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要開口,又有個體麵的夫人走進偏廳。
飛快的瞥了他一眼後,笑著附在王熙鳳耳邊說了句話。
顧淮璟耳尖聽到了。
她說老祖宗不知這事,哪來的野貓野狗打發了便是。
王熙鳳早有預料,聽完依舊帶笑,朝著門外招了招手,便有幾個捧著蓋著紅綢布的盤子丫鬟走進。
進來的丫鬟雖多但全程未發出一聲,沉悶壓抑的氛圍在這個小偏廳蔓延開來。
王熙鳳掀開紅綢的一角,露出內裡金燦燦的光暈,她回眸看著顧淮璟道:“我見你身上衣裳有些舊了,這些你便拿去,我們也權當你未曾來過。”
顧淮璟知她們誤會了,這婚事是雙方意願,應當詢問那位姑娘之意,還欲開口:“可否..”
卻見王熙鳳挑了挑眉打斷他的話,聲音冷了幾分:“怎麼?是嫌少?平兒。”
一聲令下,又有幾個丫鬟捧著盤子走進。
瞬間將這間小偏廳擠得空氣都渾濁了幾分,讓人更加喘不上氣。
顧淮璟覺得自己此時應該生氣,垂下眼道:“我本無意與貴府攀親,但婚姻之事是長輩定下,便來問問林姑娘之意,但看來貴府今日不願談話,淮璟便先告辭。”
這番話令空氣有幾分凝固,荒唐之至令王熙鳳不免一愣,不可思議道:“你是來商量退婚之事?”
顧淮璟沒有再搭話,隻是拱了拱手,將身側的盒子以及信物婚書仔細收好後才起身告辭。
王熙鳳這才驚覺自己犯了多大的錯,但又拉不下臉。
周瑞家的見狀忙追了出去,但不知是少年腳程很快,還是另有其他,反正少年順利出了賈府。
周瑞家隻是眼睜睜看著那少年穿梭在人群裡不見了蹤影。
*
賈家老祖宗是個年近六十麵容慈祥的老太太,端坐在那便是家中潑天富貴的象征。
老太太聽說此事後未有半分驚訝:“不過是自尊心強些,說這話找回年輕人的麵子罷了。”
王熙鳳隱隱覺得不是但也不好反駁長輩,隻笑著道:“正是呢,他倒也算識趣,知道林妹妹這般人物哪是他能攀得上的?也不知林姑父當時是怎麼定下的這門親...”
“這門親我從未曾聽過,那信物同婚書定也是假的。”賈老太太閉了閉眼淡淡地重複了一遍。
恐是老太太乏了。
王熙鳳忙找了個托詞便出了門。
想了想見天色還早,便往大觀園內那位林姑娘所在的瀟湘館而去。
現下四月,前幾日下了一場雨,令春筍紛紛冒了頭。
自小便客居在此的林姑娘最喜食筍,遠遠便見瀟湘館去往竹林的小徑上有幾個小丫鬟正興致勃勃挎著籃子要去挖筍。
“雪雁!春纖!”
見二人就要走遠,王熙鳳忙出聲喚住。
雪雁扭過頭見是王熙鳳忙行禮道:“二奶奶來了?”
“倒是我考慮不周,最近忙糊塗了,早上方到幾筐新筍還沒來得及吩咐廚房,我待會喊丫鬟送來,你們也不必臟了手。”王熙鳳笑著寒暄。
春纖接過話:“那我們先替姑娘謝過二奶奶,姑娘們現下都在呢,二奶奶直接進去便是了。”
王熙鳳爽利地應了一聲往瀟湘館而去。
見三春連著寶釵都在屋內,不免打趣道:“今兒個這麼齊全,誰下帖子請的?我猜猜,定是我們林大姑娘的手筆,就是不知我這突然造訪能不能討杯茶喝?”
屋內的姑娘們雖說各有各的顏色,但第一眼仍會被在窗台前立著的林姑娘吸引。
今日她穿著鵝黃色的長裙,身形若柳,未施粉黛的臉上浮現幾分病態的蒼白,隻見她微微側頭,露出一張宛若用雪堆砌的容顏。
王熙鳳見著不免歎息,這林姑娘什麼都好就是身子弱了些,是個美人燈,風吹吹就壞了。
“鳳姐姐說得哪裡話?還能少了你這杯茶不成?紫鵑,上茶。”
即便是來了京城數年依舊改不了軟軟糯糯的姑蘇語調,仿佛出穀黃鶯,光是入耳便覺通神舒暢。
王熙鳳順勢入座,見眾人聚在一起原是張羅著要結詩社,當即‘哎呦’一聲。
收獲了在場姑娘們詫異的目光。
隻聽王熙鳳連連歎氣:“哎呦,我若聽不見還好,我這一來,林姑娘的茶一上,即聽見了,又做客了,哪有白白聽的道理?”
探春當即拍手笑道:“這可是你自己提的,我們可都還沒說呢!”
“倒是沾了顰兒的光了。”薛寶釵也掩唇附和。
此時林黛玉也在惜春旁邊入座,莞爾:“紫鵑,還不快上茶。”
“要換個起碼值五十兩的茶來才行!”惜春眉眼彎彎,笑靨宛若盛開的玫瑰。
說笑後,眾人又撿一些趣事來說。
王熙鳳見氣氛正好,目光看向黛玉纖細脖頸上一直佩戴著的玉:“林妹妹,我早前便好奇你這說是自小便戴著的玉是從何處來的?今日我這茶也喝了,錢也出了,定要你給大家講講這裡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