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芳在一旁一邊納著鞋墊,一邊對著馬魁問道:
“老馬啊,葉晨和小汪這個事兒,打沒打人還得另說呢,你說所裡這麼處分他倆,是不是有點太重了?”
馬魁抬頭看著天花板,然後長歎了口氣,說道:
“這件事兒本來跟葉晨無關的,結果他為了幫汪新出頭,把自己給攪了進去,惡氣倒是出了,可卻落了這麼個結果。按說他不是這麼不沉穩的一個人啊,他的想法我倒是有些摸不透了。
以我平日裡對他的了解,葉晨這小子雞賊得很,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他從來都不會將自己置於危險或者難堪的境地,這次他這麼衝動,坦白說,真的出乎了我的預料了。”
王素芳停下了手裡的活,看了眼馬魁,然後說道:
“老馬,我知道你因為跟老汪之間的矛盾,一直都對汪新有些看不上眼。可是葉晨不一樣,我這麼多年身子骨虛到不行,都是經過他的調養才一點點恢複過來,平日裡隻要是咱家的事兒,從來都是跑前跑後,就是自家兒女也就做到這份兒上了。
而且他現在在跟咱家燕子處對象,倆人好的跟一個人似的。你不在家的這些年,我就從來沒見過燕子臉色帶著這麼多笑容,我能感覺得到,孩子是真心喜歡葉晨。所以這件事情你無論如何都不能不管,怎麼也要把葉晨給保下來!”
馬魁苦笑了一聲,然後對著王素芳輕聲說道:
“因為這件事情,連老胡都被這倆小子給連累了,這兩天正在火頭上呢,瞅誰都不順眼。這時候靠上前,純屬找不自在。我就算是跟老胡再熟,這時候上前也不合適。
我琢磨著這兩天趁著歇班兒,在家裡寫份材料,把這件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全都寫下來,遞交到領導那裡,豁出去我這張老臉,怎麼著也不能讓這倆孩子真的脫了這身警服啊。這種事情急不來,慢慢看著吧。”
馬燕在廚房裡守著鍋台熬著小米粥,父母在客廳的談話,她隱隱約約的都聽到了。心裡滿是對葉晨的擔憂,至於說汪新,馬燕還真就沒太擔心,因為她知道汪新的父親跟鐵路局的領導關係都不錯,就算是他脫了這身警服,他爸也能給他安置一份體麵的工作,可是葉晨不一樣啊……
然而馬燕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汪永革也是愁眉不展,看著兒子渾身酒氣的倒在床上,眉頭緊鎖,一副難受的樣子,他這個當爹的要說不操心那才是假的。
汪永革一宿都沒怎麼睡踏實,第二天一大早,他早早的就來到了鐵路派出所,找到了汪新的直接領導胡隊,上前招呼道:
“老胡,忙著呢,我找你說點事兒!”
說著汪永革就要把胡隊給拽到一邊,結果卻被胡隊攔住了,隻見他輕聲說道:
“你是不是想說你兒子的事兒啊?”
汪永革臉上的神情一僵,可是不過片刻的工夫,就恢複了過來,臉上賠著笑對胡隊說道:
“可不是咋滴,我這上老火了,昨個聽說後,這把我給氣的,昨個讓我好好的削了他一頓。這孩子呢,現在倒是也知道錯了,可憐巴巴的跟我哭了一通,我跟他說你哭有什麼用啊?你怎麼能犯那種錯呢?你得吸取教訓!
汪新這孩子還年輕,年輕氣盛,沒有工作經驗,犯了這麼個錯誤。這年輕人嘛,咱要是一棒子給打死了,你說是不是不大好啊?老胡,咱這麼多年交情了,你就給孩子個機會。”
胡隊因為這件事情搞得焦頭爛額,被上麵一通批。他耐著性子對汪永革說道:
“老汪,你聽我說。這事兒倒是不大,可是上了報紙就不一樣了,再小的事情就成了天大的事兒了。領導指著報紙把我給臭罵了一通,說我管教不嚴,影響鐵警形象。
咱倆不是外人,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盆火啊,按說你能壓住,可是現在火燒的猛了,我壓不住啊。要不然你再找找上邊,看看有沒有回旋的餘地。算我求你了,你彆為難我啊,這事兒我真做不了主。那啥,我這邊還得開會,就先不陪你嘮了。”
汪永革看著胡隊離開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他騎著自行車,回到了家屬院,在家門口停好了車子後,看了眼馬魁家的方向。但凡是有一點辦法,他都不想求到馬魁這裡,因為倆人一見麵,他非得給自己難堪不可。
可是為了孩子,汪永革還是無奈的敲開了馬魁的家門,進屋後,王素芳正和馬魁坐在沙發聊天,看到是汪永革上門,王素芳很有眼力見兒,趕忙起身回了臥室,把客廳留給二人談事兒。
汪永革在馬魁身邊的沙發上坐下,客套的自顧自寒暄了幾句,結果馬魁拿著報紙看著,壓根兒就沒理會他。
汪永革神色有些尷尬,吭哧了半晌對著馬魁說道:
“那啥,老馬,我們家汪新的事兒你都知道了哈?”
馬魁哂笑了兩聲,然後慢條斯理的說道:
“鬨出那麼大的動靜,我想不知道都難呐。”
汪永革長歎了一口氣,然後對著馬魁說道:
“誒呀,可氣死我了,我跟著這孩子上老火了,這孩子啊犯了錯誤,接受教訓,這沒得說。可是孩子是啥脾氣秉性,你這當師父的是最了解的,你說是吧?”
馬魁放下了手裡的報紙,撇了眼汪永革,然後說道:
“你先等等,汪新沒跟你說過嗎?因為他的事情,他師哥葉晨幫著他出頭,結果已經被連累了,跟著一起停職反省。現在你是啥意思?非要把我也給扯進來唄?咋滴?讓我們師徒三人湊到一起熱鬨熱鬨?”
汪永革趕忙一擺手,對著馬魁說道:
“這嗑讓你嘮的,這不都嘮散了嗎?我的意思是,孩子是個什麼人,你是最清楚,最了解的。這孩子心眼兒不壞,就是年輕衝動。做事情呢,方法不對,可心裡還是奔著儘職儘責去的嘛,你說是吧?”
馬魁嗤笑了一聲,斜睨了一眼汪永革,然後說道:
“你說的再天花亂墜也沒用,人家就說他打人了,人家還說他刑訊逼供。葉晨完全是被汪新給連累了,就算是上麵處理,也是直奔著汪新去的,事情總要分清個主次。到時候真要是有個脫警服的,也隻會是你兒子,不會是葉晨。”
汪永革在機關呆了這麼多年,彆的沒學會,聽話聽音還是深諳的。從馬魁的話裡,感受到深深地惡意,他的意思是哪怕是這件事裡,有一個被從輕發落的,也不會是汪新,相反,他會因為此事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汪永革的臉上神色一僵,緩了好久才繼續說道:
“老馬,你是知道的,汪新的這個事情,確實是挺冤的。”
馬魁聽到“冤”字,瞬間抬起了頭,目光複雜的看向汪永革,然後沉聲說道:
“被冤枉的滋味兒我都知道,當年我那個事兒要是有人能給我作證,我也就用不著蹲那十年大牢了。你兒子這次嘛,能不能把這個事兒給抖落乾淨,那得看人願不願意為他作證了。”