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2 / 2)

傀儡拿著帕子,隨意扔入了後山。

那塊雪白的帕子,很快沾了塵土與泥,變得汙濁不堪,帕子右下角本精心繡著一塊清冷漂亮的玉,上麵纏繞點綴了幾朵小小的絨花,轉眼都看不清了。

*

清珞峰靈力極為充足,在此處,呼吸似乎都要舒暢一點,白茸哼著歌兒,收拾好了自己的房間門,將自己不多的物品都擺放進了新居。

有人在這時扣響了她的房門,白茸開門一看,竟是李汀竹,他朝她一笑,“收拾好了麼,方才在讀書。抱歉,忘記來迎接你了。”

白茸驚喜地問,“你喜歡讀書呀。”

“嗯。”他低聲說,“平日唯有讀書和練劍兩個嗜好。”

“會不會覺得很無聊?”他微微有些赧然。

白茸用力搖頭,看他的眼睛更亮了,愉快地笑道,“沒有,我也喜歡。”

他也喜歡讀書。

兩人心照不宣,都沒有提及昨晚的事情。

院子裡還是沒有人,李汀竹帶她看了一下附近環境,“這一間門院子,住的是……你的小師兄……嗯,他實際年齡應該比你小些,今年才十六,他去北寰采藥了,過幾日應該便回了。”

“他平日有些鬨騰,你萬一覺得吵,可以叫我給你下個靜音禁製。”

因為隻是指導,所以其實也算不上師父和弟子,李汀竹一時有些為難,不知道該讓白茸如何稱呼他們為好,乾脆統一說是師兄了。

“這一間門,住的是你的大師兄。他平日在宗內時間門不多,大部分時候都在山下,他對於凡間門很熟悉。過幾日,等他回來了,我們去京畿,還需要他多帶著。”

白茸默默點頭,一一記下。

說完後,李汀竹猶豫了片刻,“不過,他……你,還是離他遠一些比較好。”

白茸抬眸,清澈的桃花眼看著他,顯然困惑不解。

李汀竹臉微微發紅,不知道該怎麼與白茸解釋,隻能低聲道,“他修的功法特彆些……而且,比較喜歡,與人開一些玩笑。”

見白茸還是不懂,他隻能歎道,“無事。到時候,等他回來了,我再與他交代。”

不多時,靈岩派來的弟子已經將白茸的物品送上門來了。

內門弟子的衣物有五套,材質明顯與外門弟子衣物不一樣,上身輕薄柔軟,道門中人講究一個輕靈飄逸,都貼合她的尺寸。

白茸換了一身白衣。她梳著雙垂髻,清麗脫俗,麵頰卻又還殘餘著一點點嬰兒肥,便又給她增了幾分少女的嬌憨。

李汀竹方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看著她,忙挪開了視線。

他正坐道,“上京的事情,我還未與你說。”

之前比試時見到了白茸的實力,如今,李汀竹也並未小看白茸。將她也算成了可以依賴的一個戰力。

“我們接受了一份委托。”他道,“需要去上京調查。”

雇主身份極為尊貴,涉及到一點朝中秘案,他如今不方便與白茸多透露。其中涉及的地方,他預備首先去調查的關鍵點便是上京城中的碧華樓。

碧華樓在上京極為有名,歡客眾多,手裡握有不少權貴辛秘,背後關係錯綜複雜。因此,縱然碧華樓妖氣衝天,不斷有人異常殞命,也一直相安無事到了今天。

天子腳下,竟能有如此荒誕之事。為此,雇主才輾轉找到了玄門中人。

“……此外,從紫玉仙府裡逃出來的赤音鸞,似乎也去往了上京,有人在沿途拾撿到過羽毛。”李汀竹道。

赤音鸞是在淨水邊消失的,她極為狡猾,知道在空中展翅過於引人注目,或許也是為了方便和六盲蛟聯係,竟化形走了水路。

淨水注入了南淮江,在憑州下船,便可通過京淮運河,直接北上到京畿。

她應是走的這一條路線。隻是,大家目前還都不知道,赤音為何要去上京,原本都以為她會先去西平尋找厚土蜈。

“赤音鸞?”白茸重複了一遍。

李汀竹說,“是,赤音鸞是千年前天闕麾下的三妖將之一,而且對天闕極為忠誠。”

