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1 / 2)

九鬱行動的速度很快。

聽著耳畔風聲。

趁著月色還沒落下,兩人已經很快回到了雲溪村。

雲溪村黑燈瞎火,大家已經都睡下了。

推開家門,室內陳設依舊和白茸離開前差不多,幾乎沒有變化,窗明幾淨,陳設沒有多少灰塵。

九鬱解釋:“你失蹤後,歡娘每天都會來這裡打掃。”

白茸心中洋溢起一股淡淡的暖流。

隻是……如今,她也不敢再在這裡久待,無法再等天亮去和村中夥伴餞彆。

畢竟,那藥的效力到底能維持多久她心裡也沒數。她也就是借著這一次,他對她毫無提防而已。

一旦被追上,幾乎就不可能再跑掉了。

簡單收拾了一下物品,白茸對著鏡子,小心修改了自己的容顏,將眉眼鼻唇都幻化了一番。隨後,將頭發束起,換上了一身男裝,這是很早之前她為自己準備的。

室外屋簷下還懸掛著他從前進山獵捕打回來的獵物,她全做成了煙熏肉,如今已被曬得香氣四溢。窗台上鋪著許多曬好的草藥、香料以及花草茶。

滿滿溫馨的小家氣息。

白茸坐在桌前,飛快提筆,給歡娘和兔大夫分彆寫了一封簡短的信,叫他們不要擔心,她有些要緊的事情不得不先行離開,之後有緣再見。

想來想去,她把這兩封信放在了廚房竹筐中,竹筐中放滿了鹹香的小魚乾,白茸將信件用油紙裹好,放在了筐底,用魚乾蓋上,隨後扣上筐蓋。歡娘之前經常來他們家廚房拿小魚乾吃,放在這裡,她遲早有天能看到。

廳堂方桌上還剩一劑沒有包完的藥。之前一隻黑熊來她這調理胃病,白茸把那藥方寫完,又給他配好了一個月的藥,用荷葉包上捆好,按順序放在了桌上。

隨後,她去找九鬱:“九鬱,走吧!”

九鬱在外頭放哨,見到她,都不由得一愣。每次見她這幻化之術,他都會打從內心覺得佩服。

草叢結了淡淡的白霜,還沒出太陽,夜風涼爽舒暢。

白茸背著包袱,鎖上門。

她最後一次回頭,看了一眼這個自己居住了一年的小窩,心中滋味難言。

這段日子,雖是粗衣淡飯,她每一日卻都過得很平和充實。

隻是,如今也無法繼續待下去了。

九鬱安慰道:“無事,這裡永遠是我們的家,過了這一陣子後,等我查清楚了那男人身份,想回來這兒住便隨時可以回來。”

“嗯。”她心情終於輕鬆了片刻,對九鬱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

如今,她乘著九鬱的原身已經很是習慣。

那麼下一站,去哪裡呢?

“小木頭,你和我一起回陰山吧。”九鬱說。

白茸隱約知道一些九鬱的身世,知道他老家原是陰山,似乎是個大家族。

“陰山屬於四妖域之一,在王域西北。”

到時候我們去搭乘雲輦,約莫兩三日就到了。”他說,“待我回家處理完事務,就再陪你去倒懸翠回人間。◥◥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雲輦?

白茸來妖界這麼久,一直住在雲溪村,還從未去過妖界都市。

這一次,到了豐都之後,倒是開了一次眼界。

豐都是妖界另外一座重城,也是妖界重要的交通樞紐,聯通著王域與四大妖域,街道方闊,路麵上滿是熙熙攘攘的妖群,有的用的人身,有的用的原身,看著熱鬨極了,街道氣派不輸給凡間上京城。

隻可惜兩人行程匆忙,沒有駐足觀看的時間。

不多時,九鬱帶她去了租借的雲輦的驛站。

妖界雲輦管理很嚴格,若是需要通過雲輦行走四妖域,需要出具通碟和路引。

九鬱叫她在驛站外頭等等:“我去找個人。”

不多時,他帶著一個穿著綢緞衣服的微胖中年男人出現了。

男人瞧著有幾分賊眉鼠眼,白茸懷疑他可能是某種鼠類妖獸,他上下打量了她幾下,對九鬱滿臉堆笑:“九少,不是我不願,隻是,最近王都那邊下了禁令,在嚴查沒有身份的小妖通行,現在給您同伴辦理路引,還是……”

他也不知九少真實身份,隻知道他血統應該很高,他有幾張身份文牒,名字都各不相同,不知是誰給辦的,都天衣無縫。

金貴是混跡在豐都的黑市商人,幾十年前,與九公子有過交情,他也不知道他真名,隻知道周圍人叫他九少,或許是因為在家行九。

九鬱最不耐煩這些毫無意義的套話:“你說吧,要什麼?”

