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依舊還處於一種恍然的狀態之中。
她似乎沒聽明白那個妖醫在說什麼,腦子空蕩蕩的,喃喃重複:“有身子?”
幾分鐘後,她才勉強理解了妖醫意思。
自從九鬱被殺,她被沈長離帶回妖王宮後,她的月信就一直不準,經常動不動幾個月不來,來了後,一次能持續半月,之前在宮中的時候,紅葉一直想幫她調養身體,但是收效甚微,後來去了王府,因為每日她要做的活實在是太多,也沒有條件給自己調養,就由著它去了。
白茸遲緩地意識到,她好像確實已經兩三個月沒有來過月信了。
她自己也習過藥理,她費力調整了一下姿勢,將手搭在腕上,給自己把脈。
隨著感受到脈象,她的心一分分沉了下去,她的脈象很虛弱,但確有滑脈之相,反複確認了兩三次,依舊是如此。
滑脈圓潤走珠,確是有孕之相。
她甚至不能確定到底是哪一次懷上的,沈長離每次都要弄到儘興為止,並且從未給她喝過避子湯。
妖醫看她這樣,摸了摸自己胡子:“小娘子自己會把脈,如何,是懷了吧?”
這妖醫以前是一個高官專門養在府上,給府邸女眷看懷的,對這方麵很有經驗,一看她這模樣,其實便知道得八九不離十了。
白茸看向自己的的小腹,腹部總體依舊是平坦的。
她眸子依舊麻木,隻是呆滯坐在那裡。
沒有歡喜,也沒有悲傷,幾乎沒有多少情緒波動。
“我,我也不清楚……”她嘶啞地說,“或許是吧。”
“姑娘,你是犯了什麼事被關進來的?孩子爹知道你有身子了嗎,你想辦法讓他在外頭托人打點打點,至少給你換個囚室,多少過得舒服些。”妖醫舊話重提。
“看你這月份還不大,打頭兩月最危險了,你這應是頭胎吧,你太瘦,懷不住,不看顧好身子,很容易小產。”
白茸呆滯了片刻,她想用手撫摸一下自己的小腹,可是她細弱的手腕被沉重的鐐銬鎖住,夠不到自己腹部,隻能作罷:“它爹爹……不在了,已經走了很久很久了。”
妖醫也明白了,眼光帶上憐憫。
也是。
否則,一個男人怎麼會讓自己懷著孕的媳婦落到如此處境,多少都會在外奔走運作一下,這姑娘看起來文靜秀氣,也不像作奸犯科之人,卻不知為何有如此重刑犯才有的待遇。
北獄分為三層,越往下囚犯犯下的罪行最嚴重。妖醫是因為高官犯事後被抄家,他被牽連,因此也被送到了這裡,沒想到,會在囚室中遇到一個這樣漂亮纖弱的女人。
“明日便該提審你了。”妖醫說。
“你最好小心一些。”他說,“最近林大人也隨王上出征,如今掌刑的大人名周市,是出了名的狠心狠手。”
他想起那個叫做周市的酷吏和他手下折磨人的百十種花招,便不由得打起了寒顫。
“你還帶著身子,這該如何是好啊。”他頭疼地說,“不然,你直接往上彙報一下,或許孕婦可以有些寬宥。”
按照妖律,孕婦確實可有寬宥,非謀反重罪不收監,並且可以罪輕一等,他看起來,這姑娘入獄的時候應該也是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的。
白茸呆呆的,搖了搖頭。
“阿叔,可否暫時替白茸保密此事。”她嘶啞地說。
因為之前剛出刑過一波死囚,因此三層監獄很空,如今醒著的囚徒不多,白茸的囚室和妖醫囚室正巧挨著,兩人說話聲音都不高。
她本能畏懼沈長離知道這個孩子的消息。
如今天亮了,一絲絲晨曦從地牢縫隙中費力鑽了進來,照亮了這個陰濕的囚牢,地麵上半乾不濕,透著一點讓人膽寒的暗紅,有幾縷不知是何種動物的毛發,混著殘留的肉渣肉末,都黏著在這濕滑的地上。
妖醫叫做溫元,雖不知她為何要如此,但是還是答應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真的有身子了,這一日她格外嗜睡,昏昏沉沉睡了大半日。醒來之後,她腹中完全空了,隻能費力去拿起了饅頭吃,饅頭太乾了,她費力咽下了幾口,隻覺得喉口都乾涸到發疼,幾乎再難以吞咽。
或許是因為心理作用,今日她就開始感覺到一些身體上的反應了,都是孕早期的反應,而且很嚴重。她餓極了,本能的想吃東西,但是又克服不了想嘔吐的欲望。
喉嚨太難受了,怎麼也咽不下饅頭,她隻能費力湊到那個畫著狗的碗邊上,像狗一樣,費力去喝那裡麵的水,勉強滋潤一下喉嚨。
