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爾單手推開窗戶, 踩著空調架翻身進屋。
竹泉知雀聽見空調架咯吱一聲呻.吟,把抽空去建材市場買些材料加固架子提上日程。
這年頭不愛走門的人實在太多了,空調架承受了太多它本不該承受的重量。
她被輕輕放在床上, 竹泉知雀側身蜷縮著咳嗽, 後背被男人粗糙的手掌一下下拍撫。
女孩子的呼吸漸漸平歇,不再虛弱得像一隻瀕死的幼貓。
因為【祝福】反噬力道太強, 竹泉知雀能不用就不用, 突然使用、且是高強度的釋放,太勉強她的身體了。
竹泉知雀掙紮著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當著伏黑甚爾的麵登錄詛咒師內網, 檢索:咒言師用命推薦的十大好物。
同行們紛紛在回答裡貢獻了自己的常用好物, 包括但不限於金嗓子喉寶、獵豹急支糖漿、皇室響聲丸、烏梅枸杞養生茶、菜市場大喇叭、酷哥黑口罩……
“不聽同行言,吃虧在眼前, 我悟了。”竹泉知雀把十大好物加入購物車, “我這就下單,與米娜桑一起火熱養生。”
她不該仗著自己唱rap不咬舌頭的本事忽視養生學, 她回頭就往可樂瓶裡丟枸杞。
竹泉知雀:好悔恨!
伏黑甚爾不是沒見過咒言師,一個個惜字如金, 要麼是把口罩焊死在臉上的三無啞巴,要麼用意味不明的飯團語和人有障礙交流, 像竹泉知雀這樣整天一張嘴叭叭個不停的人,哪裡猜得到她是咒言師?
竹泉知雀:怎麼了怎麼了?話癆被你們開除咒言師籍了嗎?
人長了嘴正是為了說話, 她誓死捍衛自己發聲的權力!
“你騙了多少人?”伏黑甚爾在床沿邊坐下,姿態放鬆地問, “說實話,某位特級詛咒師的賞金高額到令人心動。”
竹泉知雀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開口:“甚爾君, 恩將仇報不可取。”
“可不要忘記我幫你騙盤星教公款的恩情。”提起這樁功勞,她翹了翹唇,頗有些得意,“到賬的數額不小吧?明明沒有完成任務卻拿到了加倍報酬,這樣的好事哪裡找。”
因著咳血過多,黑發少女臉上的妝容在狼狽掙紮中化了不少,屬於竹泉知雀的麵容與酒井泉子交織在一起,割裂的身份恰如其分地相融。
“你的真名是什麼?”伏黑甚爾突然問。
“是你知道的那個名字。”
竹泉知雀從床頭櫃裡拿出棉球和酒精,用鑷子夾起棉球,蘸著冰冷的酒精擦在脖頸的抓痕上。
她看不見傷口,擦得很費力,時不時因為破皮的位置染上酒精小聲嘶氣。
“我是很喜歡騙人沒錯,但甚爾君了解到的我都是實話——竹泉知雀,十八歲,帝丹高中二年級生,正和社會人男友絕讚交往中。”
她努努嘴:“書房裡有我的學生證和江山一片紅的數學試卷,親自幫我給班主任留言請假的不是你嗎?”
沒有鏡子,酒精染得傷口刺痛,竹泉知雀漸漸不耐煩了,她端起小瓶酒精,準備直接潑到脖頸上。
伏黑甚爾攔住她,從女孩子手裡拿走鑷子。
他極少做精細活,因自身肉.體力量的特殊性也不怎麼為自己包紮,鑷子在男人手裡猶如玩具,按在竹泉知雀傷口上的力道卻十分溫柔。
黑發少女白皙的脖頸上一道道鮮紅抓痕外露,是竹泉知雀在咳血的難受中自己抓撓的傷口。
“爪子像貓一樣。”伏黑甚爾哼笑,“要我幫你修修指甲嗎?”
“有那麼尖?”竹泉知雀舉起手看了看修剪圓潤的指甲,“我回頭拿銼刀磨一磨。”
如果抓在伏黑甚爾身上,隻是小貓咪撓人的力道,但她的皮膚太嫩了,太容易留痕。
他沒有作聲,細致地塗抹。
塗完酒精後竹泉知雀的臉色從蒼白變為淺淺的粉色,除了伏黑甚爾胸口殘留的大片血跡,幾乎看不出她之前的慘狀。
“衣服上都是血。”竹泉知雀嗅了嗅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我去洗澡換個衣服,再去問問夢野老師能不能借一件衣服給你——甚爾君?!”
你在做什麼?她眼裡寫著幾個大字。
隨手把上衣脫下來丟在地上的伏黑甚爾一臉坦蕩:“衣服被你咳出來的血打濕透了。”
他裸.露的身軀上布滿野性的疤痕,天花板等級的體脂數令人屏住呼吸。
“你很介意?”他挑眉。
竹泉知雀哽了一下,她抓起換洗衣服走向浴室,逃避了這個問題:“我洗個澡,冰箱裡有吃的,你隨意。”
黑發少女像隻靈活的兔子蹦躂到浴室門後,淅淅瀝瀝的水聲與蒸騰的霧氣彌散在空氣中。
領口被血打濕的衣服丟在浴室的地上,竹泉知雀一邊淋浴一邊卸妝,她餘光瞥見放在防水袋裡的手機屢屢亮屏。
竹泉知雀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發現是詛咒師內網的私信,以0.1秒的頻率狂閃。
竹泉·私信不看不回·知雀:誰啊?
懷抱微妙的好奇心,她點開私信掃了一眼。
竹泉知雀:“!!!”
