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居高中生家裡突然多出個人是什麼體驗?
周末, 難得沒有工作也不必補習的美好晨光,竹泉知雀抓住枕頭用力蓋住臉,企圖將自己淹沒在棉花的海洋裡。
未果, 油鍋裡滋拉滋拉的劈啪聲和順著門縫鑽進來的牛排香味在她腦海中敲鑼打鼓。
裹在被窩裡的女孩子掙紮地踢了踢腿,一骨碌爬起來推開房門。
“哦,起來了?”袖子高高挽起站在廚房裡的橘發少年側過頭,抱怨道,“你家怎麼連料酒都沒有?害我臨時開了瓶紅酒。”
從拍賣會高價拍來,值得用醒酒器和冰塊好好品嘗的高檔紅酒淪為調味料, 你知道它的心裡有多苦嗎?
竹泉知雀不知道,人類隻關心自己的飯, 不關心紅酒酸澀的內心。
她走到廚房門口探頭探腦,入眼琳琅滿目。
廚房是竹泉知雀公寓裡她非常得意的房間,乾淨, 整潔,閃閃發光, 蟑螂來了都要餓死在空白一片的房子裡。
竹泉知雀的廚房走極簡效率風,除去煮速食的小奶鍋和加熱速食的微波爐,她不需要第三個用不上的廚具汙染這片純白之地。
但自從家裡多出一個人, 一切都變了。
鋥亮的大馬士革.刀具呈一字排開,內行的遠月廚師看了都要稱讚一聲專業, 外行的竹泉知雀看見一度懷疑中原中也想在她廚房肢解屍體。
鹽粒、胡椒、孜然、辣椒粉一類的調味料尚且說得過去,黃.冰.糖、咖喱葉、小茴香、肉桂皮、丁香等竹泉知雀連名字都不認識、這輩子也不會用上幾次的香辛料到底為什麼占據了她塞滿垃圾食品的儲物櫃?
啊,廚房, 你已經不是過去純白無垢的廚房了,是誰改變了你?
“中也君,你實話告訴我, 你想去遠月學院進修想了多久了?”
竹泉知雀認真地問:“是不是森先生不支持你從黑手黨轉職廚師?不要怕,人要勇於追求自己的夢想!我支持你,無論是推薦信還是學費,隻要中也君開口,不擇手段我也為你得到。”
“彆把基本的生活技能說成遙不可及的夢想。”中原中也夾起牛排翻了個麵,語氣不好,“倒是你,都獨自一個人生活多少年了,除了速食和垃圾食品之外就不能自己弄點能吃的東西嗎?”
“生活能力滿點不是獨居的必要條件,中也君,你是在搞歧視。”
竹泉知雀雙手抱臂,“我再怎麼依賴速食,也有屢次親自下廚卻被送去醫院洗胃的太宰君為我墊底。”
中原中也:“那確實……不對,你就不能找個好的榜樣比較嗎?彆一天到晚把反麵案例當成自己的標杆。”
“我開始懷疑你臥底這段時間是怎麼活下來的了,黑衣組織可不像港口Mafia,沒有員工食堂——喂!你是小孩子嗎?不要偷鍋裡的肉吃,會燙到舌頭的!”
中原中也嘖了一聲,按著被燙得直吐舌頭的竹泉知雀到水龍頭下,擰開冷水嘩啦啦地衝,衝得她像被拎住後頸的貓,徒勞掙紮。
中也君這輩子也彆想承接給貓洗澡的工作,竹泉知雀嘶嘶吐氣,太粗暴了,好想撓他一爪子。
“我看看,沒有燙出水泡吧?”中原中也撥開女孩子黏濕在臉頰邊的黑發,不太溫柔地捏住她的下頜,強迫她張嘴把舌頭吐出來。
舌頭是咒言師最重要的部位,竹泉知雀烙印在舌尖的蛇紋與小腹上的紋身不同,是一碰就讓她敏感得渾身激靈的開關。
她心情好的時候倒不介意露出來給人看,但被人捏著下頜強行掰開齒唇太超過了!
黑色手套用力製住亂動的黑發少女,中原中也就著晨光仔細打量兩眼,鬆開手:“行了,沒事,彆在廚房搗亂,去餐桌邊等著。”
輕微喘氣的女孩子臉頰微紅,她不大高興地用袖子擦擦唇瓣,目光落在中原中也黑色手套上晶亮的水痕上。
中原中也順著竹泉知雀的視線看去,後知後覺地頭腦爆炸。
“快出去!”橘發少年炸毛似的把竹泉知雀往外轟,“你不準再進廚房!”
“這是我的家,我花錢租的公寓。”竹泉知雀小聲逼逼,她不敢得罪廚師,乖乖地圓潤離開。
穿著睡裙的女孩子走到客廳,明明廚房一點都不狹窄逼仄,中原中也卻鬆了口氣,仿佛終於能好好呼吸似的。
他隻在使用異能力的時候脫下手套,方才事發突然,他現在才意識到用黑手套鉗住少女的下頜非常失禮。
……也異常澀情。
中原中也用力晃了晃腦袋,他不經意地看了眼鍋,差點跳起來。
牛排快糊了!
最終放上餐桌的是兩份十二分熟的牛排,一份配醒好的紅酒,一份配新榨的橙汁,竹泉知雀手邊額外有一碗加了很多酸奶的蔬菜沙拉。
“你今天有什麼計劃?”中原中也擦了擦手,坐下來切割牛排。
咬著肉排的竹泉知雀:“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說人話。”中原中也敲酒杯。
“今天的計劃是一日粉刷匠。”竹泉知雀咕嚕嚕喝橙汁,“我買的紅油漆到貨了。”
“今晚行動?”中原中也切割牛排的刀叉停下,他知道竹泉知雀的效率高,但沒想到這麼高,“你的臥底身份沒問題?”
