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 知雀姐和伏黑先生之間是什麼關係呢?”
飯桌上,伏黑津美紀小心但好奇地問。
剛搬進來的公寓還處在衛生狀況淩亂狀態,托家中大人力氣不要錢的福,伏黑津美紀和伏黑惠家裡原來的家具基本都被搬了過來, 勉強可以接待客人。
餐桌上的料理一大半出自伏黑津美紀之手, 大火烹飪的肉料理由伏黑甚爾來做, 以及伏黑惠被指使著跑腿買回來的下酒小菜和飲料。
為了慶祝喬遷之喜, 無良大人是這麼說的。
伏黑惠不信他的鬼話。
伏黑惠倒不懷疑多年不見連臉都不記得的伏黑甚爾拐賣小孩,畢竟他們的確長相相似到警察看了都不出警的地步,他所繼承的名為術式的能力也出於父輩的遺傳。
但可疑, 太可疑了。
他和姐姐津美紀剛出院沒幾個小時, 從未在家裡露過麵的生父大大咧咧推開門進來,在伏黑惠看強盜的眼神中宣布:我們要搬家了。
“誰和你是‘我們’?”海膽炸毛, 伏黑惠敵意極大地說, “彆隨便插手彆人的生活!”
伏黑甚爾掏了掏耳朵, 看都不看伏黑惠, 對伏黑津美紀說:“收拾東西,我一次性搬走。”
“發生什麼事了嗎?”溫柔的姐姐擔憂地問。
她知道伏黑甚爾一向放養,把他們姐弟忘在腦後是常態, 突然找過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最近可能有人來找你們。”伏黑甚爾抱臂倚靠在門框上,“如果不想摻合到掉腦袋的亂子裡去,最好跟我走。”
男人語氣平淡, 伏黑惠看著牆壁上自己的影子,攥緊拳頭。
一定是所謂的咒術界的事情……被牽連到的應該隻有他, 津美紀是被連累的那個。
討厭這個男人是一回事,津美紀的安全是另一回事,伏黑惠鬆開拳頭, 和姐姐一起收拾行李。
靠譜小孩對大人的不靠譜高度警惕,伏黑惠做好了搬家後流落街頭的心裡預期。
他沒想到伏黑甚爾竟然已經看好了搬家的地點,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兩把公寓鑰匙扔給姐弟倆。
“這個地方有什麼特殊嗎?”伏黑惠問。
他怎麼看都覺得隻是一間普通的環境不錯的公寓而已。
“我想住這裡。”伏黑甚爾不負責任地說,“你有什麼不滿?這可是學區房。”
帝丹小學,帝丹中學,帝丹高中,一條龍解決小孩上學問題。
伏黑惠不信伏黑甚爾是出於為小孩上學方便考慮而選的公寓,絕不可能,這人的良知還沒充沛到這種程度。
雖然不知道伏黑甚爾選擇搬家地點的理由,但伏黑津美紀很快喜歡上環境乾淨雅致的公寓,拉著伏黑惠四處張望。
公寓管理員見伏黑甚爾是單身父親帶兩個孩子,一時間腦補了很多狗血劇情。
他頗有關照之意地說:“這一層的住戶人都很好,你們隔壁和斜對門兩家是獨居的高中生,雖然天天熬夜,熄燈很晚,但從不吵鬨。”
熬夜一號種子選手野崎梅太郎奮筆疾書:畫不完了,真的畫不完了.jpg
熬夜二號種子選手竹泉知雀奮筆疾書:寫不完了,真的寫不完了.jpg
趕稿人與趕作業人的靈魂隔著過道惺惺相惜,為每一個不眠夜乾杯。
伏黑惠順著管理員的視線看向一牆之隔的鄰居。
鄰居家門口擺著一棵水澆多了幾乎快要淹死的發財樹,鯊魚形狀的毛絨地毯上書兩個潑墨大字:鯊掉!
統統鯊掉——論當代打工人的精神狀態。
伏黑惠:鄰居一看就不像正經高中生。
不正經的高中生,伏黑惠前幾天剛見過一位。
“你是被那個姐姐逼到醫院來的嗎?”小男孩仰頭問他的父親。
“躲在簾子後麵,像個做賊心虛的犯人一樣不肯露麵。”伏黑惠接著說,“那麼不情願,乾脆彆來,不是更好?”
“醫藥費也是人家幫忙結的吧。”男孩頓了頓,“……她真的買下了一整座水族館?”
“確實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家夥。”伏黑甚爾沒有否認,“我被迫承了她的情,早知道就不去了。”
沒否認自己的不情願呢……所以為什麼要來?他要是真心不願意,旁人真的能逼迫他嗎?
“事到如今倒不用擔心虧欠她人情的問題。”伏黑甚爾隨口說。
伏黑惠:“你還清了?”
“不啊。”高大的男人攤開手,“又欠了一筆更大的,老實說,直到我死大概都還不清。”
伏黑惠:所以你乾脆不還了是嗎?
小孩眼睛裡寫滿人渣兩個大字。
每當他以為伏黑甚爾的下限已經到了極致,對方都再度證明,他根本沒有下限。
“伏黑先生。”伏黑津美紀從廚房探出頭,“我在冰箱裡看見了醃好的肉,請問是今天晚餐要吃的嗎?”