怎麼回事?她盯著白色貓貓頭的陌生聯係人,是他吧?是他吧?
五條悟——你堂堂禦三家嫡子,跑到他們詛咒師的地盤砸什麼場子?!
竹泉知雀咬了咬指甲,盯著五條悟一條條發來的騷擾消息。
首先是威脅,威脅他大爺要把你這個行走的錢袋子提現。
其次是質問,質問你把那麼大個伏黑甚爾帶到哪兒去?他才錯開眼一秒人就沒了,很驚悚你知道嗎?
順帶問了下伏黑甚爾活著還是死了,他勉勉強強可以發個紅包給伏黑甚爾買束白菊花。
最後是天內理子搶了五條悟的手機,發來很長一段話:雖然酒井小姐你立場不明十分可疑,像個攪屎棍哪哪都有你,但你救了她的命是不爭的事實,她再次表達感謝。
“但是啊!”天內理子的控訴幾乎從文字裡噴灑出來,“酒井小姐突然召喚出那麼大那麼壯一隻黑蛇把我絞進蛇軀,好可怕啊!”
要做惡夢了,這輩子不敢踏進動物園爬行館一步。
竹泉知雀:私密馬賽。
蛇蛇那麼可愛怎麼可以怕蛇蛇?她回頭幫天內理子做個脫敏治療好了,不謝。
下一條信息,五條悟重新把手機搶了回來:“盤星教不是個非術士集團嗎?又是有特級詛咒師加盟,又雇傭伏黑甚爾,你們是哪門子非術士集團?”
竹泉知雀:好問題,我也想問。
要不是森先生要她臥底進盤星教,她肯定首選詛咒師集團【Q】,入職即登基,美滋滋。
“非術士集團這個標簽,我遲早給盤星教撕了。”竹泉知雀下定決心,“等我的新教祖上位就撕,大撕特撕。”
傑哥,你什麼時候跳槽過來?
傑哥你說句話啊!
竹泉知雀沒有回複五條悟和天內理子,她私信不看不回這麼多年,輕易在他們麵前破戒豈不是很沒麵子?
“隻要我不承認,一切猜測都隻能是猜測。”她握拳給自己鼓勁,“大膽猜測吧,凡人們,謎一樣的打工人不會輸!”
順著“酒井泉子”這個名字是查不到任何東西的,竹泉知雀為即將被五條大少爺騷擾的咒術界情報來源【窗】默哀一秒。
同是打工人,她懂被不合理甲方摧殘的苦。
竹泉知雀關上淋浴,她抹開鏡子上的水霧,發愁地看向脖子上的抓痕。
OK繃必然遮不住,難道要學太宰君纏繃帶嗎?
“帝丹高中校園十大不可思議事件之一,混跡在學生中的斷頭少女。”
“傳言許久許久之前,廢棄的校舍中,一位少女被人砍斷了頭顱。她的腦袋和脖子隻剩一層淺淺的血皮黏合,動作稍大,腦袋便向垃圾桶蓋子一樣向後翻去。”
“為了繼續校園生活,少女戴上了圍巾,遮住脖頸上的縫合線。然而大夏天戴圍巾太過反人類,一位惡作劇的少年故意扯掉少女的圍巾,她脖子上的縫合線暴露在同學眼前。”
“殺死了所有同學的斷頭少女年複一年藏匿在帝丹高中,她時而戴圍巾,時而穿高領衫,時而用繃帶裹住脖子。”
“久而久之,帝丹高中有這樣一個傳統——進教室前請摘下你的圍巾,我的同學,你真的是我的同學嗎?”
以上,是竹泉知雀在班級百物語的晚自習之夜講的怪談。
由於她講述得過於身臨其境,以全身發寒的效果達成了同學們夏日納涼的目的,這樁全是瞎話的怪談被怪談社成員正式記錄在檔,流傳甚廣。
竹泉知雀當時講鬼故事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想一拳打醒曾經的自己。
人不該、至少不應該以自己的摯友為靈感編造怪談,遭報應了吧?
“隻能祈禱過一夜傷痕能消。”竹泉知雀虔誠祈禱,“實在不行就說我請假去貓德學院做誌願者,和流浪貓大戰五十個回合,傷疤是我勝利的勳章。”
她披著濕漉漉的長發走出浴室,站在客廳深深吸了口氣。
是肉料理的味道!好香!
客廳的電視被調到賭馬頻道,茶幾上擺著粗糙但香味濃鬱的肉料理,上半身赤.裸的男人盯著賽馬結果,不爽地嘖聲。
又菜又愛賭,說的正是伏黑甚爾。
“你洗完了?”黑發綠眸的男人抬頭,“正好,下一場買幾號?”
“六號看著不錯。”竹泉知雀披著濕毛巾在沙發上坐下,她沒有看見外賣袋,驚訝道,“你做的?”
“隻有這個手藝,將就著吃。”伏黑甚爾給六號下賭注,他以為有錢大小姐吃不慣粗糙料理。
男人下完賭注回頭,正好看見竹泉知雀咽下最後一口肉,盤子光潔如新。
竹泉知雀腮幫鼓鼓,比了個大拇指:好味,讚!
茶幾上的肉被旋風掃淨,生動形象地彰顯了一個“餓”字。
“我不該餓嗎?”迎上伏黑甚爾微妙的眼神,竹泉知雀縮在沙發裡大聲為自己辯解,“你不知道我這幾天有多忙,像個陀螺一樣在衝繩和東京兩頭轉。”
“我不知道。”伏黑甚爾抓住她的腳踝,把人往自己身邊拖,“我好奇得很,你詳細說說?”
女孩子蹬了蹬腳,在巨大的力量差中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