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好奇地順著黛玉的目光而去,隻見將謝未謝的垂絲海棠上不知何時停著一隻瘦小的金絲雀。
那金絲雀不僅瘦小,還被不知哪裡來的絲線圍困在那支垂絲海棠上飛不起來。
不期然,便是一陣風。
雖然微小卻足矣吹得那枯萎的海棠搖搖欲墜,隻是眼見著連帶那隻金絲雀也要墜下。
林黛玉不忍再看,轉身要出門去救那隻金絲雀。
卻聽見紫鵑驚呼:“姑娘,來看!”
林黛玉回眸,隻見金絲雀身旁突然飛來了一隻體格健碩的山雀,它雖來了卻沒有選擇直接去救那隻弱小的金絲雀。
而是耐心地在另一跟枝椏上惟妙惟俏地教金絲雀如何擺脫那纏繞在腳腕上的線。
“但金絲雀恐學不會。”紫鵑歎道。
黛玉眉間微蹙:“何以見得?”
“姑娘不知,這金絲雀定是趁主人家不注意從籠中飛來的,雖飛出來了,但自小嬌生慣養,什麼都不會,便是連求助都不會,若那山雀不直接幫她,我想它掙不開。”
林黛玉聽完未曾答話,隻是目光追隨著金絲雀。
可與紫鵑的話相反,那弱小的金絲雀雖並未曾求助但一直在掙紮。
隻是從一開始滿頭亂撞的掙紮變成在那隻山雀的引領下有條理的掙紮。
雖還是很慢,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還是漸漸解開了纏繞的魚線,與山雀齊齊飛走。
而困住它的垂絲海棠也在金絲雀離開的一刻轟然墜落,融入泥地裡被往來的丫鬟踩踏。
“你猜錯了,紫鵑。”林黛玉調皮地眨了眨眼。
手中的玉佩仿佛源源不斷地向她輸送著金絲雀掙脫牢籠享受自由喜悅的暖意。
心情高興之餘,想著那落滿一地的花瓣也該尋個時間去葬了。
*
卻說顧淮璟自賈家出門後便一路往城西龍門書院而去。
此番進京,其實隻是為了給病重的母親尋醫問藥,走投無門之時好在得到了院長的雪中送炭,準許他們母子借住在龍門書院。
但母親卻無論如何都不肯看病吃藥,執意讓他先去賈家提及與那位姑娘婚事後才能鬆口。
無奈他便隻能莽撞的登門提及。
雖事情還未解決,但母親應該能鬆口看病了。
他腳步飛快,穿過青石街來到一座氣派的書院門前。
此時院門大開,正是書院內富家子弟們下學時間。
有位身穿大紅箭袖的公子一溜煙跑在最前麵,身後的書童使勁都追趕不上。
而那公子也因著急壓根沒看路,拐彎處便與要回家的顧淮璟撞個正著。
顧淮璟閃躲不及,護著懷中匣子連同信物婚書退了好幾步緩了過來。
撞他的公子更是連人帶物狼狽地摔在地上。
身後的書童扶起倒地的公子後,氣勢洶洶地朝顧淮璟罵道:“走路不長眼?敢撞我們國公府的寶二爺?”
顧淮璟沒來得及聽他叫喚,確認懷中之物無異樣後,才淡淡回了句:“若說不長眼該是這位公子撞的我。”
賈寶玉雖疼得齜牙咧嘴但他生性喜好美人,雖理虧卻還想著要哼哼唧唧幾句,但抬頭一見著麵前這位公子模樣便怒氣霎時儘散。
少年郎姿容清冷,一雙桃花眼如初春時節還未融化的暖雪,明亮,晶瑩,柔和,乾淨,又似乎帶不曾察覺的淩冽,他的唇色如溫玉,明明還在暖陽下卻無端給人清冷徹骨之感,仿佛天地間已無此人關心之事。
賈寶玉嘴裡的哼唧瞬間轉了個彎:“茗煙!這麼說話呢!本來就是我衝撞的這位公子!”
茗煙被罵得悻悻退到一旁。
“皆是我不好,沒仔細看路,可有撞到公子?需不需要我帶公子去尋醫師?若公子哪裡傷著了皆是我的錯...可否交個朋友?”賈寶玉笑容滿麵邊說著一車子話邊上前想仔細觀察美人傷勢。
顧淮璟見他如此,眉間擰成了結,但又見賈寶玉雖說著這些不著調話但眼神倒是清澈沒有半分汙穢。
倒真像是真心誠意來同他交朋友的。
可惜他並不想交朋友,隻是拱手道:“有要事,恕不奉陪。”
賈寶玉想著也不能強迫彆人交朋友便也不攔,隻是默默注視這位方才還氣質清冷的公子離開,但怎麼看那背影都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不解的看向身後充當背景板的茗煙:“莫不是我言語不夠真誠?態度不夠端正?怎麼這位公子和先前的林妹妹一般,皆是避我如蛇蠍?”
說完沒等茗煙回答,他又猛地一拍腦袋,繼續撒丫子跑在前邊:“茗煙,快些,探春妹妹說今天去林妹妹那裡商量詩社的事,可不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