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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車 西風不西 69116 字 9個月前

顧星隕沉沉醒來,隻覺得熱得全身都是汗。

他用力地喘氣,遲鈍地察覺到頭痛。

再接下來,不止是頭,喉嚨,連帶著整個胸腔,都痛到令人皺眉。

他是真的感冒了。

這麼想著,顧星隕翻下床,從床邊櫃子裡找出自己先前翻到的維生素片,撈出幾粒吃了。

徐承英買的藥大多是衝劑,他嫌繁瑣,倒是沒動。

下樓的時候聽到廚房裡貌似有聲響。

顧星隕立足在樓梯上,看見江遠道小心翼翼地端著豆漿和吐司從廚房裡出來。

想到那個夢,顧星隕忍不住打量他——劍眉星目,高鼻薄唇,一副老天爺格外恩寵的英俊麵貌,看上去就是個溫柔的成熟男人,不似裴凜山,不笑的時候總覺得冷淡,令人無端不敢靠近。

他到底是為什麼那麼喜歡這個人,甚至不惜為此拿金錢權勢為他鋪路?

顧星隕想得入了神,還沒說話,江遠道無意間抬頭看見他,倒是很驚喜,露了個笑:“顧總,我早上起來,就出去給你買了早飯,剛剛熱過——”

“你怎麼還沒走?”

顧星隕冷聲打斷:“我不吃,你走吧。”

江遠道就立那不動了。

顧星隕不明白為什麼在彆人那分外管用的冷漠表情,到了江遠道這就成了無用的武器,例如此刻,江遠道在原地頓了片刻後,反而還朝他走過來。

“我想過了。”

江遠道平靜道:“顧總,我們之間,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你明明很喜歡我,我們在談戀愛,但是自從你出了車禍後,你就再也沒找過我,看見我的時候,也一副不認識我的樣子。”

一直到走到顧星隕麵前,江遠道才停下腳步,“不僅如此,你還和你一向討厭的裴總在一起,這太反常了。”

麵對顧星隕陡然抬眉的神情,江遠道擺出一副溫柔的表情,“所以我昨晚仔細想過,顧總,你是不是失憶,忘記我了?”

顧星隕立在原地,瞬間驚愕到沒法作出反應。

見他這副樣子,江遠道反而笑了,“你看,我說對了吧,我這樣了解你,你一個表情,我就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高興。”

“你在亂說什麼?”

顧星隕強裝鎮定,隻是語氣到底慌亂,“我怎麼可能失憶,我隻是,隻是最近養傷,心情不好,不想見任何人。”

“不是。”

江遠道緩慢搖頭,“顧總,你得承認,你忘掉我了。”

“我沒有。”

顧星隕立刻反駁,“你……江遠道,就算,就算我們曾經是——”

話音戛然而止,隻因為江遠道陡然低下頭,兩張唇的距離近到不足五厘米。

顧星隕渾身僵硬,條件反射想躲避的同時,又克製住了。

以前的顧星隕會和他接吻嗎?如果他躲開,又會被這個男人抓住把柄麼?

躲,還是不躲?

見顧星隕沒有反應,江遠道的眼神逐漸幽深,他伸手,摁住顧星隕的後腦勺,吻下去。

身體本能高於意識。

臨吻的那一刻,顧星隕還是沒忍住,陡然推開江遠道。

果然,江遠道立刻露出傷心的表情,就用那雙深棕色的眼睛看著他,“我就知道。”他喃喃:“我就知道,顧總,你果然忘掉我了。”

顧星隕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兩個人一時間都僵住,直到陌生的電話鈴聲響起,顧星隕看見江遠道轉身去接電話。

回來的時候已經收拾好了表情,江遠道故作輕鬆,沒再提之前的話,隻說:“昨晚從劇組逃出來找你,現在被逮到了,我必須要回去了。”

說著,江遠道上前,朝顧星隕伸手,溫柔道:“不能接吻,那麼擁抱一下可以嗎,顧總,給我充充電。”

顧星隕看著江遠道飽含愛意的眼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複雜。

第46章 秀場

裴凜山是早上九點到的公司。

一臉低氣壓, 整個人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公司裡的人戰戰兢兢,就連一向和老板親近的宋清都敏感察覺到不對勁,對其他人耳提麵命小心點彆出錯, 在裴凜山麵前更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但即便是已經很小心了, 還是讓裴凜山抓著不少錯, 各部門的負責人被叫上來指著鼻子罵,其中經紀部是重災區, 在外忙得腳不沾地的王牌經紀人被裴凜山一個電話罵得差點當場辭職,硬是看在公司優厚的福利待遇才生生忍下來。

“裴總。”

江蕭筱壓著火氣,“我是經紀人不是保姆, 手底下的藝人都是大牌, 我不能讓他們24小時都跟我報道行蹤吧?”

“再說了, 江遠道現在在劇組,他一向乖得很——等等。”

江蕭筱忽然皺眉,“你說昨天晚上狗仔拍到的?”

裴凜山冷笑一聲,“我讓宋清把稿子發給你看。”

說完就掛了電話。

看到被老板從狗仔手裡截下來的稿件, 宋清才算是有了頭緒。

搞半天, 還是自家老板媳婦顧星隕搞出來的事。

隻是……最近顧總不是和裴總住一塊嗎?什麼時候又和江遠道搞一塊去了?他將稿件發給江蕭筱,順帶囑咐了一句:“看著點江遠道。”

江蕭筱發來六個點。

後麵跟來一句話:“顧總非就喜歡江遠道, 追著跑, 裴總又生生忍著, 這都幾年了你不知道?我有什麼辦法?”

宋清說不出話來。

他總不能告訴他最近不一樣顧總失憶了被裴總哄回來了吧。

轉而又想, 這顧總也真是的,怎麼就這麼喜歡這個江遠道?

一上午手忙腳亂。

到裴凜山接到方何電話的時候, 已是臨近上午十一點。

“喂?”

裴凜山看著最新的一些藝人資料, 語氣沉沉:“什麼事?”

方何倒是沒察覺他情緒不好,語氣很歡快:“裴爺, 今晚有空沒?”

裴凜山想也不想:“沒空。”

“哎——這樣就沒意思了嘛。”方何笑咪咪,“彆總是天天忙工作,偶爾放鬆一下,今晚我請你去看秀啊,說不定還能物色幾個好苗子。”

“最近公司不打算再簽模特。”

裴凜山往後一仰,“你有話快說,我還有事。”

以往裴凜山再忙,接他的電話時也是耐著性子的。

聽到這,方何這才咂巴出不對勁來,“你不高興?”

裴凜山沒說話。

方何又問:“和顧星隕有關係?”

裴凜山皺眉:“彆瞎猜。”

“那就是了。”方何下了結論,“不過好久都不見你這樣,怎麼,吵架啦?”

裴凜山直接把他電話掛了。

沒一會兒,電話鈴聲又響起來,裴凜山隻以為還是方何,眼睛盯著手裡的文件,看也沒看手機,直接接了,沒說話。

沒想到那邊也半天不說話。

裴凜山這時候才看來電顯示,裴先國。

想了想,他冷硬開口:“什麼事?”

