耐心告罄,走到床邊,隻是伸手蓋住萩原研二的雙眼,禁止對方繼續說話,一切就安靜了下來。
等他鬆開手,萩原研二已經發出平穩的呼吸聲,陷入了夢鄉。
把萩原研二塞進薄被裡,鬆田陣平離開房間,又回到了樓下。
生活助理已經能恢複平常心麵對鬆田陣平了。準備了些點心,放在桌上,禮貌地詢問不請自來的客人是否需要用些食物。
鬆田陣平一路上就吃了點兒飛機餐,到現在已經有7個小時沒有進食了。本想和萩原研二一起吃,顯然樓上正在睡的小孩兒是沒可能趕上他的晚餐了,便點頭要了點吃的。
黑田忍又如同退出隱身狀態一般突兀地出現在了沙發上,“這時候來美國?”
“我爸有比賽。”對方的語氣不客氣,鬆田陣平也不會假客氣,兩人就跟AI對話似的聊了兩句。
黑田忍作為保鏢不應透露被保護者的情況給外人,可鬆田陣平也屬於他想要保護的目標,隻是對方實力足夠這才沒有貼身保護而已。
隻是了解安全方麵的問題,黑田忍毫無心理負擔地將剛剛發生的事故大致說了一遍,倒是生活助理在一旁增加了些許細節,想讓鬆田陣平明白他們經曆了多麼可怕的一幕。
聽完全過程,高中生沉吟片刻,喝了口牛奶,“像是有知情人透露情報。”
黑田忍點頭表示讚同,雖然附近住戶告密的可能性也存在,把那麼一群混混吸引到自己的住所附近可不是什麼利於自己的行為。
隻要調查一下,找到學生與混混中有交集的部分就能找到擾動局勢之人,這計謀簡單得連當事人小學生們都察覺出了端倪。
“不像是黑衣組織的手筆。”
那群烏鴉不會這麼簡單就暴露自己,他們更喜歡暗中行事,直到受害者出現在警方眼中,才少許泄露出不可避免的痕跡來。隻是更多無法擺上台麵的受害者,他們甚至會主動幫忙掩飾,避免自己陷入更無可救藥的深淵中。
如此隱蔽的行事方式,才是黑衣組織存活至今的根本原因。
如今這事與其說是黑衣組織的手筆,不如說更像是地方幫派鬥爭。就像鮑勃警官說的那樣,那群混混原有的大哥已經被收監入獄,他們原有的領地、人手自然應該有人接手,而接手的人是誰,整個波士頓大大小小幾十個幫派,誰能不覬覦呢?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美國警方不知道□□混混的真實意圖,也無法完全扼殺各色各樣的非法組織,更阻止不了對“地盤”有追求的幫派老大們,隻能在儘力維持秩序的同時等待一切落下帷幕。
比如說,幫著小學生們處理一些看不清局勢的小混混們。
確認了此次事件並非他們注意的組織搞出來的,鬆田陣平就沒了和黑田忍聊天的興趣。
黑田忍則若有所思,他還在思考萩原研二對他提到的,有警員說他像某位FBI的事情。黑田忍自己就是混血長相,雖然當初他是在日本被發現的,但如果有親人在美國或者世界上彆的什麼國家,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美國是個移民國家,無論什麼種族在這裡出現似乎都不值得大驚小怪。所以如果一個人有以FBI為職業的親戚,最多能說明對方移民到了美國,而其本人依然存在不是美國人的可能性。
隻有調查到相關的證明才能確認自己的身份。
黑田忍有一種預感,他不應該過早調查自己的身份,那隻會使他調查黑田兵衛下落、解決黑衣組織的進度受到影響。
男人的手緩緩握成了拳。
他有一個確認自己真實身份的機會,而他如今的立身之本是曾經給予自己莫大幫助的好友,若兩者衝突……
第127章 第 127 章
127【太陽在西半球的天空同樣升起】
夜深人靜, 月朗星稀,波士頓某彆墅中傳出半聲驚呼。
說是半聲,因為很快,發出聲音的人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後在自己的腦海中繼續尖叫。
萩原研二從床上爬起來, 迷迷糊糊地按亮手機, 欣喜於時間還早沒有睡過頭錯過會議的同時, 趕緊將隻剩下2%電量的手機插上了充電器。
今天的睡眠時間終究還是不太夠,他的眼睛半睜半闔,摸著生活了兩個月、已經熟悉了的房間布局,跑進廁所準備打理一下被睡亂的頭發。
鏡子中照出睡得臉頰通紅的小男孩, 半長不長的發絲還留著些許被經常打理的痕跡。但萩原研二已經無暇顧及自己的發型了, 他這時候才發現, 自己穿的還是今天早上穿的校服襯衫。
應該平整服帖的棉質麵料現在變得皺皺巴巴, 像是鹹菜缸裡被擠乾水分的鹹菜,失去了漂亮的版型。
萩原研二更在意的是, 他穿著外出的衣服睡在床上,睡了一整晚。
他沒有潔癖這種強迫症,但九月的美國依然炎熱, 他下午還和小混混配合演出了夕陽棍法。儘管學校裡有空調,小混混實力不強使得萩原研二並沒有怎麼動彈,可空氣本身的溫度就讓人出一身汗。一天下來,再乾淨的人都難免帶上些汗味。
想到這個, 萩原研二趕緊聞聞身上的味道。
當然是聞不出汗臭味的,可他心裡已經覺得自己是個移動的鹹魚味散發器了。
必須、立刻、馬上, 洗澡——!
