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他們隔了好些年才見。彼此都長大了,不再是當初和哥哥勾肩搭背說人壞話,在轉角遇到妹妹,兩邊都尷尬的當做誰也沒瞧見誰的小孩了。
夜晚的河風涼意悠悠,吹散了青年心底的躁意,伴著少女軟和的嗓音,和安靜的笑顏,讓他也不自覺地靜下心來,向來冷傲的俊容也柔和幾分,帶了點點笑意。
不遠處偷看的少女們對著河岸夜燈下的俊美青年看得呆住,不忍移目,悄悄感歎盛暃還有如此溫柔的一幕。
虞歲看著眉眼和輪廓變得柔和安靜的盛暃也是一怔,她腦海中浮現出另一張臉。
太像了。
不愧是父子。
她不動聲色地低頭喝了口果茶,沒有破壞兄妹二人難得溫馨的氣氛。
好景不長,忽然之間,人們的聽風尺開始嗡嗡作響。
學院發出新的通告,這次的內容讓在河岸邊休息的人們看後感到不可置信。
萬棋嘴裡還叼著塊餅,伸手點著尺麵嘴裡嘀咕道:“怎麼還有教習參與進來。”
這一次被通緝的蘭屍是學院的十三境教習。
鬼道家教習,蔡興平。
名家教習,冷斌。
農家教習,嶽疏。
三人在通告發出後被剝奪太乙教習身份,其中一人正處於毒發狀態,力量不穩定,危害極大,而他的位置鎖定在城北街區中。
“不會吧,怎麼會是教習?”
人群中傳來議論的聲音,有人表示害怕,有人表示唾棄。
虞歲盯著尺麵沒有吭聲,安靜聽著身邊的盛暃和夏飛塵討論,輕輕點著尺麵的手指暴露了她的悠閒。
*
同樣在城北街區的張相雲望著公布的名單冷汗連連。
不知為何,他想到之前被虞歲逼問玄魁成員身份的一幕,雨水的冰冷,和血水的腥味讓他記憶尤深。
還有揮之不去的恐懼感。
難道是她暴露的嗎?
張相雲控製不住地往這個方向想,外城被抓的蘭屍是避免不了的,但抓的有不少都是玄魁留在外城的人。
這些人的名字他在前不久才告訴過虞歲。
可南宮歲沒必要這麼做,也做不到吧?
“走了。”站在後邊的宋魚柏喊他,“教習讓甲級弟子去巡街追查,甲級以下原地待命。”
張相雲收起聽風尺,轉身和宋魚柏回隊伍,剛過十字路口,便看見從左側路口走出的一群人。
他們身著統一的服裝,整體以黑金色為主,腰間佩戴黑龍符,衣擺的龍雲祥紋在夜裡閃閃發光,隨著走動隱約可見衣下長靴。
男男女女的墨發上都束著一根紅色的長帶,束帶邊緣繡著金紋,可見九都衛三個字。
孔依依的九都衛發帶纏在墨發之中,用它綁著一個小辮子垂在肩上。
年秋雁出發前,被孔依依抓著也用九都衛束帶綁了個小辮子,忙了一天下來有些鬆散,孔依依正邊走邊給他重新係。
年秋雁低聲同孔依依說著話,視線卻越過她的肩膀,朝對麵的張相雲和宋魚柏看去。
張相雲卻一眼看見人群中的梅良玉。
聽說他昨晚受了傷,還傷得不輕,此刻卻看不出半分受傷的痕跡。
黑金龍紋的九都衛長袍反而讓氣勢本就偏冷的青年變得壓迫感十足。
因為心中有事,眉峰皺起,黑睛鳳眼微冷,散漫地掃過前方的人群。
像一尊馬上就要動手殺人的煞神。
在梅良玉看過來前張相雲立馬彆開視線,心跳如擂鼓。
梅良玉沒死。
他不僅沒死,還叫來教習殺了秦崇學。
秦崇學的死牽扯出玄魁,暴露了更多消息。
張相雲想起來都覺得頭疼,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
梅良玉又不是傻子,他肯定能想到是誰要殺自己,就算用了避占也沒有用。
在他低頭思考時,餘光瞥見有穿著九都衛服的人朝自己走來,心臟狠狠一跳,便聽見梅良玉冷沉的聲音:“我們是不是該聊一聊。”
“張相雲。”
梅良玉走出九都衛隊伍,單獨來到張相雲身前,攔住他去路。
“我們能有什麼好聊的?”張相雲皮笑肉笑地回道。
他準備越過梅良玉離開,剛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兩步,忽然發現九都衛的其他人都在看自己。
這幫人的站位不知何時巧妙的攔住了張相雲的所有去路。
宋魚柏皺眉看向攔路的九都衛等人:“你們不去抓蘭屍,在這堵著我們做什麼?”
梅良玉盯著還在強裝無事的張相雲,語氣隨意道:“在這聊也行,我不介意。”
張相雲陰陽怪氣道:“和這麼多人一起聊,怪不好意思的,何況教習有令,要我去巡街追查蘭屍,你非要這個時候找我耽誤事?”
“我說了,在這也可以。”梅良玉邁步往前走近,“昨夜我遇到玄魁的人,從他嘴裡聽到了一些有意思的話,其中和你有關,你是希望我告訴教習再找你聊,還是我們先聊了再告訴教習?”
他沒有掩蓋說話的聲音,所以在場的人都聽見了,張相雲繃緊神經,那瞬間真怕梅良玉不顧年秋雁的死活直接將玄魁的事全說出來。
可此時梅良玉的態度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那雙銳利的眼眸望著自己,像是無聲通告:你再磨蹭,我就真不管年秋雁的死活,也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把事情攤開說了。
張相雲被梅良玉唬住了,他不知道秦崇學和梅良玉之間說了什麼,梅良玉又知道了什麼。
外加旁邊虎視眈眈的九都衛,讓張相雲覺得十分棘手。
這幫甲級弟子都是各院係的刺兒頭,個個實力不凡,梅良玉讓他們能加入九都衛,但代價是得聽他的話。
九都衛不像青雲會,是學院弟子自己就可以申請成立的組織,而是由學院成立,隻在學院有重要行動的時候才會從中調人。
於是進入九都衛的太乙學生,多少都有些特權,平日還好,沒機會使用這身份,這幫人也不會聚在一起。
但在學院從九都衛調人的時候,一幫擅長逞凶鬥惡的狠人聚集在一起就不好對付了。
如果自己不答應,站在梅良玉身後的那幫人怕是會直接動手。
張相雲心中權衡過後,最終還是妥協道:“去哪?”
宋魚柏不讚成他和梅良玉單獨去聊,剛要阻止,接收到張相雲的眼神信號後頓住,眼睜睜看著他倆往無人的暗巷裡走去。
梅良玉領著張相雲走到暗巷儘頭,周圍靜悄悄的,連一點風聲都沒有。
九都衛和宋魚柏等人在不遠處,雖然能看見巷口的動靜,卻聽不到聲音。
宋魚柏隻見張相雲剛停下腳步,就被梅良玉一腳踹在腿彎,猝不及防吃痛跌下身子,又被一腳踹中胸膛倒地。
張相雲傷的比梅良玉還重,雖然被袁錫用藥養了幾天,但梅良玉下手又黑又狠,踹的他五臟六腑都在晃蕩,一口鮮血哽在喉嚨。
他艱難從地麵揚起身子,發紅的眼裡倒映著站在巷口的青年,因為逆光而看不清青年的麵容,隻能聽見那冷清的聲音問:“你家小姐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