天牢中光線暗淡,幾乎分不清楚白晝黑夜,白茸一直待在這裡,被關了不知有多久。
偶爾有獄卒來提走囚犯,之後有的回來了,有的沒有。
她逃跑,劫獄,打傷冒充官員,每一樁都是大罪。
白茸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好結局,但是她如今也不在意自己有沒有什麼好結局了,每日依舊過自己的日子。
北獄之中,原本關著不少囚徒,幾乎都是罪大惡極之徒。
白茸生得漂亮,年齡又輕,許多囚犯經常對她口頭騷擾,但是白茸從來都視而不見,來自男人的羞辱她承受過太多,這一點點她早就不當回事。
如今,白茸每日大部分時候都在睡覺,極為嗜睡。
過了不知多少日,有人打開了囚籠門,漆黑的地牢中終於透入了一絲微弱的光。
宣陽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狹小的囚籠之中,方寸之間,那淩亂的枯草上,睡著一個蒼白的女人,女人長而淩亂的黑發披散到了腰間,遮住了大半張蒼白的臉,她正拿著一個饅頭,低著眼,機械的往自己唇中塞。
不遠處,一個囚犯正不懷好意看著她細細的腰,嘴中不斷冒出汙言穢語。這般年輕漂亮的女囚,在這種烏遭地方,會受到什麼羞辱可想而之。
他不信王上不清楚,但他卻心硬如此。
白茸像是沒聽到一樣,姿勢甚至都沒
有變化,依舊慢慢地吃著自己饅頭。
宣陽走近了一些,不動神色,手指劍出了一道劍氣,那人說著說著忽然沒了聲音,才發現自己舌頭不見了,滿嘴血沫,隻能驚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宣陽走到門口時,白茸方才發現他。
白茸抬眼看向他,那一雙眼大而烏黑,目光倒是竟也沒有什麼變化。
”宣陽大人。”她柔軟的嗓音沙啞了很多,因為手腳都被枷鎖困住,因此沒法給宣陽行禮,隻能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宣陽在倆人周身設下了緊製,溫和打量過她:“白姑娘,你可否願意認錯?”
沈長離是個絕不會容忍背叛的人,白茸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的底線,但是他還是留下了她,宣陽一直覺得,白茸對他是特殊的。
至少,若是其他人,宣陽可以斷定,那人百分之百早已屍骨無存。
白茸低頭:“白茸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你背叛了王上,欺騙他,擅自逃走。”
她勉強揚起唇,露出了個虛弱的笑:“奴現在不是王大人的小妾嗎。”
要說的話,她也是背叛王壽,如何會有這樣的罪名?
宣陽不擅口舌,不做聲了。
他沉默站了許久,見白茸依舊沒有任何改變主意,或是認錯的想法。
宣陽看她的眼睛,她那雙眸子很暗淡,但是並不渾濁,她正低著眼看向自己的雙手,眼中甚至多出了一點宣陽讀不懂的陌生的東西。
宣陽知道,她並沒有被改變。
她細弱的背被枷鎖壓得彎下,但是始終沒有屈服。
宣陽深深看了她一眼。這種時候,他也不方便再說什麼,隻能朝著白茸欠身,隨後便轉身離開了。
如今,沈長離正在前線。
離開王都半月,最前線的部隊已經到了北境。
青丘位於妖境之北,遠處便是一片皚皚白雪,天氣明顯降溫了,周圍不少不適應環境的士兵都裹上了厚重的冬衣。
沈長離正站在營地之北,看著遠方,隱約能見到青丘的第一道防線。
他的幕僚辛雲和近侍華渚正站在比他略後一步的位置。
男人身上隻披了一層雪白的狐裘,其上沒有一根雜色,或許是有意為之。他完全不畏寒。
他披著狐裘,麵容略微蒼白,但是襯得披散在肩上的烏發更黑了,漫天飛雪之下,整個人顯得更為清俊修長。
即使是以容貌出名的狐族,也很少見到這樣英俊的男人。並且,他身上氣質完全不沾染狐族的柔魅,是一種清光一樣的冰冷。
胡九率大軍,他如今正立於塔樓頂,遠遠與沈長離視線交彙。
見沈長離絲毫沒當回事,胡九視線陰沉:“龍君大駕光臨,不妨看看,如今我身邊是何人?”