因此,鬆田陣平進入萩原研二房間時, 看見的就是一個拿著浴巾,一副要衝進浴室大乾一場的好友。
鬆田陣平本來已經睡了,但他在飛機上本就睡了很久,下飛機到睡覺時間還不超過半天,哪裡睡得著?
隻能強迫自己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罷了。
因此被深夜的驚呼聲吸引到好友房裡,也是正常。
由於是第一次到萩原研二在波士頓的家,他居然還禮貌性地敲了敲萩原研二房間的門——雖然看他敷衍的態度,可能下一次就不會敲門了,但這次,他敲門了!
萩原研二以為是生活助理,這位儘職儘責的員工永遠會在萩原研二開會前五分鐘將他的電腦放到桌上,並貼心地插上電源,以免工作到一半出現黑屏的慘狀。
“請進”二字都已經在萩原研二嘴邊了,然而敲門的人並沒有等待門內的回音。
鬆田陣平一把推開了房門,大咧咧地衝進了房間。
其實也沒什麼,也就是看見了衣衫半褪的好友罷了。鬆田陣平表示上輩子又不是沒看過,這輩子更是從小嬰兒開始看起,可以用“打娘胎裡出來”形容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看對方裸//體了。
他可是參與了給萩原研二洗澡、換尿布、遊泳早教事宜的人啊。
萩原研二也應該習慣了才是。
萩原研二沒有忘記作為小嬰兒時期的記憶。這段大部分人都會遺忘的記憶,在萩原研二這裡就是身不由己的黑曆史。在經曆的時候不得已拋棄羞//恥,如今隔了些許年頭再讓他回憶,看他如今隻是被看了衣服淩亂的樣子就爆紅的臉,連著耳朵一直紅到脖頸,最後整個人都變成煮熟的蝦子,再聯想一番,就知道他到底有多介意了。
鬆田陣平挑了挑眉,笑容帶上了些許戲謔的壞心眼。
“怎麼了,萩?”
他像是單純地關心對方,實則靠近兩步,傾身在對方耳邊低語,“害羞?你什麼地方我沒看過?”
紅色的萩原研二變成了炮彈,一路衝進了浴室,鎖上浴室門,大聲宣告:“我要洗澡了——!”
“要不要我幫你洗?”
“不要!小陣平爸·爸!”
試圖用“爸爸”的稱呼打擊鬆田陣平,未果。
萩原研二氣鼓鼓地打開淋浴,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才肯出來。這時來看他有沒有發生什麼意外的鬆田陣平早就回自己房間去了,甚至沒忘記喝口茶再走。
小學生帶著一身濕熱的潮氣出來,一屁股坐在床上,握拳揮舞幾下,發誓一定要快點長大趕上鬆田陣平。
雖然他再怎麼快快長大也不可能把存儲在鬆田陣平腦海裡的黑曆史抹去就是了……
趕走腦海中無用的羞恥感,萩原研二定下心來,開始今天的工作。他失去了寶貴的下午時間,不僅沒有獲得充足的睡眠,還沒能來得及處理工作郵件和信息。
男孩歎了口氣,甩了甩還掛著水滴的發絲,打開手機開始瀏覽郵件。赫然發現,鬆田陣平在昨天淩晨就發了自己要來波士頓的消息,估計那時候自己正在工作,並沒有看見……這信息就逐漸被埋在擠壓起來的99+中,直到現在才被看見。
早知道鬆田陣平要來,萩原研二肯定不會參加那勞什子的籃球比賽。沒了萩原研二的組織,小學生們組織不了籃球賽,自然也就不會發生後續一切連鎖反應。
他想了想,覺得就算沒有這次,也會有下次。若是能解決一個隱患,反倒是好事,便也就釋然了。
又是一陣忙碌的時光,萩原研二就仿佛某個620①的農夫,逐漸完成著今日份的工作。直到窗外的光芒從無儘的黑變成熱烈的光,熱量透過窗戶打在窗簾上,在窗簾與窗之間的地麵上悄悄投下一抹亮色。男孩感到房間內的溫度似乎高了點兒,他扯了扯新換的衣服領子,想讓風降低身體的溫度。
他用視線的餘光看了眼屏幕的右下角,這才驚覺時間已經到了早晨6:00②,地球的那麵,他公司的員工們都應該下班了。
與網絡對麵的工作夥伴們道彆,萩原研二關閉軟件,合上亮了一夜的屏幕。他緩步走到窗前,控製智能窗簾和窗戶自動打開。
他站在兩片窗簾之間,仰頭,閉著眼睛,感受著早晨的風和陽光一起撫過自己的臉。窗外,屬於彆墅的草坪上有些小動物在綠葉間穿梭,萩原研二睜眼時除了感受到略顯刺眼的光芒,還有草地中翹起大尾巴四處探索的小巧齧齒類。
生活助理手中拿著什麼圓溜溜的東西進了草坪,小鬆鼠們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到來,並沒有驚恐地一哄而散,而是在草坪中默默蟄伏,等待著兩腳生物下一步的動作。
堅果被一顆顆放在了草坪上的箱子上,除了兩個大核桃,似乎還有些瓜子或是鬆子,萩原研二離得遠了些,看不太清。
鬆鼠們甚至沒有等生活助理離開就動作敏捷地跳上了箱子,動作最快的兩隻在他麵前抱起了最大的核桃。
顯然這樣的投食行為已經持續了有段時間,說不定他們剛獲得這棟彆墅的所有權就開始了。
看到溫馨的場景,萩原研二掛著一臉笑意下的樓。當然他沒有忘記在出房間前先洗了把臉,把工作了一晚上的憔悴臉龐打理得清清爽爽,這才出去見了人。
鬆田陣平已經坐在餐桌前喝咖啡了,他昨天白天睡得太多,以至於晚上沒怎麼睡,現在眼下已經掛上了淡淡黑眼圈。他不怎麼喜歡喝咖啡,因為討厭苦澀的味道。但困倦是實打實的,而咖啡的香味也確實頗為誘人,隻能拜托生活助理做了加雙份糖的卡布奇諾。
就萩原研二走下樓的工夫,鬆田陣平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他不是那種會端起杯子小口啜飲,還要搭配著鮮花綠葉陽關書本的文藝青年。220mL的咖啡被他喝得和功能性飲料似的,咕咚咕咚,幾口就見了底。
卷發的友人舔了一圈唇上的奶漬,看到萩原研二拉開對麵的椅子,坐在了桌前,笑著和對方打了招呼。
萩原研二屁股還沒落在椅麵上呢,看到鬆田陣平的樣子,沒忍住,撤了桌上的紙巾,給好友把嘴角的奶咖色痕跡擦去。
“小陣平真是的,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不修邊幅呢。”
鬆田陣平露出“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的眼神,渾不在意,“你不在的時候我不也這麼過來了嗎?”