裴先國這才說話:“今天晚上,你把顧星隕帶回來吃飯。”

裴凜山翻文件的動作一頓,“乾什麼?”

裴先國“哼”了一聲,語氣也不怎麼好:“乾什麼?上次的事,你彆以為就過去了,我看你楊阿姨的眼睛現在都還腫著,你把他叫回來一起吃個飯,再給你楊阿姨道個歉。”

裴凜山沒二話,立刻又把電話掛了。

那邊廂,裴先國握著忙音的手機,眉頭一皺。

身旁女人睜著那雙漂亮的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先國,怎麼樣,凜山回不回來?”

瞧著這嬌妻柔柔握著自己手臂溫聲軟語,裴先國一時感覺有些拉不下麵子,他這一生向來是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當慣了人上人,不曾曆過什麼艱辛,在外更是積威甚重,是稍不高興了都要這燕京震一震的,沒想到臨老了,到了兒子這兒總是下不來台。

一想到以往兒子為了那個姓顧的做出的種種,他就青筋直蹦,前段時日聽楊珊說兒子快和姓顧的離婚了,他還兀自高興了陣兒,臨了又出了這檔子事,他總以為兒子不會再過偏袒,沒想到裴凜山的脾氣還是和那臭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不回。”

裴先國感覺胸口有悶氣下不去,又補了一句:“等過兩天我有空了就去看看,彆以為老子治不了他!”

姑且不論裴先國預備怎麼在兒子那兒找回作為老子的場子,當天晚上,耐不住方何磨,裴凜山還是坐在了燈光四射的秀台下。

隻是他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坐在台下隻管低頭玩手機,不管現場多麼熱鬨,掌聲多麼熱烈,都不曾抬頭看一眼。

方何剛借著這場子去會了幾個以往不太常見的朋友,回來看見裴凜山這樣,登時不滿:“真成了清心寡欲的和尚了?我說,顧星隕又怎麼惹你了?”

裴凜山長腿一伸,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沒說話。

方何斜看他兩眼,突然趁其不備扒住他的肩膀就去看他的手機界麵。

還隻遙遙看到一個全黑的頭像和半句“吃了剛回……”,就立刻被裴凜山捏住手腕子往下一折,方何頓時痛的發出豬叫:“裴裴……裴爺!”

也幸好是現場的音響聲過大,方何的叫聲半點沒漏出去,裴凜山也隻是嚇嚇他,讓人痛了一下便立刻放開了他。

方何舉著自己的手腕子,不可置信:“裴凜山,好歹兄弟一場,我就隻是瞄了你的手機一眼,你就這樣對我?”

裴凜山慢條斯理地回完手機消息,將手機妥帖放好了,這才回頭看他:“今天晚上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彆人不了解方何,他還不知道麼,無利不起早,又是個極喜歡摻和彆人熱鬨的,要說今晚這秀沒什麼貓膩,方何能這樣拉他來?

果不其然,裴凜山這樣一問,方何就噤聲了,在那揉著手腕子,好半天才說一句:“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拉你出來放鬆放鬆。”

“放鬆什麼?難不成,你看上這秀的哪個模特了?”

方何立刻反駁:“我可是新時代好男人,才不玩婚外情那一套。”

裴凜山“哼”了一聲,倒真的轉頭看秀去了。

沒想到音樂一轉,從秀台的幕布後麵走出一個宛如天使般打扮的模特來。

這模特本就身體條件極好,肩寬腿長黃金比例,一張臉在彩妝師的打造下更是眼窩深邃,白皙如瓷,雖不及其他歐洲模特五官立體,但獨特的亞洲麵孔還是令人眼前一亮,沒那麼多棱角,反而看得舒服極了。

他穿的也是今日這場秀的重要看點之一:墮落天使,服裝精致華無比,顏色如撕裂一般一紅一白,身後則展開著豐盈且盛大的黑色羽翼,仿佛下一秒就真的能從這秀台上飛起來主宰世界似的。

現場頓時響起熱烈且興奮的哄叫來,那模特正好在前方定點,勾了個笑,眼睛卻是直直盯向坐在看台前方的裴凜山。

那一眼飽含的情意太多,饒是裴凜山,突然被人這樣直勾勾地盯,也滯了一秒才回神。

八卦小能手方何務必不會錯過兩人這精彩的一個眼神交彙,立刻忘了先前的痛,再次扒住裴凜山的肩,戲謔道:“看來裴爺豔福不淺,又有人想投懷送抱了。”

裴凜山冷冷回看他一眼,“這就是你想湊的熱鬨?”

方何被他看得一縮,道:“也不是,我這不是想幫你一把……”說完,立刻附到裴凜山耳邊同他說起了悄悄話。

秀很快結束,但這場時尚盛宴自然不會草草終結,主辦方安排了宴會和酒席,供今日來看秀的各位人士互相交流,一時間奢華的宴廳裡是一派衣香鬢影推杯換盞,熱鬨得緊。

裴凜山本在秀結束時就要走,臨了,卻被人攔在秀場門口。

應該是趕來的時候太急,男人還沒來得及卸妝換衣,隻是卸了那笨重的翅膀,追著裴凜山一直到門外。

“凜山……凜山!”

他氣喘籲籲的,總算抓住了男人衣袖,待裴凜山回頭,立刻紅了眼睛:“凜山,我……我……”

還沒“我”出個下文來,裴凜山就已經冷硬地掰開了這模特的手臂,半點不近人情道:“梁先生,請自重。”

梁景陽陡然睜大眼睛,反應過來的下一刻,就是低頭擦了擦眼睛,“凜山……你彆這樣對我說話。”

裴凜山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臉色隱沒在黑夜裡不太能看清,隻是聲音依舊薄涼:“梁景陽,你現在能洗白回國,真得好好感謝趙啟俊,要不是他,你以為你能進紅星?”

