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1 / 2)

白茸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翌日清晨, 她醒來,透過窗戶往外一看, 白茫茫一片,似是起霧了。

白茸收拾了一番,便推開門進了船艙。

李汀竹和顧寐之都在,雲舟上還多了一個陌生少年。

李汀竹溫聲朝她問好,“早,昨晚歇得如何, 明晚便可以到了。”

他指著一旁少年給她介紹,“對了,他叫晁南,算是你的……小師兄。”

晁南一身黃衣, 背上背著一柄長劍。雖然個子很高,身形已經基本有了成熟男人的模樣, 但是麵容還有點稚氣,少年模樣, 長得很可愛。

“你是新來的師妹嗎?不過,你年齡是不是比我大呀。”晁南是個熱情的話癆,說話語速又快,劈裡啪啦像個小炮仗。

白茸朝他一笑, “我應該是比你大一些。”

晁南滿臉遺憾,“啊,我本來還以為,能擺脫掉老小名頭了。”

顧寐之懶洋洋道, “你現在是師兄了,怎麼不算擺脫了。”

晁南一愣,又高興起來了, 兩眼完成了彎彎的月牙,“這倒是,師妹,以後多叫我幾聲小師兄聽聽。”

白茸沒叫,順便不動聲色將自己挪得離顧寐之遠遠的。

顧寐之笑了聲,說起了正事,“昨日收到訊息,碧華樓又死了一個人,是如今戶部尚書的庶子,死狀奇異,身上沒有半點創口,可是全身血液都被吸乾了。”

如此死狀,隻可能是妖物所為。

李汀竹正色道,“這段時間的死者身份都很特殊。碧華樓此事,似是卷進了人間朝堂紛爭。”

顧寐之道,“或許是吧。隻是,這些都不關我們的事情,我們隻管除妖便行了。”

他性子涼,在方外之地待久了,對人間事也確實淡漠,隻道都是過客。

李汀竹點了點頭,顧寐之說的沒錯。青嵐宗有宗規,其中頭條禁令便是,禁止修士乾涉人間政務。

“不過,碧華樓妖氣甚重。”李汀竹道,“我的線人與我說了那邊情況。他懷疑,裡頭的姑娘,已經十有八九都是非人了。連帶碧華樓的老板也是如此,很有可能已被妖物奪舍。”

“小小一個碧華樓,能待多少妖物?”晁南倒是滿臉輕鬆,顯然隻把這一趟當成了旅遊,“我們三今日都在,還是師妹,怕他們不成。”

他們四個人中,除去白茸尚還在築基期。其他三人都已經突破了結丹,目前都是還虛期。

李汀竹道,“對了,與你說一下我們平日的合作。”

“寐之一般負責搜集情報、乾擾和治療,小南是器修,平日負責防守多些。”

白茸第一次見到器修。她看不出來晁南的法器是什麼,倒是有看到他背著一柄劍,白茸提問,“小南居然不是劍修麼?”

“當劍修是我的夢想!所以來了師兄這裡。”晁南撓了撓頭,“不過,我練劍的天賦不是很好,而且我是土靈根,也不太適合修劍。”

木靈根、土靈根這一類,對劍招增益比較小。一般來說,出名的劍修,火與金靈根最多。

原竟隻有李汀竹一個是主修劍的,其他兩人,按李汀竹的說法是,會一些劍術,但是並不精通。三人中,一般由他獨自負責正麵強攻。

白茸沒想到,性子溫潤的李汀竹,竟然是火靈根,和她師父一樣。

晁南道,“就是有時候師兄容易上頭,我經常需要給師兄擦屁股善後。”

“小南!”李汀竹有些不好意思,嗬斥道。

“都是學了沈負雪那壞樣唄。”顧寐之輕輕一嗤。

如今青嵐宗的劍修之首,也是李汀竹的偶像。沈長離性子看似清冷,其實破壞性極強,且極少留情,以致於許多與他比試過的人都留了心理陰影。

“正好,師妹來了,可以分擔一些我的任務。師妹劍也使得很好。”李汀竹笑道,“還有你的靈藤,到時候說不定也能派上用場呢。”

白茸笑了笑,有些害羞與緊張,但是也很開心,第一次有了身處團隊裡的歸屬感。

雲舟很快便到了上京城。

如今已是日落時分,白茸看著夕陽下巍峨聳立的宏偉城池,目光極為複雜。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再見上京,會是在這樣一種情況。

