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2 / 2)

嬌憐 椒鹽小甜餅 13463 字 9個月前

兩人經過一座花廳,又順著一道白玉長階往上,終於見到了明月夜中的鬥獸場。

此刻新一輪的鬥獸還未開場。

權貴們各自坐在高處的席位上,或略微掀起麵具飲酒,或閒聊,場麵倒與尋常的宴席並無多大區彆。

李羨魚的心弦微鬆,隨著臨淵走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

一刻鐘後。

兩隻鐵籠被運入場中。

裡頭裝得卻並不是野獸,而是六名壯年男子。

籠底血跡斑斑,而所有人皆是傷痕累累,渾身上下,已無一塊好肉。

李羨魚隻望了一眼,麵具後的臉便褪儘了血色。

一名黑衣男子自暗處現身,問李羨魚與臨淵:“客人要押注麼?”

臨淵斂下眸底暗色:“不必!”

男子便將視線轉向李羨魚。

李羨魚連連搖頭。

男子的身形隱入暗處,鐵籠的籠門隨之打開。

臨淵握緊了她的素手,語聲低低落於耳畔。

“闔眼。”

李羨魚依言緊緊闔眼。

緊接著,是幾道鐵鞭砸在皮肉上的聲音,混雜著尖銳的痛呼。

死鬥隨之開始。

李羨魚看不見場內的場景。

卻能聽見那樣可怖的聲音。

嘶吼聲,掙紮聲,皮肉撕裂,骨頭折斷的牙酸聲。

而身邊的權貴也像是變成了野獸。

隨著場內血肉飛濺,鮮血噴灑而狂熱地高呼。

“咬啊!咬啊!咬斷他的喉嚨!”

李羨魚為之顫栗,像是到了人間地獄。

臨淵並未看場中的死鬥。

他環視場中,試圖從狂熱的人群中找到一張特殊的麵具。

那張麵具側麵有一道紅寶石鑲嵌而成的紅紋,像是騰起的火焰。

據說,便是明月夜首領的徽記。

他曾經在鬥獸場中,看見過一次。

也僅有一次。

然此刻,又有黑衣鐵麵的男子穿行在場中,開始販賣珍饈。

其中一名男子將手中的檀木托盤遞向李羨魚,問道:“貴客,要來一份羊蹄麼?”

羊蹄?

李羨魚絲毫沒有食欲,正想搖頭。視線一落,卻赫然看見,盤中放著的是一隻蒸熟了的美人玉手,指甲上,還刻意塗了鮮豔的蔻丹花汁。

李羨魚麵色驀地煞白。

她慌亂地站起身來,以致於打翻了托盤。

臨淵立時扶住她,但李羨魚還是忍不住,伏在他的臂彎上,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若不是晚膳沒吃什麼東西,此刻恐怕便要儘數吐出。

而黑衣人眸色晦暗地望著兩人,似起了疑心。

臨淵立時丟給他一張銀票,將李羨魚橫抱而起,帶她大步往外走。

“我們回去。”

李羨魚將麵具掀起一寸,以手緊緊掩口,許久才艱難地將噦意忍下。

她伸手握住臨淵的袖口,杏眸裡滿是水意:“我們不能救他們嗎?”

臨淵垂眼。

“不能。”

在李羨魚帶著水霧的眸光中,他俯下身來,修長的指尖輕拂過她麵上冰冷的黃金麵具,語聲很低,卻能讓她聽清。

“公主,隻要明月夜在一日。這樣的人,便會源源不斷的送來。”

永無止境。

李羨魚纖長的羽睫緩緩垂落。

羽睫末端的水露隨之墜下,輕落在他的手背上。

麵具冰冷,而她的珠淚滾燙。

她輕聲問:“除非,有一日,明月夜不再開啟了嗎?”