“我……”梁景陽抬眼,“我是很感謝趙少,在國外,都是他一路照顧我,可是凜山,你知道我的心裡到底裝著誰,也知道我是為了誰才回來的。”

說完這話,他刻意地停頓了一下,沒想到裴凜山卻並不說話,於是鼓了鼓勇氣,繼續道:“趙少雖好,卻非我喜歡之人。”

說著,梁景陽朝裴凜山靠近兩步,試圖去拉他的衣袖:“凜山……我知道錯了,我去了燼,知道那裡還在,也知道你沒有將它轉手給其他人,凜山,謝謝你。”

裴凜山一時走神,梁景陽便立刻得寸進尺地抱住他的手臂,“凜山,我好冷啊,我們進去好好說說話好不好?回國這麼久了,這還是第一次,我能單獨和你說上話……”

第47章 燒

被男人親密地蹭過來, 那一臉濃重的脂粉氣息幾乎是立刻驚醒了裴凜山。

他回神,側頭去看依偎在自己肩膀的男人,當真是麵白如鬼, 矯揉造作, 裴凜山幾乎是強忍著惡心, 才用力將梁景陽推開。

梁景陽一臉驚愕,裴凜山卻是冷漠至極:“我警告你, 再往我身邊湊,彆怪我不客氣。”

說完,便立刻抬步走遠了。

方何早在車裡等, 隔得不遠, 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待裴凜山上車時,少不得戲謔:“看你們相依偎的那樣子,還以為你又要掉進妖精洞。”

裴凜山直皺眉:“彆亂說。”

說完撣了撣身上剛剛被蹭上的粉底,半晌, 又覺得身上還有味道, 一連將大衣都脫了,團成團丟向後座。

方何瞥了一眼, “還真是財大氣粗啊。”

就剛剛他團成團的那件純羊絨手工定製的大衣, 少不得是貧苦人家一年的收入, 到了裴凜山這兒, 便成了被碰過就不想要的東西。

果然,脫了衣服的裴凜山氣定神閒:“送給你了。”

方何笑罵:“誰穿你不要的破爛, 趕明兒做個好事拿去捐了。”

裴凜山閉了眼, 靠著車窗休息,沒說話了。

事實上, 之前梁景陽說的話並不是完全沒有觸動到他,他想起了自己最初遇見顧星隕的時候,也是在燼,那時候的顧小少爺可是無人敢惹的小霸王,端坐在光怪陸離的酒吧大廳裡嬉笑怒罵,就那麼撞進了他的眼。

回憶裡少年的笑容越來越清晰,裴凜山隻覺得越來越喘不過氣,於是睜開眼,儘量平靜道:“去燼。”

與之隔了十幾公裡的雲水灣。

顧星隕一人靠坐在床邊的沙發上看文件,皆是些公司裡重要的機密,徐承英宛如老媽子帶小孩兒一般教他管理公司,他也得著實上心才是。

萬幸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本能驅使,他發現自己對這些文件裡的諸多專業名詞和一些外文都能立刻理解,而且到了過目不忘的地步,對此,徐承英說的是,他過去那樣一個工作狂,這些東西可以說是倒背如流,如今即便失憶了,學這些東西也是信手拈來。

隻看了一會兒,顧星隕就有點困了,他摸出手機,發覺才到九點。

微信界麵上的對話框沒關,二人之間的對話終止於裴凜山的那句:好好吃飯休息,聽話。

顧星隕便又對著這句發了會兒呆,點開這男人的微信頭像,戳進朋友圈,依然是隻有多年前的一條財經新聞分享。

這個微信,他們也是最近才加上的。

自從徐承英給他恢複了卡,顧星隕便找回了以前的社交賬號,除此之外,一開機便有無數的短信湧進來,將顧星隕新買的手機都足足卡了一分多鐘才完全接收完畢。

顧星隕無暇顧及之前的短信,都擱置了沒看,反而是微信,登錄上去後發現竟然無人問津。

申請好友的列表裡有一長串,最上麵幾條,卻還是裴凜山幾年前的消息:星隕,聽話。

鬼使神差的,顧星隕點進去,對這個賬號發送了好友申請,是一直到今天晚上,才被裴凜山發現通過。

二人誰也沒問過去,就在微信上聊了起來。

隻是裴凜山不知道,顧星隕看似空白的微信朋友圈滿滿當當,全是僅自己可見。

顧星隕從裴凜山的朋友圈退出來,點進自己的,再次將過去的心情全部瀏覽一遍,內心五味雜陳——隻因為這些文字,皆是與裴凜山有關,甚至還有不少偷拍裴凜山的照片,將過去那個尚且年輕、朝氣十足的青年裴凜山徹徹底底展示在他麵前。

“我愛他。”

過去的自己這樣記錄。

僅僅隻是看著這三個字,顧星隕無端便覺得心酸到不能自抑。

他在沙發上呆坐許久,才將微信關了,起身去尋藥吃,昨天吃的維生素貌似有點效用,隻是喉嚨舒服了,頭又開始痛起來。

顧星隕渾渾噩噩地去廚房找水,中途差點被房間裡的落地燈絆了一跤,最終端來水,加大劑量吃了好幾粒維生素。

希望明天醒來感冒就能好。

顧星隕這樣想著。

第二天,宿醉的裴凜山是被擾人的電話鈴聲吵醒的。

明明昨天就已經吩咐過宋清今天不要找他,臨了還是被電話吵醒,裴凜山捂著額頭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來摸手機,語氣是帶著怒氣的沉:“什麼事?”

看了一眼窗外的大好天色,再看了一眼手機,徐承英生怕自己是不是打擾了某人的好事,戰戰兢兢:“裴總,我是徐承英。”

裴凜山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

徐承英越發覺得自己腦補的是對的,便小聲說了一句:“裴總,今天下午有個會很重要,還請你務必讓顧總來參加。”

電話裡沒了聲。

徐承英歎了口氣,想著老板能在上班期間談戀愛,他這個臭打工的才是真的慘,正準備掛電話時,耳朵邊陡然響起裴凜山清醒的聲音:“星隕沒去公司?”

“啊?”

徐承英下意識反問:“顧總不是在你那裡?”

裴凜山摁了摁發脹的太陽穴,從床上坐起來,疲憊道:“他沒在我這裡,怎麼,找不到星隕了?”

徐承英這才覺得有點不對:“是的裴總,我今天給顧總打了一上午電話都沒人接,到後麵關機了。”

裴凜山呼了口氣,起床穿衣,問:“他昨天晚上睡在哪裡?”

一路飛馳趕往雲水灣。

隻是臨到門前的時候裴凜山犯了難,這棟顧星隕的獨居彆墅他從未來過,自然打不開這個帶有密碼的指紋鎖。

不過……以顧星隕以往的脾性,裴凜山想了想,決定試一試密碼。

一共五次機會。

裴凜山依次試了顧星隕的生日、顧星隕父母的生日,3次機會用完,密碼錯誤。

他站在深秋的日光底下,隻覺得昨晚在燼喝下的酒都成了現在的頭疼催發劑,頭昏腦漲得很,又不知道現在顧星隕在裡麵到底是個什麼狀況,於是咬咬牙,將他們的結婚紀念日輸了進去。

從私心裡講,他當然希望這個是正確答案。

然而密碼鎖發出尖銳的鳴叫提示音:您還有最後一次輸入機會。

意料之中,裴凜山抿了抿唇往後退一步,他是不敢再試了,隻好給老李打電話。

老李在電話裡得知顧星隕不見了也很是著急,裴凜山安撫許久,又問老李知不知道顧星隕常住房產雲水灣的進門密碼,老李想了好一會兒,才在電話裡躊躇著說:“裴先生,您要不要試試您的生日?”