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了愣。
萩原研二垂了眉眼,表情有些愣怔。
他們都默契地沒有提起過過去,卻沒想到相處得過於融洽也會脫口而出些許不適宜的話語。
他遲疑了下,覺得自己應該道個歉,為不告而彆,為不當的言語,為……很多很多他也說不清的事情。
“抱歉,我的問題。”
萩原研二聽到對麵傳來的聲音。鬆田陣平眉頭有些蹙起,臉上帶著不自然和懊惱。
萩原研二確認自己聽到的不是幻覺,真的是鬆田陣平在給他道歉!
他露出老父親看孩子的欣慰之情,“小陣平,你居然學會道歉了!”
男孩兒又扯了一張紙巾,演技誇張地拭了拭眼下不存在的淚水,“孩子長大了,吾心甚悅。”
然後他就享受到好友為了打他而特意站起身,從高處落下的一記頭栗。
等生活助理開心地欣賞完鬆鼠們如同螞蟻搬家般將堅果一一搬走,回到大廳中的時候,萩原研二已經要哭不哭地抱著自己的早餐啃著了。
不明真相的生活助理驚恐萬分,“是早餐不好吃嗎?”
他急急忙忙地跑到萩原研二麵前,“如果不好吃我重新去做一份,您不必勉強自己吃下去的!”
“沒你的事,”鬆田陣平叼著根棒棒糖——從萩原研二處收取的“賄賂”,沒心沒肺地安慰無辜受到牽連的人,渾不在意這場景有一半是他的責任。
太陽在西半球的天空同樣升起。
他們的太陽輪回一世,再度照到了新的世界。
第128章 第 128 章
128【各自的準備】
鬆田陣平沒在萩原研二家住多久, 他第二天白天去“欣賞”了鬆田先生的拳擊比賽,晚上就坐上飛日本的飛機了。
萩原研二的生活也恢複到規律的工作、學習中,隻是規律中需要少許加上與同學們一同活動的時間。
孩子們抓出了球隊中的“叛徒”,兩所學校都有, 隻是帕克小學的學生動手快了一點兒, 先找了附近的混混下手。而彌爾頓小學的那個遲鈍了些, 不過他平時的表現已經出賣了自己, 也被同伴們發現了。
本就是鬆散組織起來的球隊因此解散了,而“叛徒”也遭到了其他孩子的唾棄。萩原研二不清楚其他學生對那個孩子進行了怎樣的報複行為,他沒去了解,也不打算管。
以約翰遜為首的小團體還保留著, 他們不再隻要求打籃球, 也會相約逛街、散步、買些最新的流行產品或者隻是單純地軋馬路, 就像不想立刻回家的普通小學生那樣。萩原研二被包容進他們本就多元化的小團體中, 似乎所有的集體活動都應該帶上他一樣,無論什麼都會問他一句。
以往都是他處在約翰遜的位置, 如今被人掛在心上照顧著,倒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他不討厭這種感覺,特彆是他們正在小學五年級。按照美國的學製, 小學是六年,包括一年學前班和五年小學。因此他們很可能隻會相處這一年,以後各奔東西,考慮到大家不同的國籍和家庭情況, 說不定畢業後再也不會見麵。
陳很好奇萩原研二平時在忙什麼,他們的新夥伴平時總是很困的樣子, 可平時也沒有見他出來玩,問起來也隻說在家工作。
一個小學生能工作什麼?