赤音一身火紅色的戰甲,英姿勃發,正靜默站在胡九身邊。
她原定是要是被鏡山送入宮,成為沈長離的妃子的,後來,她
不願意,臨走反悔?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跑來了青丘,如今成了胡九的左膀右臂。
胡九譏誚:“高貴的龍君,被自己女人背叛的感覺如何?“
沈長離毫不在乎,甚至沒有多看一眼赤音。
赤音什麼時候離開的,他不知道,也漠不關心。
赤音的心微微顫抖了一下,雖然知道,沈長離已經不是天闕了,但是,對著在這樣相似的氣息,她依舊隻能避開他的目光。
這男人像是一抔冰冷的雪,沒有感情,也沒有溫度。
他正在觀察地形和局勢。
胡九在青丘備戰依舊,設置的防線長而堅固很長,要攻堅下來需要花費一段時間,沈長離原本預留了兩月的攻堅時間,他習慣了短途奔襲,很少長線作戰。
胡九和赤音都已經突破了渡劫期,兩人修為和族裔血脈都注入了青丘內部有祖傳的護山大陣,要攻入有難度。
他們本沒有有預期,隻是,卻有另外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青丘外部的防線也比他們想象中頑強許多,這幾日,甚至都與他們的大部隊打了個持平。
戰爭持續了好多日。
某日夜間,辛雲帶著兩個被五花大綁的狐兵走進了帳子。
辛雲說:”王上,這兩狐兵氣息有些奇怪。“
沈長離視線抬起,隻看了一眼:“這是仙兵。”他用的肯定句,而非疑問。
“怎會如此?”帳中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那兩士兵自然不承認,都說自己是妖族,可惜兩顆吐真丸下去,便什麼都交代了,確實是天上來的仙族。
這就古怪了,這是妖界內戰,為何青丘士兵之中會莫名其妙出現仙族士兵?
可是,即使服用了如吐真丸,這兩個士兵也交代不出來為何會下界來此地。
“拉出去,淩遲了。”沈長離視線落回了手中羊皮紙,淡淡說。
既不交代,那也沒用了。
辛雲原本正要領命而去。
“龍君且慢。”正說著話,有一人掀開了帳篷簾子走了進來、
沒想到,竟是一位溫和俊美的陌生男人,男人眉毛和長發都是雪色的白。
正是若化在凡間的化身。
沈長離倒是也不以為意,若化卻先行禮。
“不知神君這種時候下凡,有何貴乾?”辛雲有幾分敵意。
若化資曆很老,並且有神位,並非任意的仙界嘍囉。在這種戰爭焦灼的時候,他忽然出現在這裡,意味便很深長了。
若化道:“我是為神女之事而來。”
辛雲愣住了。
沈長離倒是笑了。
可以讓早早不理俗務的若化下凡,白茸麵子倒是挺大。
“神君是不是弄錯什麼了?”他慢條斯理說,“哪裡有神女?”
“妖界境內大部分神女祠,都已經被我派人燒毀。”
若不是他存了些念頭,之後在神女像下羞辱白茸。
讓她看看清楚,
這一世的她,隻能永遠臣服在他身下?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當一條百依百順的狗,他一處祠堂都不會留下。
若化略微意外,但是仔細一想,也是情理之中,天上神明仙力高低與下界信仰和香火有關,甘木本體與合歡都衰弱了不少,若化沒想到,這情況,竟與妖界祠堂被毀有關聯。
若化保持了溫文有禮:“龍君,神女雖然不在,但是若化此番下凡,便是為了尋找神女這一世化身。她叫白茸,身軀為合歡神木所化,靈魂由神女所賜,這個名字,龍君應該很熟悉吧。”
“神女三魂一魄為白茸魂,仙界的合歡神木為白茸體。因此,白茸也應屬於仙界,應早早歸位,而非繼續在這苦海中沉浮。”
若化是第一次來妖界,過了數百年,妖界變化很大,滄海桑田,很多地方都變了,白茸的靈魂力量定然是被乾擾了,若化循著蓮花的指引,尋了很多地方,但是一直都沒有找到白茸。
因此,聽說龍君大軍正在青丘壓境,他又正巧在附近,若化便上前來一問。
沈長離饒有趣味:“她早已經被我占了,憑什麼要給你帶走?”