裴凜山一滯,差點笑出來,“老李……”

“裴先生,試試吧。”

老李在電話裡歎口氣,“少爺一向是個很簡單的人,我也想不出其他可能。”

裴凜山便沒說話了,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敢真的輸入數字。

“滴”的一聲,綠光劃過,門開了。

那瞬間腦子裡的思緒太過混亂,要不是老李依舊在電話那頭叫他的名字,裴凜山幾乎不能回神。

“開了,我先看看。”

說完,裴凜山掛了電話。

是棟乾淨得幾乎沒有什麼人氣的房子。

裴凜山看向房子裡隨處可見的薄荷,想起顧星隕初醒時聽見薄荷一臉反感的樣子,不由暗了暗眼神。

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裴凜山斂了斂思緒,直奔彆墅二樓主臥。

主臥的遮光窗簾完全將窗外的陽光遮擋在外,裴凜山開門的時候察覺到房裡的暖氣溫度很高,他開了燈,瞧見那個讓徐承英一頓好找的青年正窩在一團被子裡安睡,裴凜山輕輕鬆了口氣。

房裡地毯鋪的厚,裴凜山一路走過去也並未發出什麼聲音,隻是臨到顧星隕的床邊,裴凜山才發覺出不對勁來。

顧星隕的臉很紅,不僅如此,額前密密鋪了一層細汗。

裴凜山伸手去碰,青年立刻像遇見甘泉似的將自己的整個臉蛋都往裴凜山的手掌裡蹭,這一蹭,裴凜山嚇得幾乎沒跳起來。

“星隕?星隕,星隕你醒醒。”

青年的身體溫度過高,到了幾乎燙手的地步,裴凜山替他擦掉汗,一邊呼叫,然而顧星隕卻隻做了個皺眉的動作,半點都沒有要醒的意思。

裴凜山立刻起身給黎錦打電話,也多虧今天是黎錦的輪休時間,一接到裴凜山的電話,黎錦立刻帶上可能要用到的醫療用品加速就往這邊趕來。

“39.8攝氏度。”

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黎錦也有點嚇著了,“完了,可彆燒成個傻子了。”

當下一陣兵荒馬亂,黎錦速度上了措施給顧星隕降溫退燒,一劑屁股上的退燒針打下去,還讓裴凜山抱著青年灌了退燒的藥物。

“他這是感冒發燒?還是之前的車禍後遺症導致高燒?”

黎錦一邊密切關注著顧星隕的情況,一邊詢問裴凜山,沒想到裴凜山也是一問三不知。

“嘖。”

黎錦歎了一聲,“再等一會兒,人要還是不退燒,就送醫院。”

裴凜山抱著顧星隕給他擦酒精降溫,唇抿得死緊,並不說話。

好在高燒介入很有效,不過十來分鐘,顧星隕身上就開始瘋狂出汗,很快,半個多小時過去,體溫也逐漸降至37.8度。

黎錦放了心,不在房間裡等了,隻說自己出去透會氣,有事情就找他。

裴凜山正埋頭照顧人,頭都沒抬讓黎錦出去了。

等顧星隕醒來的時候,已是到了下午的光景。

他隻覺得自己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醒來的第一個感覺,便是熱。

喉嚨又乾又痛,顧星隕不適地皺了皺眉,心想這場感冒隻吃維生素可能不太抵用了,還是要去醫院一趟,剛想動,就發現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顧星隕陡然一驚,轉頭的瞬間便與裴凜山那雙不太清醒的眸子對上了。

“星隕……星隕!”

裴凜山握著顧星隕的手在床邊睡著,眼下見人醒了,立刻跪坐起來,一臉急切:“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顧星隕望著裴凜山,隻覺得自己在做夢,“你怎麼在這裡?”

說完發覺自己身上的睡衣也被換了,先前絲滑的綢緞被換成存在感略重的純棉,他略有驚愕,“你替我換了衣服?”

裴凜山啞聲:“星隕,你發燒了。”

顧星隕後知後覺去摸自己額頭,裴凜山已經捉了他的手,“發燒到昏迷,怎麼叫都叫不醒,你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

“我……我沒有。”顧星隕想說我吃了藥,可一看到床邊留下的各種器械和藥物,也知道裴凜山所言非虛,是以語氣弱了下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裴凜山深吸了口氣,“要不是徐承英給我打電話,你就一個人在家裡發燒。”

說完,又問:“現在肚子餓不餓,我在廚房給你煮了點粥,家裡冰箱什麼都沒有,就連米都是臨時讓黎錦去買的,沒什麼其他的食材,你將就吃一吃?”

不用裴凜山說,顧星隕都知道自己這處房產冰箱裡是個什麼樣子,頓時不好意思起來:“黎醫生也來了?”

“可不是來了。”

正說著,黎錦就推門進來了,挑著眉道:“被你們家裴爺捉在這兒大半天了,不見你醒不讓我走,怎麼樣,現在感覺如何?”

第48章 家政

也是聽到裴凜山和黎錦的描述, 顧星隕才知道自己在睡夢裡發生了這麼驚險的事情,眼下麵對這二人關懷的神情,他蒼白的臉上露出個溫潤的笑:“我現在感覺挺好的, 麻煩黎醫生了。”

就是這麼一場燒下來, 又沒吃什麼東西, 感覺整個人都發虛。

“我倒是不麻煩。”

黎錦過來給顧星隕量體溫,涼涼道:“就是把裴爺給嚇著了。”

裴凜山不動聲色地踢了黎錦一腳, 道:“你再給他檢查一遍,我去廚房把粥端來。”

黎錦被踢得腿骨一痛,麵上卻咬牙笑著:“放心吧。”

顧星隕躺在床上, 並不知這二人床下的動作, 見裴凜山出去端粥, 便掙紮著坐了起來,黎錦趕緊扶他,一邊問:“你今天這燒得很奇怪,最近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顧星隕自然把最近類似於感冒的症狀說了。

“喉嚨痛、頭痛?”

黎錦挑眉:“確認就是普通的感冒?吃藥了沒有?”

“應該就是感冒吧, 這幾天天氣不好, 著涼了。”顧星隕一一回答:“但是也沒有去醫院,之前喉嚨不舒服的時候吃了些維生素。”

“維生素?給我看看藥瓶。”

顧星隕應“好”, 轉頭要去找的時候裴凜山端著粥進來了, “怕你現在吃不下多少, 我就沒盛多少, 放了糖,你試試味道好不好。”

說完, 裴凜山又問黎錦:“沒什麼問題吧。”

黎錦一聳肩, “看顧總這樣子,應該就是病毒性感冒沒控製好發燒了, 既然沒吃什麼其他的東西,也沒有其他反應,現在的溫度也正常,就沒問題。”

一邊說著,黎錦起身將自己之前備在藥箱裡的藥一一拿出來,“保險起見,吃點兒藥吧,如果再有不舒服或者發燒,就來醫院抽血做個檢查。”

裴凜山自然答應,黎錦順道囑咐裴凜山這些藥物的劑量和次數,裴凜山細細記了,黎錦這才一拍手:“啊,忘了,家裡還有點事,我就先回去了。”

事實上,這幾日輪休的黎錦醫生家裡屁事沒有,他這麼說,單純隻是不想呆在做電燈泡罷了。

裴凜山又怎麼不了解自己這位好友的心中所想,立刻了然地拍了拍黎錦的肩,“今天麻煩你了。”

黎錦一擺手,“有事再叫我。”

說完,收拾東西真的走了。

顧星隕小口抿著粥,全程充當一個旁觀者一言不發,但聽著他們說話,一時間覺得這清冷的房間裡多了不少的人氣。

軟糯的小米粥滑進胃裡,略微撫慰了乾癟的胃袋,顧星隕舒服地歎了一口氣,裴凜山敏感察覺,剛目送黎錦下樓,便回頭道:“怎麼了,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

顧星隕隻搖頭。

裴凜山也就沒多問,坐在顧星隕的床邊,眉眼裡全是擔憂:“以前一年到頭也沒見你感冒幾回,這次燒的這麼厲害,不會是之前的事故導致免疫力下降了吧?”

