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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車 西風不西 69553 字 9個月前

第81章 演

當天晚上, 結束應酬,將近十點鐘的時候,顧星隕坐著車去了江遠道家所在的小區。

因為桌上喝多了酒, 下車的時候他幾乎站不穩, 司機半摟半抱著扶著他, 到了門口,隻見他將手指摁在感應器上, “嘀”的一聲,門開了。

原本正坐在客廳裡看書的江遠道聞聲回頭,立刻奔了過來。

“顧總!這是……”

顧星隕身上的酒氣熏天, 渾身軟綿綿地使不上勁, 司機費力地搭著他, 說:“今晚應酬,顧總喝多了,一直說要來這邊,我便將顧總送過來了。”

江遠道點點頭, 一身家居服的他看起來溫柔又隨和, “那我來吧。”

說著,他試圖從司機臂彎下接過顧星隕。

這過程裡顧星隕睜開了那雙迷蒙的眼睛, 他似乎是十分費力地辨認了江遠道一眼, 才笑著說:“江遠道。”

江遠道被他那一眼看得心跳加速, 直覺應聲:“嗯, 我在呢,顧總。”

兩個大男人好不容易將顧星隕帶到了沙發上, 江遠道手腳麻利地為他拖鞋、解衣服扣子、鬆領帶, 又拿來幾個抱枕墊在顧星隕腦後,一番動作下來, 司機都看呆了。

江遠道笑了笑:“今天晚上麻煩你了,你先回去吧。”

司機喏喏應了,轉身走了。

隻是在車上,他都還沒想通為什麼顧總晚上不回家,非要來這裡。

而且……那個江遠道看起來和顧總關係很親密的樣子。

想到這,他無解地撓了撓頭,給人打電話:“喂?裴總,哎……哎,人已經送到了,啊?回家?沒回家……”

屋內。

與外麵的低溫不同,開著地暖的房裡幾乎算得上是溫暖如春。

江遠道隻穿了一雙襪子,來回奔走著,倒水喂給顧星隕喝、接水來給顧星隕擦臉,考慮到家裡溫度高,他還費力地將顧星隕抱起來,替他脫掉了厚重的外套。

顧星隕的臉頰上滿是紅暈,被人這樣折騰也沒睜開眼。

江遠道又不是沒有照顧過醉酒的他的經驗,看他一副舒舒服服躺在沙發上睡過去的樣子,滿足地笑了笑。

顧星隕喝醉同彆人不同,他不會發酒瘋、不會到處跑、很少吐,更加不會打人。

昏黃燈光下,這個在外麵一向冷漠銳利的青年因酒精而卸下麵具,毫無防備地睡在他眼前,江遠道跪坐在地上看他,看著看著,便忍不住想要湊近。

呼吸聲漸漸變大,心跳也因此而失衡。

江遠道的目光落在顧星隕的唇上,舔了舔唇。

他還記得今天看見的畫麵裡,裴凜山近乎粗暴地將這人摁在懷裡強吻,而他就在畫麵之外,手指深深掐進手掌裡,隱忍得分外艱難。

“顧總。”

他輕輕叫,試圖分辨這個青年是否真的睡著,“顧總?”

衣料發出細微的簌簌聲,江遠道試探地握住顧星隕的手腕,顧星隕條件反射一掙,接著迷蒙地睜開了眼。

頭頂的水晶吊燈發出刺眼的光,顧星隕隻睜了一下又立刻閉緊了,他用另外一隻手擋在額前,身體不適地在沙發上動了動,聲音帶著幾分醉酒的啞:“乾什麼?”

江遠道有些後悔動他,默不作聲地將手鬆了,努力溫柔起來:“今天晚上喝了很多嗎,怎麼想到來我這裡?”

顧星隕扯了扯衣領,平日裡不太顯眼的喉結因此顯露出來,他皺著眉,表情有點不耐煩,“你話很多。”

言下之意,叫他閉嘴。

江遠道了然。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場景,顧星隕一身酒氣,被司機送過來,每次來,也就是安安靜靜地在他這裡睡一覺。

他曾經問顧星隕,如果不是想要包養他,又為什麼對他這麼好。

當時顧星隕被問住了,低著頭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冷麵對他說:“我的事,你少問。你隻要知道,我在你身上投的錢,都會千百倍的拿回來。”

顧星隕沒說錯。

他用他精湛的演技,和這一張出色的皮囊為顧星隕賺了不少錢,若說他們之間一開始還是幫扶關係,到了後來,便儼然成了合作。

他為顧星隕代言過的品牌數不勝數,也在顧星隕身上拿到了他所有想要的資源。

隻是,即便他在這個圈子裡的地位越來越高,顧星隕對他卻還像最初一樣,好像永遠都不在意。

在外界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過於親密。

甚至還是會有不少顧星隕出軌影帝的新聞,時不時在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報上出現。

但他知道,他們之間乾乾淨淨,半點感情也無。

大多時候,顧星隕來他這裡,隻是尋求安靜,或者說陪伴。極偶爾的時候,他能仗著顧星隕在外人麵前對他的容忍,允許一些肢體觸碰,更多時候,隻是像現在這樣,把他當個物件,不要說話、不要動作,隻是陪著他。

像個小孩子。

褲子口袋裡的手機發出震動聲,江遠道跪坐在地上跪得腳都麻了,他拿出手機,看了顧星隕一眼,此時顧星隕已經再次閉緊了眼睛,一副熟睡的模樣。

想了想,他輕手輕腳地站起來,去到二樓接電話。

而等他離去之後,顧星隕睜眼,眼睛裡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酒的模樣。

就這樣,一連好多天,顧星隕晚上都睡在江遠道這邊。

有時候會徹夜工作,有時候則是醉到直接睡死過去。

江遠道敏感發覺顧星隕近期異於平時的狀態,但他什麼都沒說,一直休養在家,變相地陪伴著顧星隕。

直到某天早上,江蕭筱給他打來了電話。

“你最近什麼情況?”

江蕭筱一向是個冷厲的女強人形象,哪怕自己手裡的藝人大牌到江遠道這種地步,也是風格不改,“今天的新聞你自己看到了嗎?”

江遠道正給顧星隕準備早餐呢,表情波瀾不驚的:“怎麼了江姐。”

江蕭筱在電話那一端頭痛地皺了眉:“我不是說了,叫你離顧總遠一點?他和裴總什麼關係你不知道?你這樣……”

江蕭筱也有點不知道怎麼說,江遠道和她上司老板的關係太複雜了,她一向不想去理會:“反正你等下去看看新聞,我問了上麵意思,好像是不想管,你再問問顧總意思,這熱搜掛著對你影響不好。”

聽到江蕭筱這麼說,江遠道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內容了。

他心情頗好,溫聲應了句:“好的江姐,我知道了。”

電話掛斷,顧星隕剛好從樓下下來。

江遠道聽到動靜回頭,立刻說:“你醒了?來試試我今天早上做的麵。”

顧星隕沒什麼表情,在餐桌前坐下了,“剛剛誰的電話?”