“我最近在突破化神期,若是可以得一些蛇涎草……不要多了。”男人搓了搓手,小心翼翼伸出五根粗短的手指,“這個數,便夠了。”

九鬱從儲物戒中翻出了幾株草藥,朝他一甩過去。

男人立馬精心收起那幾株草藥:“九少稍等。”

九鬱這才朝她回頭:“獅子大張口。”顯然很是不滿。

就是見著他們要得急,平日一張路引哪裡值得五顆蛇涎草,他倒不是舍不得,隻是不喜歡被當做冤大頭宰的感覺。

鼠目男人從房間中出來,手中持著一張金紙:“九公子,這是你要的通牒和路引。”

金紙上用朱砂墨寫著名字,她的那張登記的名字是翠羽,因為她這一具身體,是那一截合歡木所化,所以隨意取了這個化名暫時用著,登記的品種是雀妖。路引上則寫著從豐都到陰山。

拿了金紙,隻是九鬱氣還未消,這一點不快一直持續到了上了雲輦。

白茸便溫聲安慰了他幾句,好在他情緒變化快,而且聽她的,這一點不快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好了。

九鬱隻是對她脾氣特彆好,其實他有時候生起氣來,可以看得出是個從小養尊處優的貴族小公子。

她仰眸,看向他狹長微揚的眼,顏色也是淺淡的琥珀琉璃色澤,恍然了一下,想起很多年前的另外一個少年。性子還是不一樣

的,他要寡言穩重早熟許多。

他們又尋了一輛新雲輦?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立馬出發。

隻要早日回到陰山範圍,就安全了。

雲輦由四匹飛馬拉著,讓白茸想起了修真界的雲車,雲輦內部空間要略狹小一些。

待兩人的雲輦消失之後。

金貴迅速回了房間,將兩人的通牒與路引的複製件從袖中拿出,細心藏好。

豐都靠著饒海,隸屬文鰩領土,豐都城主便是當今文鰩的世子文成熠。

龍君的母親青姬是夔龍最後一任公主,青姬祖母有文鰩血統,與文成熠的祖父是表親,一表三千裡,如此算來,這位龍君也能算他表親。文鰩族一直是龍君堅定的支持者,如今龍君順利即位之後,豐都更是炙手可熱。

金貴隻是一隻血統平凡的田鼠妖,幾十年步步為營,在黑市混得如魚得水,修為也到了化神期,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法則。

他憑借本能察覺到,九少和身邊隨行的小公子,都有不對勁。

那小公子,看起來雖是個清秀少年,但是舉手投足之間,卻有幾分女氣,金貴眼神毒辣,看得出來。

這兩份文牒的複製件,在恰當的時候拿出,或許可以給他一輪潑天的富貴。

雲輦之中。

兩人對著坐著,白茸瞧著窗外飛速後退的雲朵,心情稍微放鬆了下來。

“小木頭,我去查了,這段時間,將你擄走的那個男人。”九鬱遲疑著說,“來頭似乎不一般……”

那日他在引都收到白茸的消息之後,順著蠶絲尋到了地方,隻是很久都沒能進去,一是因為白茸叫他不要輕舉妄動。

二也是因為,他察覺到了室內有一股極為強大的威壓,那男人也是獸身,並且修為血統在他之上,這在妖界十分難得。畢竟這麼多年,他修行算是刻苦,修為即將突破渡劫期,並且,作為陰山騰蛇的純血後裔,能在血脈上壓製他的也極少。

這段時間,他也試圖調查過這男人的來曆,見門口把守的妖兵,他知可能是王都的某個有來頭的人物,隻是,一直沒查出具體身份來,走的時候也很匆忙,沒來得及去裡頭看一眼男人模樣。

