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一群廢物!”
一雙蒼老得如同枯木一般的手重重拍打在沉香木材製作而成的實木桌上,桌後傳來摻雜著怒意的喘氣聲。
桌前筆直地站著三個全身黑衣的人,被吼得一動也不敢動。房間內有些陰冷,這三個人的汗水卻已經爬滿了額頭、浸潤了衣裳。
“嗬……我給了你們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就算是在大海裡撈一根針你們也應該能撈出來了!結果你們現在告訴我,你們連一丁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找到!我養你們有什麼用!”
“咳!咳咳……”由於情緒太過激動,坐在桌後的老人劇烈咳嗽起來。站在桌前挨訓的三人連忙圍了上去。
老人用力將他們一把推開,顫顫巍巍的手在衣襟內拿出一個小藥瓶,倒出兩粒藥丸仰頭服下,做了幾次深呼吸,很快便平複下來,原本蒼白的臉色也紅潤了幾分。
“出去!都滾出去!沒有找到那個人就永遠彆回這裡!”
三個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同時向老人深深鞠了一躬,快步離開了這個讓他們感到窒息般壓力的房間。
關上房門,三人苦笑著對視了一眼,隻感覺前途渺茫。
將近二十年的地毯式搜索,幾乎把整個世界都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有能追蹤到那個人的痕跡。這樣的人,哪是如今一時半會就能找到的呢?
但就算找不到也得一直找下去。畢竟,對那個人的追尋,本就是他們這個組織成立的原因之一。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那扇關閉的門,歎了口氣,心頭像放了塊秤砣一般,壓抑無比。
他們都明白,這位平時喜怒不形於色,一手締造出龐大黑暗帝國的老人今天之所以如此大發雷霆,隻有一個原因能夠解釋——
老人已經時日無多了。
懷著沉重的心情,三人默默地轉身離開,消失在走廊的儘頭。
……
房間內,老人無力地靠在椅背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天花板,沉默無言。
他今年已經整整一百歲了,近幾年來,他已經能夠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機能正在飛速衰退,隨時都有可能咽氣,甚至睡一覺都有可能在夢中撒手人寰。
死亡是每一個人終將經曆的一道邁不過去的坎,在這道坎麵前,縱使是這位富可敵國、權勢滔天的老人,也回天乏術。
“真不想就這麼老死啊……”老人混濁的眼中滿是對生的渴望。
他的思緒不由得又飄飛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當時他的身體已經開始衰老,但仍稱得上精神矍礫。當時他還是上流社會酒會的常客,經常借著這樣的場合和各界名流進行著頻繁的社會交際。
也正是在某場再稀鬆平常不過的酒會中,他看到了一個讓他莫名感覺到眼熟的身影。
一開始他以為那個一直在埋頭苦吃、完全不和在場任何人交談的青年是某家財團的公子哥兒,以為這種熟悉感的來源應該是以前的上流聚會上曾有過的一麵之緣。
他很快就將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忘在了身後,轉而投入到了和賓客們的推杯換盞之中。
酒會結束時,老人已經醉意微醺。
管家攙扶著他同酒會的主人道彆過後,便要從門口離開。
這時,老人再次看到了那個讓他感覺到熟悉的年輕人的背影,看到了年輕人頸後那一塊顯眼的暗紅色胎記。
如同一道閃電劈進了腦海,老人在片刻的愣神後,也不管手下們驚詫的表情,拔腿就向著大門外,朝著那名年輕人跑去。
但畢竟是老邁的身體,他沒跑多少步就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痛苦地彎下了腰,但眼睛卻一刻不離年輕人離開的方向。
眼看著年輕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昏暗的街頭,老人焦急地朝著身旁趕上來的管家和保鏢們大吼道:“快,快去把前麵那個人追回來!脖子後麵有一塊胎記的那個!”
“快啊!”老人重重一跺腳,“發動所有能夠動用的人員和設備,不惜一切代價,掘地三尺都要把他給帶到我的麵前來!”
手下們一哄而散。老人凝望著無邊的夜色,心潮澎湃、思緒萬千。
不遠處一幢房屋裡,一名長相平凡的年輕人看著躁動起來的街道,眼中閃爍著明滅不定的光。良久,他輕笑一聲,撕下了後頸處與麵部的變裝材料。
那一夜,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夜。
……
那是名為烏丸蓮耶的老人這一生中,距離“永生不死”最近的一次。
那個晚上,烏丸集團發了瘋似的尋找著一名後頸處有胎記的年輕人,震驚了黑白兩道。
而長達數月,上萬人參與的搜索最後的結果,卻是一無所獲、無疾而終。那個年輕人仿佛從虛無中來,參加酒會過後,又回到了虛無中去。
烏丸蓮耶拜訪了每一位參加酒會的人,但沒有人認識那個年輕人,也沒人知道他是何時、從何處來到了這一場酒會中。
包括他的家人在內,沒有人知道黃昏之館的主人、著名的藝術品收藏家、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大富豪烏丸蓮耶為什麼如此迫切地想要找到一個人。
數十年過去,絕大多數人也都淡忘了這件事。
但烏丸蓮耶這些年來,卻絲毫沒有停止下追尋的腳步。
試問,當一個人擁有著幾乎永遠都花不完的財富,擁有著煊赫的地位與權勢,他最渴望得到的是什麼?
是長生,是擺脫死亡的桎梏,是能夠一直活下去。
在看到那一塊胎記的時候,烏丸蓮耶終於想起了自己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個年輕人。
那是二十年前,花老大功夫弄到手的軍方的一份絕密名單。名單中,包含一份代號【人魚】的資料。
人魚,不老不死之妖。食其肉,可延壽千年。
資料裡,有一張從側身位拍攝的模糊照片上,年輕人腳下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後頸處有著一塊顯眼的胎記。記憶中照片側臉的容貌,赫然正是他那一晚在酒會上偶遇的年輕人,彆無二致。
二十年的時間過去,歲月好像完全沒有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