“哦,沒什麼。”

江遠道動作輕快地將剛剪好的荷包蛋放在麵上,端到顧星隕麵前,“小心燙。”

顧星隕撩起眼皮看了江遠道一眼。

嗤笑了一聲:“你今天心情不錯?”

江遠道跟著坐在他對麵,聞言隻是溫柔地看著他:“嗯,快吃吧,不然去上班又會晚。”

早餐吃完,顧星隕換了套衣服出門,司機已經在門外等著了,顧星隕在江遠道的目送下上車,卻半分眼神也沒給到江遠道,徑直關了車門,冷聲吩咐:“開車吧。”

車子逐漸駛離。

顧星隕坐在車上閉目小憩,心中盤算著接下來一天的工作事項。

半途電話響起來,他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手機,是一個陌生號碼。

下意識以為是無用的騷擾電話,顧星隕原是準備掛斷,可是臨了,他忽然想起什麼,於是破天荒地接了:“喂?”

“顧小子。”

電話那頭的聲音沉而有威嚴,聽起來飽含怒氣:“你的膽子不小啊。”

顧星隕皺了眉,什麼人,現在敢這樣叫他?他看著窗外,漫不經心地應:“您哪位?”

那邊原本沙沙的呼吸聲一下就斷了,沒兩秒,震天響的咳嗽聲響起,裴先國氣得握著手機的手指都在抖:“顧……咳咳,顧星隕!我!裴先國。”

顧星隕一愣。

電話裡傳來聲響,似乎是有人趕緊端了杯水過來給裴先國潤嗓,裴先國再次清了清嗓,才用飽含怒氣的聲音對顧星隕道:“我告訴你,你要是還想和凜山在一個戶口本上待著,今天中午就給我滾回裴家!”

裴家?

顧星隕緩慢坐正,一雙長腿交疊,目光逐漸變冷:“哦?裴凜山怎麼自己沒給我打電話,勞煩您了。”

“他給你打電話?顧星隕,我告訴你,裴凜山是被你迷昏了頭,可我老頭子沒有!這麼多年,叫你們回來,你來過嗎?”

“生怕你在我家裡受了委屈似的,讓他叫你來,他跟你說過幾回?”

裴先國說著,越說越氣,“我裴家什麼時候虧待你了?啊?你要婚禮婚禮給了,我們裴家這麼多年的聲譽,最後娶了個男媳婦!可你呢,狼子野心、忘恩負義,這些年逢年過節,你有做到一個作為晚輩應有的孝順禮節嗎?”

“不好意思,裴老先生。”

顧星隕的嗓音冷淡,“這些年太忙……”

“忙?”

裴先國譏笑了一聲,“我看你是忙著搞婚外情,搞得昏了頭!”

“什麼?”

顧星隕倏然皺眉,“您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哈,還要我給你解釋?”

裴先國捏著手裡的照片,氣得胸膛劇烈起伏:“總之,你今天中午給我滾回裴家,到時候我再好好給你解釋解釋,我是什麼意思!”

電話“嘟”的一聲被掛斷。

顧星隕坐在溫暖的車廂裡,舉著手機,頭一次,露出一臉茫然的情緒來。

不過呆立兩秒,他立刻放下手機,點開某款軟件。

隻見熱搜上掛著:實錘!江遠道出軌門。

他尚在思考,點進去的時候界麵卻顯示:您訪問的內容因涉及散播不實虛假消息已被屏蔽。

熱搜被迅速撤下了。

下一瞬,他的電話再次響起來,而這一次,來源於徐承英。

第82章 茶杯

熱搜本身的問題並不大。

這麼些年, 跟在顧星隕身邊,徐承英替他處理的花邊新聞沒有幾百也有幾十了。

按照道理來說,一般稍微大點的媒體都不敢得罪顧氏, 連帶著涉及顧星隕的緋聞也很是小心翼翼, 隻是早年間, 顧星隕對這種緋聞一向持放任態度,就算後來稍微扼製了些許, 也還是有許多小道媒體喜歡挖顧星隕的八卦。

所以這次的緋聞,徐承英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熱搜才剛剛出頭, 他就立刻吩咐公關部門強壓下去了, 隻要涉及到這則新聞內容消息的, 通通都會被屏蔽。

他之所以給顧星隕打電話,說的還是工作上的事情。

隻是他才剛剛開了個頭,顧星隕就立刻冷聲打斷了他:“今天早上的熱搜是你撤的?”

徐承英有些訝異:“顧總,您看到了?”

“查到消息來源了嗎?”

“這……”徐承英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

“去查查看, 是哪家媒體放出的消息, 另外,我要知道他們除了把消息散布在網上, 是不是還做了彆的什麼。”

不然, 以裴先國那個對外界閉塞的性格, 不可能會看到他的八卦新聞, 更加不可能這樣怒氣衝衝地給他打電話——這可是這麼多年頭一次。

“彆的什麼?”

徐承英驚了一下,“你那邊出了什麼事?”

“等我到了再跟你說, 對了, 今天中午的飯局替我推掉。”

“……好的。”

掛了電話,顧星隕吩咐司機加速。

一路風馳電掣, 很快抵達目的地,顧星隕幾乎腳下生風,很快便乘坐專用電梯到了樓層。

他才剛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徐承英已經拿著一疊照片和幾張紙過來了。

“查了一下,是風行娛樂放出的消息。”

他將手中的東西都放在顧星隕麵前,“我已經讓人去風行娛樂總部了,隻是個小媒體,靠幾個狗仔拍明星八卦養活,不成什麼氣候。”

顧星隕拿起桌上的照片,一張一張看,全是這些時日他留宿江遠道家被拍的照片。

其中有一張,是他醉酒被江遠道攬在懷裡,姿態極為親密。

徐承英繼續道:“他們為了來錢,把照片發到各大媒體,說除了照片,還有後續視頻。而據我了解,隻要是稍微有點名氣的媒體都收到這組照片了,至於那些媒體的名單,我已經都給你列好,都在這幾張紙上。”

顧星隕跟著拿起那幾張薄紙,上麵一長串名字。

他抬眼,眼神似刀一般鋒利,“隻有這些媒體?”

“不清楚,人已經過去了,一會應該會有消息。”

徐承英說著,抿了抿唇,“顧總,這次是有什麼問題嗎?”

顧星隕後仰,眼中的寒意凝成實質一般:“有人把消息遞到了裴家主宅。”

“裴家?”

饒是徐承英也驚到了,“怎麼可能?”

連他都不知道裴家主宅在哪,再說了,一般人根本就不會知道裴凜山的身份,又哪會把這種消息遞到裴家去?