所有人都不以為然, 隻覺得萩原研二還有所保留,沒有說出真正的實情。
但萩原研二真的開始大動作了。
他之前一個月隻是維護公司在日本地區的正常運營,這些工作早就在逐步轉交給管理團隊進行操作,他隻是一個監工而已。現在他想要做的,則是開拓公司在美國的市場。
美國不是他計劃中的市場,畢竟最初他根本沒想過還要進行跨國貿易,隻想幫著諸伏景光用完8000噸黃金罷了。哪知道市場越做越成熟,已經有向海外進發的資本了。
公司做大做強就是對諸伏景光的幫助,那他似乎沒有什麼理由拒絕更上一層樓的機會。
男孩通過資金管理人收集來的情報,確認各家公司的優缺點。作為未成年,他無法直接在美國開設一家公司,不過他打算通過購買獲得一家現成的公司。感謝萩原太太的做法給了他啟發,不再強求非要自己做公司法人不可。
他不是突發奇想地冒出再開一家公司的念頭,而是注意到烏丸財團主打的軍工、醫藥和電子信息產業。
軍工行業僅限於日本本土,他們由於二戰和戰後美國的訂單而發展,由於戰爭結束和對日本的忌憚而衰敗。
對於醫藥產業,諸伏景光曾經分析,對方可能正在進行某些禁忌研究,包括琴酒在內的那些孩子就是試驗品。隻是組織當時的基地被人為破壞,好不容易幸存下來的孩子們似乎沒有表現出超出常理的能力。唯一看上去不太對勁的琴酒又早早地逃離了警方的視野,等有能力再度抓到對方,他又成了釣魚的魚餌,碰不得了。
對方對於電子信息產業的重視,與其說是想要發展這個行業,不如說是想打壓蓬勃發展的現代化進程。也許是科技過快的發展影響了烏丸財團在暗地裡的小動作,使得超出常規的手段變得更容易暴露,他們才在不停遏製監控攝像頭、AI、大數據等信息化技術的發展和普及。
其實看諸伏景光能這麼輕易抓到暗中的非法交易就能明白,當敵方的信息技術遠遠超過己方時,不使用電子信息技術反而是當下最有力的保障。
可科技的發展並不會因為簡單的扼殺而停止,這是時代的潮流,所有人都處於信息化爆炸的世界中,就算沒有日本本土企業,也會有Z國、美國、印度、歐洲乃至世界各國,更便捷的工具終將出現,這是大勢所趨,非人力所能阻擋。
他們終究是錯了。
萩原研二在日本本土有醫藥和科技相關的產業,但醫藥隻有宮野誌保一個小孩兒操持著。不是萩原研二不相信小孩子,從她有膽量在聊天群裡開場自爆自己原組織成員身份,就相信她能做好。
隻是相信能和是不是真的能,是兩回事。
宮野誌保忙著指揮日本的研究員們,對於管理醫藥公司一點經驗也無,最後還是靠著職業經理人幫忙管理。她自己也坦言,隻能負責實驗室管理,做不了公司管理。
實驗室負責人是要承擔法律責任和相應的義務,所以宮野誌保成為不了一個實驗室負責人,她隻能做自己項目的負責人,指導實驗員進行實驗操作。
這樣的情況下,顯然不可能讓她來負責美國的醫藥公司。
而對萩原研二而言,那些被資本控製,隻向賺錢的方向進行研究的醫藥公司也不能滿足他的期待。他想要借助美國強大的生物研究能力,研製出能拯救更多人的救命藥品,或者給無藥可治的患者有一個存活下去的希望。
他早已做好了投資醫藥研究公司的錢都成為扔進水裡的水漂,甚至聽不到一點響聲就銷聲匿跡。
【如果宮野先生和宮野醫生沒有去Z國的話,他們就是最適合的人選了。】萩原研二忍不住這麼想倒。
當初宮野一家不以出其不意的方式離開日本前往Z國的話,他們可能早就被組織抓走,被迫進行可怕的人體實驗也說不定。就像組織對琴酒做的那樣……
其實萩原研二並不知道被稱為琴酒的那個銀發男人到底被組織做了什麼,也看不出他有哪裡不正常的地方。
他同樣無法理解,生活在和平世界的人為什麼會對非法組織的生活念念不忘,哪怕有機會脫離組織依然執著地投入深淵。
【難道……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其他人也擁有過去的記憶?】
可琴酒的表現並不像是記得上輩子的事情,不然曾經是臥底的諸伏景光就該上對方第一批必殺的名單。
而同樣是臥底的降穀零,雖然在上輩子沒有暴露身份,可他進入組織用了自己混血兒身份做障眼法,若是發現他常年生活在日本,必然會遭到高度懷疑。
兩者皆未發生。
琴酒的狀態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萩原研二甩甩頭,把跑偏的思緒拐回正途。
萩原研二不擅長生物醫藥領域,他身邊的人幾乎也都不擅長這一領域。細數下來,居然隻有還在學習中的麻生成實明確說過自己想要做個醫生,以及遠在Z國的宮野誌保及其父母擅長製藥領域。其他小夥伴不說不擅長,隻能說對該領域一竅不通。
姑且不說遇到危急時刻的急救,有時候碰上個頭疼腦熱的,萩原研二都得麻爪。當然他在警校裡有學過一些急救相關知識,比如心肺複蘇、骨折的緊急固定,或者爆炸導致受傷時如何自救/救援他人。他也可以查詢相關醫學資料進行簡單的疾病防治,但這和擅長生物醫藥領域是完全兩回事。
總之,他打算收購一家醫藥研發公司,參股也行,希望將自己的資金投入到為人類生命健康而研究的這一領域上。
將對幾家公司的意見記錄在郵件中,回複管理團隊後,萩原研二又點開了車輛相關的資料。
他年齡太小不能開車,但不妨礙改裝一輛他喜歡的車讓生活助理來開。
是的,萩原研二終於打算對他心心念念的蝙蝠車下手了。鬆田陣平來美國晃一圈,給他帶來的最大影響就是注意到:好友快要18歲了。
如果一切都如計劃那樣順利進行,那麼鬆田陣平到美國的手續辦完之後就已經超過18歲。
而美國的法律規定,16歲可以考駕照,18歲可以單獨駕駛車輛上路。