碧華樓在上京城繁華位置,日暮時分,便已經開始燃起燈火,遠遠可聞得靡靡之音。

李汀竹的線人是個三十多歲的不起眼的男人。白茸在他身上察覺到了微弱的靈力,但是很斑駁,他低低與李汀竹說了什麼,塞給了他一卷畫像。

雇主似給線人交待了新任務。

李汀竹與他一番耳語,拿著一卷畫像回來了。

“雇主臨時變了一下要求。叫我們今晚先去碧華樓內生擒一人。”

李汀竹展開畫像與他們看。畫像上,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身形高大健碩,生得一對銳利的三角眼。

“為何忽然如此?這男人是誰?”顧寐之問。

李汀竹說,“是人,並非妖物。”

他輕聲道:“他是碧華樓背後的勢力之一,如今朝中大理寺主簿,與碧華樓老板娘交情極深。”

說到這裡,他眸色變了一瞬,但是被按捺了下去。

另外兩人倒是對人間的官職沒什麼感覺。

雇主身份很特彆,掌門親自交待過他,儘量滿足他的要求,李汀竹無法拒絕。

碧華樓確實妖氣衝天,顧寐之去轉了一圈,道,“有妖物在守備,門口也設有探靈鎖。”一旦有身上帶了靈力的修士進入,裡麵的人便會知道,比他想的倒是戒備森嚴一些。

李汀竹頷首,“此人,身邊應也有妖物保護。”

晁南盤腿隨意坐下,思索道,“那如何能生擒那人呢。”

要在不驚動妖物的情況下,活捉那人,實在是有點難以辦到。

顧寐之思索了一下:“他今晚既在碧華樓,那便今晚下手,早早解決。”

“我有能暫時掩蓋靈力的丹丸。”顧寐之道,”隻是,隻有一丸。”

白茸想到了自己的白狐手釧,小聲說,“我有可以易容的法寶。”

顧寐之問她,“有沒有辦法將男人變成女人?”

白茸,“……不行。”這估計是沒辦法的,她之前試了一下,目前白狐手釧能易容,但是隻限於簡單的調整五官,身形都無法變化,莫說把男人變成女人。

顧寐之視線落在了白茸身上,似若有所思。

“你會撫琴?”碧華樓中的樂姬,都以琴色雙絕著稱。

白茸僵硬道,“會一點。”

如今如此,顧寐之隻能想到一個最簡便的法子,白茸扮做樓裡姑娘,進去這男人房間,關了門把他打昏,再想辦法將他轉運出來便是。

守備的妖物總不可能待在室內。

李汀竹斷然否認:“師妹還是個雲英未嫁的女子,怎麼可以讓她去這樣醃臢的地方?”

顧寐之道:“阿竹,你果是出身凡間,思想這般僵硬。修士既已早早斬斷塵緣,為何還要在意名節禮數這些東西?男子與女子,又有何不同?”

他出身合歡宗,宗主及宗內幾個修為最高的修士都是女修,且性情都恣肆張揚,心狠手辣,視名節禮教為糞土,男人都隻是她們的玩物。是以顧寐之從小也不覺得,女修多幾個道侶有什麼問題。眼下隻是進去打暈一個人,他便更覺得毫無問題了。

李汀竹說,“萬一師妹,被那男人……傷害了怎麼辦。”

顧寐之聽得啼笑皆非,“你是看不起師妹實力?還是看不起我們宗門?”

對麵不過一個普通男人,再羸弱的女修,隨手放倒幾個普通男人都毫無問題,修士和普通人壓根沒什麼好比的。況且,白茸都已經築基了,甚至還在青嵐宗的大比奪魁,至於這般弱小?

李汀竹不做聲了,隻是還是沒鬆口,反而看著白茸。

見白茸也說話,顧寐之視線在她麵容上掃過,一攤手,“不然,讓小南男扮女裝。”

晁南:“……”

白茸仰臉瞧著,晁南幾乎比她高了一個頭。

晁南也瞧著她,憂鬱地說,“便讓我男扮女裝吧,我如今是師兄,要多保護師妹。”

“哪有你這麼高,肩這麼寬的女人?”顧寐之說,“四不像。”

白茸歎了口氣,下定決心道,“我去吧。”

她原本就厭惡花樓,能徹底搗毀是最好的。況且,斬妖除魔,原本也是修士的責任,她一直記得師父的教導,要用自己的劍,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