“有人想要挑撥離間你和裴家的關係。”

幾乎是瞬間,徐承英就已經想到其中關節:“有人想對顧氏不利。”

說完,他又想起上次裴凜山來顧氏,顧星隕同他吵了一架的事,皺著眉說道:“上次裴總的那條緋聞我就覺得奇怪,但是我看裴總好像也沒撤掉。”

“嗯。”

顧星隕應聲,“風行可能也就隻是個幌子,那些狗仔估計什麼都不知道,要麼,就都已經跑路了。”

話音剛落,徐承英的電話響起。

徐承英沒避諱顧星隕,在他麵前接了,對麵彙報完情況,徐承英歎了一口氣,對顧星隕說道:“如你所料,風行娛樂跑乾淨了。”

“隻有足夠的利益驅使,才能讓他們乾出這種公司都不要的事。”

顧星隕冷聲:“給我查。”

當天中午,顧星隕推掉一切行程和飯局,親自開車去了裴家主宅。

他的這個舉動有些反常——畢竟以往,麵對裴家這邊的邀請,他一向沒怎麼理會。他雖然和裴凜山結婚已經好幾年,但真正會去裴家的次數不多,總共算起來,這也才是第三次而已。

黑色的轎車在靜謐的盤山公路上飛馳,顧星隕的手指握著方向盤,正暗暗思忖著這一趟過去要說些什麼,忽然,他的餘光落到後視鏡上,看見一輛眼熟的邁巴赫疾馳著跟了上來。

裴凜山?

顧星隕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怔鬆,他不由自主地降下車速,那原本跟在他屁股後頭的轎車卻是油門一踩,直直加速繞到了他前麵。

顧星隕忍不住咬了咬唇。

自從上次他們在顧氏總部吵了那一架後,裴凜山就再也沒來找過他,半分動靜也無。

他偶爾能在一些娛樂新聞上瞥見他的影子,多是和紅星娛樂相關,在那些媒體的拍攝下,男人氣場強大,即便隻是禮儀性的微笑,也足夠迷人。

而這次,裴先國破天荒的將電話打到了他這裡,言語中怒氣頗深,恐怕裴凜山知道這一切,卻壓根袖手不管。

哪怕是過去他曾經緋聞滿天飛的階段,裴家都是被瞞得滴水不漏,他確實從未受到過來自裴家的壓力,這是第一次,也許,不會是最後一次。

強壓下腦中亂七八糟的思緒,顧星隕故作鎮定和沉穩,車子始終不緊不慢地跟在裴凜山後麵,兩個人一前一後駛進了裴家的莊園。

說是莊園,屬實半點不過分。

這座山恐怕也就坐落了個裴家的宅子,避世於山林,麵積廣闊,十分氣派,從主宅到偏宅,高爾夫球場、馬場,該有的建築和娛樂場所樣樣不落。

車子在露天停車場熄火,顧星隕下車,前頭的裴凜山也剛好下來。

他們兩個都沒帶其他人,不約而同地在這個時間點趕到。

門廳前候著的傭人還以為他們是一起來的,熱情地上前招呼,在看到顧星隕的時候,眼神裡劃過一抹驚豔:“大少爺,顧少爺,裴部長已經在會客室等著了。”

“不是叫我們回來吃飯?”

進門,一陣暖氣襲來,裴凜山自顧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遞給傭人,語氣也不怎麼和善:“有時間搞那些幺蛾子,不如趕緊把這頓飯吃了。”

“這……”

傭人有些為難,求救的目光轉向顧星隕——在他們的傳聞裡,裴少爺愛這位愛到了骨子裡,想必是能勸得動裴少爺的。

豈料顧星隕一句話也沒說,他猶豫地解了一下衣扣,又立即扣上了。

或許,顧星隕想,他根本沒有脫下外套的必要,畢竟他也沒打算正兒八經的留在裴家吃飯。

裴凜山則完全沒看身後的人,長腿一邁便要去客廳。

察覺到身後沒有半分動靜,他的步子這才不著痕跡地頓了一下,也沒回頭,說了一句:“過來。”

顧星隕知道裴凜山這是在叫他,他看向傭人,傭人手裡拿著裴凜山的外套,十分尷尬,手足無措地立在他麵前。

想了想,顧星隕沒應裴凜山的話,反而對著傭人一頷首:“裴老先生在會客室?帶我過去吧。”

裴凜山的外套被其他人拿走打理放好,帶他們進門的傭人大大鬆了一口氣,想著還是顧少爺脾氣好,一躬身:“好的,請您跟我來。”

顧星隕跟著傭人的步伐上樓,途徑客廳,瞧見裴凜山拿了根煙正要點燃,他原本邁步上樓的動作一頓,手指搭著扶手,站在階梯上,居高臨下的、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你能不能少抽點?”

他之前同裴凜山站在一塊兒的時候就聞到了,這人一身的煙味,仿佛剛在煙灰缸裡滾過。

“哢噠”一聲。

打火機的火光熄滅了。

裴凜山將煙和火機往茶幾上一扔,沒說話。

顧星隕這才滿意,回頭對已經看呆了的傭人道:“不好意思,走吧。”

傭人回神,低頭帶路。

心裡已經是驚濤駭浪——近幾年,裴少爺哪次回來不是煙霧繚繞。

有一次裴太太沒忍住,怕他煙灰燙傷了地毯,還隻是委婉地說了一嘴,裴少爺便將還燃著的煙頭丟在腳下,用力地碾了碾,那塊裴太太親自挑選買回來的高級羊絨地毯登時被燙了個大洞。

她還記得當時裴少爺的表情,讓她隻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抬頭。

而現在,顧少爺這樣明目張膽的用嫌棄的語氣和裴少爺說話,裴少爺也隻是默默照做,並不反駁。

瞬間,顧星隕在她心裡的地位不知爬升了多少個等次,對顧星隕的笑容也變得真心實意起來。

“顧少爺,裴部長就在裡麵,您先進去,等會兒我再給您端杯茶來。”

顧星隕應好,待傭人轉身離去,他深吸了口氣,正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壓迫感。

顧星隕一愣,回頭。

裴凜山站在他身後,高大的身影將他徹底籠罩。

男人麵無表情,見顧星隕回頭看他,也隻是扯了扯嘴角:“我怕我不來,這個老頭子能把你皮剝了。”

說著,長手一伸,隔著顧星隕替他推了門。

兩個人剛一進去,一隻裝滿了滾燙茶水的杯子就被狠狠丟了過來。

裴凜山眼疾手快,一個轉身擋在顧星隕麵前,茶杯重重擲到他背上,再加上茶水一淋,整個後背霎時濕透。

“嘶。”

被重物撞擊的痛,加上茶水過高的溫度,燙得裴凜山狠狠皺眉。

“回來了這麼久都沒上來,要我在這裡等,顧星隕,你好大的架子!”

裴先國早就看見他們的車來了,坐等右等沒人來,本就怒氣值拉滿的他自然不客氣,高聲道:“給我滾進來!”