萩原研二相信,美國這麼大,自家好友一定需要一輛帥氣的車。
蝙蝠車改裝計劃,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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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鬆田陣平查詢完GRE成績,確認按照這個分數上麻省理工學院的機會非常大之後,又開始學習英語。除了雷打不動的練拳時間,幾乎都泡在了學習中,整個暑假過得過於充實,連給阿笠博士的玩具公司設計圖紙都是抽空進行的。
偶爾停下來,他就會注意到整個房間空得可怕。
他不是會害怕寂寞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沉迷機械一發不可收拾。
他隻是害怕自己的喜悅無人分享。
開學後,他按部就班地遞交留學申請,和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溝通,準備各種亂七八糟的證件和資料證明。他的老師理所當然地知道了他留學的打算,對他的課堂紀律要求低了很多。
其實無論哪裡的老師都會對學習成績好的學生有偏愛,鬆田陣平的小學初中高中就沒有一年是乖乖聽課的,隻要有靈感就畫圖紙,沒靈感就增加知識,反正不聽課。
可他不聽課,他還是能考年級第一。所以老師隻要求他不要打擾其他同學上課,其他的,隨便他。
鬆田陣平的座位被安排在最後一排靠窗,不用考慮看不看得見黑板,也不用考慮他的鄰座是否會上課聊天影響他——彆的同學不敢。
鬆田陣平是最好帶的學生,也是最難教的學生。
他有自己的主見,沒有他學識豐富的老師教不了他,教得了他的老師不一定能與他溝通。
他倔強得像頭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牛,與自己想做的事情死磕。沒人知道的是,他的堅持有個時限。目的達成前,他打算針對一個目標堅持22年。
用一顆衛星解決掉大部分的通信難題之後,鬆田陣平打算對材料學下手。他早在製作便攜工具的時候就已經了解過材料學的漫長與枯燥,上次通過已有的電池零件避免了這一後果,但這次,似乎全世界範圍都沒有可以參考的捷徑。
他想要製造新型防爆材料,為了抵禦爆炸過程中產生的高溫和衝擊,這種材料必須有一定的耐熱和隔熱作用,它必須有一定的韌性避免炸彈碎片穿透,並且要將衝擊力卸去,防止人體脆弱的器官受到傷害。
鬆田陣平停頓了一下,在筆記本上加上“輕便”兩個字,在單詞的後麵狠狠地落下了一個點。
【省得某個不省心的家夥又嫌太重不肯穿。】
第129章 第 129 章
129【意外和明天不知哪個先到來】
鬆田陣平本次前往美國是個意外, 算是一拍腦袋的臨時起意。
他本意是想要提升爆//炸//物處理班的設備,可轉念一想,如今萩原研二早有了自己的事業,還會冒險入職這麼危險的工作嗎?
這不會影響他開展這項研究的意願, 隻是想到了這一茬, 鬆田陣平就有些心緒不寧。
剛開學, 他就靠著牆, 看著窗外的樹影鳥飛,思想無法集中。
當年好友就猶豫了一段時間才願意入職,那時候還是萩原家道中落,背負了好些年債務, 好容易才還清的情況。
萩原研二那時候對理想職業的唯一要求是:穩定。
如今他自己的公司開得如火如荼, 就算沒有諸伏景光的資金流入, 也能自給自足, 每年給政府繳納的稅收都階梯式攀升。雖說民營企業不可能穩定,但他就算什麼都不做, 光靠現在的資金也完全能夠無憂無慮過一輩子。
鬆田陣平從沒有懷疑過萩原研二的正義感,可維持正義並不是非要冒著生命危險成為一線警員的,萩原研二現在能做的明顯比那時候多得多。
比如像他這樣提升警方所用設備, 無論是提供技術支持還是資金,又或者打壓非法組織的產業,將非法產業改造成合法、利民的產業。
鬆田先生的來電是最後的推動力。那個男人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兒子已經開學了,旁若無人地打來電話, 自說自話地宣告自己即將要打拳王賽了,把所有的行程都安排好, 最後才想起來,用肯定句的句式問道:“你會來看我比賽吧。”
鬆田陣平的操作界麵已經在買機票的付款界麵上, 拒絕的話都在嘴邊了,一看對方的目的地,又點了取消。
“嗯。”男孩扒拉了下自己的卷發,覺得這趟行程命中注定。
從波士頓回到東京,鬆田陣平嘴角就維持著微微上揚的弧度沒落下來過。
雖然他沒有提一句關於防爆服研發的事情,也沒有詢問好友會不會再度成為爆//炸//物處理班的拆彈專家,但對方的一言一行早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人的經曆會改變,外貌會改變,但靈魂的本質一如既往。
就算真的因為某些原因沒有成為爆//炸//物處理班的警察,萩原研二也一定會為了同樣的目的而努力。鬆田陣平就是能如此堅定地確認這一點。
防爆服的研究被提到了最緊急的程度,這倒不是單純因為萩原研二的關係,主要是鬆田陣平想要和阿笠博士溝通這件事的時候,發現阿笠博士的工作室又雙叒叕爆炸了。
以前都隻是小打小鬨地炸點兒火花,煙霧報警器響一陣子罷了。這次是真的燒起來,連自動噴淋裝置都被觸發了。
鬆田陣平看著阿笠博士熏黑的臉和黑成一片的工作室,無語凝噎。
阿笠博士經常合作的裝修隊伍已經熟悉了他的流程,一接到電話就問:“阿笠博士,是需要裝修嗎?”