顧星隕再次搖頭,低頭喝粥,也不說話。

裴凜山見他這幅乖巧的模樣,心一下就軟了下來,於是低頭去蹭青年的發頂,輕聲道:“你什麼時候才能讓我省心一些。”

說完自己又低低的笑出聲:“不對,我倒寧願你不省心,這樣我才有理由好在你身邊照顧你。”

被男人寬厚的懷抱攬著,顧星隕喝粥的動作一下就停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在這個男人的懷裡,感覺到的全是舒適與安心,這與之前江遠道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想到江遠道,顧星隕的眼神又是一暗。

“裴凜山。”

想了想,顧星隕閉著眼往裴凜山懷裡靠,說:“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裴凜山沉沉地深吸了一口氣,想也沒想的說道:“因為你是顧星隕。”

顧星隕不知怎麼就彎了彎唇角,剛想說話,裴凜山的下一句話就跟了上來:“因為我愛顧星隕。”

顧星隕一瞬僵住。

裴凜山繼續說:“不管是之前的顧氏顧總,還是現在失去了記憶的你,都是我愛的樣子,顧星隕,我有時候真的想過,我是不是就是被你這一張臉迷住了,可是我發現,即便我設想你長了個普通模樣,我還是喜歡你。”

“不論你變成什麼樣子,好看的,不好看的,成熟的,還是稚嫩的,隻要是顧星隕,我都照單全收。”

瓷碗裡的熱粥溫度過高,顧星隕覺得這溫度簡直要從他的手心一直燙到心臟。

他做了那麼多對不起這個人的事,甚至就在前天還有出軌的對象前來糾纏他,可是這個男人在對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是這樣的情真意切。

顧星隕越來越不明白,過去的自己到底在乾什麼。

“我不值得。”

顧星隕這樣說:“裴凜山,也許以後你會遇到一個比我更好,更好的人。”

裴凜山就隻笑:“星隕,在我這裡,沒有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說完摸了摸他的頭,“你先吃著,我去給你收拾一下廚房。”

對話結束,顧星隕卻覺得自己碗裡的粥不怎麼能下口了。

他百無聊賴地用湯匙碾著白粥,白瓷做的碗壁不斷發出當啷的聲響,這一聲聲,也跟著撞進了他的心裡,他看著裴凜山在廚房與房間來回奔走收拾,一雙眼睛在白粥與男人之間來張望。

——新買來的食材分門彆類的放好在冰箱,廚房之前煮粥的殘局收拾乾淨,再將房間的窗簾全部拉開,裴凜山讓顧星隕在沙發上坐著,將之前的床單被套全部換過一遍,以及之前喂藥打針、物理降溫的東西一並清理了。

“裴凜山。”

顧星隕盤腿坐著,雙手撐著下巴,說:“你做家政多少錢一個月啊,我把你包了吧。”

裴凜山便回頭,笑道:“隻要顧少爺一個吻。”

說完,將手上的物件放下來,走到顧星隕的身前,微微躬身低頭,“不知道顧少爺願不願意給?”

男人英俊的臉龐近在咫尺,顧星隕毫不猶豫地抬高了身體,昂頭輕輕在男人的唇上印了一下,“成交。”

當晚,裴凜山也沒走。

陪著顧星隕一道吃了晚飯,簡單洗漱過後一同上了床。

兩個人誰也沒提之前的事,裴凜山幫著顧星隕處理一些公司的事務,一個細細教,一個認真聽,等反應過來時間的時候,都已經到了深夜。

“好了,今天的顧總就學到這裡。”

裴凜山替他合上筆記本放到一邊,“早些休息,如果今晚沒有再發燒的話,明天上午我再送你去公司。”

顧星隕乖乖聽話躺下去,就靠在裴凜山的旁邊,說:“那你還不睡?”

“嗯,還有一些事處理。”

裴凜山坐靠在床頭,手掌撫慰性地摸了摸顧星隕的頭,“我就在這裡,你安心睡。”

顧星隕抿了抿嘴,頭往被子裡縮,眼睛卻還盯著男人的臉。

昏黃燈光下,一切事物都被鍍上柔和的線條,即便是看上去冷硬的裴凜山,在這種時刻也被光影削去了鋒利的下頜線,陰影打在脖頸與鎖骨的位置,顧星隕看了一會兒沒忍住,又偷偷伸出手去摸。

誰知目不斜視處理事務的裴凜山卻精準地抓住他作亂的手,啞聲:“做什麼?”

顧星隕將手抽回來,又往被子裡縮了縮,埋下去的臉上帶了笑意:“沒什麼。”

裴凜山發出帶笑的氣音,“彆鬨了,睡覺。”

“哦。”顧星隕應了,剛閉眼準備睡覺,腦子裡卻劃過一件事,他猛地將被子掀開,問:“對了,你今天一天都在我這裡,芋圓有沒有人喂?”

裴凜山正打字回複消息的手指一頓,徹底僵住。

說起來,老李自上次和楊珊吵那一場後再次傷到腰,去醫院理療後效果也不是很好,需要將養,顧星隕就叫他在老宅待著不必過來,沒了老李,他們兩個都是從未養過貓的人,又算是個大忙人,真正做起事來哪裡記得家裡還有一隻嗷嗷待哺的貓咪,之前裴凜山就沒記得喂貓,現在被顧星隕突然問起,一下啞了聲。

顧星隕見他這樣哪還不知道答案,一下變得愧疚起來——他沒有定時喂養貓咪的習慣,之前出來的時候也沒帶上那隻小東西,將芋圓就這樣拋在腦後,著實是對不起它。

“要不……”顧星隕小小聲,“你還是回去吧。”

裴凜山黑著臉沒作聲。

他自然是做了打算要在這邊賴著睡覺的,難得顧星隕沒提出什麼反對意見,又哪裡能料到自己的留宿計劃將要被一隻貓咪破壞。

他看了一眼鐘,現在已經臨近12點,正是夜深,“我明天……”

話還沒說完,顧星隕又道:“說不定芋圓現在正在家裡餓的喵喵叫。”

裴凜山:“……”