看見護在自己身前的裴凜山露出痛苦的表情,顧星隕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如果不是裴凜山陪他一起進來,毫無防備的他可能不僅要被茶杯砸臉,說不定還能被燙毀容。

他露出心疼的表情,摸了摸裴凜山身後猶帶溫度的衣物,隻是一碰,裴凜山都哼唧了一聲,顧星隕知道他被燙得不輕,轉頭就想出去找人要燙傷膏。

會客室進來之後還有一道門,雖然門開著,但裴顧二人站在門口,端坐在裡麵的裴先國看不見,半天沒瞧見人進來,他嘴裡怒吼了一句:“人呢!”

說著,抓著手邊的拐杖就想出來看看。

裴凜山拉住想要出去的顧星隕,對他搖搖頭。

顧星隕看他一眼,忍了忍,到底沒忍住,雖然沒轉頭出去,但卻怒氣衝衝地幾步衝了進去。

裴先國剛好站起來,兩個人四目相對,顧星隕毫不客氣地一聲譏笑,冷冷道:“哈,裴部長,裴老爺子,人來了就是一茶杯丟出來,這就是您,國安部部長的待客之道?”

第83章 墜落

顧星隕的氣勢很凶。

即便是站在裴先國這樣一個縱橫官場多年的人物麵前, 他都半分不怵,一雙亮得驚人的眼睛看著裴先國,裡麵滿是怒氣。

裴先國完全沒料到這顧小子到了自己眼前還敢這麼強橫, 畢竟多年以前, 顧星隕為了顧氏, 可曾是在他麵前跪過的。

不僅如此,就算後來他同裴凜山結婚, 來裴家見長輩的那次也是低眉順目,半句話都不說,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 看起來除了漂亮之外, 也沒什麼其他能令人欣賞的地方了。

將錯愕的情緒壓下去, 裴先國用拐杖狠狠地敲了幾下地,沉聲說:“你這個小子,來了我們裴家還半點禮數沒有。我是你爸!你做錯了事,我不管教管教你, 你豈不要在外麵反了天!”

“裴部長, 我爸已經進了棺材,您飯可以亂吃, 話可不能亂說。”

顧星隕半點沒客氣, 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樣:“再說了, 我今天來你們裴家, 隻是想和您說清楚,可是來受您的氣的。”

兩個人這幾句話的功夫, 裴凜山背上燙傷的痛楚已緩和下來不少, 聽到裴先國發脾氣,他也不由自主地跟進來, 不耐煩地叫了一句:“爸——”

他本來想說點什麼,但目光觸及到裴先國身邊的拐杖,臉色一下變了:“你這是?”

裴先國看見他,更生氣,重重坐回椅子裡,手還扶著拐杖,冷哼一聲道:“我怎麼了?哼,我怕是哪一天被你們氣死了,你們恐怕也隻會高高興興地給我辦喪事。”

背上的痛楚一陣接一陣,身上的皮肉在發燙。

裴凜山抑製著,隻是緊緊抿住了唇:“您辦喪事還早,暫且不用擔心這個。”

“你!”

裴先國登時氣得眼前一黑,一隻手用力拍了拍桌子:“你這個不孝子,你再說一句!”

裴凜山不為所動,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顧星隕,繼續道:“還有,下次彆見人就摔茶杯,我是皮糙肉厚耐您摔,換了彆人可就不一定。”

說著,他將之前從地毯上撿起來的茶杯到桌上。

裴先國一時氣短,瞪了顧星隕一眼:“他是傻的嗎?他不會躲?”

“那也要看他躲不躲得開,沒躲開,茶水潑到臉上,毀了容,您負責?”

“我看你這幅樣子,就算他顧星隕毀了容,恐怕你一樣能在人屁股後頭樂顛顛地跟著!”

顧星隕終於聽不下去,叫了一句:“裴部長!”

裴先國劇烈地喘著氣,這回改瞪自己的兒子。

裴凜山沒看他,也再說話。

會客室安靜了一會兒,顧星隕立在那兒,總算想到來時的正事,舔了舔唇,說道:“裴部長,您今天給我打電話,說我搞婚外情,我今天來,就是問一問這個事。”

聽到“婚外情”三個字的時候,裴凜山的眼神總算動了動,他的目光流連地在顧星隕臉上停頓幾秒,複而看向裴先國。

裴先國剛剛發了不小的脾氣,就是肺活量再大,這會兒也吼不起來了,於是冷哼一聲,從自己的桌子抽屜裡麵拿出一個牛皮紙袋,狠狠丟在顧星隕麵前。

“你自己看看!”

說完,他又指了指裴凜山:“你也好好看看!”

顧星隕上前幾步,躬身將牛皮紙袋拿了起來。

他還未有下一步動作,裴凜山已經先他一步,從他手裡奪走了東西,淡淡道:“我來。”

牛皮紙袋裡厚厚一摞,全是照片。

裴凜山抽出兩張,看見顧星隕躺倒在沙發裡,江遠道覆身在他上方,因為距離和姿勢關係,拍出來就像是兩個人在接吻。

他眼睛裡似有火光跳動,還沒說話,裴先國在那邊道:“看見了吧?”

顧星隕從裴凜山手中抽過照片。

隻看了一眼,他不得不感歎這人偷拍的技術,恐怕劇組裡那些借位的吻戲都沒有這麼到位的,而且不止這一張,他從怔愣的裴凜山手中拿過剩下的,一張一張,全是他和江遠道姿態親密的借位照,光線、清晰度都很不錯,比他從風行娛樂那邊拿回的照片有料多了。

裴先國又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顧星隕將照片放回牛皮紙袋裡,老老實實一搖頭:“裴部長,我無話可說。”

就是這一句話,裴先國的血壓陡然又飆了上來,“你!好你個顧小子,好你個無話可說!”

他站起來,拄著拐,衝裴凜山高聲道:“你聽到沒有,他是什麼態度,啊?這麼一個不知羞恥的東西,就憑他,也配進我們裴家的大門?”

裴凜山低著頭,沒說話。

裴先國實在氣急,順手將自己桌上的硯台拿起來就狠狠往裴凜山身上一砸,“你給老子說話!”

“咚”的一聲,那極沉得硯台落在地上不出不小聲響,裴凜山被砸中肩胛骨,身體狠狠抖了一下。

顧星隕的步子動了動,又忍了下來,雙手在身側捏成了拳頭,彆開眼,沒看裴凜山。

“說話啊!”

裴先國的拐杖指著他,恨不能在自己這個癡情的兒子身上戳出幾個洞來,“裴凜山,你今天就給我在這裡表個態,看看你是要他,還是要我這個老子!”

