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月一路都沒有回頭。
……
另一邊,金羽真人也正尋著神女神魂。
他乘雲去了上京,青姬被囚於上京宮中,也有幾百年了。
按理說,天下大亂,應會有大批亡魂進入地府,六道輪回,因果不爽,方才是天道的平衡。
可是如今,沈雲逸成功登基,三王之亂沒有爆發,也自然沒有那樣多的亡魂。
有人在逆天改命。
並且,這涉及無數人的命格,想必業力反噬也會極其凶猛,如此狂悖之人,世間也少有,卻不知到底是誰。
金羽真人一路進了皇宮,去了囚龍之地。
他此番有兩個任務,一個是去探視被囚禁的青姬,另外一個,便是尋找神女神魂下落。
那一身青色宮裝的女人還在,纖細雪白的腳踝上係著金色的鐐銬,烏黑如墨的發絲披散在肩,神情卻與幾百年前不一樣了,沒有憤怒,沒有癲狂,反而有幾分淡淡的釋然與滿足。
“喲,倒是稀客。”青姬朝他笑道。
金羽真人站定,籠手於袖袍之中,掃視過她:“此番,我是來人間尋找甘木神女的神魂。”
聽到這個名字,青姬金色的瞳孔擴大了一瞬,麵上含著的笑意卻沒有變化。
千年前,回到了仙界的神女修為精進極快。後來,她卻因為人間的事情,觸犯了天條,按理應受雷劫。
處刑時卻出了意外。
天闕已經身隕,他的護心鱗卻依舊死死隨附在他心愛的女人身上,替她受了那三十六道天雷。
仙界處刑不了她。最終,由若化神君做保,將甘木帶出了天牢,後來想法子給她洗脫了罪名,恢複了清白,
這麼多年,神女仙力越發精進,在仙界地位也水漲船高,大有成為若化繼任的司木神女的勢頭。
如今,天劫將至,仙廷派人去尋神女時,卻發現神女正在沉睡中,三魂七魄不全,三魂少了人魂,五魄則隻剩了雀陰與非毒。
若化神君說她是因為意外流落了人間,他也一直在尋找,卻也遍尋無果,不知到底去了哪裡。
神女神魂絕不能落於天闕之手。
青姬掩唇笑道:“你該知道,我們全族都有多恨她吧。”
金羽真人道:“天闕與神女之事,不過是底下口耳相傳的風流韻事罷了,神女冰清玉潔,與天闕不曾有過任何首尾。”
青姬隻是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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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彆人還能騙騙。
可是,天闕的兩片心鱗都給了甘木,龍類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一條公龍一生也就能有這兩片。
青姬道:“若我知道她的下落,定然已早早喚人將她千刀萬剮,不需等你再找上門。”
金羽真人笑道:“真是因為如此,我們才要尋她,不會讓她落與你們手中。”
金羽真人倒是沒再與她糾纏此事,他打量著青姬麵容,視線掃過她:“你身上,如何會有這般毒烈的曼珠沙華毒素氣味?”
她麵容雪白,下頜和脖頸上蔓延的紅色紋路便分外明顯。
青姬被囚在此處,去哪裡能身中如此奇毒,看起來也不像是新有的,竟似浸潤已久。
青姬笑著:“是,算起來,已有二十餘年。”
從她知道自己懷孕開始,便給自己種下了這種毒。
金羽真人道:“毒素殘餘體內如此之久,怕是沉屙難返,神仙難救了。”
她眼睛生得極美,雪膚烏發,高挑窈窕,是人世間少見的大美人,從頭到尾無一處不驚豔,沈長離模樣大多是隨了她,都是狹長清豔的眉目。
青姬不需再活下去,龍類壽命都長,她已經活夠了。
金羽真人道:“沒想到,你竟然願意與人類結合。”
青姬是世間最後一條夔龍,金羽真人沒想到,她竟會願意委身人類,生下混血後裔。
龍類與人類通婚,要受孕便極難,生下健康,靈力強大的後裔更是難上加難,加上他們性情極為高傲,是萬般看不起低賤的人類的,因此,當年,他們都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
後來得知他的存在後,也並沒有多少警覺。原本以為隻是混血,血脈不足,不值得重視,卻不料他天賦如此出類拔萃。
青姬滿不在乎:“這算什麼。”
青姬緩緩道:“仙官大人,你知道恨是什麼感覺嗎?”