他可實在是不願意從這舒服溫暖的被窩離開,沉默著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我現在叫黎錦去喂。”

說完,又仿佛說服自己一般補了一句:“反正他這幾日也沒什麼事情。”

顧星隕更不好意思了:“那也太麻煩黎醫生了。”

“沒事,他一向不怕麻煩。”裴凜山下了決心。

當天晚上黎錦被人從被窩裡吵起來時情緒如何暴躁不提,總而言之,這樁差事還是落在了黎大醫生手裡。

隻是經過黎錦的一番察看,倒真發現了芋圓的一些問題。

“小貓情況不太好,在窩旁邊吐了一些黃水,精神不太好,也沒有興趣進食。”

黎錦皺著眉去摸芋圓的頭,這貓咪也是一動不動任人蹂/躪,於是在電話裡說:“明天還是帶它去獸醫院看看吧。”

第49章 張曉言

自聽了黎錦在電話裡的說法, 顧星隕這一晚就沒怎麼睡好覺。

要不是裴凜山一再安撫,說黎錦好歹也是個醫生,雖然不是獸醫吧, 照顧一隻小貓的能力還是有的, 顧星隕說不定當夜就趕過去帶芋圓掛急診了。

雖說這小東西是半路撿來的, 但是既然決定了要養,還是要對小生命負責, 於是第二日,顧星隕便更改了自己的原本計劃,反而去了黎錦家裡接貓。

這位一向溫潤的醫生開門時明顯低氣壓, 隻是在顧星隕麵前勉強忍耐住了性子, 儘量溫聲道:“進來吧, 貓在客廳,早上喂了點東西也沒吃進多少,好像又吐了些。”

這還是顧星隕第一次來黎錦家,不過眼下他也顧不上參觀, 聽了黎錦的話更是心焦, 當下便直奔客廳查看貓咪狀況,芋圓看見他倒是姿態親密地蹭了過來, 隻是那叫聲, 顧星隕怎麼聽著都覺得虛弱。

黎錦回身從廚房裡叼了片吐司出來, 問他:“你的藥都好好吃了?”

“吃了。”

顧星隕將芋圓抱起來, “我現在感覺挺好的,麻煩黎醫生了。”

黎錦點點頭, 又說:“那你等一會兒, 我換件衣服就陪你去醫院。”

顧星隕正準備走呢,聽了這話一臉驚詫, 還沒問出來,黎錦倒是自顧自解釋了:“裴爺在電話裡吩咐一定讓我送你去一趟。”

顧星隕立刻道“不用”,黎錦就已經進房拎了件外套出來,“沒事,走吧。”

說完,倒是不容顧星隕拒絕地走在了他的前麵。

顧星隕站在黎錦身後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的時候站在原地笑了笑,這位看起來溫柔好說話的黎醫生,做事情倒是很有自己的主見,內裡應也是個強勢的個性。

於是沒多推辭,抱著貓咪就上了黎錦的車。

一路上,黎錦都關心著顧星隕的需求,不斷調整車裡的溫度和風檔,偶爾也問些顧星隕的近況,兩個人交流尚算和諧。

到了寵物醫院,黎錦找地方停車,顧星隕抱著貓咪進去,上次那個熱情的護士還在,而且明顯還記得顧星隕,一看見他便笑著迎上來,“顧先生早上好。”

說完,溫柔地摸了摸貓咪,“芋圓也好,怎麼啦,來買東西還是體檢?”

“芋圓好像不舒服。”顧星隕將貓咪放到導診台上,略微著急道:“你們這兒的醫生呢?”

“啊。”護士明顯一愣,“跟我來。”

顧星隕跟著護士一路進了獸醫院的診療室,護士絮叨道:“上次給芋圓做體檢的趙醫生不在,現在好像就張醫生有空,不過顧先生你放心,張醫生可算是我們醫院技術最好的醫生了。”

一邊說著,護士推開門,裡麵正坐著寫病曆的男人霎時抬起頭。

是個看起來就很年輕的男人,削瘦且白淨,戴斯文的金絲邊眼睛,長得十分好看。

護士看見他的那瞬明顯閃了閃眼睛,低聲道:“張醫生,有隻小貓咪不舒服。”

就連顧星隕,哪怕最近見多了出色的皮囊,在看見這個醫生的時候,也心下暗歎了一聲:這人的長相實在是太過賞心悅目,心思一歪:就是不知道技術如何。

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位醫生在抬頭的瞬間,握著筆杆的手指一下失控,鋼筆銳利的筆鋒戳破病曆本的紙張,洇出大團深藍色的墨跡。

他幾乎是立刻掩上病曆本站了起來,語氣裡帶著不自覺的顫音:“顧總。”

顧星隕驚訝挑眉:“你認識我?”

反應過來的下一秒卻是想:他以前也並未曾養過寵物,又怎麼會認識一個獸醫?於是更疑惑了:“我們以前見過?”

年輕男人臉色一白,“你……”

見顧星隕的神色不似作假,他這才偏頭,手指抓了抓頭發,笑笑說:“也不是,我喜歡看財經新聞,所以在各種雜誌和電視中見過顧總。”

說完,他的目光轉向顧星隕懷裡的貓咪,上前幾步,語氣也變得溫柔起來:“就是這隻小貓咪嗎?哦,英短,怎麼啦,過來看看。”

顧星隕主要的心神都在芋圓身上,聽到醫生這麼說,不疑有他,立刻將黎錦之前的話複述了一遍,一臉的自責:“也是我工作上事忙,忘了家裡還有隻貓,會不會是餓出毛病來了?”

這年輕的獸醫,也就是張曉言聽了顧星隕的敘述,心下有了點數,將貓咪放置在看診台上,先行錄入了一些芋圓的基本數據。

隻是打著打著字,不小心瞥見顧星隕坐在那裡溫柔擼貓的神色,心下就是一突,腦子一亂便道:“顧總之前的傷沒事吧?”

“傷?”

顧星隕對這年輕男人還挺有好感的,便笑了笑:“已經沒什麼事了,在這裡你也不用叫我顧總,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哦……哦。”張曉言胡亂點著頭,視線與顧星隕相觸的時候立刻不好意思地笑一笑。

這個張醫生……還真靦腆。顧星隕心裡想著,又問:“芋圓這個情況,需要做什麼檢查?”