空間裡再次寂靜了下來。

裴先國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遲早要被自己的這個兒子氣中風——他上次因為發脾氣,已經出現一些腿腳站不穩的情況了,也是因為這樣,現在才開始拄拐。

他覺得痛心得不行,不知裴凜山怎麼偏偏喜歡上這樣一個不上台麵的東西,正想著要怎麼逼他就範,忽然,顧星隕動了。

他往旁邊走了幾步,撿起硯台。

這硯台握在手裡的分量如有千斤——實在是很重,而後擱置到裴先國桌上。

“裴部長。”

他的聲音冷冷清清,半點起伏都沒有,好像最初衝進來的那些怒氣徹底消散了,他說:“裴凜山不表態,我表態。”

裴凜山終於抬頭,眼睛死死盯著顧星隕。

顧星隕說:“是我上不了台麵,配不上你們裴家,您想怎麼處置我都行,離婚我也同意。”

當晚,一座無名山上,顧星隕的車速開到了180邁。

他的車窗全部敞著,冬風發出“嗚嗚”聲從他的耳旁刮過,顧星隕凍得耳朵通紅,眼睛卻隻管專注地盯著眼前仿佛沒有儘頭的路,一直開。

轎車發出低沉的轟鳴聲,響徹在這一片漆黑的夜晚裡,他腳踩著油門,忽而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在玉峰山上賽車時的光景。

從山道上飛出去的時候,身體騰空的時候,整個人失去重心不斷往下墜的時候,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來不及想。

直到他重重砸在一棵樹上,劇烈的痛楚從腰部傳來,他重重吐出一口血,痛得想要當初去世。

而墜落還沒有停止。

就是從那個瞬間開始,他突然開始幻聽,耳邊出現一個溫柔低沉的聲音,像情事過後的耳語,叫他的名字,說:“顧星隕,我愛你。”

他從未相信過裴凜山的愛意。

或者曾經有過,但通通被自己糟糕的性格磨滅掉了。他宛如人格分裂一般,白天的時候對裴凜山棄若敝履,到了晚上,又發了瘋地想念這個人的懷抱。

他也曾在最初,和裴凜山最濃情蜜意的時候,在社交軟件裡寫下過許多滾燙的情話,但他從來不讓裴凜山知曉。

包括他的陰暗他的痛苦他的夜不能寐,通通不讓這個人發覺。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病一日沒好,他便一日不敢真正去愛人。

他性格扭曲,總無端易怒,失眠帶來的負麵效應讓他看起來陰沉而冷漠,公司裡所有人都怕他。

或許,在某個吵架的瞬間,裴凜山也曾對他露出過失望至極的表情,而他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麵具戴好。

他不相信,他這麼差勁,裴凜山還會愛他。

裴凜山愛的,不過當初那個意氣風發、恣意陽光的顧家小少爺,小少爺養尊處優,一眼就能看到底,不像他,曆經了嘲弄、冷眼、羞辱,醉酒的時候從包廂裡奔出去,抱著馬桶吐,像一條被擱淺在岸上、瀕臨死亡又不斷掙紮的魚。

但好在,那一次他沒死。

好在,一切都可以重頭再來。

被山間的凜冽冷風吹著,顧星隕的臉都凍到麻木了。

隨著電話鈴聲的響起,他緩慢降下車速,看都不用看來電顯示,他選擇接聽這一通電話。

“喂?顧總?”

是江遠道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又黏膩。

他動了動唇,發現被風吹得有點僵,便儘力簡潔:“有事?”

“哦……我今天沒事,在家做了一道魚湯,想要顧總來嘗嘗。”

“魚湯?”

“嗯。”江遠道的聲音裡帶了笑意,“特意為了你準備的。”

顧星隕也跟著笑,他的唇角費力地抬起來,說:“好。”

同影帝同台飆戲的滋味,他覺得很不錯。

而這場戲,還有得演。

掛斷電話,他迅速倒車,方向盤打轉,朝著來時相反的路線疾馳而去。

山間月色隱隱約約,從大片山林的縫隙中撒下來,投在他的腕間,與表盤裡組成星月的細鑽相映成輝,發出耀眼且溫柔的光。

第84章 異變

沒幾天, 之前被顧氏強壓的緋聞又開始冒頭。

而且這一次與往日不同,那些層出不窮的小道消息像無法撲滅的火焰,一個接一個, 以照片或者文字的形式廣泛傳播, 找不到由頭, 也屏蔽不乾淨,漸漸的, 越來越多普通網民下場吃瓜,火種點燃了草原,一場熊熊烈火就此燒起來。

各路演藝圈明星們忌憚著顧氏的勢力, 即便看到自己的死對頭被網友唾罵, 也不敢下場推波助瀾, 整個圈子裡對這件事噤若寒蟬,半分異動都不敢有,可是那些日漸活躍在網絡上的知名大V,和一些以嘴炮著稱的網絡噴子可就沒想那麼多了。

畢竟越來越多的事實指證影帝江遠道的確是彆人婚姻中的插足者, 又因為這出軌新聞中主角三人的性彆皆為男, 即便是一些不太關注娛樂新聞八卦的普通網友都沒忍住獵奇心理,日日刷新聞吃瓜, 以往那些被強壓下去的聲音觸底反彈, 這場國民影帝插足豪門婚姻的大戲, 就這麼轟轟烈烈展開了。

一臉好多天, 社交軟件上的熱搜都是——

#江遠道小三#

#江遠道插足他人婚姻#

#江遠道顧星隕#

有人看過之前顧星隕在慈善晚宴時的熱搜新聞,此時都一副作嘔語氣, 說長得帥的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有人反駁, 說那裴總裁可不就是個相反的例子,人帥又深情, 可惜被顧星隕糟蹋,白瞎了這麼一個鑽石王老五。

還有人不以為然,覺得豪門秘辛遠不能為外人所道,出軌又算得了什麼?哪個富豪不是家中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

當然了,還有那些曆經大風大浪、從最初裴顧二人結婚就開始萌這對CP的老粉們,感歎著當年事態卷土重來,紛紛抱團並不表態,隻在內部群活躍,網絡上則徹底偃旗息鼓。

要說這場出軌大戲中,反應最激烈、行事最瘋狂的,還是要屬江遠道的黑粉、江遠道對家的粉絲,以及江遠道本人的粉絲。

又因為江遠道實在是太有名氣,粉絲數量實在龐大,她們這一仗,可謂是撕得轟轟烈烈,各自在社交平台上抱團廝殺,宛如蝗蟲過境,所到之處片甲不留。

一時間,網絡環境被那些肮臟下流的詞彙徹底汙染,不少普通路人也沒幸免於難,在吃瓜中被一些無腦粉絲無差彆攻擊,頭腦一熱便緊跟著下場對罵。

然而即便事態鬨成了這樣,江遠道的賬號都快被人輪了幾百萬條,但江遠道本人也好,他的公司也好,都是半點動靜也無,完全沒有要出來控製場麵的意思。

有些粉絲氣不過,想罵公司不作為,還沒開始衝鋒陷陣呢,突然想起來,這件事的主角之一可不就是自家影帝公司的老板,一時間一口氣悶在心裡,簡直要吐血。

“小遠。”

酒店裡,秦洵的目光牢牢鎖在那個正看手機的人身上,“再這樣下去,你的演藝事業可能會毀於一旦,這樣……你會不會不開心。”

江遠道正在瀏覽評論頁麵,聞言頭都沒抬:“讓他們罵吧,罵得越凶……”他頓了一下,才說:“這件事才越真。”

“嗯,就是辛苦你了。”

說著,秦洵又往江遠道身邊挪了挪,“小遠,你和紅星解約吧,來我的工作室,我給你最好的待遇,嗯?”