若化略微頓了一下:“我早早聽說,龍君後宮美人無數,並不缺合歡一人。”
“確實不缺。”他懶散道,“但是,就算是我玩膩了的,也沒有給彆人的道理。”
良久。
若化歎息:“龍君可否告知若化,白茸現在身在何處?”
“我想見她一麵,就算不帶走,在龍君的監視下,與她說幾句話,也是好的。”
沈長離冷冷笑道:“她現在對你們有什麼新的用處?”
他這句話問得刻薄冰冷,且一針見血。
若化頓了一會,沒有回答。
沈長離問:“是仙帝的意思?”
“你回去告訴他,不可能。”他琥珀色的眸底浮現了一絲冰涼譏誚的笑意,不知道到底是對誰。
“送客。”
營地一片火光搖曳,滿目肅殺之氣,有人在唱家鄉哀歌,祭奠犧牲的袍澤。
沈長離站在那朦朧燈火之中,隻是靜靜看了會兒,沐浴過後,他沒歇息,而是回了帳中,與幾個近臣商議軍務。
沈長離並不在乎這些仙兵,會議重點還是在護宗大陣上。
辛雲對於陣法很有研究,他對於青丘的護法大陣十分有興致,曾幾次找沈長離討要,說等攻克之後,想要拿來玩兒做陣法實驗,沈長離隻是笑了笑,便應了。
這時,又有人進了帳篷。
沈長離原本很不耐煩,但是沒想到,竟是清霄。
他靜了一瞬,叫大家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權當事情沒發生。
清霄是冰海中的一隻老龜,已經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沈長離生在冰海深處,其實他從蛋中破殼出來,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青姬,反而是清霄。清霄自己無兒無女,一輩子對夔龍儘心儘力。
清霄是看著沈長離長大的,也一直期待他飛升之後可以替全族報仇。
後來他在仙界燒毀龍骨,清霄為此事哭泣了整整幾年,罵他是孽障,後來,時間久了,時間能衝淡一切,他後麵卻也想開了,畢竟龍骨也無法複生,沈長離在仙界所作所為,已經算是給全族出氣了。
後來,得知沈長離願意來妖界繼任龍君位子,清霄便也在兩月前趕了過來,如今也隨著軍一起來了青丘。
清霄其他事情都不操心,唯一操心的,便是他的子嗣問題。
夔龍如今就剩他一個,沈長離不開枝散葉,早早生出一些後代,之後族裔如何發展繁衍下去?
“少主今夜又獨宿?”清霄環顧了一下帳篷,失望道。
隻有沈長離合幾個近臣,都是男人,眼見要熄燈,不見任何婢女伺候。
以前他習慣了叫沈長離少主,現在也沒什麼改口,沈長離也沒有刻意去糾正他。
其實,沈長離他接受這些妃子,大家都覺得定然是為了子嗣。
沈長離後宮妃子都正值韶華,他自己也很年輕。
按照他臨幸宮妃的頻率,按理說,早應該有不少子嗣,宮中卻一直沒有過任何動靜。
清霄十分擔憂:“少主,在子嗣方麵,你應更上心一些。”
他沒抬眼,漫不經心說:“還要如何上心?”
周圍幾個臣子都笑了:“王上好豔福。”
沈長離是他從小看大的,其實以前清霄就擔心過這件事情。
他少年時代的時候,和他說,他認定了一個女人,以後非她不娶。
公龍和人類女人很難有後後代。好在沒有換骨的時候,沈桓玉有一半人類血統,和女人有後代的概率不低。龍血可能被稀釋,生下來一個普通人類甚至都有可能
但是換骨之後,他等同於完全是純血龍類了。他非要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其實等於是自絕血脈。好在他轉興了,現在也願意接受妃子了。
“早知道,便應帶一個妃子隨軍。”清霄絮叨。怕沈長離看不上這種軍中的婢子。
沈長離都忍不住笑了。
白日打仗行軍,晚上還要去睡女人。這一整日就沒有能休息的時候?