因為今天獸醫院來看診的寵物並不多,所以沒花多少功夫就做完了芋圓的全部檢查,結果一如張曉言之前所料,芋圓的胃部吞入異物,就卡在胃和十二指腸之間,造成芋圓嘔吐和食欲不振。

“不是什麼大問題。”

張曉言仔細看著超聲圖,道:“用內窺鏡試試能不能取出來。”

聽到張曉言說問題不大,顧星隕這才略微放了心,接下來就是交錢手術,時間也不長,大約半個小時的樣子。

中途黎錦進來了一趟,問清楚情況,又看還要等,便出去給顧星隕買些吃的,等手術做完了還沒回來。

顧星隕看著芋圓一動不動地趴在那兒,有點心疼,張曉言見狀,沉默了一下才說:“沒事的顧總,異物已經取出來了,一會就能活蹦亂跳,隻不過以後還是要多注意,不能讓貓亂吞東西。”

“它可能是餓了找東西吃才會亂吞的。”

顧星隕一下一下順著芋圓的脊背,越發自責:“是我不好。”

張曉言抿了抿唇,正想上前拍拍顧星隕的肩膀安慰他,身後便陡然響起男人清嗓的聲音:“咳咳。”

張曉言回頭,瞧見男人的時候瞳孔又是一縮,立刻收手站到一邊去了。

顧星隕沒發覺這些異狀,回頭見黎錦來了,便道:“芋圓手術做完了,一會兒麻醉醒了沒問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嗯。”黎錦將手裡的熱奶茶和甜點都遞給顧星隕,狀似不經意間看向張曉言,溫聲道:“你就是這兒的醫生?”

黎錦的語氣溫柔,眼神卻很有壓迫力,張曉言耳朵紅了一點尖尖,往後退了幾步,靠在牆上,點點頭說:“是。”

黎錦便說:“很年輕,做獸醫多久了?”

“也沒有多久,兩三年吧。”

張曉言雙手放在白大褂口袋裡,想走:“那你們在這裡等一會兒,有事可以再去診療室叫我。”

“哎你等等。”

豈料顧星隕叫住了他,張曉言回頭,顧星隕便笑笑:“留一個聯係方式吧,以後萬一芋圓還有什麼事,我也好請教你。”

加完張曉言的微信,等芋圓完全恢複正常了,顧星隕才離開獸醫院。

回去的路上黎錦倒是一言不發,顧星隕隻以為黎錦是累了,便沒多問。他本想直接帶著芋圓回公司,可是一想到以往“顧總”在眾人麵前的冷厲形象,又覺得不大好,便帶著貓回了之前的住處。

“喵嗚……喵嗚。”

等到回家已經是下午,芋圓明顯恢複了些許精力,開始同顧星隕鬨起來,顧星隕被叫的心軟,又想到這貓現在應該是饑腸轆轆,便去準備貓糧。

隻是臨到喂前,顧星隕想到什麼,拿出手機給張曉言發微信:“張醫生,芋圓現在能吃東西了吧?”

張曉言的回複很快:“可以。”

後麵還跟了一大段關於貓咪科學喂養的合理建議,顧星隕這才放心,放任芋圓進食。

照顧好芋圓,又定好晚上喂食的鬨鐘,顧星隕才回了公司,徐承英正忙得焦頭爛額,見到顧星隕回來,跟找到救星了似的,立刻幾步奔過來,“顧總。”

一旦回了公司,顧星隕便立刻進入狀態恢複成那副冷淡老成的模樣,再加上這幾天的熏陶學習和記憶裡自帶的熟悉感,他工作上手很快。

徐承英提前和顧星隕擬訂好方案和說辭,還帶著他上了一次談判桌,或許是因為過去的顧星隕做這些太駕輕就熟了,以至於顧星隕莫名地毫不緊張和怯場,同年齡不知大出他多少的商界大鱷說起話來,氣勢毫不相讓。

沒有人能察覺這個顧總裡麵的芯子倒退了七年,之前還因為顧星隕出車禍而顯得有些風雨飄搖的顧氏,再次穩穩地站住了腳跟。

“顧總,白露城的這個項目現在已經開始動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彙報完之前的工作進展,徐承英將一份項目書放到顧星隕麵前,“因為這個養老院是您個人的慈善公益項目,所以近期我們顧氏還會有一次規模較大的慈善晚宴,到時候現場會來很多媒體和名流,這也是您自車禍以後最好的一個現身機會。”

顧星隕翻著項目書,他對這個項目有印象,第一天來公司的時候就看過,聞言便抬頭:“需要我做什麼?”

“也不用做太多,隻要您出現在晚宴上並進行最終致辭,就有足夠的影響力了。”

徐承英微笑:“到時候,我們顧氏的負麵輿論應該就能完全消失,股市價格也能回升。”

“行。”顧星隕想也沒想便答應了:“幫我記在日程裡,提前提醒我。”

徐承英點頭。

就這樣,顧氏財閥掌權人將出席旗下慈善基金會舉辦的晚宴並致辭的消息提前被放了出去,各路人馬聽聞消息都是蠢蠢欲動。

律師事務所裡,常寧收到彆人發來的信息也是一愣,接著便立刻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和卷宗,提著包就匆匆出去了。

第50章 常寧

今日顧氏總部大樓的前台小姑娘很是煩惱。

慈善晚宴顧星隕會出現並致辭的消息一放出來, 便有各方人馬跑來總部要見顧總,個個都說自己和顧總關係多麼親密,一副囂張跋扈不見到顧總不罷休的樣子。

上次帶她的前輩因為擅自放江遠道進來已經被徐總辭退, 她可不想再步前輩的老路, 於是咬定了沒有預約不能上去, 腰板挺直硬氣得很,再有人鬨便叫保安。

便是這樣, 才將許多來打探消息的人給攆回去了,小姑娘隻覺得今日笑得格外累,嘴巴格外乾, 剛想喝口水休息一下, 眼前忽然一暗。

小姑娘抬頭, 就見一個表情寡淡、眉眼看起來就很鋒利的男人將公文包放在台前,冷聲:“我找顧總。”

小姑娘已經練出了些許經驗,當下擺出一個嫻熟的禮儀姿勢,微笑道:“這位先生, 您有預約嗎?”

果然, 這男人眉頭一皺,滯了半晌才開口:“你是新來的?不認識我?”

這一句話她今天沒聽過一百句也有幾十句了吧, 小姑娘心裡翻了個白眼, 臉上卻還是笑意盎然:“抱歉, 沒有預約不能見顧總。”

男人的眉頭皺得更凶了:“我是你們顧總的私人律師顧問, 叫常寧,你給秘書辦打電話, 他們知道我。”

之前她就是天真地一直打電話去問, 才被淩特助罵了個狗血淋頭呢。

小姑娘的笑容越發燦爛了:“抱歉,沒有預約的話真的不能見顧總。”

常寧:“……”

換了個站姿, 整個上半身都靠在前台,試圖擺出一個迷人的笑容:“美女,我是真的和你們顧總很熟。”

小姑娘的笑終於掛不住了。

常寧剛以為自己的這一張臉還算奏效,就見那小姑娘以一種難以理解的眼神看向他:“常先生,您請自便。”

說完,竟然徹底不看他,臉都轉到一邊去了。

一向麵癱的常寧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那個“迷人”笑容有多麼僵硬不自然,隻是今日竟然在顧氏前台吃了個閉門羹,內心的火氣已經開始往上冒。

除了從業剛開始受過一些冷眼和不待見之外,他已經多年沒再受到過這種待遇了,眼下有點轉換不過心態來,偏偏這時候律所還有人打電話來煩他。

他一看來電顯示表情已經不是很好,接起電話時語氣自然不佳:“有事?”

