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1 / 2)

他既如此說話。

白茸道, “沈長離,我想去哪裡去哪裡,想穿什麼衣服便穿什麼衣服。”

“都與你無關。”

方才那點情緒波動已經了無痕跡地消失。

他無動於衷聽著, 麵上倒是也不見多少怒容。

隨即, 白茸一拽身後拉門, 無論她如何用力,那扇門卻像是金湯鐵築一般,無論怎麼用力,都絲毫拉不開。

沈長離視線掃過,“後半夜, 有人巡夜。你若是現在出去, 待會兒,不知會被妖物拉去哪裡。”

白茸纖長的睫毛顫動著,“你倒是對這裡熟門熟路。”

沈長離說, “熟門熟路又如何?”

他輕輕笑道,“白茸, 你有資格過問我嗎?”

“你是我的什麼人?”

他把她的話, 原封不動奉還給她。

白茸麵無血色,雙唇發著顫, 仰臉看著他清俊的麵容,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原本就不擅長打嘴仗, 尤其在這種情況下。

他低著眼,一看便看到了白茸袖中的劍氣, 隨便一想,便差不多明白整件事情了。

那肥頭大耳的男人,也值得她如此大費周章?他漫不經心想,早知道, 便徹底廢了他。

白茸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儼然進退兩難。以前十多年青梅竹馬的歲月,她絲毫沒有察覺到過,他冷淡的表層下,是這般惡劣不堪的性情。

沈長離視線掃過她的手腕,看到她左手腕上的白狐手釧,以及那片毫無出息,死死賴在她手腕內側的銀鱗。

神情絲毫未變。

“你是來找這個男人的?”

沈長離隨手將黃昌博從地上拎起,提溜到了她麵前。

室內光線昏暗,白茸低頭一看,認出確是那張畫像上的男人,隻是他閉著眼,身子軟塌塌的,麵如金紙。

莫非是被沈長離殺了?

白茸心中一驚,伸手到男人鼻下,想去探他的鼻息。

沒等她接近,沈長離已經抬手扔了那男人,道,“沒死。”

“你想要他?”

白茸不吭聲。

她不知道今晚沈長離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可是,實際情況便是,已經被他捷足先登。

按照顧寐之的說法,此處設有探靈鎖,他是如何進來的?想到這裡,她也懶得問了,以沈長離的修為,估摸著是想出現在哪裡,便能出現在哪裡。

她烏漆漆的眸子看向他,她也不傻,他從不愛說廢話,如此意思,便是想與她談條件了。

他視線落於白茸身上,劃過她衣襟上那個合歡宗男人碰過的地方,淡淡道,“留下,陪我一晚。便把他與你。”

白茸雙腿僵硬,愣在了原地。

沈長離麵容清冷,神情極為平靜,語氣甚至也是寡淡的,與他平時說話時毫無分彆。

光影交錯,她整個人都呆滯了,隻覺得眼前男人極為陌生,陌生到,甚至從未認識過他一般。

她一言不發,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他便當默認了。

他垂眸看向她的麵容,“去把這些洗了。”

那種油膩惡心的香膏味道,他不喜歡。

外頭有人送水,放與拉門口。

白茸麻木地在水盆邊蹲下,一點點,清洗掉了麵上脂粉。

少女靈秀的眉目從妝容中脫了出來,朦朦朧朧,像是山水描畫而出,隻有唇上還殘餘著半寸口脂。

他還是更喜歡她這般,乾乾淨淨,沒被彆人碰過。

男人拉過她,眉尖微微一挑。隨即便低了頭,旁若無人一般,將她唇上殘餘的口脂都吃儘了。

這下,便徹底乾淨了。

白茸渾身僵硬,沈長離卻也沒有更近一步。

那張拔步床上,白茸方才看到,枕席、被褥、甚至簾子上,都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層,都是沈長離的靈力所化。

所有能觸摸到的所有地方都結了透明的冰層,觸手卻並不覺得冰寒,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麵容。