分明是冷豔端莊的長相,如今眸底卻含著說不出的怨毒與恨。
見族裔一個個慘死在麵前,化成一具具白骨,甚至連魂靈也無法安息。
這種刻骨的仇恨,豈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她要複仇,即使付出一切代價,也要向仙界複仇。
落子無悔。
棋局已經布好。
如今,也沒有回頭的路。所有人都無法回頭了,這也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路。
金羽真人一掃拂塵,歎道:“如此便看,到底誰棋高一著,可以笑到最後。”
與此同時,冰海。
清霄跪坐於蒲團之上,正在認真禱告。
麵前沉浮的玄冰琉璃裡,盛放著一副被出剝離的仙骨,原本晶瑩剔透,如今,卻蔓延著絲絲縷縷的紅色裂紋,像是蜘蛛網一般,密密麻麻,其上縈繞著一抹死氣沉沉的黑氣。
自從一月前,便開始冒出這些黑氣了,不是之前的胎毒,瞧著倒像是業力反噬,這是與沈桓玉伴生的仙骨,他造下的業障,仙骨自也會受影響。
清霄很惶恐,可是,他知道,去問少主他也絕不會回答,隻能在心裡隱隱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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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皇宮後,金羽真人思索了一番,天闕化身周圍的女子。
天闕隻會化身在夔龍族裔身上,其實原本是沒有複蘇的可能的。他們沒想到的是,混血竟然也可以,而且,沒有天闕的身軀,以混血之身,力量竟也能如此強大。
他曾與一位女子訂過婚,但是未曾成親,已經退婚了。
金羽真人命人去找了那女子小像,仔細看了一看。
確是花容月貌,擔得起美人一詞。
隻是,和甘木神女五官並不相似。
金羽真人將畫像收入了袖中,思忖著,還是決定再回青嵐宗看看。他是五百年前,從青嵐宗飛升到上界的劍修,如今,倒是也熟門熟路。
這麼多年裡,他在青嵐宗修行,身邊有個青梅竹馬的師妹,關係很是親密。
不知這兩個之中的哪個,才帶著神女神魂。
……
那天晚上之後,白茸整個人都懨懨的。
她在淨房洗漱完,又回了臥房。
她昨夜明明服了丹藥,卻又做了夢。
是個迷迷糊糊的夢,醒來忘了大半,卻隻記得那種滋味著實不好受,持續了很久,讓她幾乎有種溺斃感。她太生嫩,壓根受不住這般粗暴又毫無憐惜的多待。
白茸視線陡然一頓。
今日匹邏少見的涼風習習,微風卷起雪白的紗帳。
圓桌上放著那一盞酒,白茸記得,自己昨夜隻抿了幾口,試了試味道,還餘下一大半的殘酒,如今杯盞竟已空空如也,似在有意惡意彰顯著昨夜發生過的某些事情。
白茸拿起酒盞,仔細一看,又揉了揉眼,用手觸著自己的唇,愣神了半晌。
應……是她記錯了吧。
白茸與顧寐之在客棧修整了一晚,沒緩多久,便趕回了青嵐宗。
白茸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便先去丹陽峰看了一眼溫濯,溫濯還在睡著,瘦了些,看起來很是蒼白,但是呼吸還算平穩。
祝明決笑道:“最近情況還好,今早上還在念著你呢,問絨絨是不是快要回家了。”
白茸抿唇一笑,從儲物戒裡,小心翼翼拿出了金合歡葉。
“你竟真的把金合歡葉帶回來了。”祝明決驚歎,“成色還這樣的好。”
她驚喜而小心地將它放於她特質的藥池中:“溫養七日後,再用來製藥,效力最好。”
祝明決有意沒提起鎏金合歡的事情,這條件實在是太苛刻。
用金合歡,定是無法根治溫濯心疾的……但是,或許,也有用呢,可以緩和些許,她看向她蒼白消瘦的小臉,實在不忍再讓白茸為難。
白茸隻是笑了笑,也沒提起這件事情來。
隻有七日了。
她回了雲築院的家,方收拾好換了身衣裳,戴墨雲便上門了:“給,這是你的手釧,我姐給你鍛好了。”
她笑嘻嘻的,幾月不見,似乎長高了些,神采飛揚,活潑可愛。
白茸忍不住與她抱了一抱,兩個小姑娘愉快地坐在一起說話,戴墨雲便留宿了。
翌日清晨,兩人挨在一起用早膳,邊聊天。
白茸從軒窗望出去。
春夏之交的時候,青州多雨,這一日,也是個朦朦朧朧的雨天,雨水下個不停,雲築院的湘妃竹都被雨水淘洗如新,斑斑淚痕更為明顯。
白茸許久沒有回來了,如今,竟然有幾分近鄉情怯,像是回到了家中的錯覺。
朦朧雨幕之中,她卻見不遠處,水榭前的柳樹枝上掛了一點紅。
白茸頓了頓:“那是什麼?”