阮辛正在那頭小心翼翼的:“常律師……”

常寧:“沒事我掛了。”

“哎哎等等!”

阮辛正立刻揚聲:“你不是想見顧總嗎,我有辦法!”

阮辛正的叔叔是顧氏旗下某子公司的CEO,今日正因為有事過來找顧星隕而有個正兒八經的工作預約,阮辛正在電話裡說:“等會我叔叔就到顧氏了,我和他說過,到時候帶你一起上去!”

常寧始終皺著的眉頭略微舒緩一點,剛想點頭,想到什麼,語氣又是一冷:“你叔叔是雲端的總裁?”

始終在律所保持貧窮草根人設的阮辛正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頓了好一會才說:“遠房親戚,不是很熟。”

“不熟能讓他帶我上去見顧總?阮辛正,你那點芝麻大的腦子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

“我……”

阮辛正剛想反駁,常寧已經掛了他的電話。

難過歸難過,阮辛正還是將自己叔叔的照片發給了常寧,囑咐他到時候看見叔叔來了,上去打個招呼就好。

不過常寧沒回。

事實上,常寧也沒有利用這個便利,反而將公文包一拿,正兒八經地在顧氏總部一樓大廳辦起公來。

顧氏人來人往嘈雜不已,他卻專心致誌半點不受外界乾擾,工作得分外認真。

一直到了下班的點,所有顧氏員工都快走完了,前台小姑娘才不好意思地走過來和他說:“這位……常先生,你還不走嗎?”

常寧從滿屏的論文文獻中抬頭,黑框眼鏡後麵的眼神格外冷淡:“我等你們顧總。”

小姑娘歎了口氣,心道這恐怕真是找顧總有正事兒的,隻是她在這裡工作,就要守這裡的規矩,於是溫聲道:“要不你明天再來吧,我們顧總已經走了,而且,我們大樓已經準備關了,無關人等不能再呆在這裡,常先生,回去吧。”

常寧打字的手指一頓,抬頭看她:“你們顧總什麼時候走的?”

“他……”

小姑娘哽了一下,才說,“可能是下午……五點左右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誰知常寧仔細端詳著她的微表情,麵無表情道:“你撒謊,你們顧總根本沒走。”

小姑娘臉一紅,剛要發脾氣,就見電梯了出來一行人,打頭的正是那個令他們所有人都聞風喪膽的顧閻王:顧星隕。

也是巧了,以往顧星隕回家基本不會過前台,都是專用電梯直達專用車庫,隻是今日秘書辦的秘書們閒聊的時候他聽了一耳朵,知道公司對麵有家格外出名的甜品店出了新款甜點非常好吃,這才臨時起意要去買。

徐承英去車庫開車去了,就淩特助跟在他旁邊,他專心走著路,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被一個男人斜裡衝來擋在了麵前。

“顧總!”

常寧幾個大步走來站在顧星隕身前,“我今天等你很久了。”

是個長相很陌生的男人,顧星隕蹙眉,剛想問你是哪位,就聽這男人下一句說道:“你委托我準備的離婚官司,材料我已經備齊了,隻不過近來因為你的車禍事件導致有些文件需要更新,你現在有沒有時間和我談?”

************

顧星隕提著從甜品店買來的蛋糕走在路上。

身旁的男人安靜了很久,才說:“我記得你從來不碰甜食。”

顧星隕抿了抿唇,說:“是帶給裴凜山的。”

男人的語氣更冷了:“更不會給裴凜山帶東西。”

顧星隕步子不怎麼明顯地頓了一下,隻是往前走的步伐更快了。

因為失憶的關係,他現在並不能確定這男人說的是真是假,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可以信任他而將全部事情全盤托出,要不是淩特助說這人是他的私人律師顧問,他更不會讓這人跟自己走。

眼下,他隻能選擇相信徐承英,待等會見到徐承英再做打算。

路程不長,徐承英在離甜品店不遠的路口等他,顧星隕站定在車前,對常寧道:“車上談吧。”

常寧也沒客氣,拉開副駕駛的門就坐進去了。

看見徐承英驚愕的表情時冷淡地打了個招呼:“徐總。”

徐承英剛在車上玩手機,一抬頭看見常寧很是嚇了一跳,後麵顧星隕也提著甜品坐上來了,徐承英還在想怎麼組織語言呢,顧星隕也跟著開了口:“你說吧,怎麼回事。”

這話是對徐承英說的。

徐承英艱難開口道:“顧總,這位……是您的私人律師顧問,常寧常先生。”

既然徐承英都這麼說了,那麼這人的身份不假,顧星隕點頭,“他說的離婚案是怎麼回事,我之前在和裴凜山打官司?”

徐承英側頭看了常寧一眼,不知該怎麼說。

常寧反而坐的很穩,插了話:“顧星隕,你不記得我了。”

現下到了這種場合,他不叫他顧總,反而叫他顧星隕,顧星隕心裡覺得奇怪,但也沒計較,隻是繼續點頭:“對,我之前出車禍失憶了,所有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常寧終於露出了自和顧星隕見麵以來的第一個表情——嘲諷的笑:“我說呢,事情這樣就說的通了。”

徐承英覺得頭痛,當下不管不顧油門一踩,道:“顧總,我先送你回家。”

常寧穩坐副駕駛,一副八風不動的模樣,說:“徐總之所以不告訴你這件事,想必也是裴凜山的授意吧,作為顧氏現任的CEO,他自然是想靠著裴家這課大樹,可是我不同,不稀罕他的東西。顧星隕,你被人騙了。”

常寧向來是張毒嘴,說話不怎麼給人留餘地,聽見他這麼講,徐承英肺都要氣炸了:“常寧,我和你不熟,你也彆張嘴就說我是誰的人。”

顧星隕尚且張著嘴回不過神來,常寧已經反唇相譏:“那你告訴我最近的新聞版麵是怎麼回事,若不是你在中間當了啞巴,他們能像新聞上說的一樣恩恩愛愛?你彆跟我說你不知道你的老板在和裴凜山打離婚官司,要不是收了裴凜山的好處,你之前能不接我的電話?”

徐承英簡直想腳踩油門將這副駕駛的人撞死得了,立刻道:“常寧,我拜托你,搞不清事態就不要在這大放厥詞,之前顧總的情況那麼危急,我每天電話都要接上百個,漏了幾個不是很正常?”

“再說了,你也彆把裴總說得多壞,就這次的事情,要不是裴總,我們顧總能——”不能活都不一定。

意識到顧星隕還在車上,徐承英剩下的話都咽了回去,但還在氣頭上,又道:“他們之間的事你我又清楚多少?你沒看見當時的場景,但我看見了,而且,在顧總昏迷的這段時間,裴總為顧氏做了多少你又知道?”

“他做了什麼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裴凜山將你們顧總軟禁了將近一個月,我到處找人都找不到。”

常寧沒好氣:“他過去做了什麼,裴家做了什麼,你又告訴顧星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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