沈長離的靈力擴散開來,輕輕鬆鬆結出了一方結界,外人壓根無法進入。

他傲慢且有潔癖,是萬萬不會碰彆人碰過的地方的。

重重帳幕內,他將她撈起,放與帳中。

白茸一言未發。

這時,一旁案幾上的玉令亮了,楚挽璃在問他,問他如今到了哪裡,她也到上京了,什麼時候見麵。

她找過他很多次,沈長離都沒回。

這次,他本也懶得回話,見白茸在看著他,便拿了玉令,對楚挽璃懶洋洋回了聲,“隨你。”

便是在這種時候,他也記得回楚挽璃的話。甚至絲毫不在乎是否被她聽到。

她的臉色一分分蒼白,甚至慘然一笑。

如今,她隻是他的一個玩物罷了,心血來潮了,便逗弄兩下,不高興了,便棄之若履。

他低眸,嗅到她了脖頸,以及細嫩的耳後那一點淡淡的香,眸色微不可查變化了些。

白茸想到了漆靈山那一夜,渾身都開始發顫。那時,她以為是在阿玉懷中,歡喜又羞澀。而如今,卻是麻木絕望,甚至連反抗也不想反抗了。以沈長離的實力,倘若他想做什麼,她如何反抗,都毫無意義。

他卻並未多做什麼。

男人大手摟住了她的細腰,拉到自己懷裡。

隨即,俯首在她的頸側。

他乾淨的長睫垂落了下來,呼吸逐漸平穩,竟然便這樣,抱著她開始入睡。

月色下,他眉宇清冷俊美,鼻梁挺直,閉上眼時,濃密的眼睫在玉白的皮膚上留下淡淡的陰影,唇上還殘餘著一點她的口脂,他也不以為意。

他在人前清冷穩重傲慢,在帳中,卻一直有幾分難言的自然的孟浪,不是有意為之,卻什麼都做得出來。

男人肩膀寬厚,她在他懷裡,能感覺到他緊實有力的臂膀,長手長腿,心跳沉穩。比起少年時還有些青澀的軀體,徹底長開成熟了。

可是,卻還是與沈桓玉幾乎一模一樣的神態與動作。

阿玉以前最喜歡用這個姿勢抱著她。以前白茸害羞,覺得這個動作有些僭越了,並不經常願意如此,經常要他哄了又哄,在沒人的地方,方才願意。

如今,在這樣的場合裡。

白茸心如刀絞,一顆心幾乎被撕碎。

沈長離平日疏離傲慢,不近人情又厭人。這一次,卻睡得很安心。

懷裡抱著她,與抱著心魔不一樣,很有實感。

心鱗還在躁動。雖然抱到了,明顯覺得還不夠。光是她的一個眼神,都足夠讓它興奮。

這些躁動都被男人徑直無視掉了。

她被他的氣息籠罩。這間小小的屋子,像是一個巨大的巢穴,隻容納了他們兩人。

夜色深重。

有那樣的一瞬,白茸真的開始恨他,她實在太痛苦,痛苦到甚至都有些麻木。

她甚至呆呆在想,他為何能如此安好,而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沈桓玉若是出了意外,她定會為他守一輩子,守著他們之前的回憶,一點點老去,她願意為他如此。

而不是變成一個如此陌生,卻又處處帶著他氣息的男人。

時間過得很快。

翌日,天剛剛掛亮。

沈長離便睜了眼。

白茸也醒了,迷迷糊糊,抬手揉了揉眼。

沈長離已經起身,他隨手拎起床後那昏迷不醒的男人衣領,朝她一扔。

他講話倒是算數。

白茸身子一晃,纖細的手腕差點沒接住那沉甸甸的男人。

沈長離道,“再過兩個時辰,便會醒。”