太大塊了,她料理起來很苦手。
“肉我來做。”伏黑甚爾粗暴地揉了下伏黑惠的頭發,被海膽刺了一手,“去,買三人份的飲料和下酒菜回來。”
三人份?是把酒也算成飲料了吧。伏黑惠護住頭發,下樓跑腿。
上小學的男孩有些吃力地拎著袋子上樓,他一聲不吭地維持呼吸。
饒是很不情願承認和伏黑甚爾的血緣關係,作為男孩子,伏黑惠心裡多少有些羨慕男人的肌肉和力量。
按照基因遺傳理論,他未來會成長為一位壯漢嗎?
單純小惠許下心願。
流星聽見了他的願望,驚慌失措地原路返回,倒退著飛離大氣層。
某不知名的天文學家記錄下這場奇觀。具知情人士的證詞,上一次流星倒飛是幾年前,橫濱某中原姓少年對著流星許願再長高十厘米。
伏黑惠拎著袋子走出樓梯,飯菜翻炒的煙火氣從敞開的門中傳來,隱隱聽見伏黑津美紀的說話聲和伏黑甚爾懶懶的應答。
小孩撇了下嘴,走向被他暗自定義成家的地方。
“我回來了。”伏黑惠兩手被占滿,沒有手關門,“為什麼一直把門敞開著?”
“伏黑先生說是通風。”伏黑津美紀端著菜放到桌上,溫柔地說,“鄰居似乎都不在家呢,不會打擾到的。”
“因為還沒到高中生放學的時間吧。”伏黑惠吐槽,“我們今天本來也該去上學的。”
又是搬家又是轉學,一天之內塵埃落定,伏黑甚爾看著懶懶散散的,行動力令人吃驚。
說高中生,高中生到。
電梯門又一次打開,穿著不同製服的兩個高中生一前一後走出電梯。
“……不是拐賣小孩就好,叛逆期可是很有活力的,希望作為鄰居能好好相處。”個頭不高的女生說。
伏黑惠在屋裡聽了一耳朵,敏銳地意識到叛逆期是在說自己。
伏黑惠:可惡!哪裡不是拐賣小孩?他們明明是被迫強行搬的家!
女孩子的聲音有些耳熟,她的腳步聲停在隔壁,伏黑惠對那棵快被水淹死的發財樹印象深刻。
“隔壁好香的氣味……餓了,饞了,冰箱裡的飯團頓時不香了,我還是點個外賣吧。”
鄰居一邊碎碎念,一邊掏出鑰匙開門。
伏黑惠身後落下一片陰影。
他高大的不負責任的父親朝小孩抬抬下頜,指向門口。
“為你買下整座水族館的好心姐姐就在外麵。”伏黑甚爾說,“不邀請她進來坐坐?”
一瞬間,伏黑惠醍醐灌頂。
年輕漂亮又出手大方的黑發少女半蹲在病床邊平視男孩,耐心溫柔地說話。
她的聲音又軟又輕,令人生不起拒絕的念頭,隻覺得一切美好都凝聚在她身上,如神明親吻她的臉頰。
伏黑惠當時就想,喜歡她的人一定很多。
這一刻,伏黑惠理解了一切——他就知道!
搬家地方果然不是這家夥隨便選的,這人狼子野心,分明是衝著隔壁的姐姐來的!
把他們姐弟帶上是想乾嘛?打親情牌嗎?
放棄吧,你這種人在相親市場上沒有優勢!
伏黑惠像釘子一樣站在原地不動。
伏黑甚爾挑眉,用百分之一不到的力氣推了小孩一把:“快去。”
伏黑惠踉蹌著跨過門檻,狠狠回頭瞪了男人一眼。
可惡,力氣大了不起嗎?你這個怪力男!
他知道伏黑甚爾是個怎樣不講理的人,無味的抗爭起不到丁點兒作用,隻好不情不願地邁出腳步。
隔壁的鄰居果然是有一麵之緣的黑發少女。
她穿著帝丹高中的校服,單手拎著書包,正握著鑰匙和門鎖較勁。
可惡的伏黑甚爾,伏黑惠心想,竟然對高中生下手,這個人渣!
鄰居姐姐也是個不聽勸的,他明明告誡過她離人渣遠一點,現在好了,人渣登堂入室,已經是趕不走的鄰居了。
“姐姐。”伏黑惠一字一頓地說,“有人邀你來家裡吃飯。”
你可以拒絕,趕緊拒絕,粉碎那家夥肮臟的念頭!
小孩在心裡盼望。
伏黑惠餘光看見竹泉知雀對門的野崎梅太郎,一米八的壯漢男高眼睛發光地看向他們。
伏黑惠:他怎麼了?變異了嗎?
即使言語不通,漫畫大師夢野老師取材的熊熊熱切之心突破了心與心的牆壁,他的眼睛宛如巨瓦燈泡皮卡皮卡,無人能在夢野咲子老師期盼的目光下堅持三秒。
伏黑惠狼狽敗退。
竹泉知雀站在家門口,頭腦風暴。
‘我先走了,明天見。’甚爾君的話回蕩在她腦海中,昨日的疑問今天解答,是她小看了“明天見”的含金量。
身為咒言師的她竟沒有重視言語的力量,是竹泉知雀疏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