不周山的守山人已經再度確認過了,天闕的龍身毫無動靜,依舊被神女印封於不周山下,不可能複活。

如今天闕已身隕,她失控做出什麼來都很有可能,在玄門內部,赤音鸞評級的危險程度是目前所有複蘇的妖獸裡中最高的。

妖王……白茸想到了,那日楚飛光與她說的,天闕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

“赤音鸞生性殘暴,攻擊性極強,混入京畿極為危險。紫玉仙府派出的弟子如今還尚未掌握她的行蹤。”李汀竹道,“因此,我們需要一並處理此事,儘可能多收集線索。”

他朝白茸展顏一笑,“抱歉,一不留神又說多了。”

“要喝早茶嗎?”他溫聲道,“我記得,你過幾天還要去藏寶閣吧,祝你挑到合心意的靈寶。”

白茸垂著睫,嗯了聲。便一直看著他,看他用那雙白皙修長的手給她弄茶。

她與李汀竹回了院子。

茶水已經烹好了,室內飄著一點點龍井的茶香。

李汀竹正坐回位置,他溫和清秀,沒讓白茸動手,點茶的動作不疾不徐,顯然以前受到過良好的教育。即使來了道門這麼多年,李汀竹的一舉一動,依舊也還透露出一點教養良好的貴族子弟清貴的風儀。

他也會點茶。白茸想起了從前,那時,他也是這般,什麼都替她做了。她看著李汀竹,唇角不自覺浮現了一點微笑。

李汀竹說,“正好,等你選完,他們也差不多回來了,我們便出發去上京。”

白茸便乖乖應了一聲好。

茶水還在烹著。李汀竹便推開院門,與白茸示意對麵。

“隔壁便是顧師姐的杜若閣,你若是有什麼不懂的事情,都可以去那兒問問師姐師妹。”

正巧,顧萱正帶著幾個不認識的男女弟子從杜若閣院子出來了。

顧萱與她笑了一下,“早呀,動作真麻利,這麼快就搬好了?”

白茸忙也和他們打招呼。

旁邊那個女弟子笑道,“這算什麼早呀,據說,楚挽璃昨晚連夜便搬上葭月台了呢。”

“那麼多年裡,那裡還從沒女人住上去過吧。”

大家嘻嘻哈哈開玩笑,“真是好福氣,能上去獨占沈師兄了。”

以前沈長離在大家眼中,便是典型的高嶺之花。

“不過葭月台那麼冷,怎麼能待得下的?”

“這有何難,師兄不可能沒辦法吧,大不了抱懷裡暖著親著唄。楚師妹還真是有福了。”

聲音遠去了。

白茸一言未發,神情平靜,隻是低著頭,像是沒有聽到一般。

茶煮好了。李汀竹招呼她回來喝茶。

白茸正坐在榻上,想起,她似很久沒這樣喝茶過了。與人一起,煮茶烹雪讀書逗貓,是她以前曾幻想過的生活。

白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知為何,竟覺滿嘴發苦。她呆呆的,又連喝了好幾口,方才終於品出一點龍井的清香。

袖子裡,鱗片貼在她手腕上。這鱗片很神奇,很堅硬,但是貼在她手腕上的時候,又能變得很柔軟,又開始微微發燙。

白茸見怪不怪,她放了茶杯,一隻柔軟的小手偷偷探入了袖內,輕輕撫了撫。

她手上沾了彆的雄性的味道。那鱗片極為不滿,在她手心磨了好幾下,弄得她怪疼的,白茸隻能又去安撫,好半天,它方才燙得沒那麼厲害了。

白茸進入藏寶閣的時間門很快便到了。

青嵐宗給了她七天時間門考慮。但是,其實對於要拿什麼靈寶,她毫無頭緒。

楚飛光對她道,“我也有很多年沒有進去過了。”