江遠道想都沒想,敷衍回了一句:“再說吧。”

秦洵輕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當天晚上,某高級娛樂會所內。

裴凜山獨自窩在角落沙發裡,他點了煙,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長腿舒展抵著茶幾,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彆煩我”的氣息。

方何可不管那麼多。

他約了好久才終於把這位爺給約出來,外麵顧星隕鬨得滿城風雨的緋聞他不是不知道,估摸著裴凜山心裡不好受,一天八百個電話叫他出來玩,今天好不容易叫動了,可不能讓人一個人在這邊呆著。

“我的裴爺,裴大少爺,你來都來了,一個人坐這角落有什麼意思,要麼和哥幾個喝幾杯,聊聊天,要麼我們去打桌球怎麼樣?你是不是好久沒玩了,不然哥幾個陪你打麻將!”

他無視裴凜山的冷臉,試圖將他拽起來,一旁黎錦也湊過來開腔,露出溫潤的笑:“是啊,你一個人板著臉坐在這裡,彆人看到,都不敢大聲說話了。”

還有些其他個會看人臉色的,拿了幾杯酒過來,笑道:“裴大少爺,難得看到您,今天一起出來玩就是圖高興,我先敬您一杯。”

說著,不待裴凜山反應,就在眾人的叫好聲中將手裡的酒一飲而儘了。

裴凜山想了想,坐直了,將桌上其他的酒杯端過來,看了一眼那人,也沒廢話,直接喝了個乾淨。

這下開了頭,過來敬酒說話的不少,方何黎錦就跟個門神似的在裴凜山旁邊守著,順帶活躍氣氛接接話。

沒一會兒,趙啟俊也來了,還帶了個人。

不少和他認識的,皆是笑:“喲,我們趙公子就是不一樣,到哪兒都帶著自己的小男友呀。”

趙啟俊也不反駁,眼睛裡的笑意溫柔:“難得今天公司沒事,帶他出來玩玩。”

說著,他看見了此刻在人群中心的裴凜山,登時過去了,“裴爺今天也來了?”說著,他露出些關懷的神色,“最近還好吧?”

想來也是聽了不少有關於他的消息。

裴凜山看向趙啟俊身邊站著的人,他還沒說話,方何便擺了擺手,“嗨,不說那些,今天好不容易組個局,大家聊點高興的事。”

方何也看見趙啟俊帶來的人了,但之前他那樣逗弄裴凜山,都沒見裴凜山對那個人有什麼異常表現,心知兄弟放下了,也沒在意。

沒想到,他的話才說完,裴凜山卻是勾了勾唇,露出今晚第一個笑:“梁景陽?”

小男友被點名,趙啟俊愣了一下,清俊的臉色再次帶了笑意:“裴爺還記得他的名字?”

說著,他攬了攬梁景陽的肩:“景陽,快給裴爺方主任幾個打招呼。”

梁景陽有些恍神,不知道今天裴凜山怎麼轉了個性子,還對他那樣笑,但表麵功夫做得很足,笑容燦爛,和這些大少爺們依次問好。

裴凜山眯了眯眼睛,目光始終落在梁景陽身上,看他乖乖巧巧地隨趙啟俊坐下,一副陽光爽朗的樣子。

方何察覺發小不對,給了裴凜山一肘子,“哎,裴爺?”

裴凜山以一副閒適的姿態懶洋洋坐在那裡,問趙啟俊:“啟俊,你準備和他結婚?”

在場人皆是被這句話問得一愣,趙啟俊更是,他臉上的笑意一僵,想到梁景陽就在自己身邊,便模棱兩可地說道:“這件事……還沒考慮。”

考慮?

有些人差點沒笑出聲。

考慮什麼呀,趙啟俊家裡家大業大的,就算現在同性婚姻合法了,也不太可能讓他和個男人結婚,更何況趙啟俊還有個積威甚重的奶奶,骨子裡保守得很,在趙家又是說一不二的存在,是以,就算趙啟俊對梁景陽再認真,為他開生日會為他鋪路,但是和人結婚?那是萬萬不能的。

剛剛還熱鬨的場子裡安靜了一會兒,就連方何黎錦都不知道裴凜山這是乾什麼,怎麼,被家裡那位刺激了,看彆的同性情侶也礙眼了?

梁景陽的雙手緊握成拳,放在自己的腿上來回搓動,按道理來講,他此時應該演演戲,說些什麼“我不在乎那些”,但裴凜山這句話問得太奇怪了,他沒忍住,熾熱的目光看向裴凜山,道:“裴爺為什麼這麼問?”

裴凜山似笑非笑地看了趙啟俊一眼,後者臉色不太好,但他顧不上,悠悠然將自己手中的煙碾滅在煙灰缸裡,才說:“也沒什麼,要是小趙少爺沒這個打算,那我可就要跟你搶人了。”

眾人:“……!!!”

梁景陽更是沒忍住,立刻站了起來,“凜山,你這……你這是……”

他叫他凜山。

趙啟俊後知後覺這兩人之間有什麼不對,方何黎錦則是已經震驚到不會說話了。

梁景陽眼裡全然沒有僵在那裡的趙啟俊,他之前還演著,現在卻不想演了,一雙眼睛牢牢盯著裴凜山,期待著他下一句的回答。

裴凜山笑了一聲,嗓音裡帶著幾分啞:“趙少爺,你怎麼想?”

趙啟俊半天才能找回自己的思維,圈子裡不都是傳裴凜山對顧星隕情根深種,怎麼今天忽然誰要和他搶人?

他看了一眼身旁站著的梁景陽,收回自己失態的表情,整個人的氣質瞬間從溫和變得冷靜沉穩,他沉著聲:“裴凜山,你這是什麼意思?”

“哎……”

方何緊跟著回過神來,試圖挽回場麵,“啟俊你彆在意,他就是喝多了……”

裴凜山卻不理會方何,目光上抬,看向梁景陽,再次勾了一個笑:“粱燼,不如你跟趙少爺解釋一下,我是什麼意思?”

粱燼。

這又是誰的名字?

饒是趙啟俊再沉穩再淡定,這下也忍不住了,徑直站起來,看向梁景陽的目光裡滿是審視的意味:“景陽?”