戴墨雲順著看過去:“啊,那是前幾日幾個師兄姐開楚挽璃玩笑,給她在門口掛的紅綢。”
白茸下意識彆開了視線:“……紅,紅綢?”
戴墨雲握著她的手,低聲說:“我忘了你不知道了。沈師兄,從上京回來後,便像是變了一個人,他從葭月台上搬了下來,你知道嗎,我聽說的時候都驚呆了——就搬去了夢往亭,就在楚挽璃住的水榭邊上。”
“真是奇怪了,沈師兄以前對她分明很冷淡,為什麼出去一趟便轉了性子?”
“他們都在說,楚挽璃的好事將近,所以用紅綢慶賀。”
白茸身上一陣涼一陣熱,說不出什麼感覺。
從她的軒窗望出,就能毫不費力看到那相鄰的兩處院子,都臨水,清風毓秀,環境清幽。
就是要讓她日日看著,看他們成雙成對,日後鶼鰈情深、琴瑟和鳴。
阿玉,這就是你想要的?
沒等她說什麼,她已經見到,那對神仙一般的眷侶,男人高大修長,少女小巧婉約,從夢往亭的院子並肩走出。
在如此早的晨露拂曉時分,昨夜,楚挽璃估摸是宿在了那裡。
她已握緊了戴墨雲的手,溫聲說:“墨雲,我可以暫時搬回丹陽峰,與你暫住一段麼。”
她神情鎮定,聲音平和溫柔。
戴墨雲立馬說:“好,正好陪陪我。”
戴墨雲發現,她纖細的手指在她手中微微顫抖,並非有意的,麵容正迷茫地看向遠方天幕。
……
清晨,沈長離從竹林練劍回來。
夢往亭前,這一池一望不見邊際的菡萏池子,是楚挽璃刻意叫人栽培的,她知沈長離不喜炎熱,等以後夏日,他們便可泛舟於此,夜間共賞菡萏。
沈長離生活規律簡單,每日晨起練劍,入定調息修神,都有固定時間。
楚挽璃一大早便來找他,見到廳堂中青年挺拔的背影。
青年烏發高高束起,著一身窄袖白衣,腰身挺拔,雲靴潤濕了一點清潤的竹葉露水。
她
歡快道:“哥哥。”
沈長離回眸看向她。
“這處住得可否舒服?”楚挽璃又問,“我明日,再叫人與你添一些布置。”
明明是沈長離的宅邸,她卻像是此處的女主人一般,裡裡外外打點。
楚挽璃大著膽子問:“比葭月台如何?”
他漫不經心:“更熱鬨,有煙火氣。”
楚挽璃麵頰紅紅的:“哥哥喜歡便好。”
她笑著說:“哥哥,我給你做了一些衣裳,叫人給你拿來?”
那日在墨坪山,被他擁著時,她悄悄估量了他肩腰腿的大概尺寸,那會兒心裡便有了這個想法。她羞紅了臉,想到那裁縫讚不絕口,誇她夫君這身架子生得真好,在劍修中也是一等一的,她日後有福氣。
沈長離站起身,淡淡道:“改日。”卻也沒管她如何知他尺寸。這男人性情當真是有點磊落的涼薄。
沈長離不喜過於濃烈的顏色,衣裳顏色都清淡,多是白青玄三色,他自小性情清冷持重,不喜惹人注目,從未穿過紅色。
楚挽璃有些失望不能今天立馬拿來,但是沒被拒絕,也還算滿足了。她想看他穿著她買的衣裳,裡裡外外都是她的。
待他們大婚那日,他穿紅衣,不知有多好看。
沈長離說:“過段時間,我要出一趟遠門。”
楚挽璃下意識問:“去哪?”