他敷衍地說:“遲早會有。”
“等孤回宮,以後夜間便更頻繁一點。”
清霄猶豫著,還想說什麼。
清霄覺得很奇怪,他正當盛年,身體又沒問題,妃子也都是高血統的妖獸,他找沈長離宮中侍衛問過,他臨幸妃子之後,從沒要過避子湯,妃子更不可能自己偷偷喝。這麼久,三四個孩子都有了,為何嬪妃肚子都毫無動靜。
他其實怕是有什麼問題,才導致沒有懷上,有點想讓妖醫給宮中所有人都做個檢查。
沈長離的耐心已經到了儘:“清霄,你是不是管太多了些?”
他已經提前預判了清霄要說什麼,對華渚不耐煩說:“你去找個女人來,今晚送我帳中去。”
華渚也完全不問要什麼女人,直接走了。
清霄知道沈長離耐心已經
耗儘了,隻能悻悻離開。
李默原本正在卡繪製輿圖,他性格安靜沉穩,見氛圍鬆弛了下來,反而想起一事來,這段時日,在王都的幼弟李疏月對他提起過很多次這件事情,李默聽到今日若化和沈長離的對話,想起了此事。
他倒是沒料到,王上和那個叫白茸的女人,竟然有這樣一段舊情,沈長離對自己女人一貫很好,這樣把她直接扔進了北獄,顯然十分罕見。
他斟酌了片刻,開口:“關於白茸一案,臣尋思,可否從輕宣判?畢竟,最後並未造成實質危害。”
“她隻是個人類女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幼弟多方求情過,加之李默一直也不提倡重刑。
自從白茸被抓走之後,李疏月想了很多辦法,想過要如何把她救出來,隻可惜,他甚至還想過要求劫獄,其實這種時候,沈長離在外行軍,事態緊急,監獄看守都不會那樣嚴格,隻有白茸的監管如此嚴格,倒是完全出乎意料。
帳中安靜了一瞬。
“本就是王壽府上的逃奴。”沈長離似笑非笑,狹長的眸子看向他,“跑了,不按法規處理,莫非要徇私枉法?”
李默低聲說:“臣並無此意。”
他細長的手指微微彎曲,敲了敲案幾:“孤一直聽說,你有個幼弟?以前曾在人間走失,並且,他現在的住處,就在王壽鄰邊。“
“你弟弟,和白茸,是不是早是舊日相識了?”
李默硬著頭皮說:”談不上舊日相識,隻是略微認得些。”
“牆頭馬上,倒是一段好緣分。”沈長離語氣輕巧,甚至還含著幾分笑意,聽不出多少不快。
“隻可惜,那罪奴隻有一個,孤已經把她賞賜給王壽了,她怕是還沒學到同時伺候兩個男人的本事,你幼弟來遲了一步。”
李默不由膽寒。
好在,之後沈長離並未再談論這件事情,而是回到了軍務上。
他性格極為敏銳,多疑,心機深沉且喜怒無常,雖然有雄才大略,但是顯然是一個可怕的暴君和獨裁者。
李默畏懼他,但是也隻能心甘情願為之所用。
正在這時,宣陽的傳音到了。
沈長離沒有避諱李默,叫宣陽直接說。
聽完彙報之後,他唇角緩緩一揚,視線卻看向的李默:“還不知悔改?”
看來,還是苦頭沒吃夠。
“白茸喜不喜歡孤賞給她的那一隻碗?”
宣陽安靜了一瞬:“應是喜歡的,白姑娘用了。”
沈長離唇角浮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下次回去,讓她當著孤的麵表演一下。”
白茸總是可以輕易挑起他的火氣。
他情緒其實波動不大,但是方才那一場和若化的談話,已經足夠激起他的情緒,可惜白茸現在不在手邊上。
“她到底要如何才會長記性?”他似在喃喃自語。
他要讓她知道疼,吃到教訓,這輩子都乖乖的,老老實實匍匐在他腳
下。
“明日便把她抬出去,先遊街三日。”他說。
李默也愣住了,嘴巴張開了一下,但是低著頭,什麼也沒說。
“讓整個王都的妖民都看看,王壽府上低賤的逃奴,到底生什麼模樣。”他冷道。
一旁牆壁上的火光跳動,他清俊的麵容被映照得格外冷酷。
……
得知白茸那一日從府上跑出去後,王壽很是緊張,原本他這段時日忙得腳不沾地,這一日把事情都推掉了,在家仔仔細細反複思索這件事情,他看管不力到底占幾分責任。
倒是沒想到,他還在緊張著,卻聽小廝通報,碧翠來了府上了。
王壽現在還在憂心忡忡,其實沒有多少接待碧翠的心思,碧翠便好整以暇,在他客廳落座:“兄長是否有煩心事?”