梁景陽沒法回答他,他已經被裴凜山那個笑容勾得魂飛魄散了,表情癡癡的,一副全身心都掛在裴凜山身上的模樣,“凜山……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趙啟俊被徹底忽視,感覺自己的綠帽已經戴穩了,不用多問,當場綠著一張臉,罵了一句“操”,就怒氣衝衝地轉頭走了。

當事人走掉一個,在場其他吃瓜群眾們目送趙啟俊摔門而去,心裡則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這事還沒完。

趙啟俊剛走,裴凜山坐在那裡,姿勢都沒變,笑著對梁景陽道:“來,坐到我身邊來。”

其他人:“!!!!!”

這麼刺激的嗎!

第85章 活火山

餐廳。

江遠道的手機響起來, 他看了一眼,接通,按了免提。

“江哥!”

對麵好像特彆激動, 完全不能控製自己的語調:“就剛剛!我吃到了一個驚天大瓜, 驚天大瓜啊!”

他的聲音太大, 吵得江遠道對麵正吃飯的人都看了過來。

江遠道覺得有些好笑,“又怎麼了?”

“哇, 江哥,真的,太刺激了, 你知道嗎, 我今天晚上和厲少他們去了個局, 裴總他們都在,然後!天呐,裴總居然放話說要和趙啟俊搶人!”

江遠道一愣,下意識看向對麵, 電話裡的人還在滔滔不絕:“趙啟俊你知道嗎, 源豐地產的少爺,他一直有個很恩愛的小男友, 叫什麼來著, 好像是個模特, 姓梁吧……哎, 反正長得賊好看,結果裴總今天晚上不知道抽了什麼風, 說要和趙啟俊搶, 更絕的的是,那個小模特當場就——”

江遠道總算反應過來, 壓下驚愕的神色,將免提關掉,同時站起來,用一副很不好意思的語氣和顧星隕說:“我出去接個電話。”

說完,拿著手機就往客廳那邊走,一邊走,還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顧星隕。

顧星隕神色如常,繼續吃飯。

等這個電話打完,已經是十分鐘之後的事了。

江遠道坐回來的時候飯菜都冷了,而他對麵的人則是剛吃完,在那慢條斯理地擦嘴。

“誰的電話?”顧星隕問。

江遠道露出些不安的神色,溫聲答了:“是一個圈中好友的,沒什麼大事,他就是喜歡到處傳八卦,都是捕風捉影的事情。”

“哦。”顧星隕點點頭,又問:“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你這個朋友?”

江遠道一愣,隨即歎息一聲,“……星隕,我和你說過的。”

說完,他又自嘲一般的笑笑:“不過你平日裡公務繁忙,不記得這些也很正常。”

顧星隕看了江遠道一眼,沒漏過他臉上委屈的神色,原本神情淡漠的他眉峰微揚,“你覺得我對你不上心?”

“怎麼會。”

江遠道驚訝了一下,又很快調整好自己的表情,說道:“星隕,你對我很好,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你對我更好的人了。”

顧星隕看著江遠道,半晌才笑一笑,站起來,“我有事出去一趟,今天晚上不一定過來,不用等我。”

江遠道也不多問,隻是再次隨他站了起來:“那我出去送送你。”

黑色的轎車在夜幕中疾馳而去。

顧星隕看了一眼後視鏡,等江遠道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裡,這才撥了一個電話。

問清楚地址,設置好導航,又發了一條信息,顧星隕抿著唇,再無其他動作,隻管專心開車。

到達會所的時候,包廂裡的氣氛已被完全炒熱,富家子弟們看熱鬨不嫌事大,隻管起哄。

等顧星隕跟隨經理的指引推開包廂門,正好看見這一幕——

裴凜山坐在人群的正中心,姿態隨意慵懶,雙腿舒展,眉目間滿是興味。而坐他身邊的梁景陽則是滿臉通紅,齒間咬著一根巧克力棒,姿態親密地往男人麵前湊。

眼看梁景陽都快趴裴凜山身上了,而裴凜山也正微微起身,準備咬住巧克力棒的另一頭,站在門口的顧星隕沒忍住,往前走兩步,一把拽開礙事的人,一隻腿往茶幾上一踹。

“砰”的一聲,茶幾上數不清的玻璃杯微微顫動,碰撞在一起發出聲音。

正看熱鬨起哄的人們這才反應過來包廂裡來了其他人,看到顧星隕的那瞬間卻是集體噤聲了。

那聲過後,包廂裡鴉雀無聲。

梁景陽回頭,看見顧星隕冷厲的神色,被青年用那仿佛利刃的眼神刮過,下意識抖了一下,他慌忙吐掉巧克力棒,借著之前的姿勢往裴凜山懷裡躲,低聲叫了一句:“凜山。”

裴凜山早在顧星隕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他了,但他沒動。

直到顧星隕一腳踹上茶幾,目光冷冷掃過來,他這才敗了興致一般的,由剛剛的一臉興味變得麵無表情。

顧星隕半點不給他留麵子,聲音仿佛結了千年寒冰:“滾出來。”

梁景陽還以為他在叫自己,嚇了一嚇,抓緊了裴凜山的衣角,再次叫了一句:“凜山。”

但裴凜山的目光半分都沒有給他,麵對顧星隕挑釁而飽含怒氣的眼神,他輕輕將梁景陽一推,自己站了起來,與顧星隕對峙,淡淡道:“憑什麼?”

顧星隕一愣,裴凜山便露出一個譏諷的笑,“顧星隕,你憑什麼覺得,你一句話,我就會跟著你走?”

顧星隕反應過來,眉峰緊擰,一張向來漂亮的臉上出現一抹陰沉的神色,他牢牢看著裴凜山許久,才驀然笑出來,那是一個極其涼薄的笑,他說:“裴總,你誤會了。”

顧星隕的目光下移,落在梁景陽身上:“我叫你出來,隻是想跟你說清楚,既然你和你的白月光初戀現在已經重歸舊好,那麼,你什麼時候回去一趟,我們好把離婚協議書早早簽了。”

在場眾人聽到這句,皆是倒吸一口氣。

離婚協議書!

風風雨雨傳了這麼久的消息,竟然是真的,裴顧二人真的要離婚!

裴凜山的臉色也是一變,但很快,他又恢複了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說:“顧星隕,我追著你,像條狗一樣喜歡你,這麼多年,即便是石頭也該捂熱了,你不就是想離婚嗎,行,我成全你。”

“裴爺!”

方何第一個沒忍住,叫了一聲。

他早就覺得今晚的裴凜山不對勁了,但隻是覺得被顧星隕的緋聞刺激大發了,也沒多想,直到裴凜山忽然說要和趙啟俊搶人。

裴凜山厭惡梁景陽跟什麼似的,又怎麼可能一朝轉性喜歡他?這也就算了,他暫且還能當做是裴凜山在發泄,可是顧星隕來了,他聽著這二人現場嗆聲,一向對顧星隕頗多縱容寵溺的裴凜山,竟然也能說出這種話!他的好兄弟、好發小是抽了什麼風?

他又想到很久以前白蘇愛看的那些小說,該不會裴凜山的殼子裡已經換了人吧?