“你現在可以想想看看,挑什麼方麵的寶貝。”

白茸其實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她覺得自己現在有老師了,對自己的劍譜和心法也都挺滿意的,穿得暖吃得好,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不缺了。

白茸為了到底選什麼苦惱了好幾天,實在想不出,一時甚至竟生了些想去問問溫濯祝明決醫館裡還缺什麼的想法。

楚飛光歎,“到時候,你叫我,我幫你挑。”

白茸眼睛一亮,“師父,你真好。”她之前怎麼沒想到。

楚飛光啞然失笑,“行了行了,今天的功課是不是還沒做。

白茸說,“噢,我馬上!”

她特彆乖巧,又實心眼,每天楚飛光給她安排的劍術課程都會一點不打折地完成,甚至有時候還會加練。

楚飛光笑歎,著實是好徒弟,就是缺心眼了些。

終於到了白茸進藏寶閣的那一天。

藏寶閣的守門長老對她說,“限定一個時辰,可以任意挑選一件。”

那一扇似乎聳立於虛無之間門的大門緩緩打開。

她被襯得極為渺小。

白茸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緩步踏入。

青嵐宗的藏寶閣很大,一共分了四層。

一層是刀槍劍棍各種武器,白茸直接跳過了。

第二層都是各種丹藥。白茸一排排走過,看什麼都新奇,看的眼睛都有些放光,有能助人築基結丹的、能幫人短暫爆氣的、能化骨生肉的……甚至連幫助妖獸化形的丹藥都有。

楚飛光卻道,“我就說,這青嵐宗果然奸詐,好東西壓根沒放出來,都是些破銅爛鐵。”

白茸,“嗷。”她好沒見識的,看到這些楚飛光嘴裡的破銅爛鐵都很震撼了。

第三層是各種符籙,化隱訣、天雷訣、風火訣、傳送訣……楚飛光卻還是一個都看不上。

時間門已經隻剩半個時辰了。

白茸上了第四層,第四層全是各種各樣的靈器,種類極其繁多。白茸眼睛都看花了,她這種孤陋寡聞的菜雞,壓根無法從這些靈器外形上看出它們的用途。

白茸試著隨便拿了幾個,有什麼靈玉瓶、乾坤袋、馬良筆……楚飛光道,“都是些花架子。”

直到她在一小團白色絨毛手釧前停下了。這個靈器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的,但是,白茸特彆喜歡毛茸茸,尤其對有著軟乎乎的,雪白的,毫無抵抗之力。

她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輕輕碰了碰那一小團絨毛。

軟軟的,心都酥了。

“這個不錯。”楚飛光竟然驟然發話了。

白茸,“啊?”

楚飛光道,“你就選這個,回去我幫你處理一下,這是這裡最好的了。”

他道,“我就估摸著不會真拿出什麼好東西給你挑,還得靠撿漏。”

白茸雖然不懂楚飛光的意思,但是那一炷香已經快燃儘了,她很快就要被藏寶閣踢出來了,她又對師父百分百信任,於是趕忙拿起了那個手釧。

很神奇,她剛拿起,那一小截雪白絨毛,竟像是活了過來一樣,纏上了少女纖細的手腕。

白茸去藏寶閣登記完。

那長老似乎也有些詫異,她為何拿了這個光好看但是並不實用的低階養顏法寶,不過見她是個還不大的美麗少女,又有些理解了,見怪不怪地給她登記完了。

白茸一看,他寫的是白狐絨手釧。

白茸拿著手釧回了院子,放於石桌上,楚飛光的身形便從袖裡緋中顯現了出來。

他彈指,指尖驟然飛出一團深赤色的烈火,將那絨毛手釧完全籠罩了進去。

白茸信任他,知道他如此自有道理。果然,那手釧並未燃燒起來。

“這是我的本命靈火。”楚飛光道,“一般的靈狐尾,早已灰都不剩了,現在就看,能燒出個什麼來。”