他唇角浮現了一絲淺淡的笑:“尚不明白具體方位。”
楚挽璃很是茫然,卻還是貼心說:“好。”
他近段時間對她比往常溫和不少,說話都是有問有答。
一切都順著她的意思來了。楚挽璃本應感到滿足,如今卻老覺得有些惆悵……還是進展太慢了一點,她有些貪心了,想要更多。
兩人還沒有交換庚帖,沈長離也沒應下婚約,他其實還算不得她未婚夫。
楚挽璃知道這一點,她心裡其實偶爾會有些說不明白的不安,不過倒不是因為未定的婚約,而是因為……她感覺,他對她的身體,欲望並不強烈,可能真是如夏金玉所說,他性子寡淡,或是因為守禮,還是等婚後吧。
她想象了一下,心情又好了起來。
楚挽璃羞澀地打量著他,隔得近了,視線卻陡然一頓。
青年薄紅的唇上,有一處創口,不明顯,很淺淡。以沈長離的修為,很少有什麼能傷到他,遑論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楚挽璃說:“哥哥,你這裡是不是不小心磕傷了。”
她從儲物戒翻出一個白瓷瓶:“要上些藥麼?”
她想親手給他的唇塗藥。沈長離坐下,她站著,便能夠到他的唇了。
沈長離沒讓她碰,指尖從藥瓶中蘸了一點藥膏,隨手塗抹在了自己唇上傷處。
他身上有種渾不在意,卻自成風流的氣質,以前楚挽璃隻看得他身上清冷肅殺,如今偶爾能窺到一點他屬於男人的這一麵,讓她極為動心。
楚挽璃一眨不眨
地看著他。
看那點瑩潤的藥在他薄而漂亮的唇上化開,用眼神描摹過他唇形。
她心砰砰直跳?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想象著被這雙唇親吻的感覺,那日在墨屏山,明明也有過,她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味,覺得沈長離的吻不該是如此,她本能地覺得,他不可能會有那樣的多情溫柔。
楚挽璃在夢往亭待了很久,與他說話,沈長離典籍,她便在一旁嘰嘰喳喳說最近宗內趣事。
一直到了亥時中,夜色寂靜,再也拖延不了了的,楚挽璃方才戀戀不舍打燈籠回了自家宅邸。
心音告訴了她,近期會有機緣,讓他們關係得到突破,到時候,它會告訴她如何做,沈長離最終還是會成為她夫君。
她腳步輕快,麵容帶笑。
……
窗紙上方印映著兩人剪影,從對麵的雲築院看過去,曆曆可見。
顧寐之與李汀竹在院中對弈,晁南在一旁觀戰,白茸去朋友家小住,他們這院子,陡然便顯得空了。
晁南道:“沒有了師妹,這裡一下顯得好空好寂寞,師妹什麼時候回來住呀。”
顧寐之抬眸瞧著對麵夢往亭,和那窗上剪影:“這般情況不變,許是永遠不會回來了。”
她維持得再淡然,也不可能受得了這般日日搓磨。
顧寐之淡笑,果然,隻要遇上了那個愛的人,一切對愛人的標準都是可以靈活變通的。
癡情女戀上薄情郎,當真隻有一種結局,若顧寐之是女人,沈長離便是他絕不會沾染的一類男人,心堅如鐵,危險、瘋狂又惡劣。
……
夜間,明月高懸。
待到楚挽璃離開之後,他方才起身,離開書室。
這是不是就是為人夫該做的事情?他雖如今沒有伴侶,但也會耐心去做,耐心去學。
沈長離瞧見對麵那竹影蔥蘢的院落,唇邊溢出一絲冷笑。
為了照顧那個半死不活的病秧子男人,她又搬去了丹陽峰,不過他也無所謂,早習慣了她的博愛,如今左右也與他無關了,該是她男人操心的事情。
他漫不經心想,那般羸弱的男人,為何不直接去死,活在世上有什麼意義,滿都滿足不了她。
他若是成了那般羸弱殘破的無用模樣,定會立刻自裁。
今晚是朔月夜,體內龍骨毒發作得格外厲害,因他這段時間頻繁動欲,又一次也沒滿足過,牽動了龍骨。
漆靈山山頂,覆蓋著皚皚白雪。
從入口一路順著隧道往下,是個巨大的地下湖,湖邊結了晶瑩剔透的冰。
這裡比起葭月台上的寒池麵積更大,不融冰更多,如非克製不住,沈長離來得少。
烏發白衣的清俊男人褪去了衣物,露出一副寬肩長腿,結實優美的身材,這具身體如今已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澀,正是成熟得剛好,完美的青年時候。他踏入了池水,眸光冰冷,安靜地闔上了眼。