小蒼山。

遠處,乘風而來的一片桃花,飛旋而下,落在了他乾淨的長睫上。

男人睫毛微微一顫,睜開了眼。

昨日,他竟在寒池中睡著了。修為到了他這般境界,一月也難得這樣睡上一次。心魔已經消失不見了。他昨日將她攬入自己懷中,俯首在她脖頸很久,什麼也沒做,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就這樣睡著了。

沈長離從池子中起身,披好了衣裳。

他神情平靜,心情卻差到了極點。

從上京城回來後,他會便剜掉自己的這片心鱗。

那時,這心魔估計也自動潰散了。

兩人撇清乾係,再無聯係。

楚挽璃早早傳音於他:“哥哥,你出發了嗎?今日我能和你一起禦劍去上京嗎……”

她禦劍速度不可能趕得上沈長離。這話,是在暗示他,是否可以用灼霜帶她。

沈長離的劍對她一直冷淡,楚挽璃一直很在意這點。

沈長離沒聽完,他將傳音玉令扔在了案幾上,穿好衣裳,身形便消失了。

楚挽璃一直等到了中午,還沒收到沈長離的回音。她知道,以他的性情,這便是不會再回複了。

她有些失望,意識到了他今日的冷淡。

他的脾氣是那樣的琢磨不透,忽冷忽熱,偶爾對她好些,她便覺得心甘情願,什麼都願意給他做了。冷起來時,又是那樣的冷漠難以接近。

她把握不好這個契機。

楚挽璃歎了口氣,還是決定按原計劃搭雲舟過去上京。

沈長離到上京時,日頭剛落下。

天空昏沉沉的,紊亂的龍氣夾雜著絲絲縷縷的妖氣,天邊雲霞是紫金色的。他淡淡看了一眼,沒多在官道停留,徑直回了沈府。

程昇帶著兩個侍衛,已提前在府邸等候多時。

“殿下。”程昇與他行禮。

沈桓玉很久沒回上京城了,上次回京還是去年時,他親自給他們交代了一樁重要任務,做了詳細的安排。

他給消除關於他所有記憶後的白姑娘安排好了後路,可以確保她一輩子衣食無憂,榮華富貴。甚至,沒有說不允她再另覓新郎君。

他要求極為嚴格,都是按照他自己的標準來的,對男人模樣家風品格才華都有要求,還要求那男人家身清白,不能納妾,此有到尾隻能有她一個人,道能達到便可,達不到要求便不允。

殿下能做到這份上,確是想她一輩子幸福美滿的,程昇心底極為詫異。

可是,上月,沈端卻又帶回了新消息,道是婚禮依舊按照原定計劃辦。

程昇認得殿下的字跡,口諭也不會有假,隻是他性子素來沉穩,還是按兵不動,沒有鬆口。

眼下見他回京,程昇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再問起此事。

“城中妖氣為何會如此之濃?”卻是沈長離先開口,他狹長的眼看著程昇,“神武司平日都在做些什麼,吃空餉?”

程昇心底一寒,稟報道,“妖氣,應是因碧華樓之事。”

“碧華樓,似已經被那妖狐控製。隻是,那處受梁王庇佑……”他猶豫著,沒說完。

神武司本是直接聽命於皇帝。可是,皇帝如今纏綿病榻,朝中由梁王主政,他們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老皇帝極偏愛這個身世奇詭,母妃不詳,明麵上也並無名分的三皇子,這是大家私下都知道的事情。可是,他久不在京,看起來也絲毫無意於回京,程昇幾人都拿捏不準他的想法,也隻能按兵不動。

男人英氣的眉微微挑起,“碧華樓?“

那種醃臢地方。

程昇問,“殿下,如今如何是好,是否需要帶隊前往除妖?”

他看向遠方,神情未變,語氣很平靜,“我自己走一趟。”

他性子獨慣了,又高傲,隻是經他手的事情都能做得幾乎完美,也無人能質疑。

程昇遲疑著又問,“之前,殿下與白家的婚事,是否需要取消,或是延遲?”

這樁婚事之所以能維持,是因為沈桓玉的默許與堅持。要取消,其實也不奇怪。

他琥珀色的眸子極為冷靜,“為何不辦?”

“待這樁事情辦完了,便辦。”

她退婚便退婚。

與誰結親,於他都一樣。龍骨發作越來越劇烈,成婚對他而言顯然是更好的選擇,他又為何不如此?

程昇幾人不知沈桓玉到底是如何想的。隻是,他們習慣了服從命令,便再也不多問。

程昇抱拳,“那屬下便提前祝賀,殿下新婚愉快。”

沈長離臉上沒有喜悅,平平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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