聽到手機中漏出的聲音,鬆田陣平的臉黑得比阿笠博士的還厲害了。
由於是熟悉了的裝修隊,工作室的重裝工作隻需要一周時間,隻是這一周阿笠博士就沒法使用他的家了。鬆田陣平大手一揮,做主讓阿笠博士住他家去。
鬆田先生又獲得了一個拳王頭銜,不過臉上被打了些青青紫紫的,不太好看。等待康複大約需要半個月,但就算他完全康複也不會回家。早在比賽前,他和鬆田太太就已經準備好環美旅遊計劃了,估計沒個半年一年的不會回來。
鬆田宅成了鬆田陣平一個人的天下,再加上阿笠博士不過是讓萩原家多雙筷子——他們的三餐本就是萩原家在照顧著,實質上並沒有任何變化。
沒法進行實驗性質的工作,鬆田陣平隻能和阿笠博士進行理論設計的這些時間裡,遠在美國的萩原研二遭遇了人生中從未想過的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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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美國的學校還是日本的學校都對需要身體力行的實踐活動非常重視,除了學生的社團活動,學校還會組織一些遠遊活動。
不知是不是精英學校的緣故,這次遠遊地點被定在了距離波士頓90千米以外的自然保護區中。這裡有層疊起伏的山脈,波光粼粼的湖水,漂亮的自然風光。這個季節山裡有著充沛的食物資源,他們將在這裡進行為期一周的野營,學習一些生存技巧,並且用爬山運動來鍛煉體魄。
當然,學校隻是教導他們如何在野外生存,並不是真的讓他們進行荒野求生。事實上,這裡是大型旅遊景點,提供商業服務,包括租借必要的器材、提供補給、醫療保障等等。山腳下也有當地人居住,如果吃膩了自己帶來的乾糧,也找不到其他食物來源,他們還可以向村民求購些食物。
萩原研二還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的活動,在日本雖然有類似的遊學活動,也有去爬山或者野炊,但都是一天往返,也不會讓孩子們自己在野外待那麼久。
就算是他成年以後,外出旅遊也更多的是傾向於經過商業開發的景點,充滿了人類活動的痕跡。他對親近大自然的喜愛程度,截止在衣服被弄臟之後無法及時更換的苦惱裡。
喜歡大自然,但不完全喜歡,典型的現代都市年輕人。
他帶著對綠色的渴望,揣上了一書包由生活助理打包好的行李,還拉了個行李箱,這才踏上遊學隊伍的腳步。
臨出發前,黑田忍問他:“需要我保護嗎?”
如果是一個專業的保鏢,是不應該問出這種問題的。雇主要去任何地方,他都應該跟著去,沒什麼可遲疑的。
何況這隻是個旅遊景點,一場遊學活動。
不過考慮到學校想要鍛煉孩子們的自主能力,似乎帶個保鏢又有點微妙。難道碰到有危險的事情就讓保鏢去做?
“悉聽尊便。”這麼回答著,萩原研二進入了等待在校門口的學生隊伍中。
學校安排了校車接送學生們前往保護區,再轉乘保護區中的接送車輛前往諾特沃克山腳下。
保護區所占的麵積很大,學生們雖然有一周時間,但隻能在學校規定的範圍內活動,這也是為了安全考慮。
下車後,領隊的老師開始安排每個學生應該做的工作。像是學校提供的帳篷、烤爐、睡袋和他們的第一餐食材等等,這些都需要學生們共同分擔,把它們搬到野營點去。
野營點距離山頂大概還有半天的路程,從山下走則需要花費一個小時,幾乎還是在山腳下。
野營點附近的樹木都被提前清空了,但地麵上還有些新長出來的野草。孩子們需要先平整地麵,清理出一片可以休息的地方,將帳篷支起來,才能保證今晚有地方可以睡。
現在換班長來分配每個人的工作,老師將實際操作的所有工作移交給孩子們自己進行。
整個五年級隻有兩個班級,共計24人,萩原研二所在的班級更是隻有10人,足可以見約翰遜能召集起一支15人的籃球隊是多麼有人望。
經曆籃球場一事,萩原研二的人氣已經不比約翰遜差。隻是他平日裡神出鬼沒,好像總是在忙。下課的時間不是看書就是接電話,語氣還非常職業化,就像成年人一樣,帶著隻有老師才有的氣勢,讓同學們不敢接近他。
孩子們終究是見識淺薄了些,不知道很多特殊職業對於學生都是有天然威懾力的,不僅僅是老師,更有如警察或醫生。
這麼小小的一個班級,約翰遜不是班長,萩原研二也不是。班長人氣不如普通同學,怎麼辦?
班長表示不怎麼辦,他將工作委派給約翰遜,然後拜托萩原研二指導。
約翰遜招呼一聲,讓班級同學們兩兩分組,各自忙各自的任務。他甚至把隔壁班的工作都給安排了,幾支隊伍同時忙活了起來。
萩原研二說是被安排了指導,自己還是接手了支帳篷的工作,他一邊告訴準備火堆的同學怎麼生活,一邊將帳篷外層的繩子解開,將支架一根根插入防水布料預留的通道中,按緊卡扣固定好。
四支隊伍支帳篷,兩支隊伍找柴火,一支隊伍準備火堆,剩下的隊伍都去找食物了。其中兩支隊伍打算去湖邊釣魚,有孩子帶了抄網和魚竿,從預先準備的食材中揪了點兒葷腥做餌料,便準備下山去。老師考慮到安全問題,決定跟著這兩支隊伍到湖邊去。
另外三支隊伍打算在附近尋找些漿果、蘑菇或者彆的什麼,有的男生興致勃勃地想要打獵,找了根看上去合適的樹杈,連上橡皮筋就當做彈弓來用。