他從頭到尾也沒有問,白茸到底要這男人做什麼。

他的性子便是如此,以前也是,她需要什麼,直說便是,他便會去弄來,從不磨嘰,也不會過問理由。

沈長離身形一晃,已經毫不留戀地消失了清晨的霧氣之中。

白茸呆愣愣在室內坐了好一會兒,方才與顧寐之傳遞了暗號。

隨即,她放出靈藤,纏繞住這個男人,從窗口將男人放了下去。

濃霧中,白茸感覺到,有人在下方接到了男人。

她收回靈藤,自己也從窗戶中跳下。

袖中緋劍化作了一道流光,陡然擴大,出現在了白茸腳下。

她微微散亂的烏發與衣帶,在風中翻飛。

三人都在官道邊等著白茸。很快帶她回了屋。

黃昌博還沒醒,已經被繩子捆住四肢,扔在了一旁。

昨日宵禁之後,他們在此處等了很久,卻一直沒收到白茸的傳音,原本,李汀竹甚至有些按捺不住,想要進去碧華樓找白茸,卻還是被顧寐之按住了。

蒙蒙晨光中,少女鬢發散亂,妝容儘洗,身上衣衫倒是還算完整。

她麵容有些蒼白憔悴,桃花眼眼尾甚至還微微泛紅。

想起她幾乎在那個狼鼠窩裡待了一晚上,李汀竹臉色極為難看。

他緊抿著唇,“你是不是被……欺負了?”

他目光看向一旁昏迷不醒的黃昌博,眸光透出極致的厭惡,身上靈力似乎都紊亂了起來。這張臉,他極為熟悉,比起在畫像上,見到真人,更能激發他的回憶。

白茸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輕輕搖了搖頭。

李汀竹遲疑了一瞬,看到她纖瘦的身形,最終還是沒忍住走近。

李汀竹比起上次有了一些經驗,他修長的手輕輕拍了拍白茸背脊,低聲安撫,“對不起,我作為師兄很失職。不該同意讓你去做如此危險的事情。”

她隻是搖著頭,擦了擦眼角,什麼也沒說。

晁南原本打算過去找李汀竹,卻被顧寐之隨意捉了袖子,“小孩子,彆去打擾。”

晁南:“?”

白茸以前其實不是個愛哭的人。

如今回想起來,眼淚倒像是流不乾一樣,白茸恍恍惚惚想,她上輩子,許是欠了沈長離的,這輩子,便是來還債的。

這輩子她流的眼淚,幾乎全都是為了他。

她終於恢複了正常,擦了擦哭紅的臉,對李汀竹說:“師兄,謝謝你。”

“沒關係。”李汀竹低聲說,“以前,我有個妹妹。和你歲數差不多大。”

“並不是說,把你當做妹妹的意思。“他耳尖微微發紅,又解釋了一句,溫聲道,“下次再也不會讓你去做這種事情了。以後,你倘有什麼委屈,都放心可以和我……我們說。”

他眸子烏潤明亮,黑漆漆的。白茸撞上他的視線,隻是看了一眼,便低了頭。

隨即,她的視線落回他下半張臉,李汀竹下頜生得清瘦漂亮,唇紅紅的,很薄。

她這才似找到了幾點安心,輕輕點了點頭,聲音還有些鼻音,“好。”

倒是一旁顧寐之,視線落在昏迷不醒的黃昌博身上,神情有些微妙的變化。

黃昌博被生擒,雙腿的血液都被殘忍地凝固了,讓他壓根無法行走逃跑,雙腿都廢掉了。

這真是白茸能用出來的手法嗎?

如今慶帝纏綿病榻,朝中梁王、西寧王、太子三足鼎立。梁王控製了朝政,太子占著禮,西寧王擁兵,三方相持不下。

梁王黨羽如今在朝中極為猖狂,黃昌博便是梁王手下的一員關鍵人物。他在大理寺關係盤根錯覺,又暗中聯係著碧華樓,通過這個據點多方打點。

如今,黃昌博在碧華樓被生擒之後,形勢便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黃昌博欺男盜女,魚肉百姓,死不足惜。

太子拿了這機會,自然毫不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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