王壽隻能歎息,把白茸的事情說了一遍,碧翠若有所思。
她問王壽:”那女人現在在何處?我過去看一看。”
王壽喝了一口茶:“被關在了北獄呢。“
”我現在到底有些琢磨不透,王上對她到底是什麼感情。”王壽說。
碧翠喝了一口茶,笑著說:“王上不會喜歡她的。”
天闕以前喜歡神女,因此在她們眼中,最有競爭力的無疑也是從仙界來的韶丹,而非這個人類女修。
隻是,聽說白茸做的事情之後。
碧翠也沒想到,她膽子竟然會那麼大。
“當真是個禍水。”好在,她想,已經給她打了奴印。之後,沈長離定然不可能看得上她了,其實她倒是不怎麼怕白茸受寵,隻是……沈長離確確實實是臨幸過這個賤婢的,雖然懷孕概率小到幾乎沒有,但是一旦撞上了……
人奴原本不配生育,她更不配生沈長離的孩子。
公龍和女人很難孕育孩子,以前所有混血龍都是由母龍與人類男人所生,沈長離便是如此降生的。
碧翠輕輕搖著扇子,眸光微微變化:“兄長和那賤婢,平日和諧嗎?
王壽苦笑連連:”我連碰都沒有碰過她,如何讓她懷孕。”
得知白茸和沈長離的關係之後,王壽避之不及,視她如毒蠍,哪裡還有敢去碰她。
碧翠若有所思:“我去見見這婢子。”
白茸依舊在獄中。
宣陽這段時間沒來了,來過幾個嗓音尖細的閹人:“白茸,你是否認錯?“
白茸嘶啞著聲音說:“我不認為我哪裡有錯。”
“我不過一直遵循他說的話。”
到底還要她做到哪一步?
她不懂。自然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小太監陰惻惻說:“你自己好好在這裡想一想。”
每一日,都會有這樣的人過來問白茸話,白茸不知道自護該說什麼,索性乾脆完全不說。
直到這一日,北獄進來了一個極為美豔的女人。指甲上塗著鮮紅的蔻丹,像是美豔的美人蛇。
白茸見到這個美豔妖嬈的女人,想起那日他衣袖上的蔻丹,一陣反胃,又開始想漚酸水。
每一次,沈長離強迫她的時候,身上都帶著彆的女人的記號,
白茸不知道是否是有意的。
他就是要看她的痛苦,想擊垮她所有的尊嚴,讓她變成一具折斷了羽翼,行屍走肉的屍體。
碧翠在她的囚籠前止住了腳步。
看向蒼白細弱的白茸,眸光中帶著憐憫。
她視線若有若無掃過她的後腰:“給你一個忠告,你既烙著奴印,最好就不要生育了,否則,生下來的孩子,天生也是為奴的命。”
“我見你是哥哥的小妾,便來與你說這話。”碧翠柔聲細語,“我瞧著你,生得也算工整,可惜太過於糊塗,做了這般不該做的事情,我可以替你在哥哥麵前美言幾句,讓你減輕刑罰。”
她的視線在那個畫著狗的碗上掃過,帶上了幾分輕蔑。
隨後,又敏銳掃過白茸的動作,她下意識護著自己的腹部,碧翠也是女人,女人對女人的這些細微到甚至自己都不知道的動作都有敢接。
白茸已經痛苦到幾乎麻木,但是依舊沒有鬆手。
奴隸的孩子,隻可能還是奴隸。
這種情況下,白茸就算生了孩子,以後也隻會是她孩子的絆腳石。因此,她若識相,最好就壓根不要打生什麼孩子的想法。
“我叫碧翠,現在在宮中為妃,原身是騰蛇。”她輕言細語。
白茸木然點了點頭。
知道她是沈長離的妃子,是高階的妖獸血統,以後定然也會生下沈長離的其他孩子,想到這,白茸克製不住打了個寒顫。
沈長離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孩子,都會遺傳到他的血統,因為母親也是高血統的獸,這些孩子出生便很強大。
而她的孩子,遺傳了她的人類血脈,說不定會在監獄裡出生,和她一樣地位卑賤,命運淒慘,從小便遭受無儘的折辱。
像她一樣,從小便被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欺負羞辱。
她自己嘗過,知道這樣的滋味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