“有,問題很大。”竹泉知雀不假思索地點頭,“琴酒本來就沒完全打消對威雀威士忌的懷疑。無論有多麼充足的理由,一旦我出現在實驗室附近,他的槍口一定會對準我。”
雖然子彈打在她身上不痛不癢的,但咒力能省則省,太早打破琴酒的柯學世界觀沒有好處。
“我不是說了嗎,今天的計劃是一日粉刷匠。”竹泉知雀雙手搭合,代表幕後黑手的陰影從她背後打下,“實習打雜工背叛組織,關我高層人員什麼事?”
論披馬甲,沒人比她更熟練。
竹泉知雀的計劃是這樣的:
“首先,我要拎上吃飯用的家夥——我心愛的血紅血紅的油漆捅。”
再然後,她要挑選一位今日外出的不幸研究員洗腦,讓對方領著來刷油漆的臨時修理工進入秘密基地。
臨時修理工想獲得黑衣組織信任是不可能的,但即便是琴酒也不會阻攔對方入內。
因為從踏入基地那刻起,可憐的臨時工在琴酒眼中已經是個死人了。
“隻有死人不會泄密,隻有死人不會背叛,琴酒太信奉這套理論了。”竹泉知雀搖了搖頭,“我要給這位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一點小小的心靈震撼。”
雖然事後他麵對連地基都被挖走的實驗室同樣震撼難言,但竹泉知雀不吝嗇於多打擊他一次。
叫他動不動掏槍對準她,記仇.jpg
竹泉知雀的計劃是她慣用的風格:大膽,激進,角度清奇,隻要她比敵人更不要命,敵人就想不到她竟然真的不要命。
唯有瘋子能打敗瘋子,不懂咒術師人均瘋批的琴酒有難了。
“既然你有計劃,我沒意見。”
中原中也活動指節,唇角的笑意囂張不羈,“我隻在最後關頭出場,前麵的事就交給你了,知雀。”
……
“一周一次物資補給,平時就像坐牢一樣待在沒有網絡沒有信號的深山,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池中亮太邊抽煙邊發牢騷。
實驗室禁煙,他連抽煙都隻能等到外出補充物資的時候,令人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原本說好等新型子彈研發成功就給我們放大假,突然有通知說什麼泄密、叛徒之類的,把人拘在實驗室不讓走。”池中亮太啐了一聲。
“琴酒看誰都是叛徒,他早上照鏡子的時候怎麼不說自己也是叛徒,哼!”
“你有本事當著琴酒老大的麵說去。”開車的角田一郎揮了揮空氣,受不了車裡的煙味,“喂,清單整理好沒有,一共隻有三小時的外出時間,超時你我都要被處決!”
“早就整理好了。”池中亮太拍拍口袋,又抱怨道,“一次隻許兩人外出,互相監視,外出時間不得超過三小時……坐牢放風都比組織放鬆,我還不如直接自首算了。”
“自首?你當警視廳沒有我們的人嗎?”角田一郎自嘲道,“自首和自殺有什麼區彆,自殺還死得輕鬆些。”
“唉,要是能換個東家就好了。”池中亮太咬著煙嘴含糊道,“好不容易讀了高學曆,實驗室的設備也足夠高級,就是待遇太差了……喂,你說,有沒有員工福利好點的犯罪組織?”
角田一郎知道池中亮太隻是發發牢騷,讓一個跑八百米都會斷氣的體能廢物背叛組織不如直接殺了他。
本著閒聊內容又不會被誰監聽的想法,角田一郎也暢想道:“我聽說意大利的彭格列待遇不錯,但我不想多學一門外語,有沒有日本本土犯罪組織……”
“有啊。”
角田一郎:“真的假的?是哪個,報上名——”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角田一郎猛地扭頭看向副駕駛座上的池中亮太:“剛剛是你在說話?”
“不、不是我。”池中亮太咽了口唾沫,他的手指悄悄豎起,指向後視鏡。
角田一郎握緊方向盤,餘光一寸寸挪動,盯向後視鏡。
車鏡不甚清晰的反光中,後座上戴著鴨舌帽的陌生人似有似無地笑了一聲。
炎熱的夏日角田一郎如墜冰窖,手腳發麻發抖:什麼時候……什麼時候車裡多了一個人!
他們兩個是跨國犯罪集團黑衣組織的成員沒錯,但他們隻是天天呆在實驗室做實驗的宅男而已啊!這位好漢,你為什麼不找一線執行人員的麻煩,非要來找他們啊!
“彆緊張。”雌雄莫辨的聲音狀似體貼地說,“我隻是想搭順風車,你們可以接著聊上個話題。”
“如果無話可說,我可以給些參考。”竹泉知雀好心道,“你們有興趣了解一下,有五險一金餐補飯補,員工食堂衛生美味,提供員工宿舍和送葬一條龍服務的日本本土良心犯罪組織,港口Mafia嗎?”
“我們員工待遇很好的。”她蠱惑道,“至少比隻給手下人一周一次、一次三小時放風的黑衣組織好得多。”
該死,角田一郎和池中亮太承認,他們有被誘惑到。
“背叛組織,我們會死的。”角田一郎艱難地說,“他不會放過任何叛徒。”
竹泉知雀就知道,酒廠員工可以不知道那位先生,可以不認識朗姆,但沒有不認識琴酒,沒有人!
不愧是天天開著保時捷356A溜大街的男人,他的惡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