他預備等回了家,借老頭的關係,再仔細查一查。

提到他,白茸方才歡快的神情平靜了一瞬,垂下修長的眼睫,整個人瞬時都安靜了。

她身子都不自覺收緊,細弱的肩瑟縮了一瞬。

關於他到底是誰。

她心中其實早就已隱約有了一個荒謬的答案。

隻是她不願去細想,更不願去麵對。

按照原本的劇情,楚挽璃獻祭之後,會轉生到妖界。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也來妖界的概率很大。

原本以前在人界時,他對她便是如此,高高在上,輕薄鄙夷視她為玩物。

她不懂自己對他有什麼特彆的,當年他叫她去死,她已經如他願去死了,他還有什麼不滿?

白茸不理解,他不缺女人,為什麼

就非要揪著她折辱?莫非就因為他們少年時那一點殘餘的情分,還是覺得淩辱自己以前珍而重之的人比較刺激?

可是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對她來說是死著度過的,對沈長離而言,卻是切切實實活過的。那十多二十年情分,就算萬一曾有,她覺得也該褪色了,兩百年聲色犬馬的日子,還不夠他忘了她嗎?

糾糾葛葛這麼久,她已經累極。他不是總說她不配嗎,很好,她也不想再高攀他了,甚至不想再看到他一眼。

他再耀眼,修為再高再有地位,也都統統與她無關。

白茸想到很久以前,楚飛光對她說過的,懷疑他身懷龍血的事情。那時她隻覺得荒謬,如今一看,把這些零碎的線索都串聯起來,剩下的那個可能再荒唐便也是真相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堵在腦中,讓她頭一陣陣刺痛,索性甩開,不再去想。

“睡會兒吧。”九鬱柔聲道,“到陰山還要兩天。”

雲輦中設有臥榻。她點點頭,看著九鬱,總算略微平靜了些,在臥榻上合衣躺下,九鬱給她裹上了一層細兔毛絨毯,裹得嚴嚴實實,他自己在對麵坐下。

她在彆院中一直提心吊膽,眼下終於鬆一口氣,睡著了。

這一次,卻睡得不是很安穩。

少見又做了一個夢,在雲溪村這一年裡,她已經很少做夢了。

夢到她,立於奔騰的玄色河畔,白衣烏發,手持一把銀刃。

對岸的男人器宇軒昂,麵容英俊。隻是平靜望著她,眸光隱有悲傷。

他全身心愛著她,從第一眼開始,愛了一輩子,可是直到最後,也沒有得到她的心。

她若是喜歡,這條命,拿走也罷。

她將劍刃刺入他胸口時,他手臂一攬,將她擁入了懷中,吻住了他朝思暮想的那對溫軟的唇,用了狠勁攫取,唇齒間頓時蔓延開血腥味道。

那把劍徹底沒入了胸口,他卻也不管不顧。

因為失血,男人已經被迫化回了原身,一條巨大的銀龍。

龍血混著雨紛紛揚揚灑下。那一條河畔,都被銀色的龍血浸濕,甚至連河水都變了顏色。

驚醒過來時。白茸的心還在突突直跳,麵容蒼白。

因為她認得那一把劍。

她曾經有過一把類似的,外形極像的劍。

是以前還在人間時,霍彥給她的,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好劍,劍鐔連帶著劍刃,都是美麗的銀色。

那把劍,被留在了凡間。

她心神不定,好在醒來之後,很快,那個夢也從腦海中褪色。

九鬱在叫她用早膳,她睡了一整晚,如今已經是第二日清晨了。

九鬱今天著一身白衣,腳踏烏金靴,一頭烏發紮了個高高的馬尾,很活潑有少年氣。

最開始的時候,她第一次見九鬱的人身,其實對這幅打扮和模樣略有抵觸。

可是,後來接觸多了,兩人越來越熟悉,她便也逐漸開始放下了心

兩人麵對麵用著早膳。

雲輦又行了半日,隱約可見其下玄色的山脈蜿蜒。

九鬱道:“你瞧,已經到了陰山地界了。”

隨九鬱下了雲輦之後,走了一段路程,白茸見到一座巍峨宮殿,九鬱帶著她輕車熟路進去:“好多年沒有回來過了。”

兩個烏金袍子的侍衛已經在陰山驛站等候,朝他單膝跪下:“小世子,歡迎回來。”

世子?