手指觸到了唇上的傷。
那晚,他弄得狠了,她呼吸不暢,在夢中咬了他的唇。她一貫喜歡咬人,他們第一次時,那晚便重重咬了他的肩和手臂。
不知其他女人是否也有這毛病,他懶洋洋想,她們的男人倒是享福。
龍骨一陣陣燥熱,這點浮浪完全沒有褪去。
他思緒飛得遠,覺得這副身子束縛。
腦中卻陡然劃過一個念頭。
她若是守規矩,與他成婚後,他可以允許她用手撫.慰他的原身……他的身軀,龍角,尾部,還有很多地方。
他視線清明了,神情已經陰沉起來,為自己這個荒唐可笑的念頭。
從學會化形開始,十多二十年裡,他都沒有再在人前化回原身過,遑論給她碰,她配嗎,他便是想找人了,怎麼也輪不到她。
身上異樣不但沒有消褪,反而越來越厲害。
天間撒落瓢潑大雨,陣陣悶雷震耳,似就近在耳畔邊炸開。
男人靠在池邊怪石上,隻是隨意舒展開了修長的四肢,什麼也沒做。
他在上京城中濫殺的業力反噬,竟在此時來了,倒是來得正好。
層層疊疊的透明冰層,結成了一朵碩大的冰蓮花形,將池子周圍無聲地封禁起來。
水波劇烈起伏了一瞬,倏爾平息。
……
夜間陡然下起暴雨。
白茸從噩夢中掙紮著驚醒,她搬回了丹陽峰,這幾日,除去照顧溫濯,便一直泡在藏書館,試圖尋找能製造鎏金合歡的新方子。
那日,她在雲築院撞見了那一幕,夜間便又開了經常性的夢魘,都是各種噩夢,白茸如今也習慣了,丹藥效力似對她不再明顯。
她最近很少再夢到他們定情後的事情,多是她年尚幼時,無憂無慮,溫馨平靜的回憶,那會兒兩人都還小,她把他當哥哥依賴,他為她采喜歡的花,買愛吃的點心,替她抄寫她被夫子罰寫的經書,給她擦眼淚,尚還不熟練地學著哄她。
醒來後,喉嚨極為乾涸,眼眶也是乾的,白茸下意識摸了摸枕頭,窸窣端了白日剩下的一盞雪梨湯,潤了潤喉,覺得舒服不少。
習慣是可怕的東西,曾以為再激烈無法承受的情緒,隨著時光流逝,似都可以慢慢適應。
她手腕上的鱗片正在一陣陣發熱,其上蔓延起的血色更為濃鬱,忽明忽暗。
白茸燃了燈,給自己披了件外裳。她擰眉瞧向窗外,漆黑的夜色裡,暴雨如瀑,混雜著聲聲遙遠的悶雷聲,天氣極為惡劣。
以前,鱗片從未如此過。
那條素未謀麵的龍,用鱗片救過她好幾次。
白茸擔心鱗片的異常,其實,自從月前,還在上京時,它就開始不對勁了,隻是都沒有今天這般劇烈。
她喚醒了楚飛光,示意他看:“師父,他是不是遇到什麼意外了?”
心鱗與龍是相通的,遇到這種情況,確是他本體出現了問題。
楚飛光沉吟道:“並不是受傷……更像是
業力反噬的詛咒。”
白茸愣神:“業力反噬?”
楚飛光從容道:“違背天道,便會受到業力反噬。”
“那會如何?”
楚飛光:“不知道會如何。每個人反應都不一樣,這龍看起來如此強大,或許反噬也會越厲害。”他沒說的是,看起來,造的殺孽也極重。
她猶豫道:“師父,你可知,他如今身在何處?”
“你用這心鱗,可以感應到他位置。”楚飛光道,“離得越近,鱗片會越亮。”
他說:“看如今的亮度,他應就在青州。”
之前,這龍應該一直用的人形,有意收斂了自己氣息,心鱗感應不到。如今,估摸著因為化回了原身,也沒控製,氣息便一下濃鬱了許多。
見白茸披衣起身,又開窗瞧外頭雨幕。
楚飛光提醒道:“天氣惡劣,你確定要去尋這素未謀麵的龍?”
“這可不是什麼小貓小狗,而是一條極為危險強大的成年公龍,若是正好在特殊時期……”
他用這鱗片護她,顯是對她中意,獸類大都粗暴,沒有人類這麼多道德倫常,尤其這種時候,白茸主動去找他,在他們眼中,幾乎等於明示了。
楚飛光不想說的太難聽,隻是,這些都是確實存在的風險。
白茸低著眼,給自己披衣,她瞧著外頭的瓢潑大雨,低聲說:“師父,我還是過去看一眼罷。”不然,她不會安心。
“謝謝他的救命之恩,也順便——把這鱗片還給他。”她拿著,總歸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