白茸捧著臉,興致勃勃地與他一起看著。

終於,那火焰中,竟陡然浮出數條虛影,白茸沒來得及看清,便已恢複了原狀,楚飛光也收回了火焰,笑道,“看來,此番,你運氣還真不錯,竟然是條九尾狐的殘尾。”

白茸驚喜道,“哇,師父,那這個有什麼功效?“

楚飛光道,“傳聞中,九尾狐尾做的靈器,有改換容顏之效。”

“九尾狐的易容術,在妖族中首屈一指,極難以勘破。”九尾狐擅長變化容顏,天衣無縫,比起最上乘的□□效果還要好。

“不過。”他看著那個手釧,“看樣子,這已經是個半殘的了,需要之後再收集材料煉化,方能有徹底改頭換麵的效果。不過你如今帶著,也能簡單易容,並且有駐顏的效果。”

白茸懵懵懂懂聽著,再度拿起了手釧,摸了摸上麵輕軟的絨毛。

那手釧似也很喜歡她的味道,便柔順地纏繞在了她纖細的手腕上。

楚飛光笑,“它看起來很喜歡你。你以前,在家有沒有養過寵物?”

白茸點頭,眼神黯淡了一瞬,慢慢說,“嗯。我養過一隻波斯貓。”那波斯貓還是沈桓玉送她的。

白茸特彆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還是阿玉送她的貓,她更是百般寵愛,沒事的時候經常抱在自己膝蓋上順毛,還經常帶著一起睡。

被沈桓玉撞見過幾次,他什麼都沒說,但咪咪之後都很怕他,每次他來時,都會提前躲起來。白茸也沒想道會如此,有一次叫他摸一摸貓兒,想緩和一下他們的關係。

除去醋勁很大,不喜歡彆的男人接近她以外,沈桓玉對她是有求必應的。這一次他卻就是沒動,少年冷淡地俯首看著那隻貓兒,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白茸彆開了視線,小聲說,“等我們……之後,我是想帶咪咪和我們一起住的,怕你們關係不好。”

那會兒,他們晚上應該是歇在一處的吧。她怕他把貓扔下床。

她抬眼,才看到他在看著她,眸光已經變化了,深深的,灼熱又專注,她的臉更紅了。

他伸了手,隨意摸了一下貓毛。

咪咪一動不動,在天然的威壓下,渾身都嚇僵了,直到沈桓玉走了,它都還在哀哀地叫。後麵,白茸便再也不敢讓沈桓玉和它見麵了。

沈桓玉看出她不高興了,那一回後,她躲了他幾天,也不讓他碰一下。他第二天便給她買了愛吃的點心,帶了禮物,帶她出去玩了一圈,陪了她一整天。低聲說,說那日是他的錯,她關注貓太多了,他不該與那貓吃味。

哄了又哄,白茸才終於又讓他抱了。

白茸心裡那一點點不高興都被他徹底熨平哄好了,都化成了羞澀與甜蜜。

他現在應也是在葭月台上,抱著楚挽璃這般吧,或者做些更親密的事情。

白茸低著眼,緊抿著唇。她抽了抽鼻子,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如今她竟能這般平靜地想象這個畫麵,眼角也不會再如之前那般,一想起他便泛酸了。

之前,她托桃葉照顧咪咪,也不知它如今還好不好。她馬上便要返回上京城了,如今,竟有些體會到近鄉情怯的滋味。

白茸手腕上貼著的龍鱗,明顯在排斥這條狐狸絨毛,極為排斥。

白茸有些無措,“師父……這個又發燙了。”

楚飛光見怪不怪,“估計是本能排斥。”他現在已經能確定,定然是某條公龍的鱗片了,估計還沒伴侶,正在求偶。

“彆管了。”他道,“就是個無底洞。你又不是這龍的道侶,沒這個義務。”

白茸很乖,很聽楚飛光的話。於是果然不管了,摸甚至都不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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