白茸有些懵懂。她沒想到,九鬱身份竟會如此高。

九鬱有些頭疼:“說了不要在外頭這麼叫我。”

他對白茸小聲解釋:“沒辦法,我老頭這麼多年就隻生了我一個。若是還有彆的選擇,我是絕對不會選擇回來的。”

族內的化身秘術傳承,可以讓騰蛇返祖,喚醒遠古血脈。

若是還有彆的人選,他並不想接受這傳承,隻是實在是無法。

韓園也朝白茸行禮:“這一位是?”

九鬱輕咳了一聲:“是我朋友,雀妖翠羽……”

白茸朝他笑了笑,彎了彎眼。果真還是用男身方便。

“哦好,那便將羽公子住處安排在……”韓園似乎正在猶豫。

九鬱道:“我們是至交好友,她就住在華章宮,在我住處邊上給她尋一處屋子。”

白茸朝著韓園輕輕頷首回禮:“麻煩您了。”

她對住哪裡其實沒有特彆大的要求,路上她和九鬱已經約好了,她會在陰山停留一年,等九鬱完成傳承儀式。之後,便會離開,去倒懸翠,回人間看看。

她一開始其實並不想住在陰山,這一年她也已經習慣了妖界生活,自己有修為,也有一身醫術,走到哪裡都餓不死。

隻是,她實在經受不住九鬱軟磨硬泡,少年用那雙清亮好看的眼這樣看著她,她實在是無法,隻能答應下來。

況且,她其實也有點私心。

雖說她已經叫他提前準備好了作假的白鱗,如今又易了容,隻是,但若那男人真是沈長離,這點花招,不一定能騙得過他。

有一句俗語說,最危險的地方反而安全,她可以易容,又沒有身份,像是一滴水,回到了大海便消失不見,九鬱比她目標明確許多,若是要尋她,一般人,自會從九鬱入手。

可是,她了解他的性情,他極端高傲且自負,說不行反而更可能反其道而行之,並不信她會在九鬱身邊。

華章宮作為陰山世子的寢宮,修建得也很是雍容大氣,一路亭台樓榭,並不輸白茸在人間看到的府邸,隻是建築風格更為雄偉大氣些,沒有人間宮闕那般精致小意。

那叫韓園的侍從引著他們進去,猝然停住腳步:“九鬱殿下,還有一事,屬下方才忘記稟告了。”

“何事?”

“湟灼姑娘今日正巧來了華章宮。”韓園道。

一聽這名字,九鬱神色就變了:“你們做什麼吃的,為什麼不堵住她?”

園也很無奈:“屬下已經勸說過了,湟姑娘卻不聽,我們修為也不如她……”湟灼是赤蟒家的大小姐,又素來張揚霸道,他們這些侍衛管家,哪裡敢動真格阻攔她。

白茸也愣了一瞬。她是第一次聽說這名字。

不過不需要問了。

迎麵已經走來一個赤衣姑娘,身材婀娜高挑,比她在凡間見過的女子約莫都要高出大半個頭,容貌很是豔麗,手中卷著一根赤色長鞭。

“你還舍得回來?”她那卷住的鞭子抻開,朝著他們迎麵揚來,可是竟沒朝著九鬱方向,反而直衝她而來。

好在白茸也沒慌,她並沒有忘記學過的一身劍法,催動身法,便輕易躲開了這一鞭。

湟灼見了她這身法,倒是對她饒有興趣起來:“喲,你還會武?”

她不料這少年瞧著清秀弱不禁風,還會這般精妙身法。

九鬱麵色勃然大怒,已經用自己的白蛇靈鞭揪住了她的鞭子,甩出老遠:“湟灼,你以為這是你湟水府邸,敢在這裡這般放肆,我告訴你,我從頭到尾都不喜歡你,我們婚約早取消了,我現在與你毫無關係,你下次再敢出現在這裡,傷我朋友,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可惜湟灼半點不怕他,張揚至極,絲毫並未將他這威脅聽到耳中,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這麼緊張你朋友?陰山九鬱,你出門幾十年,莫非已經變了斷袖,方不願和我成婚?”

九鬱臉色難看。隻是他生得好看,天生一張笑臉笑眼兒,便是沉著臉,也無甚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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