方何在這裡被刺激得胡思亂想,那邊黎錦也沒忍住訝異。

一向溫潤有禮的醫生站了起來,看向顧星隕:“顧總。”

顧星隕收起自己的失神,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黎錦麵沉如水,隻道:“裴爺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醉了。”

說完,又暗示意義地朝四周看了一眼,說:“是我們不好,看裴爺心情不好拉他出來喝酒,沒知會顧總一聲,顧總再生氣,也不能說這種氣話。”

顧氏和紅星都不是小公司,若是這二人真的離婚,也不應該鬨得眾人皆知,畢竟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對他們的公司發展都很不利。

裴凜山坐在那裡,聽自己的發小說話,後仰在沙發裡,閉了眼。

他身旁梁景陽默默挨著他,試圖去牽他的手,裴凜山一震,條件反射想推開,又忍住了,任由梁景陽那已然出了冷汗的粘膩的手指抓著自己。

顧星隕看著他們二人緊扣的手指,笑了一笑。

“裴凜山是不是醉了,我清楚。”

接著,又緩緩道:“也行,我今天不打擾你們,但是裴凜山,你彆忘了你今晚自己說的話,明天早上八點,我在家裡等你。”

說完,也不管在場眾人反應,轉身又走了。

顧星隕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帶來的信息卻無疑是爆炸式的。

待他走了好久,現場一水兒的富家子弟才漸漸從剛剛幾人的對話中回過味來,頓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皆是吃到驚天巨瓜的精光。

包廂裡安靜了好久,就連方何都憋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雖然不喜顧星隕,但那也是因為以前顧星隕就對裴凜山不上心,又看自己的發小被玩弄得神傷,這才巴不得他們二人趕緊離婚。

可是後來,他又見過顧星隕與裴凜山恩愛甜蜜的樣子,便覺得這樣也不錯,裴凜山求仁得仁,顧星隕也成了那隻無害小綿羊,便再好不過了,哪成想會鬨到今天這個局麵。

他倒是不擔心紅星娛樂因此股市動蕩會如何,隻是覺得今晚的裴凜山不對勁,太不對勁了,他擔心裴凜山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這才一反常態,要在眾人麵前和顧星隕嗆聲。

“咳咳。”

想不通其中關節,方何暫且放下了,試圖活躍下現場尷尬的氣氛:“大家彆乾站在那兒——”

話還沒說完,就見裴凜山站了起來。

高大的男人如同一座死寂的活火山,表情雖冷淡,但誰都能感受到他內裡如同岩漿奔騰洶湧一般的可怕氣息,他的手指還被梁景陽拽著,眼下露出個驚慌的表情。

在場人士對梁景陽皆是報以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誰都不信裴凜山是真對梁景陽有什麼感情,隻覺得說不定就是刺激一下顧星隕而已,這蠢貨卻毫不自知,當場拋下趙啟俊,生動演繹了一場什麼叫農夫與蛇。

果然,裴凜山站起來,一根一根抽出自己的手指,看也不看梁景陽一眼,冷聲道:“我走了,你們玩。”

說完,他毫不留戀,轉身離去。

梁景陽坐在那裡,臉色煞白,想到什麼,他登時毫無形象地從沙發上爬起來,手腳並用地踩過茶幾,匆匆追了出去。

第86章 正式離婚

等梁景陽追出去, 裴凜山今日開來的那輛邁巴赫剛好從會所門前開過。

麵容英俊的男人端坐副駕駛,一派冷清模樣,如同境外佛修, 麵無表情, 不悲不喜, 隻不過車窗縫隙驚鴻一瞥,梁景陽便一陣心絞痛。

他目眥欲裂, 一雙眼睛通紅似鬼,跟在裴凜山的車後吼叫:“凜山!凜山!”

他甚至跟著車子跑了出去,被噴了一身尾氣也不在乎, 可是人的兩條腿又怎麼可能跑得過轎車?很快, 車子在一個路口拐彎, 徹底消失在他眼中。

梁景陽跑得氣喘籲籲,此刻心跳如擂鼓,雙腿發軟要倒,他強撐住了, 扶住路邊護欄, 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街道來往路人朝他投來詫異目光,他敏感察覺, 立刻直起身體, 又擦了擦眼睛, 一邊往回走, 一邊摸出手機打電話。

“江哥。”

他癟了癟嘴,難過得不行, “裴凜山騙我, 他是騙我的!”

江遠道一身家居服,端坐在家中看書, 燈光昏黃,襯得他麵容如玉,可隻要湊近了看,便能發覺他眼底的冷意,他閒閒翻開一頁書,語氣倒是溫和:“怎麼了?”

“他前腳剛和趙啟俊說要我,還……還在那麼多人麵前摟著我,可是顧星隕一來……”說到這,梁景陽沒忍住磨了磨牙,暗恨道:“顧星隕一來,他就變了個樣子!江哥,你不是跟我保證,說裴凜山不喜歡顧星隕的嗎?可是剛剛裴凜山親口在包廂裡說,他喜歡顧星隕那麼多年,江哥,現在顧星隕走了,裴凜山也走了,他不管我了,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啊江哥。”

恐懼之下,梁景陽的話陡然多了起來,哪怕其實他和江遠道並不熟,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一股腦傾訴道:“裴凜山他又騙我,對我溫柔假意,轉眼就翻臉不認人,現在好了,趙啟俊估計也很生氣,就算再喜歡我,他也不會原諒我的,我好不容易掙紮出頭,改名換姓,好不容易有了新開始,好不容易才回國,可是怎麼這麼難……這麼難。”

梁景陽本名梁燼,他之所以改名,是因為曾經的梁燼,已在這個圈子裡身敗名裂,臭不可聞。

很久以前,那時候他還是裴凜山身後的小跟班,日日仰望他渴慕他,裴凜山從最初的排斥、冷淡,到後來也被他的死皮賴臉磨得沒了脾氣,任由他跟在身邊。

直到一個冬夜,他同裴凜山一同坐在操場的看台上賞月,他敏感察覺今天裴凜山心情不好,所以即便凍得哆哆嗦嗦,也堅決陪坐在他的身側。

裴凜山不說話,他就一直看著他,看桀驁少年眼裡盈滿了月色,看到最後,沒有忍住,湊上前去吻他——沒有吻到,男生後仰避開了這個吻。

他當場紅了眼睛,差點落淚。

裴凜山像是很奇怪地看了他一會兒,沉默了半晌,才說:“如果你覺得和我在一起有安全感,以後你可以跟彆人說我是你的男朋友。”

他們沒有接吻,但是確認了關係。

於是他又笑了,抱住男生,說:“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沒有裴凜山的梁燼就是個一無所有的普通人,可是有了裴凜山,尤其是在裴凜山對他的日漸放縱下,他擁有的東西越來越多。

——哪怕他和裴凜山隻是有名無實。

漸漸的,他被裴凜山縱得不知天高地厚,見識過了紙醉金迷的世界,便再也回不到從前清貧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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