辨彆能吃的食物正是本次活動的目的之一,帶領隊伍上山的導遊兼生存專家和這三支隊伍共同行動,說要好好教導他們怎麼尋找美味又安全的食物。
營地裡還剩下一位年輕的女老師,她帶著其中生活隊中的一名成員,帶了各種瓶瓶罐罐到山腳下打水去。
野外的水源沒有經過處理,她需要教導孩子們選擇怎樣的水才合適,如何簡單地處理才能喝。
於是,營地裡便隻留下了9個孩子。
由於離學校比較遠,他們車馬不停到達野營點的時間依然不算早。安排工作又花掉了一點時間,等萩原研二支起第一頂帳篷,就察覺天色似乎有些不對。
他抬起頭,撩起遮住眼睛的劉海,透過樹葉的間隙看向天空。
隻見蔚藍的天空已經泛起了些許昏黃,太陽隱沒在雲層後,隻散發出瑩瑩的光芒。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黃昏,若是不及時升起火,很快他們就必須摸黑支帳篷了。
第130章 第 130 章
130【野營】
有現代化的工具, 生火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就算是普通的小學生,也能在上手之後輕易做到。
也許,有時候更需要注意的是如何在生起火的同時不把周圍的東西點燃。
生火組留下生火的是個女孩, 她根據老師教導的, 用匕首從鎂棒上刮下些許碎屑。匕首和鎂棒摩擦的過程中產生熱量, 足夠使落下的鎂自燃。
女孩兒收集了些許易燃的木屑和乾枯的樹葉、草屑, 將它們揉成一團,塞在帶來的篝火盆的中心位置。她儘量使鎂棒產生的火星落在那團易燃物上,這對於不太擅長使用刀具的人來說確實有點困難。
萩原研二一直在關注她,儘管女孩帶來的匕首其實是某種戶外求生工具, 但它開刃的刀口依然具有一定的危險性。男孩不明白為什麼指導老師會丟下營地裡的學生全部離開, 也許是越發暗沉的天色使得他們有些擔憂時間?但覺得孩子們在營地裡就不會麵臨危險, 肯定是錯誤的。
在野外, 哪怕是細小的傷口都可能導致所有人都不願意麵對的危險。
也許是視線打擾到了對方,女孩兒從沉默的努力中抬起頭來, 看了萩原研二一眼。她初抬頭時,眼神帶了些凶狠,發現是班級裡攪亂風雲的萩原研二後麵色明顯緩和了下來, 對他笑了一下。
女孩環顧四周,好像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又低頭繼續自己手中的活,她快要成功了, 易燃物中冒出縷縷細煙,帶著植物被燒焦的味道。
萩原研二用錘子擊打固定在地上的釘子, 忽然感覺有人從他身後靠近。那人故意將腳步放得極輕,但野外的地麵上就算經過了打掃, 多少也有些雜物,或者是不那麼平整的土地,鞋子走在上麵難免會發出細微的動靜。
萩原研二不動聲色地舉起錘子,利用反光大約看清了身後人的發色,事實上,他可以看得再細一點,不過隻看清發色就夠了。
他用力擊打下去,動作弧度有些誇張,釘子發出沉悶的“咚”一聲,連帶著附近的土地都震了一震。
比之前的每一次動靜都略大一些。
身後的男孩被嚇了一跳,動作停頓一瞬,然後就明白自己被發現了。因為萩原研二丟下錘子,反身撲了上來。比同年級學生略微小一些的手在身後男生的癢癢肉上靈活舞動,帶起了一陣誇張的笑聲。
“哇——不來了不來了!”紅發的男孩跑得比兔子還快,從這個帳篷衝到了另外一個隊伍支起的帳篷旁。
約翰遜去附近樹林裡尋找野果和獵物的隊伍之一,他們帶著空包出去,回來各自帶了滿滿一背包。
因此他特彆嘚瑟地跑去騷擾萩原研二,沒承想偷襲不成反被撓癢,還搞出了引起其他人注意的動靜。他的紅發在跑動中上下飛舞,像是一團正在燃起的火焰。
說到火焰……
萩原研二趕緊轉頭去看點火的女孩,她已經一臉欣喜地試圖用易燃物點燃細小的樹枝,然後把更多的樹枝堆疊起來,架在火焰上。
她有了明顯的成就感,抬起頭的臉頰上帶著自信的微笑。隻是她再度環顧一圈,沒有發現她的隊友,本來指導她點火的老師也走開了,而其他人都忙著支帳篷,新回來的隊伍正在炫耀他們的收獲。
沒有人關注她。
女孩兒有些失望……
萩原研二拜托隊友繼續固定帳篷,拿了條乾淨的手帕走到女孩身旁。
“你做得很棒。”男孩用手帕擦掉女孩臉上不小心沾到的炭灰,溫聲誇獎。
美國的孩子總是很自豪於受到褒獎,他們自信,而社會氛圍教導他們坦率地接受讚揚。
女孩仰起燦爛地笑,聲音裡都透著自豪:“那當然,我一直是最棒的。”
她所做的工作本來是安排給男生做的,因為老師覺得使用刀具非常危險。而女孩主動請纓,並且完美完成,她有理由為此感到自豪。
生火的工作還沒完全結束,他們有2個篝火盆,和2個烤爐,需要將它們都點燃。不過有了一盆火之後,再想增加就不難了,特彆是有支尋找食物的隊伍回來時也帶了些柴火,這使得後續的燃料問題得到了有效緩解。
萩原研二又支起了一頂帳篷,他所在的隊伍已經比隔壁隊伍快整整一頂帳篷了。提早回來的隊伍分了幾個人幫著動作慢的隊伍一起支帳篷,畢竟夜晚降臨,篝火引起的亮光將會吸引越來越多的飛蟲,如果不及時支起帳篷,升起物理隔絕屏障,他們可能會被叮咬得很厲害。