臨淵低應:“臣也希望能有這一日。”

他說罷,不再多言,隻淡淡垂眼。

“夜深了,臣送公主回去。”

*

夜闌人靜。

寢殿內靜謐無聲。

李羨魚將自己關在紅帳裡,卻不睡去,隻是獨自坐在榻沿上,羽睫低垂,眼眶微紅,正入神地想著方才的事。

比之花樓中的旖旎,明月夜帶給她的衝擊更為猛烈。

那是她在宮禁中從未見過的嗜血與殘忍。像是將其中的人都變成了野獸,釋放著最原始的,嗜血的**。

美麗的皮囊下,藏著森森白骨。

皆是大玥的子民。

而臨淵,也險些變成其中的一具。

李羨魚想至此,便覺得從心底開始發寒,不由得抱緊了自己的雙肩。

在明月夜中看到的一切,與離開前,最後看見的那道身影交織著。

像是在叩問她的良知。

殿內的燭火漸漸燃儘,火光暗去的一刹,李羨魚終是輕闔上眼。

她並未更衣,便穿著那身被壓得有些發皺的官家千金服飾站起身來,素手拂開紅帳,踏著夜色走到少年藏身的梁下,低低喚了聲:“臨淵。”

臨淵應聲,自梁上而下。

少年垂目看向她。

李羨魚低垂著眼,眼皮微微紅腫,像是哭了許久。

他徐徐伸手,輕碰了碰她微燙的眼睫,低聲道:“這是最後一次。”

“臣往後,不會再帶公主去明月夜中。”

李羨魚卻沒有答話。

她落垂下的羽睫蝶翼般的顫抖一下,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

良久,她低聲問:“臨淵,是不是找到明月夜的主人,明月夜便會關閉。而你也能尋回自己的身世,便也不用再去尋仇了。”

臨淵頷首:“是。”

李羨魚艱難低聲:“臨淵。有一件事,我原本不該說的。”

她輕握住自己的袖緣,略一闔眼,眼前便又像是看見了放在檀木托盤中那隻蒸熟的美人手,令她握著袖緣的指尖收緊。

她忍住了胃裡的難受,心緒卻愈發翻騰。

素來護短的少女,終是深垂下羽眼,低聲告訴他:“你方才帶我走的時候,我像是看到一個熟悉的人。”

“是個男子。”

臨淵驀地抬眼,眸光明厲:“公主說的是誰?”

李羨魚搖頭,語聲愈發艱難:“他走得很快,我隻看到一個側影。可他給我的感覺極為熟悉。”

“他……一定是這座皇城裡的人。”

她的語聲停在這裡,沒有說下去。

臨淵卻已聽懂她話中未儘之意。

能讓李羨魚覺得熟悉的男子,必是她的皇親。

即便不是明月夜在皇城中的靠山,也多少與其有些勾連。

臨淵道:“臣會去查。”

李羨魚卻輕輕抬起臉來。

她麵上仍有哭過的痕跡,眼皮微腫,羽睫濕潤,像是被疾雨打過的花卉。

她的語聲也是那樣的輕,卻像是落定了決心:“臨淵,你再帶我去一次吧。”

“若是能再見到他,我一定能認出來的。”

臨淵深看向她。

並不答話。

李羨魚心軟又護短。讓她親手指認自己的皇親,對她而言,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

李羨魚抬起羽睫,輕輕對上他的視線。

許久,她輕輕展眉,梨渦輕陷,向他露出從明月夜回來後第一個笑容。

鮮妍,美好,像是嬌弱木芙蓉在大雨中盛開。

“臨淵,我可以替你指認他。你不用替我擔心。”她藏下眼底的淚意,努力做出並不在意的模樣:“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臨淵垂下眼簾,錯開她的視線。

依舊是沉默不語。

李羨魚垂落指尖,輕碰了碰手腕上那串鮮豔的紅珊瑚。

她的語聲很輕,藏著對他的希冀,與自己的私心。

“待明月夜關閉。你也從首領處問出自己的身世來,便回家去吧。”

“彆再去尋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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