隨著回來的隊伍越來越多,加入支帳篷的孩子也越來越多,萩原研二逐漸從一線人員解脫出來,成了指導同學們支帳篷的指導員。
老師也樂得看他們自力更生,沒有插手孩子們的行動。有野外求生經驗的向導將孩子們帶回來的菌菇、野果和野菜全部倒出來,一一挑揀,確認無誤之後才告訴他們要怎樣清洗、烹飪,生怕采摘了有毒的食物回來,一頓飯直接把一個團隊一鍋端了。
去釣魚的隊伍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騷動了起來,因為他們帶回來了整整12條魚,其中有兩條特彆重,看著就很肥美的樣子。
陳和彼得也在釣魚的隊伍中,他們興奮地向每個人講述自己的釣魚經曆。
“那些魚可笨了,一下就釣起來了。”
“整個湖裡都是魚,它們會從水裡跳起來,一蹦那麼高~如果我們有條船,它們可能會自己跳到船上。”
萩原研二看著大家開心的樣子,忍不住給遠在日本的好友寫了封郵件。大致就是:我在美國留學,經曆了什麼什麼雲雲。最後還就著逐漸昏暗下來的陽光和地麵上熊熊燃燒的篝火拍了照,附在了郵件最後。
他想了想,又把照片發到了聊天室裡。
[我終於上小學了]:黃昏與火,都不及他們明亮。
照片中的孩子們笑得如盛夏的陽光,隻是看到就感到撲麵而來的熱量,是屬於新生一代的活力。
過了一會兒,聊天室的信息提示響了起來。
[摩托少女]:你也是。
萩原千速發了一張照片,萩原研二都不知道姐姐是什麼時候拍的,在綠蔭遍地的公園中,他與鬆田陣平背著陽光打鬨。連鬆田陣平都麵帶笑意,萩原研二自己更是笑得眉不見眼。他們的身體輪廓都散發著瑩瑩的光,仿佛身體都被光線浸透,映出透徹感來。
於是,很快地,聊天室裡就被刷屏般排出一列的“你也是”來。
連照片的當事人之一,鬆田陣平都發了一條過來。
萩原研二按滅手機屏幕,快樂地加入了明亮的隊伍中。
他將樹枝削成細細長長的一條,然後串上蘑菇①、野菜,或是把魚整個兒串上,抹上帶來的油、鹽、香料,放在烤爐上慢慢烤著。
僅靠孩子們找到的食物並不夠他們自己吃,老師將儲存在移動式冰箱中的食材取出,他們帶了蔬菜和提前切好的肉類,幾個孩子幫忙把食材搬到烤爐邊上。大塊的肉類不需要串上簽子,生火的學生用刷子給每塊需要烤的食物都刷上油,避免它們黏在烤爐的不鏽鋼網架上。
肉類在熱量的作用下逐漸冒出汁水,隨著香味發出滋滋的響聲。這是勾動人類本能的聲音,孩子們坐了大半天的車,還上上下下爬山,早就又餓又累。視覺、聽覺與嗅覺的多重誘惑,讓所有人都聚集到烤爐邊上。
他們各自都帶了自己的碗,等待著食物熟了就能吃上最熱乎的那口。
向導收集了沉澱了一段時間的湖水,將它簡單地過濾了一下,然後加入菌類、野菜、少許釣來的魚和帶來的半成品肉丸,隻用少許的香料和鹽調味,煮了一鍋湯。
有些魚太小了,數量也不夠每個人都吃到,不如這樣煮了,還能每人都嘗到些滋味。
湯比燒烤的食物更先煮開,少許分流了等在烤爐前的人,他們舀了湯,等待湯稍微涼到能入口的程度,才小心喝上一口。
美國靠近十月的天氣依然炎熱,好在山中比城市中少許涼快一些,綠蔭掩映與黑夜降臨使得整體氣溫下降了不少,這使得溫熱的湯還能入口。
孩子們驚呼著自己動手獲得的食物是多麼美味,輪流烤著食物。
萩原研二班級的帶隊老師笑著說自己帶來了麵粉,明天大家可以試著做些主食。
事實上,萩原研二還看見車上放著一麻袋的土豆和玉米,想必也是備用食物了。
搶著吃的食物顯得比家裡準備的精致菜肴更為美味,學生們意猶未儘地放下餐盤,在老師的指揮下收拾餐盤。他們必須將食物收好,以免引來夜間覓食的動物。
儘管野營點附近一直有人類活動,使得這裡的野生動物數量明顯少於保護區的其他區域。可相應地,這些動物會主動接觸人類食物的概率也大了很多。
留在這附近的,大都是不害怕人類並從人類活動中尋找到“機遇”的動物。
在兩個班級的帳篷中間分彆留下一個篝火盆,向導在營地附近設置警戒。
疲憊的孩子們各自洗漱——直到這時候,向導才告訴他們營地裡是有水井的,之前讓他們去山下尋找水源隻是課程的一部分,而後就分了帳篷各自睡下。
哪怕是鼓勵生育的美國,和這麼多同齡孩子睡在一起的機會也不多,他們躺在睡袋裡,興奮地開啟了夜聊模式。
他們聊白天的見聞,聊明天想做的事,聊家長和兄弟姐妹,也聊未來的理想。
萩原研二不出所料和約翰遜住在一個帳篷裡,不如說是約翰遜把原本抽簽來的室友趕走,自己硬擠了過來。
一進帳篷,紅發的男孩就非常興奮地講述他們釣魚的經曆。重複起他今晚第四遍的炫耀,毫不在意萩原研二能跟著他的台詞把後一句話背出來的無奈。
萩原研二半拖半拉地讓男孩睡下再說,然後等待了大約五分鐘,身旁的聲音逐漸變得弱而輕微,最後連模糊不清的囈語也銷聲匿跡,比其他帳篷安靜下來的速度還快。
他們早就累了,現在也到了好孩子該睡覺的時間了。
萩原研二察覺到老師和向導在外守夜的動靜,也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的衛星監控已經打開,雖然換了衣服,但身上的道具並沒有換下,都放在了觸手可及的位置。
今晚,一定會是個寧靜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